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丁洋继续对丁澈下猛药:“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对那个女人不忍心,那就赶紧 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尽快取到我们要的东西。你不想折磨她,那就我来。如果她还 继续回公司给阿沛捣乱,你不仅对不起我和阿香,你还对不起你弟。我们的事还没 成功,就不能让她知道阿沛在做的事,阿沛有多危险你自己想想。” 虽然丁沛没有进行什么犯法的事,但如果未成功前被发现他的图谋,肯定会被 赶出公司,以前的努力变得一无所有。 虽然现在丁澈和丁沛都算是成功,有了身份地位,可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丁 沛的成功不管多努力,都是基于肖亚和秦悦羚这些人的提携下。丁澈的生意,更是 得靠着丁沛的暗地帮助和那个男人对他的承诺。 那个叫韩蓄的男人已经死了,以后丁澈全得靠自己来争取新的生意,如果这时 还没能完全站住脚的丁沛被赶出华丰集团,丁家的一切将被洗盘,元气大伤。 那时丁母治病的费用,丁洋的重担,丁沛的前程,都会难与想象。 这是丁澈的死肋,他已经累了家人一次,不能再有下一次。 “你想我怎么做?她很热爱她的事业。”丁澈的声音已经明显软了下来,带着 无力感。 丁洋冷笑:“如果你的热情不能把她留在家里,那就我去扮演恶大姑。” “你想住到我家里来?” “怎么,不舍得?” 从刚才就一直借着把玩书桌上的一把裁纸刀来掩饰心乱的丁澈,闻言抬头: “如果我说我不舍得,大姐你会收手吗?”他的眼神很犀利很认真,紧紧盯着丁洋 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丁家三姐弟,他和丁洋长得像爸爸,丁沛像妈妈。 丁洋没有说话,警惕而审视地看着弟弟。 丁澈笑得有点冷和讽刺:“那不就是吗?不管我舍不舍得,大姐你要做的事都 不会罢休,那么我的意愿重要吗?” 明明不重要,又何必问他。 什么时候开始,姐弟两人相处就剩下不断地讽刺和挑衅了?他心内很清楚,丁 洋为了他所做的决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来守着这个家。可是他也厌倦透了丁洋不 住的提醒和逼迫,像是永远摆不脱的桎梏。 怎么样才算是还清这笔债?还是说,这份阴影永远追随着他,不可能有摆脱的 一天? “不重要?如果你不是这么自私,当年去替那个女人顶罪时稍微想想后果,阿 爸怎么会死?”丁洋发飚了,在她眼中,丁澈完全没有资格谈及他的意愿。就像当 年他会以为自己坐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结果呢? 丁澈的脸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在回响:如果不是你……阿爸怎么会死…… 丁洋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她恨啊,在她的眼中丁澈何止毁了丁家。如果这个不 是她弟弟……如果眼前这人不是她弟……她恨不得拿刀子捅死他一了百了…… 当初丁澈认罪,很快被判了过失杀人,被判到内蒙乌其塔的一个监狱服刑。 也不知道安排他顶罪的人是何方神圣,整个案件办得极其迅速、低调。等丁家 父母和丁洋带着丁沛赶到北京时,匆匆见了一面还来不及多谈,丁澈就已经被转去 服刑劳改。 丁家本来就不富裕,跑北京一趟花光了家里的钱。两老商量了一下,觉得儿子 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冤情。于是赶回家把家当能卖的卖、能当的当,凑出 一笔钱四处求人托人,希望能帮上儿子。 为了节省车钱路费,他们一直坐的是那种超载一半有余的黑营运车。 就在丁澈入狱七个多月后,两位老人第三次去而返的途中,车子翻了,丁家老 父当场惨死,丁母伤了脊椎骨,从此成为废人。 丁家老父死前念念不忘的,是怎么去求人救自己的大儿。怎么让那个倔犟的儿 子说出实情,几次探望都不欢而散,父子俩不是吵得脸红脖子粗,就是当父亲的大 吼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吼完后,失眠的、四处奔波的还是那位老人。 丁父死了需要钱去弄身后事,丁母重伤更是需要大量的钱去救治……丁洋放弃 骄傲借钱跑到北京,却被秦悦羚避而不见,秦家无人肯伸出援手……看她的眼神犹 如看一个会传染的麻疯病人…… 这让丁洋怎么能不恨?这让丁澈怎么能不悔? 揭出这段往事,带来的伤痛历历在目,十年仍然不能治愈丝毫。 “你该庆幸阿爸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你这没出息的是为了一个女人顶罪!”丁 洋的恨意一旦开闸,就像缺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泛滥。是的,她恨秦悦羚更恨丁澈, 看到他痛苦总有一股难言的快意涌上心头,让她那颗已经恨了十年扭曲的心稍稍舒 贴。 如果不是他被女人的美色昏了头做出的白痴决定,他们家怎么会家破人亡,她 又怎么会有家归不得,有儿不能认。 这笔债,他还不起也得还! “丁洋!”丁澈红了双目,狠狠地将手中的裁纸刀扎进书桌里,大吼:“你赢 了!我欠你的,我还——” 他浑身颤抖,有一种生病似的冰凉。什么时候这个疼人的大姐竟然成了这样, 尖酸刻薄极尽恶毒之能事。是他害的吗,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吗? 这个硬汉眼眶泛红,泪意涩了眼睛却流不出来。如果不是怕惊动不知情的老母, 他多想拿那把刀子扎进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书桌。是他害的,不用丁洋提醒他也知 道,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压抑着吼:“她欠我的,你尽管去取,你TMD 赢了!赢了——” 丁洋心里很复杂,原来只想着刺伤他,等他真正露出困兽似的伤痛,她发现除 了更重的悲哀外,喜悦并不多。 可是她仍然昂着头,不认输地露出冷笑,就算脸上流泪这也不代表什么。 丁澈仍然全身压抑似地颤抖,双目通红双拳紧握大口呼吸。 姐弟俩一时无话,直到门被轻敲:“洋姐、阿澈,你们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陈桂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嗓门有点大。 这是讯号,向他俩宣布刚才的动静,丁母肯定也听到了。 于是丁洋走过去拉开门,对紧张兮兮的陈桂香扬声:“没事,阿澈块头大,碰 翻了椅子撞到书柜,上面的书掉下来了。” 说完她又低声砸下一句话:“我去安抚妈,你俩好好聊聊。” 丁洋出去时将门又带上了,室内还是两个人,还是同样地尴尬。 陈桂香敏感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头,这里刚才肯定是吵上了。她心颇不是滋味地 猜,吵什么呢?是因为姐弟俩对计划实施的目标不同?还是说洋姐又侮辱了那个妖 精,丁澈生气?或是说……和自己有关? 这是她心里最最害怕的,就是这里的争执,和丁澈对待她的态度相关。 于是,她怯怯地走到丁澈身后,又怯怯地伸出手,想了一会,才大胆地圈上他 的腰。动作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当伏上他的背时,她的脸色却是坚定和绝决的。 靠上去了,就不容许他把自己甩开,就像是多年以前一样。 果然如她预料一般,那钢铁一般坚硬宽厚,又灼热紧绷的身躯更僵硬了。他的 味道真好闻,陈桂香意乱神迷地大口呼吸,好不容易能靠得这么近,终于又能感觉 到他和自己贴近在一起了。 “阿澈……” “阿香,别这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她的迷乱他的忍耐克制。 丁澈还没从丁洋的恨意中回复过来,自然心情不好心境不耐烦。他需要一再地 提醒自己,背后靠上来的这个人,也是丁家的恩人才能忍着不将她甩开。 他多想一个人静一静,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泄心里的伤痛。 只要她们在,就不可能。 他用手去拨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却换来她更紧地抓住,把他的衣服都抓皱了, 指甲透过衣料扎到手心也不放开。 “不放,我不要放开,阿澈,一放开你就不是我的了……”泪水不断地流,她 后悔了,后悔同意丁洋的主意,后悔心里还贪有一丝执念,希望能获得更多。她根 本就不该放手,不该让丁澈再见到过了十年,仍然美丽如夕的秦悦羚。 她也曾经是很美丽的大姑娘,现在却已经显出老态。而秦悦羚如果不是穿着打 扮干练成熟,仅看样貌完全可以说她只是20相近的年轻少女。因为妒忌,在日本那 一次她恨得忍不住拿插花的剑山往秦悦羚那边砸,引来了丁澈严厉的责骂。 为什么时光会这样厚爱那个妖精,她已经没有了青春和纯真,她不能没有这个 男人。 丁澈很想仰天狂笑,当初每一个人都说支持他去复仇,讨回公道。现在却一个 个指着他或怒斥或哀求,像是他被人迷惑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似的。 这路就算是不归路,不也是她们推着他上去的吗? 感觉到他身体又自僵住不动,陈桂香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哀求心软了,更是眼 泪流淌不止,哀哀凄凄地用带着浓厚哭腔的鼻音说:“我什么都可以不去争,阿澈,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要回她那里,我不敢说让你别去,可是你能不能抱 抱我……我只想要一个安心……阿澈,抱抱我……” 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对这个强壮的身体,这个年轻的男人有欲- 望,也有 更多的不安。 她知道她是阻止不了丁澈回秦悦羚身边的,现在所有的愿望只剩下卑微的一个 念头:抱她,哪怕是在这里,哪怕仅有一次。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