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耳光 乔安娜美体中心。 乔言穿着浴袍走出湿蒸室,躺在按摩床上。两年来一直为她服务的Ann 走过来, 将玫瑰精油倒在手心,伸手摸进乔言浴袍,缓缓地替她推拿胸部。 “乔小姐,你的这套Primavera Life剩的不多了,什么时候来续订呢?” 乔言正享受着优质服务,非常满意Ann 掌握的力道及对位推摩,身体放松得特 别自在。听到这句,她才掀开眼皮看了看托盘上那造价不菲的小瓶。 5ml 精油花费34欧元,按摩一次至少要用去20ml,现在这个价位不是她能轻易 消费得起的。 乔言沉吟:“下次。” “很久没看到房先生了。”Ann 涂抹上调养品,随口又说道。 乔言突然睁开眼睛盯了Ann 一眼,和她熟络的Ann 被吓了一跳。 Ann 缓和着说:“房先生以前吩咐过……账单寄到他的公司由他支付……” 以前那是什么时候,早在一年之前了。乔言冷冷回答:“Ann ,我现在的样子 像是很落拓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什么时候见过我用别人的钱?” “乔小姐,请你不要生气。” 乔言闭上了嘴,同是也闭上了眼睛。“上胸膜。” Ann 静悄悄地替乔言贴上胸膜,再没说话。乔言躺着等这15分钟过去,Ann 迟 缓的呼吸传来,最后还是听到她开了口:“乔小姐,你的身上有很多痕迹,胸部也 有点青色损伤,我猜想是你老公留下的,所以才冒昧地提醒你一句,想早点给你护 理好——” “您去吧,我不会投诉您的。” 按摩室的寂静很快被第二位来做护理的客人打破了。她似乎有些不满意,走进 来时推推搡搡床铺和金属架,发出一阵阵的刮擦声,跟着她的芳香理疗师也没怎么 劝阻。 乔言心想这位估计是娇宠于一身的公主,来头大脾气大,竟然让本市数一数二 的美容中心失了水准:公主的手明明甩到她这个客人身上,那些理疗师们还是选择 了视而不见。 “你什么意思嘛!要我去医院去美体中心,凭什么还指定它们的名字,就拿这 个‘乔安娜’来说,我很不喜欢,很——不——喜——欢——你明白吗!!” 乔言一听到“凭什么”三个字就侧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房蔚的哈韩小美妞, 正噘着嘴巴发嗲呢,唇上娇嫩的水泽快要滴了下来,而她的眼里也是雾蒙蒙的。 “我对你说房蔚,下次不准这么对我,否则我告诉爸爸!” 过来取胸膜的Ann 突然扭头看乔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乔言微微一笑,伸出 食指:“嘘。”示意她不要惊慌,也不要打断小公主讲话。 Simona却是掉下了眼泪,抽抽噎噎:“你只会欺负我……好吧好吧,你别挂电 话……我都听你的……我要吃‘多喜记’的布丁,你叫人帮我买……” 这边,Ann 红着脸看乔言,小声说:“对不起乔小姐,我不知道房先生他——” 乔言笑着摆手:“您再说我可要真投诉您了哦。”一边从按摩床上下来,接过 从不离身的超薄手机,用右手系着带子。 “小言,冬泉街的住户差不多都跑到‘沉毅’公司去了,你赶快去看看吧,那 些叔叔伯伯只听你的话。”电话里,关阿姨气喘吁吁地说。 “还是老街地皮的事吗?” “是的呀,你赶紧地!” “不用急,让他们闹,闹大了政府就会插手,到时候我们才有胜算。”乔言本 来早就走到室外了,想想又不通,状似无意地走了回来,对着Ann 说:“Ann ,美 容卡拿给我,我要消档。” Ann 脸色很惊讶。乔言把话说完:“我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护理。” 她的浴袍恰到好处地松垮下来,恰到好处地半掩了引人遐思的胸部,使它成为 一种朦胧的纱,烘托出玫瑰油推拿下的圆润白皙,像是玉峰叠嶂透过云彩。 Ann 陪笑:“乔小姐是胸模,胸部当然长得很美。” Simona也转眼看过来,有点傻眼。 乔言慢慢系好带子,笑着说:“您知道吧,连日本诗人崛口大学都说过‘女人 的□是男人最初的饵食,是男人最后的渴望’,如果不护理好它,又怎么套牢老公 的心呢?” Simona低头看看自己的34C ,咬着指甲说:“喂,你看我这样的行吗?” 乔言等的就是她说话,但还是抱起了双臂,端详了一番才开口:“您这种下倾 型的乳轴接近5cm ,按摩完了之后会挺翘起来,效果能好过打针丰胸。我建议您第 一时间把您老公叫来,给他一个惊喜,这样您的心思也没有白费,对不对?” 专业胸模说的话哪有错的,就在Simona动了心拨打房蔚电话时,乔言抓紧时间 朝‘沉毅’赶。 沉毅是房蔚“蔚远”产业下的子公司,这次代理了武市政府的房改项目。 乔言前几天从奶奶那里回来,得知政府启动了“沉治工程”,冬泉街恰恰就是 整改地盘。老街一共有765 家住户,除去少数几家外来,其余的都是乔家工厂老职 工,以前唯乔老板马首是瞻,现在有事都挺乔言,让她出面定主意。 也不是叔叔伯伯辈们无才,主要是乔言手上拿着他们的养老金,腰杆子自然要 比他们直一些。 乔迁得知后戏称,不改老街还好,一动老街乔言一定是史上最牛钉子户。 沉毅5A写字楼下闹哄哄一片,一百五十号人挤在玻璃门外,拉着沉毅的法人代 表理论。 “我们不是刁民,不是刁民知道吗?是你们给出的补差太少了,改经适房又不 是盖窝棚,随随便便拿几万块就想打发我们?” 众口一词闹得不可开交。老街的百姓发起狠来,也是蛮不讲理的。他们按照乔 言的说辞,不是扯差价就是扯地基未沉,总之不松口迁址。 乔言站在一楼规划处观望图板,右手边还有冬泉街整改后的公寓村模型。一块 新开发的经适房全景图挂在醒目的位置上,造型逼真,各种设施和绿化工作布置得 极为规范,有红字标注释义:武市政府房改项目。 地王房蔚长期接手政府的买卖,乔言皱了皱眉,心想不管到哪里都和这种人脱 不了干系。 “小姐,请你出去。” “我是他们的法人代表。”乔言抱起手臂,瞧了瞧保安的脸色,笑了起来, “怎么,就兴你们能代表,不兴老百姓请法人呀?” 外面的叔伯们看她正在对话,推搡得更加厉害了。保安匆匆请了法人代表走进 来,和乔言正式接洽。乔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捏住手里背在身后,笑着等那 人走近。 “陈经理,据说他们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了,您还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去,您 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吧?对的,就在地基问题和补差价格上。您看,冬泉街底 部连着河床,从来没开采过河沙,地表很少沉陷。街面铺的是前清交泰殿那样的仿 玉石,坚固着呢,我敢说就是发了地震,它也碎不了。” 乔言不等陈经理缓和劲,一口气地说:“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您,我们 的地基没有问题。既然地基没有问题,政府要动冬泉街,那就不能作为‘沉治工程 ’来办了,您说是不是?可是沉毅拿下了承包权,这说明你们有路子嘛,可以让冬 泉沉下去。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在没有下沉的街面上重新做经适房,您如何算危 房等级?据我所知,中央从年前就拨了十几亿元资金,由当地另选安全地带新建安 置小区,居民按危房不同种类可以选择住宅或是货币补偿,我们冬泉的住户既要住 房子又要补差,您看怎么办好呢?”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低头沉吟。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压低声音说: “房先生联系不上。” 乔言微微一笑。 “代表小姐,你们的人一共来闹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野蛮,不是我们老总吩咐 了要照顾政府的房改形象,我们早就请保安轰人了。” “哟,陈经理这是威胁吗?我们这边有律师部的,可以告你恐吓哦。”随乔言 挤进门的代表叉腰说了一句。乔言拦了拦她,温和笑对陈经理:“您忙吗?或许我 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这时,外面推搡的冬泉民众操起铁锹砸碎了玻璃门,乔言笑容一冷,心道“糟 了”,赶着朝门外喊:“四叔您别动手,我们正谈着呢,可以谈拢的——” 话音没落,门口又发生变故。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穿黑色长袖T 恤的年轻人,像是早就等着闹事群众动手 似的,一等玻璃碎了,他们就抽出铁棒子,砰砰朝人群砸去。冬泉的人早年下过乡, 有的还当过兵,这个时候来的大多是当年好汉,一看情况有变,马上还了手。 两拨人混战在一起,陈经理还抖抖索索地站着,拿手帕擦汗。 乔言三两步赶回来,一把扯住陈经理衬衣领口,大声喊:“是你们叫的人吗? 快叫他们住手!” 陈经理半天才从嗓子里冒出一句:“代表小姐,你先松开我,我有哮喘。” 乔言甩开他,向门口冲了过去,拿手机按着110 报警。玻璃门被人挤开,先前 主动闹事的四叔被人推倒在地上,用手护住了头。 “哎——别打人!”四叔都倒在了乔言脚下,乔言本能地伸手去拉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右手拿着棒子捅了四叔一下,左手顺势朝乔言扫去,结结实实扇了她一 耳光。 乔言耳朵里嗡地一响,她缓了缓神说道:“您打我就算了哈,别为难地上的老 人家。” “怎么了?我乐意,我还愿再打!”年轻人说着,又扇了耳鸣中的乔言一巴掌, 把两边脸都抡圆满了。 “我草——”乔言牙一咬,将合约书朝旁边的熟人身上一塞,空手就冲了上去, 又踢又咬。 耳光哥笑:“小妞还敢跟哥哥来真的?”扬起棒子就要敲。 一股大力将乔言拦腰抱起,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透过来一截质 地考究的西服袖子。乔言人在半空中,伸长腿踢那个耳光哥,还叫着:“你他妈过 来,过来呀,我跟你没完!” 耳光哥不认得抱住乔言的人,乔言本人也忘记了他的味道。就在那道铁棒子再 次落下来时,房蔚转过乔言的身子,将她护在了胸前,替她挨了这一闷棍。 “房先生!”青黑制服身影跑了进来,一脚劈开那个年轻人,着急地喊道。 房蔚弯腰站住了,松开了手,嘴角沤出了点血。乔言从他怀里猫着腰爬出来, 捡起笔和合同书,冲着沙发角落的陈经理奔去。 “麻叔,把他们赶走,别让我亲自动手。”她听到房蔚的声音暗着开了口,心 里更急,拽住躲在沙发后的陈经理,将笔塞到他手里,连声吼:“快签字,签完字 就没事了!” “我的药——代表小姐——我哮喘——” 乔言看到房蔚快要转过脸来了,连忙蹲下身子,接过陈经理颤动中的气雾瓶, 压住他抖抖索索的手臂,低声说:“签字我就给你。” 陈经理在她掌心的扶持下,终于在尾页签了下“陈定坚”三个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