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整整一周,秦悦羚努力地吃好、休息好,让自己放松什么都不想,也没有再去 公司上班。秦冉、秦楚两人轮流着想去陪她,都让她婉拒了。 她搬回了自己婚前的住所,安安静静地休养。 在秦重老爷子一力承担下,连她的父母也没来打扰过她。 这事,多多少少家里人都知道了。秦父早在她婚前,就已经知道了大概,可是 秦母杨舒可不一样。秦悦羚对父母感觉愧疚,可是现阶段的她,真的累了,不想再 多生烦恼。 所以,她只是平静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妈,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请再 给我一段时间好好地静下,谢谢。” 声音再平静,母女连心杨舒也能听到里面的无力,一时哽住心里有再多的话也 不能说什么。只是挂断电话以后,杨舒在电话那头咬着丈夫的肩,失声痛哭。 这么个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如此命苦。 十年前发生的事,那样年轻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让杨舒一想起,心就揪 痛得难以自己。 在家里狂骂那时那个死了的男孩不干好事,糟塌自己的闺女,她当年真以为女 儿入院,是因为初恋情人横死伤了心,谁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秦父看她一边掉泪 一边咒骂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直沉默着的他,突然来了一句:“不管怎么说, 那孩子已经死了,我们的女儿总算活着,而他的父母却永远失去了儿子。” 杨舒一怔,心里又是一堵,眼泪噗哧噗哧地掉着,只是到了嘴边恨恨然的那句 话,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她想,这就是过于理智的不好。老爷子这样,所以让小羚嫁了丁澈报恩;丈夫 是这样,所以在知道内情后不发一言地放任;女儿过于理智,所以在十年前明明受 到了伤害,却一直内疚受伤到现在;而自己,明明很想像母狮一样狠狠地撕碎所有 伤害女儿的人,却在一想到十年前那个男孩的父母已经永远失去了儿子,而丁澈虽 然混账,可是也为了女儿白白坐了八年牢狱后,想骂也找不到方向。 好像谁都有错,也谁都可怜。 现在明明知道孩子躲着独自受苦,杨舒却无力地什么都做不了。 一周后,秦悦羚谁也没有通知,自己再去了医院做检查。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特别交待秦楚别告诉肖亚。因为肖亚正在筹办婚事,婚 礼得在南方苹果的家乡弄,整天南北两地跑当空中飞人,喜得慌又累得慌。 她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婚礼有多熬人。 回想起当时待嫁的心情是何其平淡,而现在…… 孕周已经七周多,还是没有胎心,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这个胎儿应该已经停 止发育,应该尽快中止妊娠。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秦悦羚脑子里仍然有片刻出现没有办法思考的状态。 医生连喊了她几次,她才轻轻地“啊”了一声。 “丁太太,你已经怀孕53天,越晚做手术危险性越大,我觉得应该尽早挑一天 进行手术。”医生的脸上带着点职业性的婉惜,声音里充满平静,见多了这样的事 情,思想上早已麻木。 只是眼前的秦悦羚精致如水,才让她多了一些小心翼翼。 又缓了片刻,秦悦羚才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她不能发出声音,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闪动着泪光。 这点自制,她必须有。 她好想问为什么,也好想问以后会不会影响,可是她都不能问。发生了的事无 法更改,不能让自己陷入一直走不出去的景况。除了同情,现在没有人能给她任何 实际性的帮助。 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和自己说,紧紧闭紧双唇,抿得发白生疼。 一般人做终止妊娠也就是人流手术,在门诊处也有小手术室可以做,观察半天 就可以离开。可是因为秦悦羚做检查发现身体各项指数都不太好,血压偏低还发着 低烧,所以必须先入院检查。 怀孕以来她的体温一直偏高,医生表示37.3正好处于低烧的点,不能掉以轻心。 又是谁也没有通知下入了院,住在豪华但孤单的单人病房中,两天做尽各种检 查,被推进了手术室。做手术前需要家属签字,她自己签,还写了保证书。只是在 进手术室时想了想,还是给秦楚发了条短信告诉了他。 秦楚一直被心神不宁的秦冉缠着,一收到消息哪里还顾得上让不让他知道,直 接两人就往医院里赶。 赶来等在手术室外,秦悦羚已经进去好一会了,秦冉急得差点没撞开手术室的 门。幸好被他举动惊到了的秦楚眼明手快地将他架住,俩人一起在手术室门外等着。 当秦悦羚麻醉未过,不醒人事脸色惨白着被送出手术室观察,连秦楚也被吓到 了和秦冉一起拥上前去,架着医生急忙询问。 医生本来听说家属来了,一脸凝重地出来想告诉他们情况,见到两高大的男人 突然围上来当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吞咽了好几口才说:“清宫出来的组织 不见胚胎绒毛,已经是一些基化物质,之前已经确认了妊娠所以不确定是否已经清 干净了,需要趁病人还没醒再次进行手术……” “什么?”秦冉不管人家女医生一脸的惊恐,提着她胸前的医生袍就吼:“再 次清宫,这对她身体伤害有多大你知道不?” 秦楚皱着眉,这次也不劝了,以一种同样让人胆颤的声音问:“怎么回事?你 们把我姐怎么了?” 中年女医生愣是晃了好几下才稳住,结结巴巴地用手去敲打秦冉提拧住她外袍 的手,不得不踮着脚尖去就那股力度。她几乎是尖叫了:“家属,冷静点,如果现 在清出来的不是胚胎,那、那就代表病人子宫里还留着已经停止发育的组织,不清、 清除对她身体伤害更大——” 秦冉死盯着她,不发一言似是努力想将她的话听到脑子里思考,秦楚听不太明 白,直接看着秦冉的反应。 秦二学过医,看他的反应再做反应准没错,这是秦楚心里想的。 老半晌,秦冉才慢慢松开了手,指关节似乎已经僵硬发酸,难以自己。 医生松了一口气,赶紧唤醒秦悦羚简单地说了情况,她眼神完全没有聚焦,似 是听明白了又像是仍然在麻醉剂里未醒。 刚才问她姓名和是否知道自己在哪,她都能勉强地回答上来,证明意识是清楚 的。 本来这种情况可以直接在手术室外观察了直接就再做手术,医生心里暗自感觉 倒霉,不该听到病人家属赶来了,就出去交代下情况,差点没被拽拉得散架子。 于是耐着性子,又向迷迷糊糊中的秦悦羚说了一遍,终于,看到她轻轻点了点 头。 立刻松口气手一挥,指使着护士再次进行麻醉,准备清宫。 这是手术室关起门来里面的事,外头,秦楚赶紧询问秦冉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她们发现小羚子宫里清除出来的不是正常死胎的组织,没法判断是不是胚胎, 担心她子宫里还有别的东西,所以要再次检查清除……”秦冉黑沉着脸,明白、无 奈和愤怒。 秦楚也怒了:“CAO ,什么破医院,连动个人流手术都弄不好,那姐的身体会 不会有事?” 闭上眼,这次秦冉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不伤,一次人流手术已经对身体造成不小的伤害,这等于是连续短时 间内做两次人流手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有闭上眼,才能制止那股因为痛恨、担心和无能为力而产 生的热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