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秦重说,丁澈为秦悦羚白顶了罪坐了8 年的牢,受了十年的苦,所以这足以让 他答应丁澈任何不涉及伤天害理的请求。 肖亚微微蹙眉,他可以理解像秦重、肖万山这些老辈们的执着和想法,重情重 义重道德,坚持不能负人。可是他并不认同这种因为道义,就拿自己关心的人去冒 险的做法。秦重的坚持,在于秦悦羚欠下了丁澈人生的债,所以他做主替她以往后 的人生去还,这样对她公平吗? 当自己关心的人和外人摆在一起时,肖亚可以是自私的。 可是出于对老人的尊敬,肖亚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和不满表现出来。他微不可 及地深吸了口气,用来驱散因为回忆涌现的阴霾感。按秦重的要求,认真回想并细 述往事:(以下为肖亚的回忆) 那个晚上肖、秦两家的长辈和小警卫,都去了参加长辈们的战友聚会。肖万山 出门之前,还对正在房间里摆弄行李书藉的肖亚吩咐:秦家也只有秦家四丫头一个 人在家,她快高考了有空他过去帮衬下,看看她学习上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 因为这个假期秦楚要补课没有回国,托肖亚带了些好玩的小礼物给堂姐,肖亚 本来也要去找她。可是傍晚连着过去两回,秦家都没有人在,电话也无人接听。 开始以为是周末秦悦羚去找同学玩了,直到家门被紧促地敲响,肖亚拉开门就 看到衣衫不整、头发零乱,满面泪痕兼着身上有几处血迹的她。从小到大肖亚都算 是一个很少遇事会惊乱的人,可那天的秦悦羚脸色惨白,眼神迷乱,隐约透露着一 股疯狂和灰败的死气,还是把他吓到了。 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学校跑回家的,连鞋子都丢了一只,光着的脚有 些渗血。 看到肖亚,她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力得让他也感觉到 疼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吃力地说出几个字:“不要、让人知道……”然后眼 一翻白,像是力气用罄了般晕了过去。 虽然吃惊,但也仅是几秒之间的事,肖亚紧紧抱住她软下来的身子,皱眉看向 她后头跟着跑来的是门口的值班警卫。 警卫应该是从她冲进大门时就看到不对劲,跟了进来。应该已经跟了她一路, 神色中有掩不住的急切,目中带疑。可能因为她这个样子,反而也震住了年轻的警 卫,似乎并不敢上前阻拦。当看到她晕在肖亚怀里时,更是迟疑地停在几米外。 肖亚的机警冷静是出了名的,他立刻向警卫员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她在路上 见到车祸,人虽然只是小伤,没有什么大妨碍,但是受惊过度了。 这话随口摚塞,可信度其实非常的低。还好她本来就是住在院子里的,后面又 没跟着可疑的人。军人要求严谨服从,那警卫员看到这样也没敢多嘴。 打发完警卫后,肖亚赶紧将秦悦铃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平躺,关紧家门。 她的连衣裙有几颗扣子已经不见了,还留有被扯断的线痕,似乎因用力而迸裂。 血迹集中在她前身,胸前腰腹几处的位置,已经微干却仍然红褐得让人心惊。 他大概地检查了下,她身上只有很细微的划伤,血迹染在裙上的片迹颇大,不 是她身上沾染而来的。接下来的检查让他心惊,她的下- 身…… 虽然晕倒,可是她却并不平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眉眼却不住地跳闪,惊 悸地喃语。时而无意识地低声吮泣,时尔压抑着惊叫。肖亚小声唤她,却没法得到 清醒地回应,只有他在检查她身上伤势时不小心碰到她,她的四肢才会剧烈地挥动, 并伴随着仍然压抑的尖叫。 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也明白她是让人欺负了去。 肖亚的拳头几度捏紧,又松开,深呼息数次转而尽可能地平静。 咬牙沉着脸,拧了湿毛巾给秦悦羚做了简单的擦拭。用了点风油精按压她的穴 位,刺激她尽快清醒。 否则现在她这样子,他很难无动于衷地光是等待。 就算他心里清楚明白地做了最坏的打算,怒气和恨意还有心痛的感觉迅速衍生。 秦悦羚姐弟俩和他一起长大,他从小对她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近,总不能任着她被 欺负去了。 她醒过来后反而比昏眩时更为平静,可以说是呆滞,眼神并没有聚焦,嘴唇泛 白轻微抖动,看样子像是受了重大刺激后的自我保护状态。 肖亚那晚用尽了一切他能做的连蒙带哄,才终于从意识并不算清明的她嘴里问 出大概的经过。这时距离她晕倒在门前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越问越发暗自惊急。 秦悦羚声泪俱下的狂乱,似乎并不仅仅因为被人欺负了,更严重的是她不停地 喃语:“我杀了人……”她的眼神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场景,好几次揪着肖亚的手, 眼里却没有他,只是一个劲地重复:“是我不对,我不该进去的……是我不对……” “好痛,我不是故意要刺下去的,可是我好痛……”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 分不清是痛还是悔。不管肖亚怎么对她说话,似乎都很难让她听进。 他觉得头开始痛了,因为从她的话里也听明白了,就是说现在在那个学校里, 还有一个重伤的人在。而那个人就是欺侮了秦悦羚的混蛋,现在很可能已经因为没 有人发现而重伤失血不治。 他当然不想放过欺负她的混蛋,可是如果那人就这样死了,这事紧跟着会被公 诸于世,她可能会因为杀人而陷入牢狱。而因为她的身份家世,还有可能被拿来大 做文章。让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背负着被强- 暴和杀- 人- 犯的阴影,这辈子还 怎么做人? 这事必须得有人跟手去处理,最起码就算人已经死了,也得尽可能压下来减轻 影响,以后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静静而低调的处理掉。 可是现在秦悦羚这样的状态,肖亚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 时间不等人,他把心一横,找了一条绳子将她捆住。当秦悦羚手上被绳绕了几 圈后,反而从自哀自怜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过度的惊慌和恐惧让她不停地哭闹,开 始认出肖亚:“肖亚,你放开我,不要——” “你听着——”她的力气在肖亚面前不堪一击,他三两下将她扎住,并且认真 地扶正她的脸逼她正视他,听他清晰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保证,这事我 一定会处理!现在,你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小羚,相信我,一切有我。” 他相信她的个性向来是偏理智的,并不打算过份地安慰或安抚。现在最重要的 是要赶紧去处理,收拾在学校里的烂摊子。 所以,他给她保证,也需要她在这段时间里自我调节。 他将她抱上自己的房间,放她平躺在床上。她在他说完那番话后已经停止了挣 扎,只是静静地睁着眼流着泪凝望天花。他无暇再顾她的情绪,拿了手机、钱包和 电话本,三步并两地快步离开。 一路上肖亚是小跑着过去的,脚步疾奔,脑子也在不停的思考。万一已经有人 先他一步发现了伤者送到了医院,又或者那个男孩已经死了,被人发现的是尸体报 了案。事情真的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能怎么做。 肖、秦两家虽然在军、政界都有很深的影响力,但一旦发生了命案,想掩住还 是不容易的。那里是校园,那人是秦悦羚的恋人,她不被牵扯进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命案……命案……肖亚想,如果一会去到还只有他,是迅速找人报了案清理了 现场,然后想办法疏通死者家人低调处理了这事,还是看看能否在最近犯案的人里, 给一笔钱找个承罪的人,想一个完整而符合逻辑的犯罪动机与经过呢? 这两种想法的风险都很大,而且以他自己现在的能力,应该还做不到,一旦要 付诸实现,务必要惊动两家的长辈。 这种擦边锋的事情,长辈们的看法如何,他也没有把握。 饶肖亚再聪敏过人,感觉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布置妥当。 路途很近,在他脑子速转但仍然还想不出一个完好的解决方案时,学校已经到 了。他看到校门口被虚掩,门口理应在的门卫或保安不见人影。 心里一寒,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出事了?仔细地看了看学校门前的环境,还是 平静而且安静的,也没有见到救护车或警车出入。于是走到门口的肖亚开始抬头观 测监控状况,这儿也是他的母校,他很清楚学校一旦实施现代化管理,会在哪些角 落装上摄相头监控。 走进门卫室,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监控影像,黑白的、小格地分布在一个25英 寸的电视屏幕上,设备并不算新。如他所想的,只能看到室外的一些人行道,楼道 和楼里的教室并没有安装摄相。 边上还连接着一台录相机,他伸手去掏里面却是空的,没有录相带。 肖亚略略放了心,看来这学校和不少酒店是一样的,只做监控的样子但没有真 正的采用留档的方式记录。 这样的话,就算已经有人发现了案发现场,没有物证的基础下,一切还有机会 扭转。 他按秦悦羚所描述的,很快找到了那栋康体楼,去到那间出事的文娱课室。 进去时肖亚已经尽可能放轻脚步,身材挺拔的他,必要时轻巧灵敏得像一只猫。 果然,里面已经有人在。一个穿着半旧的保安制服的高瘦年轻男人,正在弯腰 整理着什么。从肖亚轻倚在窗边的视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那个男人和 自己年纪相仿,五官秀气之中还带着些未褪去的稚气。 细细定神观察了一小会,肖亚发现那个保安并不是在检查环境,而是在处理环 境。 他正仔细地擦拭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手微抖,却是细致得连很小的碎片也泼上 水不放过。动作慌张、神情惊恐,眼神里却有着孤注一掷的坚定,使他的眼在微弱 的手电光芒映照下似乎也在散发着诡异的寒光。 所以肖亚可以肯定,这个保安实实在在地在销毁现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