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这几天丁洋一直喜气洋溢地忙进忙出,做好各种准备打算回乡下去领她的荣耀, 眉眼间一派得色。 对比之下,陈桂香这个丁洋的忠实拥护者,却显得十分傍徨忐忑。 丁洋的喜悦越浓,陈桂香感觉自己口中泛发的涩意则越深。 大家本来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丁洋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可是她呢? 到头来,丁澈对她是益发的冷淡,日子是越来越看不到头了。 她在丁澈的目光下瑟缩着。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自打他知道自己和丁洋换走 了那个女人的药,无意中害了他的孩子后,偶尔不得不和她对上的眼光,总是那样 的刺人。 他眼里有恨,她明白。 如果不是这些年的歉疚拦着,她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对自己。 想要的爱越发的遥远,看来是不可能得到了,这份歉疚还能足够支撑着丁澈答 应和她一辈子吗? 陈桂香越想,心底越寒。 “洋姐,我该怎么办?”她曾拦下丁洋,问自己将来还有什么指望。这是她唯 一可以求助的人了,可是丁洋却在她热切期盼恳求的目光下闪躲着,不敢和她对视 太久。 连回答的话都是那样苍白,带着吱唔摚塞的意味:“阿香,这事有点难办,原 来……人不是那个女人杀的……而且最近她又没了孩子……阿澈估计心里正恨着我。 你看,我也不好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对吧?” “可是……”陈桂香心里在狂喊,难道我就这样放弃吗?你自己心愿达成了, 就满意了,就不打算管我的死活了吗?话到嘴边她又狠狠地吞咽下去,忍住。 如果连丁洋这个盟友都失去,她才是真真正正地没有希望了。 “洋姐,那你能不能拖着阿澈,他现在这样,我怕……怕最后他会想不开,会 出事……”到最后,她也只能找一个借口,不提自己要什么,只是提醒丁洋,在高 兴背后也不要忘记,现在的丁澈状况十分的不好。 想想丁澈现在的样子,丁洋眉眼间也终于掩了喜悦,染上一丝愁容,点点头。 末了,她又拍拍陈桂香的手,语重心长地半劝半提醒:“阿香,我知道你着急, 可是阿澈现在这样,你要多隐忍包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他对咱们的反感劲头 过去了,时间久了,那女人一直不肯理他的话,没准他的心也就淡了。 那时候,你再在他身边多开解宽慰,他自然能看到你的好,那时你才能如了心 愿。“ 陈桂香除了苦笑着点头,还能有什么办法。 丁澈现在的情况有多不好?别说明白事情究里的人,就连啥都不清楚的丁家老 太太,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憔悴了也虚弱了,因为高壮,看起来就连走路也有些摇摇 晃晃。本来丁澈一直窝在自己家里,守着曾经和秦悦羚有过幸福回忆的房间,两三 天没出现过。最后是丁沛感觉到不对劲,打电话没人接,找又找不到他人。冲去丁 澈家里,找了锁匠和小区管理处打了招呼,说是因为兄长生病联络不上担心出事, 强行破门而进,才发现了在房间里因为快将绝望不怎么进食病倒的丁澈。 丁沛怎么也不敢让丁澈自己在家里呆着了,可是公司里有很多后续需要处理, 他不可能24小时看护着丁澈。于是把心一横,兵行险着,将丁澈架回了丁洋和丁母 的家。 他就倚仗着丁澈不敢在老母亲面前怎么着,有家人看护着,放心。 丁沛对丁母的说法是丁澈生病了,怕没有人照顾所以他劝丁澈回的家。 丁澈对这样的安排,异常地沉默和安静。 他只是在丁沛苦恼地揉着脖子,明显累坏了又满脸的不放心守在自己床边时, 低声说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不是寻死寻活,只是这几天想的事情太多,一时间 就忘了一些事。” 丁沛一言不发,抿着嘴紧盯着兄长的眼睛,从里面找这话的可信度。 想想也是,这年头想寻死的办法太多了,哪还有人是将自己关在家里慢慢饿死 这么傻呆的。丁澈最近经历的事这么多这么乱,心里积累了太多的苦楚,憋久了郁 结在心里也的确容易生病。 于是丁沛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压低着声音回了一句:“那你打算怎 么办?” 丁澈没有马上回答,将眼光移向屋顶的天花,许久才说:“我不放弃。” 不放弃?很好,很坚决。丁沛从丁澈的语气和目光以及整个面部表情中明白, 丁澈是认真的。 可是以丁沛在秦悦羚身边观察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那个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可是一旦下了决心,可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狠决。 何况,门外还有一个探头探脑,哀哀泣泣的陈桂香在。 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怎么了结,他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幸好,总算有一个结 已经打开了,那就是丁洋那边明显已经松动了。 所以到了最后,丁沛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替兄长祝福一句:“嗯,总会有个结果 的。” 在丁澈累极入眠后,丁沛才从他房里离开。他一直守在里面不是担心丁澈会干 傻事,只是丁澈不希望丁母和别人进去多问,他这个做弟弟的,最好还是在里面呆 着。帮忙回几句圆谎的话,或是挡住有些不适合的温情。 陈桂香整个人就快巴到门边上了,正可怜兮兮地守着,看到丁沛出来,转而一 脸期盼地盯紧他。 丁沛正头疼她将要问出的话题,电话却适时响起。悦耳的铃声堵住了陈桂香已 经到嘴边的发问,丁沛略不可觉地舒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却没能缓多久,看到手机来电显示时,他下意识地一凛,皱起了眉。 也顾不上身边的陈桂香了,摆摆手示意有急事,丁沛握紧还在不停响的手机, 快步往家门口跑去,直到离开家,才敢按下接通键。 远远的,只能听他声音复杂地轻轻:“喂——”了一声。 两天后,带着同样复杂地神色,丁沛又走进了兄长的房间。 两兄弟在房间里简短地聊了不到半小时,然后丁沛就离开回了公司。 一直担心着大儿不知道遇上什么事情的丁母,以及百忙之间配合着新身份的丁 洋,还有满腹心思的陈桂香发现,丁澈开始有了精神和动力。 身体仍然虚弱,却整个人像是解开了什么难题,眉头舒展开了。 就连晚上吃饭,也好胃口地多添了一碗,肉也是经这几天吃得最多的一顿。丁 母和丁洋自然是高兴的,陈桂香却突然没有了胃口。 丁澈突然精神起来,那肯定是他心里念想着的事情有了好的结果。 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后悔了,回心转意了? 这样一想,陈桂香就坐不住了,晚上等大家都睡熟了,她轻轻地拧开了丁澈的 房间门,一个闪身溜了进去。她往床边走时已经很注意很小心了,可是没想过丁澈 在高烧刚退人还虚弱的情况下,还是很警觉。 “谁?”他的手劲很大,握得她探向他被子的的手腕生疼。 “哎哟,是我,阿澈是我——”小小声地哀叫,眼泪都痛出来了,陈桂香用另 一只手捂着嘴,连声表明身份。 “阿香?”他的目光在微弱的夜色闪烁,像两汪深潭。 陈桂香看着这样的眼身心都软了,哀泣着就往他支起的身子上倒去。她动作刚 起,他就已经放开她的手改双手推扶住她的肩,和她的身体撑出一臂的距离。 “阿澈,对不起,你要原谅我……你不要不理我……”她哭哭啼啼地道歉,整 个人软倒。 丁澈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的,深呼吸压下心里的复杂的情绪,用冷静得近乎冷酷 的声音说:“正好,有些事我们也该好好地聊一聊了,但不是现在。阿香,你明天 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后天我们去外头再仔细聊。” “外头?就你和我出去?”半是慌乱半是开心,她向他确认。 “嗯。”他点头。 “阿澈,我想你……”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打算到外头和她说些不便在家里 说的狠话,可是又担心把他逼狠了,惹急了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他,直接现在就搁下 狠话。陈桂香还是继续保持着柔弱又哀泣的可怜形像,企图再往他身上靠。 “阿香,我累了,只想好好睡觉。”丁澈准静地推开她,一个转身下了地,站 在床边,指着门,清楚明白地下逐客令。 陈桂香愣了愣,以前虽然他也会拒绝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干脆狠利过。 他的眼神让她害怕,他明绷的身体也传达了压抑着的怒气,于是,她只好顺从 地走向门外。 等到她离开,房门再次紧闭,丁澈才狠狠地呼出胸中那股浞闷之气。 想到丁沛今天来告诉他的事情,他很难再维持着忍耐。 快了,他闭上眼睛,抚着额角想,很快就会有个结果。然后,他就可以心无旁 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去寻求他一生最爱的原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