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的高三 2001年春节,项磊高三。 项磊的一个发小于涛,嘲笑项磊老土,然后连拖带拽把项磊糊弄到一家网吧学 上网。项磊什么都不会做,只是不厌其烦地在记事本里练习打字。网吧里单曲循环 播放着杜德伟的《情人》,身边前后左右不时有《江湖》里的人歇斯底里地怪叫着 杀掉谁、投靠谁。 于涛送给项磊一个QQ账号,他告诉项磊,那里会有天南海北的人坐在别的电脑 前和他聊天。项磊打字很慢,和几个女孩头像的人聊了一会儿,感觉实在无趣。 然后陆续有男孩头像的人把项磊加进好友,其中一个棒球帽男生的头像在陌生 人里跳动起来,项磊点开,看到对方说: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 项磊愣了一下,随即说:我是男的。 对方告诉项磊,他正在使用的账号资料里,昵称是“我很丑”,年龄是38,性 别是女,职业是老板。——明显是于涛的恶作剧。项磊请教对方怎么修改资料,对 方答得不明不白,项磊捣鼓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修改资料的地方。 项磊道歉,棒球帽说无所谓,然后继续和项磊你来我往地聊了很久。项磊很想 知道,为什么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女人之后还愿意和自己聊天,项磊问他在哪里,棒 球帽说吉林。 这时,项磊忽然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是一个同性恋,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告 诉一个人,最好对方离自己远一些,因此挨几句骂也没有关系,项磊就是想说出来。 这句话埋在内心深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项磊真的为此疲惫不堪了。 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与众不同,只要他不伤害别人,他就没有错。 项磊看到这句回话,马上泪眼婆娑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 信千里之外真有这么个人,他坐在电脑前,真切切地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接着,棒球帽复制过来一条新闻:2001年1 月1 日,荷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法 律认可同性婚姻的国家。 这让项磊一边振奋,一边惊奇。同性婚姻,多么怪异的字眼!项磊确信,自己 和自己身边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凭空想象出这个词来。 棒球帽下线后,项磊无意中点开了QQ面板的限定条件搜索功能,鬼使神差地在 昵称栏填上了“同性恋”三个字,让他震惊的是,搜索结果竟达上百页! 项磊曾经以为世界上的同类大概都在万里之遥的欧美发达国家,而自己则是偌 大个中国唯一的一个。 项磊找于涛请教怎样修改资料和密码之后,开始不问地域年龄地加了那些账号。 项磊开始迷恋上网了。天南海北的网友纷纷来信,于是原本被高考压得喘不过 气来的项磊,居然跟随那个春天明媚起来,不断陷入虚幻却甜蜜的网恋。白天,项 磊看信回信后趴在课桌上睡觉,晚上,项磊总是在理性完败后难以自控地去网吧通 宵。 有人教会了他如何使用浏览器,项磊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看了《北京故事》。 项磊顾不得前后左右频频投来的诧异目光,自顾自地在电脑屏幕的荧光里颤着肩膀 呜呜地哭泣。 后来,有人把地方同志网址发给了项磊,项磊惊喜地找到了身边的朋友。周日 本来有一上午的自习课,项磊请假去了50公里外的青岛,见了那个自称松哥的人。 项磊挂掉松哥的电话之后,站在约定的量贩门口等着。项磊不停地观察着周围 人群里的男人,心下思忖着哪一个可能是松哥,一边忐忑一边兴奋。 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有个身影在挥手,项磊望过去,对方戴着墨镜,穿了一 件黑色的紧身T 恤。确认被项磊发现之后,那人便转身走进了对面的巷子里。项磊 忽然有点害臊,刻意让着来往的车辆先行,好尽量延长过马路的时间。 待走到巷口,项磊发现那人正在便利店后面的楼影处等着。看到项磊,那人面 朝别处说了句“我前面走,你别跟得太近”,项磊点点头,跟在他身后钻进了一个 楼洞。 项磊坐在沙发上,松哥递来一瓶可乐,然后项磊发现松哥坐到对面一直盯着自 己看,直看得项磊更加害臊,脸上烧得厉害,慌乱地埋下头去。松哥在对面笑出声 来,问项磊是不是第一次见网友,项磊点头,松哥便说以后少见的好,高考重要。 “你多高?”半晌的沉默后,松哥问道。 “1 米78。”项磊说。 “我不信!来比比看。”松哥说着,走过来拉项磊起身。 项磊以为真是要比身高,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紧紧抱住。胸膛里的心跳一 瞬间丢了节奏,项磊马上开始手足无措。 然后松哥吻上了项磊的嘴唇,项磊心里很抗拒,但身体却在一股眩晕的气息中 近乎本能地配合起来。还以为第一次会不得要领,却似水到渠成,回应的* 一点也 不潦草。 松哥箍紧项磊的腰,这让项磊当即无法应付随之而来的强烈生理反应,慌乱地 要马上停止,于是把脸扭到一边,奋力挣脱了松哥的拥抱。 “看来不是初吻啊,我想错了。”松哥笑眯眯地看着项磊说。 项磊马上争辩,可是松哥高低不认。 然后松哥问项磊为什么不刮胡子,为什么没有发型,为什么穿这样的裤子却配 了那样的鞋,项磊这天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土气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时,松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一边翻自己的衣柜一边说自己有一套衣 服一直没有穿过,应该适合项磊,项磊一直回绝,松哥却并没有停止翻箱倒柜的忙 碌。 松哥找到了那套衣服,执意要项磊当场换上,项磊失态地叫道:“你就是杀了 我,我也不可能现在* 服!”于是松哥作罢,却又开始死死盯着项磊看个没完。眼 看对方似乎又要走过来故技重施的时候,项磊急忙说自己要马上回家。 “别走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理个发洗个澡,晚上住下。”松哥拉住项磊的胳膊, 不停地说这些话,最后一遍近乎哀求。但是项磊始终很坚决。 松哥不再坚持,却把那套衣服塞给项磊,还递出100 块钱,叫项磊自己去理发, 项磊回绝。松哥不罢休,一再拉扯,项磊索性自己打开门走出去,松哥紧跟其后, 强硬地把那100 块钱塞进了项磊的裤子口袋里,同时对项磊说,记住,一定要理发。 项磊太想尽快离开了,一边答应,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踱下台阶。 离开的路上,项磊一直不停地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些事。项磊第一次无法看清自 己,到底是想要,还是抗拒,项磊始终不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这份不确切看 起来矫情极了,因为项磊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极端性情的人,二元情绪主宰自己 多年,印象中从来没有如此暧mei 不清过。 然后项磊忽然意识到,几年来的同性吸引情结一直徘徊在纯粹的精神世界,这 是项磊第一次用生理方式验证这份诡异的情结,难免不适应。 这么说,自己的潜意识里应该是接受的,而且似乎还有一份与之对应的隐秘渴 望,好像是对未来某一天必然会发生的更实质性的验证充满了期待。 顺便回了趟家,为了讨好,项磊把口袋里的100 块钱交给母亲,撒谎说是自己 在路边捡到的。这份去讨好的感觉在项磊的意识里显得异常突兀,似乎是来不及援 引什么就匆忙给出了一个结论般草率。 母亲问项磊上午为什么没有上课,项磊支支吾吾半天,到底还是没能扯出合理 的谎话来,母亲没再多问,只说幸好父亲出门了,项磊的一个初中同学中午来了电 话,说是从部队回乡探亲的,去学校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项磊。项磊忙问对方有没 有留下电话,母亲说号码在电话边儿写着呢,项磊一阵欣喜,马上回了电话。 当真是裴勇!项磊在家里心猿意马地待了一会儿,匆忙赶回了县城。 正是裴勇,让项磊最终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 二人曾经喜欢过同一个女生,曾经是互相不看在眼儿里的情敌,而且一个是县 城里的地痞混混,一个是乡下来的三好生,后来却因为种种经历交往甚好,还在那 个女生的事儿上互相让位,最终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当然,好兄弟是面儿上的定义,项磊自知,在友情的掩饰下,他从初二下学期 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兄弟。 项磊在广场小吃街找到裴勇的时候,裴勇正和五六个朋友斗酒。裴勇看到项磊, 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空位。项磊和裴勇的朋友简单招呼了几下,挨着 裴勇坐了下来,然后裴勇开始抱怨项磊一上午都不在学校,追问项磊去哪里疯了。 常常精通于圆谎的项磊忽然不知道该怎样来杜撰那个上午了,支支吾吾敷衍了 几句,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裴勇皱着眉头说:“你考不上好大学的话,咱再说!”然后又吵吵嚷嚷地和他 的朋友们斗起气酒来。 项磊忽然开始难以名状地自责和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对不起裴勇,——尽管他 知道裴勇不可能给他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恋爱,尽管项磊因此而无须在道义上为 裴勇坚守所谓的纯情,可一想到裴勇身为“痞子”都还没有献出初吻,项磊就觉得 自己肮脏了,连付出一厢情愿的暗恋都像是对好兄弟的一种亵du。 如果裴勇知道了这样的事,震惊或是恶心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必须要接受是 自己一直引以为荣、关爱备至的最好的兄弟摊上了这等事,那他该会有多么失望啊! 裴勇的朋友提出要和项磊猜拳,裴勇连忙阻止,他说喝酒伤脑,项磊马上要考 大学了,不能喝酒。朋友对裴勇的言论和腔调嗤之以鼻,但裴勇却不可说服地坚持 着。身边的哥们递给项磊一支烟,然后凑过来打火机点着了,项磊正出神地煎熬着 内心的自责时,裴勇一把夺过项磊刚刚放在嘴唇上的烟,狠狠扔在了地板上。 项磊扶着醉醺醺的裴勇回家,帮裴勇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试探着说自己不想去 上晚自习了,裴勇大概是醉大了,没有训斥,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随便你”,便 倒头睡去。 照例,项磊躺在裴勇身边,小心翼翼地半侧着身体,轻轻拥着裴勇,始终不舍 得换个姿势,整夜睡睡醒醒。裴勇常常翻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抱住项磊,项磊总 是慌忙调整自己的睡姿,尽可能地藏匿自己夸张的生理反应,同时又尽量保证自己 能共享到裴勇呼吸的空气。 裴勇像呓语似地说:“他们都尝过那滋味了,我他妈的也开始天天想了,你说 你要是个女的多好!”一边呓语,一边往项磊身上贴。 项磊开始不停地出汗,蜷起身子,屁股和后背充分地往外面撤,直到露出被子, 生怕裴勇无意间会触碰到那个足以让项磊无所遁形的地方。 第二天,项磊把电话本里记着松哥电话的那页撕掉,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垃圾桶 里。 高考过后的暑假,裴勇从部队里打电话过来,问项磊的高考情况。 半年来,项磊一直痴迷网络,好在基础扎实,全校排名在每次模拟考试中并没 有明显退步,直到高考前两周的最后一次考试,成绩也还算稳定。遗憾的是高考发 挥严重失常,最终被录取到了北京一所比较一般的学校。 几年来,学习和情感上的双重压力实在苦不堪言,所以项磊坚决不打算复读, 虽有不甘却也只想认命。项磊仔细想想,觉得还是上网这件事影响了高考,再复读 一年,项磊仍然无法保证自己能戒掉网络带来的诱惑。 项磊不打算复读,似乎还因为,冥冥中感觉到有一份爱情在遥远的城市里等待 邂逅,一个擦肩,也许就一生错过了。 裴勇失望地深呼一口气,问项磊是不是把他一再的嘱咐当成耳旁风了,项磊说 是不是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谈女朋友不许看A 片这些,项磊底气十足地说自己都 做到了。 “那你说实话你小子现在还是不是处男?”裴勇忽然这样问。 “有什么关系啊!你不也是处男?怎么不回来考大学?”项磊顶嘴。 “谁说我是?我上次回家已经处转非了。那些妞真容易泡。” 项磊忽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尽管这难过找不到一点点合适的名分。 “那天找你喝酒之后的十来天时间里,我上过三个,都是哥们儿介绍的,其中 一个我很喜欢,她现在经常写信给我,我要她做我女朋友,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 项磊握着电话听筒的手有些颤抖。裴勇带着炫耀的口吻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项磊几乎需要刻意领会,才能告诉自己电话里的裴勇在说些什么。 挂了电话,项磊感觉自己好像游荡在一片无垠的沙漠,口渴难耐,可清楚周遭 触手可及之处毫无指望,于是打算就此躺在原地,什么都不去做了,放弃吧,放弃 所有似乎已经坚持了半生的艰难跋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的时间。 一周后的一天早晨,项磊睁开眼,看见墙上米黄色的阳光拼出的窗户轮廓,听 见门外什么鸟儿扑腾鸣叫的声音,忽然鬼使神差地笑了。 项磊在心里快乐地憧憬起一份莫须有的爱情来,这憧憬详尽到一个模糊的笑容, 一个实在的拥抱,一个深情的亲吻,乃至更多。 项磊甜蜜地闭上眼睛,几乎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就落在自己的枕畔:“项磊, 我们是去看海呢,还是去爬山?我们是北上呢,还是南下?” 那天,项磊吃过晚饭去了县城,钻进一家网吧打算通宵。 项磊搜索到北京的同志聊天室,注册了一个名为“我要找到你”的账号,活像 一个沿街叫卖的商贩一样,锲而不舍地喊着找朋友、找朋友、找朋友。 QQ面板里,松哥上线了,项磊看到松哥的名字,惊奇地发现自己当初的那份期 待竟然已经无影无踪。 松哥问项磊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项磊说怕误了高考。松哥于是问起了项磊的 高考,项磊说马上要去北京读书了。松哥说了两句祝贺和关切的话,然后给项磊发 来了一个QQ号码,说是项磊县城里的朋友。 项磊加了那个号码,看到那人的网名叫“飞虎”。 然后聊天,然后约见。 项磊徘徊在县城中心的广场上,忐忑地等待着飞虎的出现。 这份忐忑比起上次见松哥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县城很小,多了一份彼 此本来就认识的可能。 当时没有联系方式可留,项磊老老实实等了大半天,对方却迟迟没有出现。也 许那个飞虎早就远远地看到了自己,发现不合人意,或是早就认识,觉得尴尬,就 悄无声息地走了。若是后者,项磊无疑相当于在家门口儿出柜了。 项磊想想,这种约会真是疯狂。 项磊最终打算放弃,朝网吧的方向走去,刚一抬脚,便无意间发现广场上纳凉 的人群中,有个家伙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正望着自己痴痴地笑。那人和自己一般 大小,寸发,穿着件桔黄色的背心,卡其色的七分裤,脚上踏着一双人字形拖鞋, 右手拎着一瓶啤酒,一边时不时地灌一口啤酒,一边对着项磊阳光般灿烂地笑。 是个地道的帅哥,项磊一瞬间怦然心动。 项磊停下脚步,那一脸笑容实在让人不明所以,项磊只好愣愣地回应。项磊不 能相信,这样一个帅哥会和自己一样,而且正在和自己约会,有一刻,项磊怀疑自 己是不是被人耍了,对面的笑容,恐怕是出于一份嚣张的嘲弄。 项磊开始挪动双脚继续前行。直到走过那人几米远,项磊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 音说:“喂,干嘛不理人?” 项磊回过头,看到那人正对自己跨立站定,稍稍仰了下巴看着自己。 “你是飞虎?”项磊问。 “你说呢?”那人反问。 “我没想到你会是。”项磊老老实实地说。 “有什么想不到的?就是我了!”说完,那人笑着径直走上前来,调转身体后 一把揽过项磊的肩膀,另一只手倒也不闲着,举起瓶子灌了一口酒。 项磊觉得别扭,慌忙要挣脱,对方却加了手上的力道,揽得更紧,同时说: “心虚什么?人家又不知道咱俩什么关系,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么?越不自然越怪。” 项磊想想也是,于是就那么被他揽着肩膀,一直走到一栋小洋楼门外。这其间 项磊都没问去哪,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此时,项磊才觉得有些不安, 想走,却始终没有开口,一方面身边这诱惑不浅,另一方面,怕再不小心暴露出自 己的心虚来。 飞虎递给项磊一个大裤头,叫项磊去冲凉,然后坐到自己的电脑前,一边眉飞 色舞地聊着QQ,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啤酒。电脑重复播放着一首项磊不知道歌名的 歌,听得懂的几句说“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 项磊忽然很眷恋这场景,项磊总是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确切说,是很容易幻 想一份爱情,就像当时,飞虎转过脑袋,对踌躇着的项磊笑说了句“放心我不会偷 看你”时,项磊一时间觉得,这就是他的爱情了。 冲完凉,项磊站在飞虎身后,无聊地看着飞虎继续聊着QQ。飞虎用很暧mei 的 语言和一个网友聊个不停,丝毫不避讳身后的项磊。 “啤酒喝不?”飞虎喝完一瓶啤酒,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想了一下,扬起手 中的瓶子问道。项磊摇摇头,飞虎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流氓啊?别多想, 我习惯了,喜欢用啤酒解渴,这鬼天气太他妈的不舒服了。”说完,继续聊他的QQ 去了。 项磊想,这定是一个当地官员的家,三层小洋楼和里面的陈设已经张扬了这一 点。项磊这才忽然感觉到,自己幻想的所谓爱情,好像有点太不切合实际了。 飞虎关掉电脑,朝项磊成分复杂地一笑,说:睡觉吧。 项磊点点头。飞虎大大咧咧脱了衣服,越过项磊的身体去关灯,不知有意还是 无意,一来一回都擦在了项磊的皮肤上。项磊心乱地闭起眼睛,尽量按捺着自己疯 狂的心跳。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安静,直到飞虎忽然冒出一句:“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项磊应道。 “你看看我。”飞虎伸手摇摇项磊。 项磊侧过脑袋看了看。窗口白光的映衬下,项磊看到的轮廓面对自己侧身躺着, 胳膊肘立在床上,托起的手把脑袋支在半空。项磊轻笑一声,又重新摆正脑袋躺好。 “不怕我是,鬼——”飞虎拖着颤抖的长腔朝项磊扑过来,项磊本能地往一边 躲闪,飞虎伸出一只腿跨过项磊的身体,然后把整个身子压在了项磊身上,嘴巴凑 在项磊鼻子前,又说:“现在还不怕么?” “不怕。难道你吃人?”说完,项磊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力充满* 。 飞虎伸出舌头舔了舔项磊的嘴唇,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项磊一直坚持,飞虎最终也没能脱掉项磊的裤头。项磊的手第一次触碰到了别 的男孩* ,最后的几秒钟,项磊的舌头被飞虎缠得生疼,那随之而来的一声沉吟, 也是项磊第一次真切切地听到别的男孩在贴身的地方吼出。 飞虎说: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乖乖答应,让我亲手把你脱guang 的。 听到这句话,项磊忽然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清晨,项磊被房间的开门声惊醒,当时毯子掉在地上,飞虎的半个身子还压在 项磊身上,项磊还没能快速挣脱,房间的门就又被带上了。项磊推醒飞虎,紧张地 对他说家人来过了,飞虎含糊地应了一句“别管他们”,继续倒头大睡。 中午,飞虎留项磊吃了饭,还告诉父母项磊考上了大学,项磊心里不由地掠过 一阵莫名的欢喜。然后,飞虎骑着摩托送项磊到车站,项磊问以后怎么联系,飞虎 说自己不久后要配副手机,到时候会在网上把号码留给项磊。 项磊回家以后,开始无日无夜地想念飞虎,一边想得心慌,一边想得甜蜜。 可是当项磊第二次在网上见到飞虎时,飞虎却告诉项磊,他不希望项磊当真, 项磊值得喜欢,但是如项磊那天晚上站在聊QQ的飞虎身后所见,他有自己深爱的人。 项磊的沙漠,海市蜃楼的璀璨瞬间凋谢,无边无际的荒芜取而代之。 又是一周后,又是一个清晨,睁开眼睛的项磊忽然想,他很帅,他很男人,他 父亲是地方高干,他的家是三层小楼,他的房间里有电脑又有空调,他有一个深爱 的人,自己的爱情,不过是那道折射的光带来的错觉而已。 然后,项磊的心里再次塞满憧憬,如同他北上的行囊般充实。因这憧憬,项磊 像一个孩童般快乐起来。2001年9 月,孩童般快乐的项磊在父亲的陪伴下,兴奋地 登上了发往北京西的列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