三十九 “她是不同意你结婚,还是不同意你和我结婚?”秦悦怜颇为好奇地问,声音 里听不出生气的感觉。 丁澈看她没有生气,略略放下了心,继续按腹中打好的编排往下说:“大家都 知道,我是对你一见钟情深深迷恋上的,可是我姐姐一直希望我和她的发小能成一 对,所以……”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只是一脸的为难,又有些带笑意的指责,像是 在责怪是她太过迷人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这次她不顺着他的话往下猜也不成,她微微眯起眼睛偏着头问:“所以你就先 斩后奏,瞒着她和我来一招生米煮成熟饭?” “丁太太,”这个典故不太对吧,他好笑于她乱用典故还这样一本正经:“生 米煮成熟饭、先上车后补票这些,都不是用来形容我这个乖乖的等到新婚之夜,公 告天下娶了你的可怜人的,我们是合法夫妻好吧?” 在他肩上轻咬一口,他别想这样混过去。 他家人不承认,就算是合法夫妻,她也处于一个尴尬的处境和位置好不。 “哎呀!”其实她就算用力咬,以他皮坚肉实的程度,也不会疼,但为了取悦 她他还是用力夸张地呼叫了一声。 他将她拥到怀里,摇晃着哄她,然后认真地说:“我姐个性很强硬,做事并不 太顾及别人感受……可是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 都得拼命赚钱养家,是她一手把我拉扯大的。” 她背靠着他的胸膛,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正在认真听。 “后来因为我不懂事,在十年多前闯了大祸累了家人,也是我姐……她、她做 出了难以想象的牺牲……”他的声音里有很浓厚的感情和感激,让她明白,这个大 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以及无可比拟的重要性。 她的手被他执住,只好用头点点靠着的胸膛打断他。 “如果暂时还不想说的事情,不必勉强自己。”丁澈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 的苦涩,感染了秦悦羚。他的结巴和声音里的干涩也让她知道,正在提及的事情牵 动的,可能是他心底一份很痛苦的记忆。谁没有过去和不想提及的阴暗回忆,他有, 她又何尝没有。 想到自己她有些黯然,幸好他看不到她的脸。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没有 让他继续勉强地往下说。 深吸一口气,漾起一个非常爽朗阳光的笑脸,转过头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唇。 “如果反对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满意你对我的迷恋,我想那也是因为在她心目 中,你这个弟弟是很优秀的,不希望看到他卑躬于人前。那么我会让她知道,我同 样的尊重这段婚姻,尊重你这个丈夫,不会因为你对我的态度而嚣张跋扈。”她柔 声告诉他她的决定,声音娓娓而动人,带着刻意安抚的软糥,就在离他的唇不远处 轻轻地响起。 她不做无谓的猜测,可以做的,就是告诉他她的打算:“如果她原来有中意的 人选,可是你选择了我。这个结虽然不好解开,但是丁先生我承诺,我会尽可能地 尊敬和尊重她,让她改观,好吗?” 他沙哑着声音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丁太太,你有足够的体力吗?” 所有的感动、感谢都是建造在一个虚假的谎言之上,他不想轻易出口去亵渎她 的信任和体谅。越陷越深的感觉,让他在温暖的被窝中也禁不住浑身发寒,所以迫 切的感觉她,爱她,是他唯一可以做的沉沦。 她的回答,是主动而绵长的深吻…… 一个早上四个来电,丁澈一脸为难坚决表示要午饭后才能外出,聪明的秦悦羚 怎么猜不到是丁洋的来电。她并没有贤惠地赶紧推丁澈出门,而是好胃口地在他的 陪伴下,多吃了一些饭菜。 等餐后休息了一会,喝了茶又进食了些水果后,她才对丝毫不提这事的丁澈说 :“丁先生,你陪伴太太在家有功,特准许你外出半天。” 丁澈其实根本不想扔下她出去,秦悦羚这样其实正中他下怀。如果她着急的赶 他外出,他将没有借口说服自己脱不了身,走不开什么的。 晚饭前回家很有难度,可是知道她在等,却让他满心欢喜。 他俩在这边欢欢喜喜,出门前依依不舍你侬我侬,丁洋那边却几乎气炸了肺。 丁洋很清楚,其实现在差不多是丁沛一个人在看着两间公司的运作,忙到翻天 的人应该是丁沛。而丁澈呢,现在整天哄着那个女人,天天粘在一起,似乎完全忘 记了自己许下的誓言。 丁洋是生气,而陈桂香则黯然伤心。 她鼓起勇气对不断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脸烦躁的丁洋问:“大姐,你说阿澈 他……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妖精?” “他敢?!”丁洋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到陈桂香带着哭腔的问话,幡然大怒。 “可是以前他会那样傻,听了别人的话去顶罪,不就是因为那个妖精吗?”陈 桂香不断地掉泪,一想到那时候的往事,伤心就难以抑止。 她原来是村里支书的女儿,和丁洋一样是村里顶顶好看的姑娘,偷偷喜欢着同 村的丁澈。虽然她要比丁澈要大三岁,可是从小大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一 直打趣着他们俩,所以在陈桂香心里,从来就只有一心一意地对丁澈好,长大了嫁 给丁澈。 丁家在村里是小有名气的,丁父是外姓人,念书念到高中毕业派去上山下乡, 到了他们村里扎了根。丁母是民办教师,两夫妻都算是文化人,在村里饱受尊敬。 所以陈桂香的父母对于女儿看上了丁家的大儿,一直乐见其成,对丁家多多少 少也比较照顾。 可是当丁澈17岁入伍当兵,复员后跑到北京打工后,一切在不知不觉中都变了。 那年他20岁第一次回乡,就和一直等着他而不知不觉成了老姑娘的她说:“阿 香,我会在城里专心打工呆很久,赚好多钱给阿爸阿妈。小时候的话是玩笑话莫要 当真,你别等我了。”说这话的时候丁澈很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阿澈,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她慌了,不是因为已经23岁了,而是她想象不 出来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他的日子。 丁澈摇摇头:“不是。” 他是个诚实的人,他说不是就一定不是。 可是她不傻,知道打工赚钱什么的肯定是借口。很多村里的小伙一样是在外头 打工,可是谁会耽误娶老婆生个娃啊。结了婚一样可以在外头赚钱,丁澈是个老实 的小伙,他会这样说肯定是心里有别人了。 怎么会这样?虽然从小送做堆什么的是玩笑话,没有真正订过亲,他也没有说 过喜欢自己,可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啊。 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人,以丁家的准媳妇自居。为了他,她从小就跟在丁洋 身后百般讨好,对丁家的父母恭顺得比对自家父母还好。有好吃的好用的不忘拿了 就往丁家送,连自家弟弟和丁家的小弟起了争执,到她这里也是偏帮丁沛而不是自 己的弟。 她不会承认不会同意的,村里的姑娘谁不是20岁前就有了婆家啊,连丁洋也嫁 了,就她傻啊! 可是丁澈除了说对不起,就是咬紧牙关不出声。连丁家阿爸拿起扁担往他身上 挥出多少紫红印子,他也只是跪在家门不松口。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劲她放弃,认为丁家这小子脑子坏了,良心狗啃了,她犯 不着在他身上死磕。村里想娶她的人还有很多,不用担心没了丁澈就嫁不出去。 丁家父母亲自往家里来道歉,她在自家父母黑青的脸前仍然不怪丁澈,死活不 肯提算了两字。 丁澈还是走了,到头来一个承诺都没有的走了。 陈桂香哭闹了好多天,终于劝骗了父母给钱让她去趟北京,去看看丁澈工作的 地方。她一个劲地只是说丁澈做人硬气,非要赚了钱才娶她过门,一切只不过是因 为怕负了她的青春让她死心的做法。 她跑到丁澈打工的那所学校,远远偷看着他一身不贴身的制服,站在校门口窘 着脸检查、迎送,那些都是城里穿得漂漂亮亮的学生们。也看到不时有人对丁澈这 个乡下地方来的小保安所要求的仔细检查,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目光,偶尔还会出言 不驯。 她咬着手绢才能制止住心疼想冲出去拉他走的举动,村里谁不觉得丁澈是个帅 气有出息的小伙,来到城里却尽被人取笑欺负。 连着远远地瞧了好几天,终于让她发现,每当有两个特别好看的少年男女进出 校园,丁澈的眼睛总是特别亮堂地看着他们走过,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 那个女孩就是她的目标,她几次装作擦身而过,发现她美得像画里的妖精一般, 唇红齿白、一身皮肤嫩得像能掐出水似的。这让陈桂香自惮形瘁,村里最美的姑娘 又怎么样,皮肤硬是比别人粗糙,头发愣是没别人的滑亮…… 可是她不服气,那个妖精和丁澈是不会有可能的。别说她身边有那样好看的一 个少年,整天亲亲热热同进同出,就算是身份背景,城里的妖精也不可能看上她的 阿澈。 于是她安心地回了村里,编了个谎言给父母和丁家的家人。告诉他们丁澈是怕 累了她才这样的,其实他心里也有她。还说两人已经互许终身,她会等他回来娶。 她会等,等他终于看透城里妖精的虚伪,等他被伤透了心,重投她的怀抱。 想不到还没等到他回心转意,却等来了一个消息:丁澈因为抢劫杀人,判了误 杀罪,被判入狱8 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