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为云 今夜星光灿烂,模特们在展台上争奇斗艳。工作人员清理后场,乔言仍勉力陪 着靳尚。 靳尚排号靠后,自从休息室走出来,一路上的惊艳目光不在少数。他穿的是乔 言特地挑选的藏蓝色翻领风衣及黑绸长袖衬衣,整体打造的是中世纪贵族风范。 “靳尚好帅!”这是佳佳第一眼见到时的反应,她咬着指甲没挪开眼睛。 乔言笑着点头首肯:“的确很帅。” 佳佳哼了下:“你别想勾搭他,就算把我赶走了,我们老板那一关还不好过呢!” 一直冷着脸的靳尚突然伸出手,将佳佳推出了过道衔接外台的门,佳佳一个趔 趄,嚷着走开了。乔言抱臂站在一边,端详着靳尚的脸,叹气说:“看着我。” 靳尚转眼看了过来。 乔言摆出最温和的笑容:“您现在不好受,我知道。不过考虑到这套衣服的风 格,我支持您面无表情地走上台去。我刚才看了下,房蔚就坐在嘉宾席里,正侧对 着您的30°角。您走到前台,眼睛最后落在他那个方向,来个冷气逼人的目光,我 保准您就有了唯我独尊的气场,后面的什么评选、折冠都不在话下。” 靳尚站着不说话,似乎在考虑她所说的可行性。 乔言捏着干净粉拍,将靳尚面容上的T 型区重新扫了一遍,殷切劝导。“相信 我,我亲身试验过,知道那个角度对您最好。” 靳尚果然带着冷漠而优雅的气势出场了。乔言早就退到了昆昆身边,站在角落 圆柱旁,仔细看着裁判席里商的动作。场上的靳尚一旦走到灯光下,英俊立体的五 官配合洒脱台步,霎时间就表现出了强大的专业素养。 昆昆表现得比乔言还要满意,低声赞了两句。“真不错。果然是个好苗子。” 乔言看到商优先亮了灯才松口气,低声说:“昆,您不觉得我们联手打造出来 的靳尚很拽很帅吗?是不是特别有种成就感?” 昆昆抬手拍了下乔言脑袋,将她抱臂站立的准样儿拍得歪斜了身子,引来不远 处房蔚的侧目。虽然看到他冷淡的目光一瞥而过,昆昆还是轻笑着说完。“对我来 说把商弄上| 床才是最大成就。” 乔言扫视商公子淡定的侧脸,想到他和她差不多的脾气,噤声。 走秀之后就是颁奖礼,在乔言这批人的运转下,男模里靳尚夺冠。女模那边于 诺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综合奖第一。 靳尚并排与于诺站在一起,脸色仍是淡淡的,让乔言看不出他的喜怒或是伤心。 乔言转首对昆昆说:“靳尚慢慢成长了起来,希望他后边越来越顺。” 这才说着,结果出了意外。 靳尚向司仪耳语几句,给大家微微鞠了个躬,先离开了前台。乔言的笑脸垮了 下来,她转身正要去追,昆昆将她拉住了。“你也走了,证书谁来领?” 乔言还没开口,昆昆就削了个白眼过去,冷冷说:“别指望我,我这样的人一 出场就会造成更大的八卦,会淹没对靳尚的报道。你也别找杨开和那个二货了,他 们都不适合。” 台上司仪向观众解释靳尚身体不适,正圆着场。乔言检查自己衣装,尚算得体, 就素着脸走上台代替了靳尚的位置。 颁奖的却是武市目前有影响力的商绅及文化界名腕,房蔚也在里面。他的出现 无疑是靳尚回避的原因,乔言深知这个道理,嘴角噙好了得体的笑,怎么着也要继 续完靳尚丢给她的烂场面。 房蔚亲手给于诺戴上了水晶冠饰,眼睛里的笑意能蔓延至嘴角。他温和对她说 了句“很漂亮”,再虚扣住她的背部,在她左右脸颊各轻吻一下。 司仪适时笑着说:“房先生是我们特地请过来的嘉宾,又是于小姐的准未婚夫, 大家难道不想祝福下这对新人吗?” 场上场下均是掌声,乔言也只能做出盛情的样子,鼓了鼓掌。 房蔚替于诺向大家致谢,再颁发靳尚的奖项。 乔言接过证书及水晶奖杯,主动伸出右手,和房蔚交握了一下。她始终正对着 房蔚的眼睛,丝毫不回避他的冷淡目光,还笑着说了句:“谢谢。” 房蔚稍稍点头,抽走了手掌,直接走下台。 司仪略一惊愕,显然对颁奖嘉宾的旁若无人不大适应,接着才想起请获奖模特 发表感言。于诺全身披散着灯光笑语宴宴,特别感谢了未婚夫房蔚的爱护与支持, 幸福又满足的神色溢于言表。 乔言落在稍暗处琢磨着靳尚的致奖辞,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凑近 麦先感谢了一通主办单位、签约公司、到场嘉宾及评委,甚至单独提到房蔚名字, 很诚恳地表示“房先生曾大力赞誉过靳尚台风卓然,有合作意向”,希望更多的投 资者能延续房先生的青睐之风,多支持靳尚的发展。 一席话说得委婉得体,笑着尊崇了各方面,既表现了她作为经纪推广艺人的目 的,又体现了房蔚的影响力,总之滴水不漏地跟在了于诺后边,多少有平分一半主 场光彩的嫌疑。 下场后昆昆在后台讥笑她:“我发现你真是超级厚脸皮啊,乔言。你也不管人 家房先生愿不愿意,配不配合,自顾自地说得到他的支持,万一他后面反驳了你, 你哪里去找和他‘有合作意向’的事实?” 乔言怜悯地看着昆昆:“您再仔细想想,我说这些话的目的。” 昆昆当然受不了乔姥姥一派镇定的样子,直接冲过来揪她脸皮。乔言躲在杨开 身后,费力地说:“他反驳更好,可以帮靳尚炒作新闻,提高知名度!再说了,我 家靳尚也是第一,凭什么让于小姐抢光了风采,盖住了他的关注度,我当然要想办 法拿回话语权。” 昆昆说了句“我去盯着商”就昂头走了,杨开拉住乔言手腕,将她从身后牵了 出来,笑着说:“我发现你们很爱躲在我后面。” 当然,可以趁机抱你。乔言心底翻出点酸味,没在言语上点破。杨开看了看她 黯下来的脸,继续温和地说:“送靳尚回家后我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真的?”乔言眼睛亮了起来。 杨开含笑说道:“瞧你乐呵得,不就是一顿饭吗?这么容易满足。” 乔言不知不觉拉住了他的袖子,仰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和你单独在一起 不容易——” “房蔚!”于诺清亮的叫声突然从装饰屏后传来,“我有点冷哦,外套找不到 了!” 乔言转头,这才看到房蔚站在不远处,嘴角衔着一根烟,正淡淡吐出烟雾。他 解开风衣扣子,将烟按熄了,头也不回地说:“来。” 正对着他的乔言和杨开当然不会动,于诺从他背后轻巧地跑出来,钻到他敞开 的衣襟里,搂住了他的腰,仰脸对他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可以走了吧?” 房蔚低头含住她递过来的糖果,嗯了声,携着她走过乔言跟前,皱眉问:“这 是什么东西?” “戒烟糖。”于诺笑着环拥住他,一起走向通道,离开了后台。 乔言本来陪着杨开站在一边,让开了路,转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摊了摊手: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很好呀。” 杨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们见了对方,怎么像是不认识似的, 从来不打招呼。” 这么尴尬的关系还怎么打招呼。乔言一边暗叹杨开想得开,一边在心底加强建 设:她在意的阳光会不会太单纯了,如果把他丢在狼女堆里,一准没个骨头给她留 下来。 其实她也记得对房蔚说过的话,现在这种情况正是她想要的。因为她两次申明 过:“——你也完全当我隐形吧,看到我走过去,没必要时千万别开口。” 乔言走进休息间招呼靳尚离开,发现他还坐在镜子前,杵着脑袋,好像在思考 着什么。佳佳站在一旁嚷着,言谈举止之中十分地不屑。 乔言安静听了会,才知道佳佳在劝靳尚对于诺死心,改投她的怀抱。乔言顿时 哭笑不得。 佳佳是这样说的:“还有两天他们就订婚了,你还不死心吗?现在他们好得如 胶似膝,你自个跑这里伤心干什么呀,不如早点回头考虑我。再说了,于诺身价过 亿,就你这样的水平也养不起啊,只有老板才能配她嘛,你看他们订婚的那颗钻戒, 就是老板斥资百万买来的。” “出去。” 靳尚冷冷地说,居然也有了王的气势。佳佳撅嘴不应,他站起身将她推出休息 室,拉过靠在门边的乔言,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要走了,您怎么还不卸妆?”乔言笑着缓和气氛。 “你来,我有些不舒服。” 乔言摸了摸他的额头,触及到一线温热,才知道他是真的生病了,刚好借机离 开前场。鉴于他今晚表现很不错,她有心让他高兴点,依言拿起化妆棉,倒了卸妆 水,替他擦净了脸。 房间里很静,只听得到靳尚淡淡的呼吸。 “好了。”乔言退后一步,笑着说,“卸了妆的靳尚还是很帅,要打起精神来 哟。” 坐着的靳尚突然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怀里,一动不动。 “你——”乔言吃惊不少,开始挣扎,却发现他越抱越紧,最后连他的发丝都 在微微颤动。 “您到底怎么了,我的靳尚少爷?”她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地说。 靳尚闷声回答:“别动,借我靠一下。” 佳佳突然又推门而进,看见他们一站一抱的姿势,尖声冲了过来。乔言被箍住 了腰,只能抓起包包抵住她的抓剐,自动无视她的哭喊。 佳佳嚷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向公司投诉你们!最恶心的就是你了,乔 言,就等着老板来收拾你吧!” 被点名的乔言把怒气瞪回去:“他是您老板又不是我老板,管不了我,我劝您 弄明白点。” 靳尚松开手臂站起身,拉开了气势汹汹的佳佳,将她差不多一下子甩到了门板 上。佳佳惨白着脸哭叫:“乔言,你他妈地不要脸,拖着房蔚不算,还要霸占靳尚。 我对你明说了吧,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不管这次房蔚会不会掰断我的手,我都要和 你同归于尽!” 说着,她亮出了不知何时摸到的修眉刀,冲过来狠狠朝乔言扎去。靳尚挡在乔 言身前,仗着高度抓住了佳佳的手腕,看得乔言急叫:“靳尚你小心点,别被划破 了脸。哎哟,我说你反扭住她小臂呀,这样她就借不到力了。” 佳佳被靳尚推开,歇口气后冷不丁偷袭乔言,终于划破了她的手臂。顿时,乔 言浅色的风衣袖子就染出一线血,她抱住手臂缩到一边,痛得吸气。 靳尚踢开佳佳,抱住乔言就朝医院冲,临中途碰到杨开,杨开慌忙跟了过来。 所幸修眉刀锋口浅薄,乔言只是皮外伤。她包扎好右臂,垂下手试了试,发现 动作无障碍,走出医务室却对杨开耷拉着头说:“倒霉,现在吃饭喝水都不方便了。” 靳尚向护士询问伤势程度,护士抿嘴笑着说:“这位小姐包扎时冒了不少冷汗, 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很痛哦。” 靳尚冷下脸,喝问乔言房蔚的电话,乔言表示不清楚,他抓过她的包,翻出她 的手机查看。乔言无奈,找到未接来电给他,看着他用她的电话打过去。 一接通,靳尚口气就很不好。“房蔚,佳佳戳伤了乔言,让乔言流了一袖子的 血,你他妈要是个男人的话,就把佳佳领回去,别丢我们跟前任她像狗一样地乱咬 人。” 看到靳尚没动静,杨开问:“怎么样了?” 这次见了血,不大不小算是故意伤人,总能把佳佳赶走吧? 乔言心里一直盘算着这件事,没怎么阻止靳尚打电话过去。佳佳留在他们身边 只能搅局,还是房蔚的眼线,她怎么也不能放下戒心收留她,由得佳佳对他们作威 作福,更何况她很在意佳佳老抱住杨开躲避昆昆的追打,有一下没一下地使唤着杨 开的事情。 房蔚很快就赶到了医院,后面跟着小步碎跑的于诺,他走到外科楼层就返身说 “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遥遥观望的乔言他们跟前。 “你在这里等下。”他温和地对于诺说了句,突然拉住乔言未受伤的手腕,要 将她带进医务室。 乔言心底大叫不好,急着喊杨开名字,房蔚又搂住她的腰,把她锁在了手边, 冷冷说:“其余人都别动,我找医生重新给她鉴定下伤势。” 走廊里的三人领教过他的脾气,默许了他的提议。 房蔚将乔言带进门,落锁,看着抱住登记表的护士说:“请你再给这位小姐检 查一遍,我要确切答案。” 护士懵懵懂懂地站着。房蔚转脸对乔言说:“把衣服脱下来。”乔言退开他身 边,跑到桌子后站住:“您有毛病吧?右手缠了纱布再解开不痛吗?” 房蔚突然走过来,将她堵在角落里,低声说:“站着别动。”一手剥下她的风 衣,并且还要解开她的衬衣扣子。 “滚开!”乔言咬牙踢他,他不避开,箍住了她的腰,成功地褪下了半边衣服, 裸| 露出缠绕着纱布的白皙右臂来。 “您别光站着看,报警啊。”乔言从房蔚身前探出脑袋,冲着护士直喊。房蔚 摸出手机丢在桌面上,手里对付着乔言扭动的身体,嘴里快速说:“家务事,你最 好别管。” 乔言气白了脸:“你老婆在门外,你他妈地少讹诈人!” “我说你们两个——”护士妹妹迟疑地走过来,“不要紧吧?”她看了看房蔚 的脸色,像是猜测着说,语气有点不连贯。“这位小姐——只是皮外伤啦——没多 大事情哦——不过你这样抓着她,会弄痛她的。” 房蔚松了手,将两臂撑在角落两面墙上,形成了一个虚空的包围圈,但也没让 乔言挤出来。他只坚持说:“把纱布解开让我看清楚,别让我亲自动手。” 乔言看到护士不敢再上前的表情,含恨解开纱布,露出了浸染一层淡红的最底 层,冷冷说道:“现在看到了,您满意了?” 房蔚低下头冷冰冰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很痛,我要你长个记性。” 乔言恶狠狠地盯住他,他不回避她的眼光,把话说完:“凭你的身手不至于避 不开佳佳的刀子,你这么轻易地让她伤到了,是不是暗地里在想办法把她撵走?” 乔言眼底一闪,怎么也抑制不住目光里的讶然。这样的想法她只是避不开刀锋 时,潜意识里突然涌起的念头,他是怎么猜到的? “以后做事多用点脑子,少用苦肉计。”他擦去她脸边的汗水,冷冷说着, “佳佳伤了你右臂,我回去照样打断她右手还给你,不过这份工作她必须做下去。” 房蔚收回撑在墙壁上的手臂,丢下满眼震惊的护士和衣衫不整的乔言,先离开 了医务室,再次带上了门。 护士转脸问:“那个——他不会真的要去打断什么佳佳的手吧?” 乔言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皱眉说:“不知道——很有可能。他对女人一向狠心。” 乔言催促杨开请她宵夜,看得靳尚白了脸色。他冷冷地吼一气,将他们两个塞 进车里,亲自开车回了公寓。乔言十分不快,杨开表示明天也可以请吃饭,她才勉 为其难地擦了身子,喝水,安心地睡了觉。 梦里房蔚那张恶人脸折磨了她半夜,她爬起来又喝了半瓶水,翻来覆去有些睡 不着。走到落地窗前看星星,又没浪漫的夜空供她欣赏,最后还是靳尚走出门来, 陪她坐在一起。 “您怎么还没睡?”乔言扭头瞧着靳尚带倦色的脸,“您不是在发烧吗?” 靳尚将手里加热的水杯放在她眼前,淡淡地说:“渴了就喝吧,我陪你。” “难道您在担心我?”乔言凑近了眼睛,想观察到他眼底的局促,结果他避开 了头,只僵硬着侧脸说。“睡不着。” 突然又传来喀嚓一声轻响,杨开提着一床毯子走过来了。他将毯子递给乔言, 示意她围住她和身边的靳尚,笑着说:“原来都睡不着啊?不如我们来讲故事吧。” 三人熬过了后半夜,乔言挖空心思追问杨开以前的事,无奈他总是笑,不接她 话题。她对那个追他将他吓出家里的千金很好奇,可惜没探到一点风声。 乔言对昆昆表述了她的忧虑:“他这么回避过去,是不是在保护那个女孩的名 声?” 昆昆先问了她的伤势,才不以为然地回答:“瞎说什么呢?说不准他是介意你 知道他的过去,不敢追求他了。” 由于昨天靳尚拿到了高质量的代言权,公司特意放他们一天假。乔言窝在自己 卧室的沙发里想睡觉,昆昆推推她说:“房蔚真狠,捏断了颜佳佳的右手,我今天 看到那个二货打着绷带来的,躲在外面小声说话,再也不敢对我们大喊大叫的。” 乔言将昆昆赶了出去,还认真地说:“以后别叫她二货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直到晚上乔言也没有高兴起来,因为杨开一说请她吃饭,后面突然冒出来很 多人,有蹭饭的昆昆、低烧的靳尚、尾随不掉的佳佳,到了以前模特爱扎堆的湖畔 自助餐厅,居然还碰上了昨晚与靳尚竞争失败的几个男模,他们也凑了过来。 乔言摆着后妈脸,冷眼看着聚集起来的众人。熟识点的模特嘲笑她,照样吆三 喝四,要她帮他们取啤酒。杨开主动站起来说:“我去拿,她右手有伤,不大方便。” 乔言扭头对昆昆说:“姐,您帮我把他们喝倒。” 昆昆伸出一根指头点开她额头,失笑:“哟,连姐也叫得出口啊,你就这么急 着和阳光小开单独在一起?” 乔言愤恨地叉起寿司吃下去。靳尚拿过一小碟果味糕,摆在她面前说:“吃这 个,有营养。” 过了十分钟,商也被昆昆叫了过来,大家一看到他,突然哄了起来:“我说昨 天靳尚怎么那么容易拿到奖,原来是有昆昆老公这个后台!” 昆昆咧嘴一笑,抽空对乔言说:“不准跟他斗嘴,想办法把他灌倒,我以后再 帮你搞定杨开。” 乔言有点犯难,她酒量虽然有些,但不喜欢喝酒,因为奶奶以前的严厉管教还 是在无形起着作用。除了她忤逆地跟了房蔚一年,这二十五年来,她鲜少犯错,拿 奶奶骂的话来说,就是“畜牲命”,平时看起来很顺意,关键时爱给人致命一击。 乔言一直用眼角对着商,商回脸冷笑:“怎么,看我不顺眼吗,还是借着我想 起了什么人?” 乔言哂笑:“您就自鸣得意吧。” 两人一凑到一起就毫不遮掩彼此的厌恶,这事任谁都看得出来。结果还是靳尚 拿过她的罐装啤酒,敬了商一次又一次,硬是将他们俩都灌醉了。 乔言和佳佳都要拦靳尚,急着说:“靳尚,不要喝——” 靳尚挥开她们的手,皱眉说:“别管我,我心里烦。”临了散场,他一个劲地 向乔言怀里倒去,吓得她手忙脚乱。 “带我回去。”喝醉了酒的靳尚还是很安静,除了脸上浮起的红晕,其余看不 见什么失礼的地方。 乔言对他的醉酒姿态颇无招架力,还是杨开将他架回了车里。佳佳留在后座里 照顾靳尚,替他擦去满头的汗。乔言最后爬上车,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于诺… …乔言……于诺……乔言……乔言……” 佳佳不满地叫起来:“凭什么呀!他后面只念你的名字!” 乔言皱眉说道:“您好好对他,别老想着上他的床,他自然也能记住您。” 杨开突然转眼看了她一眼,她顿时懊恼言多必失,咬住了嘴。 车玻璃外砰砰传来敲击响声,乔言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对着商的桃花眼,冷冷 问:“又怎么了?” 商一袭暗条纹西服穿得翩翩风采,丝毫不见凌乱姿态。他沉着眼睛看乔言半天, 才开口说道:“您知道昆昆为什么叫您蛇蝎吗?” 乔言头痛地瞅着他,他继续说:“是我要她这样叫的。” “开车。”乔言干脆冲杨开嚷了句。 商突然伸出手,揪住她的毛衣领,冷冷说:“我知道您和房蔚之间发生的所有 事,也知道您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现在看到他走出来,我很高兴。我不怕告诉您, 他曾经为了您打残了那个甩你耳光的年轻人,被他告进局里关了几天,到现在还有 把柄落在你们那边人手上——” “昆昆!”乔言着急地大喊一声,不让他把话说完。 昆昆摆着腰走过来,抓起商的领带,将他牵走了。 杨开看着乔言冒冷汗的脸,询问:“可以走了吧?” 乔言无声点头,对上后视镜佳佳怨恨的眼光,她又狠狠地瞪了回去。 在车上,她不方便开口,只在心底哀求杨开不要认为她真的很蛇蝎。 回到公寓,她就关紧门打电话给四叔,问道:“叔,房蔚真的打残了那个少年 仔吗?” 四叔回答是。 “难道您取到了那个孩子的伤残报告?” 四叔惊异地说:“不是你教我的方法吗?请人跟着那个年轻人,看能不能抓到 房蔚犯罪的证据,你果然没猜错,在你离开酒楼后,房蔚就找到了那个人,拖着他 回去揍了一顿,把他的左手打断了——” 乔言心底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等着四叔先挂断电话。 她倒头睡在床上,扯过毯子蒙住了脸,忍不住想:就算我小人了一回,后面别 怨我了,房蔚。 房蔚斥资千万举办的豪华订婚礼刷新了武市记录,相比较一年多以前和乔言的 低调过场,这次的庆典铺张得令人咋舌。 乔言在阅览室外走来走去,不时瞅着紧闭的门。自从昨晚回来后,杨开就很少 跟她说话,态度变得有些冷淡。她猜测商说的话影响到了他,让他产生了她很狠心 的误会,惶然之下又不知道怎么妥善解决这个负面事情,她干脆逮在门外,打算直 接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再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地患得患失。 昆昆走过来将她扯进了房间里,塞给她一张报纸,示意她看看占据了大篇幅报 道的本地新闻。乔言飞快地浏览着房蔚的订婚消息,发现没提及到她的名字,才抬 头问:“怎么了?” 昆昆讥笑着看她。“房蔚这次迎亲车队砸了一千万,据说现场还请了模特走台 助兴,随便一个抽奖节目就豪掷28万股票——” “俩字,烧钱。”乔言没耐心听下去,言简意赅地打断了昆昆的话,起身又要 朝杨开那扇门走去。 昆昆将她扯了回来:“不止这吧,最起码还能说明他这次来真的。” “真的更好啊,省得您老拉我掺和他的事。” 这个星期昆昆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很多次房蔚的名字,让她不由得怀疑其动 机。经过打探后,昆昆说出了事实:商指使她这样做的。 乔言一听是商的唆使就厌烦,根本没兴趣去猜想原因是什么。看到昆昆冷下脸 又要提由头,乔言连忙将那张彩报拍到她额头上,隔着障碍物说:“走了。”果断 不听她的聒噪,直接溜掉了。 乔言临时找杨开告白也没有成功,因为发生了一件令她肉痛的事:公司老总把 她叫到办公室里,严重警告了她和靳尚被人举报的“不正当关系”,并做出处罚本 月奖金的决定。 乔言冷冷问道:“是颜佳佳举报的吧?”没得到老总的回答,她知道那是默认。 乔言坚持清白,据理力争。老总撂下话来:“房先生不看好和自己经纪搞暧昧 的艺人,已经撤了背后的投资,转签了芷女士的新娱乐天地。现在,你的佣金完全 由公司支付,你必须好好做事,不准再犯错了……” 乔言抱臂一言不发听完,心底没丝毫惊奇。她拿起桌子上的书面处决通知,道 声歉离开了办公室。回来遇到了杨开,她尽量笑了笑,原来打好的腹稿就这样被冲 得支离破碎。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看。”杨开停下来,关切地问了一声。 乔言微微一笑:“没什么,想到靳尚又跑出去了……觉得有些头痛。” 凑巧,颜佳佳助理刚打来电话告诉她:靳尚留在了于诺订婚的世纪庄园里,喝 了三杯酒,情绪变得低落。她没办法带回他,因为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总也知道了这件事,叮嘱乔言妥善处理好现场,别抹掉了靳尚和公司两重面 子。 世纪庄园其实是座集休闲与娱乐的度假村,乔言从昆昆那里拿到请柬,顶替她 的名字进了场。她打通了靳尚手机没人接,一直按着重播键循声走向花园,终于在 花架后找到了他。 靳尚敞着休闲西服,靠在白色罗马柱上吹风,脸色还算正常。 “可以走了吗?”乔言罔顾一切,不关心发生过的和要发生的,直接问。 “坐在这里可以看见于诺。”午后的风吹起靳尚的衣角,他淡然地说了一句, 继续透过鲜花及薄纱装饰拱门,远视流连观礼人群。 乔言顺眼看过去,看到房蔚牵着于诺陪来宾寒暄,礼花倾洒了一地,预示着仪 式完毕,两位新人正接受来宾的祝福。 “把衣服扣上吧,您感冒还没好。”她皱眉提醒。 靳尚笑着扣好外套,眉眼尚带温和。他向她讲述了在这里和于诺共拍爱心MV的 往事,语气中充满了感怀,倒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失魂落魄。乔言放了心,对他说: “再给您五分钟,看够了就随我回去。” “这么急干什么?”靳尚转身将手撑在了白柱上,凑过脸说,“那边有蛋糕, 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帮你拿一块。” 乔言退后一步,退开靳尚包围的气息圈,冷下脸问:“您饿吗?” “不饿。” 乔言不由得挑眉:“那还磨蹭什么,走吧。”靳尚笑了笑,斜倚在柱子上,学 着她那个样子抱起手臂,冲她直抿嘴乐呵。“多陪下我,我不想这么早回公司听老 板唠叨,今天又难得跟你单独在一起。” 乔言的直接反应就是削他一眼,当先朝外走,靳尚跟了过来。就在两人快离开 庄园时,有人拉靳尚合影,把乔言孤零零撇到了一边。乔言打算先回到车上等,一 转身就碰上了背对着她的房蔚。 这个月她总是能偶遇到他,对他穿黑色西服的背影还比较熟悉。今天她却是顶 替昆昆进来的,意外打破了她不来观礼的誓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有尴尬。 房蔚和客人握手,送他们出花纱装饰门。乔言料想在众人面前房蔚不至于找她 麻烦,授予观者谈笑话题,就紧挨着一位来宾身边顺利走了出去。 麻叔站在树荫下,拦住了乔言的去路。“怎么了,麻叔?”乔言十分诧异, “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做什么坏事。” “等等。”麻叔脸色不善,就是不放她离开。乔言看他紧紧相随,转头无奈地 说:“叔,您这是何必。” 麻叔拉住她的手腕,打电话叫来了房蔚,退到一边说:“房先生,有什么话趁 现在还能说,等乔小姐真出了这个庄园大门,后面怕是没机会了。” 乔言打量房蔚沉敛下来的脸色,好奇地问:“哦?您还有话要说?” 房蔚没回答,从麻叔外口袋里翻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乔言。“你来 干什么?”一开口,他的语气就是冷冰冰的。 乔言看到他黑得透亮的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配合地解释了两句, 想尽快离开这个低压场。她刚说完是为了靳尚而来,意外地发现他的目光变暗沉了, 果断地朝后退。 “这儿人多,我奉劝您放清醒点,别给观众落下话柄。”她退了两步,冷冷说 道,“于诺小姐也要过来了,您多少顾着她的面子。” 可惜她把房蔚想得过于被动,或者说是受人制约。他根本罔顾旁边走过的三三 两两探奇的眼光,直接拉住身后走来的于诺手腕,将她牵到乔言面前,挽住她的腰 身说:“于诺,我就跟她说一句话,你等下再来找我。” 于诺仰脸对他温柔一笑,抿着嘴说:“好。”乔言哪有耐心陪他们站在过往嘉 宾前,转身就要走。于诺突然拉住她的袖子,笑着说:“乔小姐请留步,等我老公 把话说完再走吧?” 乔言侧首扬眉:“放手。” 于诺笑意宴宴,眼里流露出一股坚持,手指也没松开。乔言正要抓下她的手腕, 突然听到靳尚的声音在叫:“乔言——” 抬头就看见靳尚恳求的眼色,既温和又透出了点不忍。 乔言叹口气,没再掰开于诺手指。 一直站着不动的房蔚伸出手,牵住了于诺的右手,使她松开了乔言。“走吧。”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带着她先离开。 乔言示意靳尚跟上,没想到作壁上观的麻叔也跟过来了,还旁若无人地钻进他 们公司的车里,占据了驾驶座。“我送你们。” 乔言赶紧摇手拒绝,麻叔回头说:“最后一次。”她耸下了肩膀,无奈应允。 靳尚坐在她身边,车子一开动就歪在她右肩上,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嘴角卷着 一丝笑意,到了后来逐渐沉睡,将发烫的额头抵在她脸侧,擦得她的下巴都热了起 来。 乔言嫌恶地扭头看靳尚,一时之间颇有些无计可施。 “乔言。”麻叔突然开了口,让她想起来这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叔?” “你真的没爱过什么人?” 乔言想了会才回答:“以前没有,现在很喜欢杨开。” 既然麻叔这么执着这个问题,她干脆爽快地告诉他。 麻叔旋即沉默,将车开到公司门口,临分手时才再打破岑寂:“房先生刚才有 句话来不及说,我代他说完。” “好。”乔言架住靳尚发烫的上半身,忙得满头大汗,随口应承。 麻叔帮她托住了靳尚,山岩脸色有点松动,仿似也经过了踌躇一般。最后他才 表示:“房先生和于小姐订了婚,后面会结婚。你以后不要出现在他们周围。” 乔言吃力地站稳,失笑说道:“这是两句话哪,叔。您的意思到底想强调哪一 句?” 麻叔转身走开了。 乔言还在后面大声说:“麻叔,您走慢点,看着车。” 她目送麻叔过街。其实房蔚也曾说过禁止她出现在他周围,她已经答应了,并 且打算遵循这个决定,好摆开过去,麻叔实在是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低烧未退的靳尚跑到乔言卧室霸占了床铺,将主人挤在了沙发里看书,还不停 地使唤她。“乔言,我要喝水。”“乔言,给我温度计。” 从世纪庄园回来后,公司老总果然逮住靳尚训了一通,靳尚漠不关心地听着, 他的无动于衷连带乔言又一次被斥责。靳尚顿时就翻了脸,不是乔言拽得快,他差 一点要踢中老板桌子。 乔言将他丢在一边反省,才过了几分钟,他就跑过来了。“喂,我在发烧,你 好歹关心下我吧。” 公寓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闲人,据说都被昆昆拉去参加房蔚举行的庆典宴席, 玩到深夜还不见归还。乔言嫌他烦躁,唰地一声合上书,把他赶出了房门。 当她站在阳台上重复每晚一小时的魔音练习时,靳尚躺在客厅沙发上冷不丁说 :“今天我生日。” 乔言的小提琴声硬生生被这句话割断。她仔细想了想,今天的确是靳尚的生日, 这么多人忙着看订婚热闹,参加婚庆活动,居然都忘记了这桩事。 “生日快乐,靳尚。”乔言依在阳台上说,背对着从世纪庄园升起的庆祝烟花, 那砰砰啪啪的光彩璀璨如星,点燃了她身后的夜景。 靳尚冷着面瘫脸冒出一句:“如果真的要我快乐,你就放过我的耳朵。” 乔言走进来坐在沙发脚边,看到他黯淡着眼睛,耐心陪他说话。他告诉她,他 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每年会有一笔款项打到养母关阿姨账户上,充作他学 习和生活的费用。 “我在泉井边长大的,后来关阿姨进了工厂,我就随她搬去了老街,在那里住 了三年,读大学时才离开冬泉。” 乔言转脸问他:“怎么没想到回冬泉看看呢?说不定关阿姨很想您。” 靳尚抓起她的衣袖遮住眼睛,闷声说:“关阿姨视我如己出,没混出人样我不 好意思回去见她。” 乔言沉顿未语。靳尚问:“现在冬泉怎么样了?” 乔言叹气:“您都不看报纸的?——冬泉老街被划入防治工程,年后就会被拆, 这几天沉毅公司正在筹备听证会,想调停原住户与开发商之间的矛盾。” 不过问商业及政治的靳尚听了有些吃惊:“沉毅?房蔚的房产吗?” “是的。” 他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说:“真的要拆了,那关阿姨怎么办?她住哪里?” 乔言抽回衣袖,叹口气说:“关阿姨目前在照顾我奶奶,就住在我奶奶家里。” 这下靳尚十分吃惊了:“你认识关阿姨?——你好像知道我以前的事?” 乔言拿报纸拍了下他蠢蠢欲动的手腕:“是的。我接手您工作之前看过公司递 交的资料,知道您的一些情况。” 除了官方报道的那些生日星座学历什么的,最主要的是芷姐提供的成长历程, 监护人那一栏里写的就是关欣关阿姨的名字。看到这个名字,乔言顿时毫不犹豫答 应了,无他,只因为靳尚也是老厂职工带出的孩子,比芷姐是生母之类的假理由更 让她有了亲切感。 乔言将房蔚的婚庆烟花作为背景,站在阳台上源源不断地拉了《化蝶》《烟火 》及《鱼》。靳尚忍不住走出来说:“原来你会拉小提琴呀?” 乔言笑了笑不答话,只为他一人倾情演奏。靳尚变得很高兴:“我赚到了,连 杨开都没听过你的琴声。” 琴音悠扬入耳,缠绵如丝,散落在一片阴翳的夜景夜花中,不知缠住了几个人 的心。但显而易见的是,靳尚被乔言治愈得很好,这个夜过后,他和她相处得很融 洽,也对她极为听从。 靳尚询问乔言拉噪音的原因,她回答是发泄。探究深一点,她皱眉说:“我也 有信仰的,每天看着信仰一点点垮塌下去,我心里其实很难过。有时候就通过小提 琴的消磨来排遣郁结了。” 靳尚笑她:“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拿回我家工厂的信念。” 乔言涂抹好松香,小心收拾好小提琴,杨开推门而进,一向明朗的眉峰上带着 些皱褶,像是降了层霜冷。乔言察言观色不去烦他,拿起水杯喝水,他却主动开口 说:“抱歉没回复你的电话,当时被浅草耽搁了。” 乔言心里沉了一下,脸上尽量保持和缓。“谁是浅草?日本女孩吗?” 杨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浅草就是追我的那个女孩,现在来到了武市。” 乔言了然,原来是在邻市吓走杨开的那位名门千金。她迟疑地问:“浅草怎么 会突然来这里?” “于小姐请她来参加订婚礼。我今天才知道,她是于小姐的朋友。” 乔言听后心底忍不住想:老天从来没有站在她这一边,无论是以前乞求不要见 到房蔚还是现在追男朋友,它都和她对着干。 三天后,冬泉街沉治工作听证会如期举行。乔言被叔伯辈们推举为听证陈述人, 差一点没及时赶到现场,因为冤魂不散的颜佳佳突然又冒出来了,连续制造不大不 小的混乱,花费了乔言很多额外时间去摆平她。 乔言经过沉毅底楼,冬泉街的提高差价标语排在了门前,气势一点不亚于奥运 会的开场礼。她一路匆匆走过,亲眼所见很多原住户的举措,心里越发佩服四叔他 们胆大包天,比她强多了,居然敢和省委及市委领导直接叫阵。 推开会议室大门,乔言找个偏远点的位置坐下,仔细打听已经发生的情况。冬 泉叔伯告诉乔言,在房书记的坐镇指挥下,在市领导的大力斡旋下,冬泉街年后动 刀子已经成为定局,现在能争取的,如同她原先猜测的一般,只能是提高改房货币 赔偿。 “那说好价格了吗?”乔言眯起眼睛,扫视圆拱形会场,看到房蔚遥遥坐在对 首,抱住了手臂一言不发。 他的样子既冷淡又镇定,实际上,今天到场的这么多领导能给他开路,他的确 不需要多操心其余的事,只在最后差价问题上由他点头首肯,再由政府出示形式公 文就行。 乔言继续找,在主席端找到了房志远的名字,和传说中的硬派省委书记对上了 号。 人渣的爸爸,轮廓上带着人渣的影子,手段作风就乔言探听到的而言,居然也 和房蔚差不多。 四叔还站在前头据理力争,偏僻除了政府办的秘书在调和,房蔚还是不开口表 示什么。后来主持人见两方气势一热一冷、一燥一淡,就提议中间修场,等沉毅董 事会裁定结果。 四叔回头急着喊:“乔言,你给主持人说说,我个大老粗,三言两句讲不清楚。” 乔言刚在四叔叫场时已经安静准备好了一切。她掏出一叠打印的资料图片及数 据,请叔伯散发到前台,先致歉来晚了,再清楚表示:“房先生如果不同意补偿, 至少要保证这次的承包工作不能由沉毅进行,因为在您动工之前,我有充分证据表 明,沉毅以往代理的两大房改区均有问题。” 她详细讲解了冬泉街地基结构,声称政府的暖冬计划管道横穿街底时,会挪走 玉石过度开采河沙,造成地表深层沉陷。沉毅曾经代理过惠民及东湖区的房改工作, 和这次的冬泉经适房整改规模一样,采用的都是高层蜂窝建筑,最终能导致地基不 堪压力而陷沉。 “您怎么能肯定新建的冬泉小区一定会陷沉?”房蔚打断乔言的话。 “没陷沉也不要紧,贵公司还有尾期问题遗留习惯,照样能阻止原购户入住。” 乔言说这话没有笑,却引来底下冬泉街代表轰然一笑。她指出沉毅代理的小区除了 4 栋楼底盘塌陷外,还有供暖及排污设备没到位的遗留问题。 房蔚脸上并未显露惊异之色,想必是已经了解他底下公司的毛病。他只转头看 了沉毅新任经理一眼,那位新经理也在擦汗,站起身表述说:“房总已经督促过这 些事,主要是我们技管人员监测不力,造成一小批尾期工程来不及改进。” 乔言对付房蔚的手段很简单,就是转移视线。她暴露出沉毅治下的很多问题, 不断给听证方制造话题麻烦,一个接一个地丢过去,迫使他们如坐针毡,几乎要跳 起来逃开当面对质。 环视整个会场,就房蔚坐得最沉稳。 沉毅前期并不属于蔚远产业,所做的工作出了纰漏也无法打击到他,只能减损 他的颜面。不过乔言转念猜想,颜面和实际利益相比较起来,她更愿意相信他重视 后者。 所以说,问题到了房蔚那里,最终还是成不了问题,只是给了他压力:要么修 改补偿价格要么舍弃沉毅代理权。 他肯定是选择提高补价,这个改动的根基最少,对他来说几乎九牛一毛。 实际上乔言掌握的资料也有限,仅仅是她上次赶到蔚远处理乔迁的赊欠,无意 中在展厅发现了沉毅上呈的规局图,将它们拍照下来主动去寻找破绽,才在两所小 区里找到了一些话题问题。 当时房蔚转身回来得太快,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拿住手机还被他抓了个现 行,她被动地出示了联络簿里的人名。 手机里全部是爸爸留给她的人脉资料,爸爸曾经说过:“这些人都是我的老战 友,心眼实诚。以后你有麻烦事可以去找他们。他们的手机号码可能会换,但这上 面留注的家庭地址和老宅电话不会换。” 乔言牢记这笔财富。她细细数了下,爸爸记载的各种细致问题竟高达一百多项, 简直可以建造一个家族式网络图表。 然而她没想到,房蔚看过她的联络簿后,竟然也记住了几个靠前的关键名字, 在后面的强拆事件里,让这些人名发挥了巨大影响力。 房蔚离开会场,带着董事会的商讨回来,报出最终的补偿价格:由原来676 元 / 平方米提高到776 元/ 平方米。 意料之内的小幅度上涨。 乔言坐着喝水,听任四叔带头哄闹。政府的人极力斡旋,场面有些喧嚣。 偌大的会场里,就乔言和房蔚遥远对坐,置身喧闹之外,仿似是浮华都市的冷 眼旁观者。 谁也无法撼动谁,谁也无法影响到谁。 乔言接到杨开打来的电话,问:“你在哪里?” “在你背后。” 乔言猛然回头,果然看见杨开伫立在会议厅大门旁,清隽的蓝色线衫带来一抹 亮色。她朝他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是不是佳佳又出了状况?” 杨开笑着点头,反拉住她的手掌,将她温柔地带出会场,并向她解释:佳佳缠 住靳尚撒娇,靳尚驱逐不得,两人险些在影棚里起摩擦。 “这边的商谈落入尾声,那我们快回去吧。”乔言很高兴杨开能主动牵住她, 一路走出沉毅大楼都不松手。 一道银灰色车身唰地一声紧擦着杨开左边驶过,带起一阵稀薄烟尘。 乔言忍不住对着车尾嚷:“不长眼睛的吗?碾着人怎么办?” 杨开笑着摆手:“不碍事,我没关系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