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听到丁洋的话,有反应的不止丁澈一个人。 “骚?”丁母不解地拿一起颗黑亮的樱桃摸摸嗅嗅,没有啊?她是眼睛不好, 难道味觉也出问题了? 于是她递过去问:“阿洋,这樱桃怎么会骚啊,不会坏了吧?” “大姐她开玩笑的,妈,您别当真。”丁澈移开视线,强压下心里骤然升起的 怒气,僵硬地笑了笑,接过丁母手中的樱桃:“妈,大姐不爱吃,我陪您吃,我去 洗。” 陈桂香赶紧快步上前圆场,抢着拿开那些樱桃:“阿澈,你陪大妈和洋姐好好 聊,我去洗。” 丁洋走过来坐在丁母身边,故意让丁母坐在中间隔开他俩,挡住丁澈看向她的 眼光,也笑着说:“妈,你儿媳妇心疼你儿子了,到时他们俩人一起欺负我,您可 以帮我挡着。” 丁澈沉默。 丁母渴望:“阿澈啊,阿香是个好姑娘,也等了这么多年,你啥时给我娶她过 门?这么多年是我们家累了她,你可别欺负她,要不我可饶不了你。”儿子坐了8 年牢,出来后为了前程又四处奔波,阿香就等了这么多年,丁母一直很害怕这么好 的儿媳跑了,儿子毕竟坐过牢……就算说男人比女人能耗,现在儿子也本事了,但 阿香这么久的情份也不能负了人家。 丁母心里的担忧感觉小辈们都不清楚,都不着急,她急。 她哪里明白,她显而易见的渴望儿女不是不清楚,而是事情远远比这个单纯朴 实的老人了解的要复杂。 就连丁洋,一聊到丁澈要结婚的问题,也会心虚地停止了逼迫。不能弄巧反拙, 现在丁澈也真是暂时娶不起。 姐弟俩终于停止了不愉快地对峙,有志一同地岔开了话题,陪着老人聊起别的 事情。 一会儿陈桂香将水果洗了出来,同时还端出来两个大碗,一碗是大大碗的米饭, 一碗满满小山似地丰盛的肉菜。她将这一直温热着的饭菜端到丁澈面前,眼底尽是 渴望:“阿澈,给你留了饭菜……” 虽然她知道,丁澈在电话里已经说了,吃过午饭再来。 可是她不相信秦悦羚是一个巧手的妻子,在日本短短的会面,就知道那个女人 没有当好贤妻良母的打算。她心里是窃喜的,这样才能突显出她的贤惠,她就要用 生活中的小细节告诉丁澈,那个妖精除了皮相外,其余的都不比她陈桂香好。 所以,她用软软带着恳求的目光乞怜似地盯紧丁澈,手仍然维持着举着筷子递 向他的姿势。 丁澈想说已经吃过了,不饿,午饭吃得很饱……但在这样的眼光下,有些话怎 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三个女人吃着水果,他努力维持着笑容忍着吐意吃饭吞肉。 老人吃着水果有儿女陪着聊天,心情很高兴,不一会就累了,被丁洋哄到房间 里睡觉去了。老人身体不便,连转身都困难,睡觉时必须有人陪着。陈桂香乖觉地 替了丁洋去陪老人午睡,借此让两姐弟可以好好在书房里尽情一聊。 看着老人的睡颜,她拉住欲外出的丁洋,欲言又止:“洋姐,不要逼他太狠… …” 丁洋拍拍她的手,疼惜地说:“我省得,放心!” 等丁洋出去了,陈桂香背对着老人在床边躺下,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心里有些安 慰。她太了解丁洋的个性了,强硬,好出头,仗义,还有些自我。所以这么多年为 了丁澈,她都是以一种低姿态跟在丁洋身边。 在丁洋眼中,她就是一个委曲求全没有脾气的小女人。所以很多事情,不必她 出口也不必她去争,丁洋自然就会替她打抱不平。 太过渴望成为丁澈的妻子,她可以收起所有的棱角。 还好有丁洋,还好…… “阿澈,你已经负了阿香十几年,你还想负她一辈子吗?”丁洋语气平和,缓 缓地对丁澈问出一个他无法逃避拒绝的问题。 丁洋个性是冲动,但也不是草包,之前是被气昏头了才会一直针对着秦悦羚来 和丁澈对着比犟。在她眼中,那个女人就是所有祸事的起因,是一个无耻又卑劣的 骗子,丁澈一碰上她就成了十足的大傻子。 刚才阿香的哀怨提醒了她,这事不能急,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现在和丁澈玩 硬的搞破裂了又何必。 这个问题在丁澈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措手不及,他以为两人必须得先争执一 轮他对秦悦羚的态度,才会扯到阿香身上。对于辜负这个词,他以前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会放在他俩身上。 小时候他是管阿香叫姐的,以为她只是大姐的一个闺蜜。 她不让他喊姐,他就老老实实地按她的要求喊她阿香。 村里人的笑话,在他十五岁前是听不懂的,那时的少年心里完全没有情事,只 是想着怎么才能走出去赚钱有出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到他十七岁参军前几天,阿香羞涩地对他说会等他,他才知道她的爱情系在了 自己的身上。还没完全消化完,他就走了,三年的训练军旅生涯,也极少去想这件 事。反正总是要娶老婆的,阿香对自己家和父母都很好,那就娶她吧。 等见到了秦悦羚,他才明白什么叫爱情。 明明回家时已经和阿香说过,对不起,不要再等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他 坐了牢,父母来探望时,竟然转达了阿香会一直等他直到他出来…… 这事不管他怎么解释,父母都不相信,说阿香去北京那一趟已经是他的人了, 做人怎么能始乱终弃。 老父更是气得想当场打他,气得话都说不顺了…… 家里人都不相信他会抢劫杀人,问了他很久他只是摇头不说,最后气得母亲哭 到岔气,父亲跪在他面前磕头,说自己没有教好他,让他成了社会上的败类、渣滓。 这当然是反话,这是气极了的老人无奈的宣泄。 可是他还是没有说…… 直到父母出事,姐姐带着幼弟前来劈头给了他几巴掌,他才哭着跪下对着老父 的遗相说出真相。 阿香的事,再也没有力气去解释。 “姐,那不如你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的语气越诚恳,心里的讽 刺就越深。复仇,这个种子是丁洋给他种下的,等真正生根发芽后,却又一副这纯 粹是为了他的态度,不停地逼问他这幼苗什么时候能收成,什么时候去掐断。 丁洋眉间拧起,他让她说她没有什么不敢说的:“阿澈,我希望你能让那个女 人的生活变得不好过,可是现在你整天粘着她,你让阿香怎么想?你别忘了,当初 她骗你去坐牢,说过等你出来她会补偿你,可是你等到的是什么?是她和那个叫肖 亚的男人订婚的消息!” 她的心早就扭曲了,在父亲惨死母亲残废,她为了幼弟和给妈妈治病的费用, 毁了自己的家庭后,里面充斥着的只有恨。 不仅是对那个女人,对这个弟弟也是,爱、恨交织得很。 丁澈暗地里咬着牙握紧了拳,他怎么会忘记,那个邪恶有如妖魔一样的外国男 人,用蛊惑的话语不用拒绝地告诉他,如果他去替了这个罪,等他出狱后秦悦羚会 嫁给他。虽然当时他怀疑过,可是一想到柔弱的秦悦羚可能要坐牢,会面对大众她 被强- 暴的悲剧,毁了一生。他就热血上涌别说是替她去坐牢,就算当时让他去死 他也情愿。 更何况如果不是他赶到时江皓已经死了,他可能也会制不住地再杀一回! 所以他按那个男人说的,收拾了现场所有的痕迹,对着江皓已经僵硬的尸体, 拿起玻璃再捅了几下,将女性力气不足刺出的伤口掩饰过去…… 为能成为配得起她的男人,他在狱中努力学习,除了劳动以外就是不停地看书。 父母出事,亲姐来看望,他求着丁洋去找秦悦羚,请她帮忙渡过难关。等到的 却是丁洋告诉她,秦家的人将她如疯子一样地扫地出门,秦悦羚根本已经赖账,没 有打算过要对丁澈负责。 恨,就是那时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慢慢地盖过了爱。 等到秦悦羚和肖亚订婚的消息一出,更是击碎了所有的希望。 丁洋不提,丁澈在这段时间内,都快遗忘了这一段恨事。幸福让人满足,而满 足的人很容易忽略了伤痛…… 丁洋看丁澈的面上神情越来越阴郁,但没有反驳,她就继续说:“她连人都敢 杀,还懂得用感情去欺骗你去坐牢,转过身连你丁澈都忘了,这样的女人你还当宝 贝?你又没有改过名字,替她顶了8 年的罪,坐了8 年的苦牢,连她家管事的老太 爷都知道亏欠了你,要给你补偿对你让步、让她嫁你,可是她呢?她有表示出一点 记得你的样子吗?” 又是一枝狠箭,凌厉地刺入丁澈的心。 他来,自是打着让秦悦羚履行承诺嫁他的借口,逼得秦重开口就是怕秦悦羚反 悔不嫁。什么一见钟情这是骗不知情外人的愰子,可是没想到回来后第一次见秦悦 羚时,她却一副完全不相识的模样,连他那套说词都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怀疑。 “爱说谎的人一辈子不会只说一个谎,阿澈,你只是拿回你应得的东西,你不 必感觉欠了她什么或对不起她——” “够了!”丁澈打断了丁洋,苦涩感从心里泛到了舌尖,让他出口的话显得很 无力和讽刺:“我现在不也是在不断的说谎?这样的我,有朝一日在他人眼中是不 是也是这样?” “这不一样!”丁洋斩钉截铁地说:“你看看你的脸,你这谎撒得和吃了黄莲 一样,可是她呢,你天天和她一起,你有看到她露出什么愧疚不安没有?” 丁澈的谎撒得有多不情愿,看他近期的行为就知道了,这也是丁洋有多愤怒和 生气的源头。 在她眼中,哀其不幸少,怒其不争多。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