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便宜 作者:水妖 连续两天,小姐们都在嚷嚷,要换场子做。最靓的那个小秀秀,趴在柜台上 跟阿德算帐,胸脯顶着台子面儿,两个蟠桃似的叫人看得心惊肉跳,算下来,她 一星期接了10个客,和老板三七开,才拿到手700 块钱,两片活像舒淇的翘嘴唇 儿嘟了老高。小秀秀说:“老板你请我来帮你撑台面,我没有塌你的台吧?”阿 德赶紧说:“没有没有。”小秀秀撇了撇嘴:“当然没有啦,根本没有台子坐, 想塌台也塌不了。”阿德的桑拿浴开了一个星期了,7 天加起来营业额才7000多, 刨去水电煤炭人工房租营业税,净亏1000多。4 个按摩小姐一天接不上2 、3 个 生意,闲得窝在柜台前的小厅里磕瓜子磨牙,话里话外,敲打老板:“老板你脚 头要活络点啊,出去各条路子都绕绕,亲朋好友都要打打招呼,人托人,找人先 把场子捧热了嗄!”阿德心里比小姐更发慌,可是还要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马上就入冬了,马上就是旺季了,到时候生意做都做不过来,新开张的店要红 起来都有个过程,淡季里,我都照顾你们三七开帐了,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哪个 桑拿不是五五分账?”说是这么个说法,这个城市里分布着几百家或明或暗的桑 拿浴室,还有几百家夜夜亮灯的发廊,再加上新冒出来的洗脚房,挂着足疗的牌 子,骨子还不是做小姐生意。一打听起来,家家都说秋天生意难做,可是哪家门 口不是停满了大小车子,红光满面的浴客到半夜还在进进出出。 天渐渐地黑了,又到了一天的黄金时间。 阿德老板愁眉苦脸地支着下巴,看着对过的四海酒楼,酒楼门面不大,可是 客人多得要漫到马路上。车子停不下,停到了阿德门前的空地上。阿德羡慕万分 地想,要是这些客人吃完饭,就蹙进他的店里来洗澡多好啊。可是这些乌鸦一样 的家伙,扑啦啦地飞来,吃得肚圆腰涨,一抹嘴就扑啦啦地飞走了,看都不看对 面闪得他们脸色又红又绿的霓虹招牌:阿德桑拿城。 虽然阿德的店虽然只有一间门面,按摩单间也不过才6 个,池子也只一大一 小,远远算不上一个“城”,可是好歹也粉刷得新簇簇的,毛巾拖鞋都雪白崭新, 怎么就不入这些人的眼呢? 陆续有几个客光顾,但都是周围照顾生意买了月票的邻居,兜里是空的,老 老实实揣着张10块的票子,一周一次的擦背钱,看见眼波撩人的小姐们,也只笑 笑。 小姐们也眼巴巴地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酒楼,耐不住的,就站到了门外,呱 呱地聊天,声音尽可能地发着嗲,眼睛尽量多地媚着笑,钩子一样挂着每个过往 的男人。 四海酒楼里靠门坐的一拨客人一早就注意到了她们,隔着玻璃门一边鉴赏小 姐一边喝啤酒,桌子下面已经排了一溜瓶子,醉眼看去,夜色里闪烁着朦胧的红 光,小姐紧身衫的领子里,大片的胸脯晃着雪光,随着种种夸张的笑模样,曲线 诱人地扭动着。酒到酣处的男人看得都有点入神,朝南坐的那个顺着同伴的眼光 扭头看了看,很是不屑地说:“那几个歪瓜裂枣有啥看头哦!”对门正坐的就说: “中间那个穿牛仔裤的,长得像舒淇哩!”朝南坐的主又扭回头去,打量着小姐 们,握着杯子又灌了口酒,说:“也就那样儿吧。要说漂亮,上次城南派出所的 那帮孙子,从我地盘上掏走了一个鸡,长得才叫水灵,身段儿像模特,脸盘子又 靓,歌也唱得好,一搜搜出本通讯录,上面一百多个联系电话,一个个按号码打 过去,让交5000块罚款,不然就通知单位和家里,一票就捞了50多万那!100 多 个!想想看!全年的指标都完成了!这帮孙子真不地道,越界抓人不算,还挑最 肥的鸡抓,一挖就挖到瓢子心儿,可把那帮孙子乐坏了!”西边的男人冲对过点 点下巴:“这桑拿房也属老昆你的地头吧?”昆所笑了笑,默认了。 东边的男人暧昧地笑着说:“那你这个当所长的,肯定已经进去摸过底了, 小姐的底细都摸得清清爽爽了吧?”昆所嘿嘿地笑了起来,回头瞄了小姐们一眼。 阿德开张前曾经请熟人引路,到他家里送过礼,礼品是2 条中华和2 瓶五粮液, 这在开浴室的一行里,根本拿不出手,他有心不收,碍不住熟人再三打招呼,代 阿德解释:“才开张的小本经营,等生意做开了再来谢昆所长关照。”他平时也 看不上这样的小浴室,上点档次的鸡都在豪华浴场的包间里,服务也正规,场子 也干净。不过,再仔细瞅瞅那个“舒淇”,身材和脸蛋都不错,眉飞色舞的骚劲 儿也怪撩人的,这么想着,身体的某个部位就动了一下。 男人们继续喝酒,话题还围绕着对面的几个女孩。在关于她们的价格问题上, 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南边的男人估计,即使是大路货的桑拿鸡,也要100 块一个钟。 北边坐的那个男人说:“扯淡,这种货色,我们那里30块一个随便挑!” “你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朝东的男人替小姐们打抱不平:“直接到重庆去嫖 棒棒鸡好了,5 块!”南边的男人吃吃地笑起来:“棒棒鸡还是贵了,还要跑到 四川去,本地就有更便宜的,连钱都不要——到乡下找半开门的老寡妇,摘两根 丝瓜去就能搞一回!”昆所慢吞吞地说:“要说便宜,有我在,是最便宜。一会 跟我走,对面的那几个妞随便搞,一分钱不要,只要你裤裆里的丝瓜顶用。”男 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节目定了,酒就喝得心不在焉,都朝对过看,眼神又热又 毒,胸脯皮肤屁股和大腿,首尾都审得仔仔细细,要是眼光有形,几个小姐大概 连皮都被扒掉了。 阿德看见四个男人从对面酒楼里出来,一眼看见中间的昆所长,身体就下意 识地往里缩了缩。 越是怕鬼,鬼越上身,四个人果真直直地照着店门走过来,不知内情的小姐 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阿德也赶紧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把四双拖鞋整整齐齐地码 到柜台上。 “昆所长,今天才赏脸到我们这小店来啊!”阿德笑得满脸开花,接过昆所 长的皮鞋,交给边上的一个服务员:“好好打油,擦干净点!”昆所长朝阿德点 点头:“几个朋友,我以前在部队的老战友了,才从外地过来,带他们来洗个澡。 本来我要去金棕榈的,他们几个夸你们家的小姐漂亮,看小姐的笑得这么甜,我 们就进来啦。”一下来了4 个客人,小姐们笑嘻嘻地纷纷到里面换浴衣,等客人 招呼。阿德看着格子里的四双鞋,心里开了锅一样翻腾,浴资、茶钱什么的都是 没得想了,没生意也就算了,有了生意还是倒贴,看样子今天又霉到家了。 昆所四人,下了池子略泡了泡,就喊小姐进了按摩房。 阿德算算,就算每个人只要一个钟,三个人该给360 块,按三七分帐他还能 抽个60块,至少把今天的水电费打掉了,于是稍稍心安。 男人们酒虽然喝高了,鉴别美丑的能力还有,阿德的几个小姐姿色都很差, 扁脸细眼,身材也不高,一看就从小儿营养不良,都一迭声地喊小秀秀到自己房 里,醉得厉害的一个,忘记了小秀秀的名字,大着舌头直喊:“舒淇妹妹,舒淇 妹妹,来给哥哥抱抱——”小秀秀一进按摩房,就被昆所扑倒在床上,小秀秀哎 呀哎呀地喊着不要不要,声音又粘又甜,隔壁的那个战友首先按奈不住了,借着 酒劲儿,把昆所长的房门敲得咚咚响,说要现场观摩。接着另外两个战友也搂抱 着小姐过来了,四个赤条条的身体,在地毯上滚成一堆。 大概因为从没尝试过这么放肆的滋味,过了2 个多小时,门才开了,一个小 姐披头散发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脸色赤红,表情僵硬,傻笑仿佛被焊在脸上了。 小秀秀是最后出来的,迈不动腿的样子,身上胡乱裹着件浴衣,露出来的脖子胸 口多了好多块斑痕,青的紫的,看样子被折腾得不轻,她扶着墙,寸到沙发边, 躬下身子,慢慢地坐了下去,咬牙切齿道:“真不是人养的,这帮畜生。”小秀 秀恶狠狠地对阿德说:“那几个家伙全是变态,根本不拿人当人,老娘今天要收 他们200 块一个钟。”小姐们都附和说:“就是,200 块都便宜他们了!”过了 一会,男人们出来了,衣服都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容光焕发,神情愉悦,见小 姐们都无精打采地歪在沙发里,愉快的笑容里就多了几分暧昧。 “鞋呢?”昆哥敲了敲柜台。 “嗄,鞋!”阿德赶紧应了声,一只手去拿鞋,另一只手把一张写好的单子 推了过去。 阿德飞快地说:“昆所长,茶资、果盘浴资都算我请客,四个小姐就只算三 个了,您的小费我替你和小姐结,这三位老板一人就算2 个钟,一个钟120 ,一 共720 ,给700 就行了。”“什么?”小姐们同时嚷了起来。 昆所长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单子,抬起眼里,看着阿德:“你说什 么?”阿德迅速地看看小姐,眼睛不敢看昆所长,掸着其他三个男人。 阿德说:“4 个小姐,3 个多小时,才700 块啊。”声音已经是哀求了。 其中一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手伸进衣服袋子,说:“不就700 吗,我请了。” 昆所长一把把战友的手按了回去,斩钉截铁地说:“到我地头上还要你们掏腰包?” 眼睛里喷火地瞪着阿德:“阿德,你不懂规矩是不是?”阿德几乎要哭出来了, 按照规矩,请澡不请嫖,请人洗澡的话,给小姐的小费是各人自理的,如果只是 一个两个钟,也就算了,今天等于是被他们包了场,狂嫖狠干,小姐们都被弄得 损伤惨重的,再一分钱都拿不到,肯定炸窝。 见阿德嗫蠕着不说话,昆所长哼了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鞋呢?!”小秀 秀哼了一声,也一拍沙发扶手,尖叫起来:“把人都弄成那样,就拍拍屁股想走, 你们还是不是人哪?”昆所又愣住了,醒过味来,手指戳到小秀秀的脸上:“臭 婊子你说什么?”小秀秀大怒:“婊子怎么啦?你们比婊子还不如!”昆所一扬 手照脸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小秀秀往后一仰,头重重撞在沙发靠背上,昆所 还要再抽,战友们赶紧架住,小秀秀捂住脸嘶声说:“你他妈真不是人养的!” 母狼一样朝他扑过来,被其他几个小姐拦腰抱住,按倒在沙发上。 阿德急白赤脸地冲出柜台,拦在中间打躬作揖:“算了算了,昆所长你大人 不记小人过,是我们不懂事,今天所有的开销都算我的,您老人家宰相肚里撑船, 就别跟我们计较了。”昆所长使劲挣开战友:“别拉我,我不打她,打她脏了我 的手。”狠狠地瞧了阿德一眼,冷笑道:“你早干什么去了?”一边说一边从袋 子里摸出手机,滴滴地直按号码,阿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声音都变了调:“昆 所长,千错万错,是我不懂规矩,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们几个过去!”电话 通了,昆所长歪着头,手机按在耳朵上,眼睛从阿德惨白的脸上溜到小秀秀血红 的脸,大声对电话那头说:“值班室啊?所里这会值班的都叫起来,到阿德桑拿 城,恩,对,就是四海酒楼对过。”小秀秀几个立即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兔子似的窜进里间。 阿德恨不得当场跪下了:“昆所长,求求你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昆所长 朝自己的战友们看了一眼,大家会意,你一句我一句地把阿德数落了一阵,一个 说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不懂规矩,而且连自己的小姐都教育不好,另一个则说, 出来求财就要拎得清,要知眉头眼目,最后一个就打圆场说:“看你也是老实人, 拿几条烟出来撒撒,我们帮你劝劝昆所。”阿德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我这就去 买,柜台里没有整条的烟了,我到后门对过的便利店去买。”阿德说着,进了里 间。 看他猥琐的背影消失,四个男人互相看了看,都嘿嘿笑了。 一个说:“今天把他们整得也惨了点。”昆所不以为然:“惨什么?自己不 识相。”那个嘻嘻笑着说:“我不是说老板,我是说那几个小姐。”男人们都笑 了。 过了好一会,阿德老板还没回来,忽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昆所和大家都非 常熟悉的尖利的鸣笛声。 昆所的战友一愣:“你们真叫所里的人来了?”昆所站起来张望:“不会啊, 我那个电话是随便拨的一个空号。”一辆警车闪着红灯刺耳地尖叫着,嘎地停在 阿德桑拿浴门口,车身上漆着“110 ”。 昆所一时没明白过来,战友们醒过神来,想朝后门跑,阿德和几个小姐都冒 了出来,堵在里间门口,一个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一队戴了钢盔穿了背心的巡警从车里下来,猛扑进来。阿德和小姐们在后间 商议了一下,统一口径,打电话给110 报警,小秀秀在电话里哭着说:我被四个 自称警察的流氓轮奸了。强奸之后,流氓们还索要保护费。 昆所赶紧迎上去,还来不及在一群巡警中找到个把熟悉的脸孔,就被一个反 剪扭住胳膊,按到了墙上,昆所赶紧说:“我是城西派出所的老昆!”谁也没听 他说话,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里,有人喊:“统统先带回去!” 没等到天亮,爆炸性的新闻已经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从派出所所长嫖娼, 演变成了警察在桑拿房里搞群体淫乱,把一整个桑拿城的小姐全搞了,个个都搞 得死去活来云云。 昆所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蹲在拘留室里,他茫然地看着昔日的同 事在远处踱步,偶尔朝他投来一瞥,眼光也是轻蔑和冷酷的。开除警籍和开除公 职估计是免不了了,搞得不好要被劳教。他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掂量着,更坏的 情况是,如果那个长得活像舒淇的婊子咬死了是强奸,那肯定要被判刑。他慌乱 地从酒醉的记忆残片中拼凑按摩房里的全部经过,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像泡泡一样 浮上来,那婊子声音从甜腻的哀求到凄惨的咒骂,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七上 八下的心也越来越沉,像一颗铅球一样朝深渊下坠,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