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小林俱乐部 一 2 月14日,情人节——1/4 小林光棍俱乐部全体同仁最寂寞,最黯然神伤,凄 冷悲凉的日子。 八个可怜虫围坐成两桌麻将,在近于悄无声息的惨淡气氛中,一位头发不多叫 巴厘的家伙虚空里忽然扯出一句话:“自摸,清一色”。新姜刚含了一口茶噗地止 不住喷了出来,乱马嘴里一直咬着的一枝塑料玖瑰也掉在地上。方丈指了指衣服慢 斯条理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雨过必定天晴,恶梦醒来是早晨”。像工地 混凝土搅拌机般的洗麻将声窜出窗外,擦过阳台上不知名植物的叶子,刚刚浮稳在 繁星点点的尘空便被阴凉的夜色吞没了。乱了最先坐不住,离席去取他那把覆满了 灰尘的小提琴,胡乱地拭了拭,甩了甩长发来了首《忧郁小夜曲》,悲怆于是缓缓 升起,如诉如泣地梵婀铃声苦着脸翩翩起舞,凄清哀怨地弦音刺破了凝重的空气, 把在场诸位心灵深处的那道闸门插得千疮百孔。虽然乱马拉琴时有走调,有三两个 地方像小毛驴在嘶啡,大家仍然很陶醉,乱马也很陶醉,因为要是换了往常他拉得 稍微用力或按偏了少许或就算不用力和不偏少许,拖鞋、可乐罐、面巾纸就会义无 反顾地若飞毛腿导弹般劈头盖脸地朝这位艺术家敬上。方丈有点为这局面担心: “阿弥陀佛,诸位先生们,振作起来,我们可都是久经考验的光棍战士,伟大的扫 帚团成员,优秀的光棍一族,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他的话像撞上墙 又弹到地下的乒乓球,挣扎扑腾了几下便一撅不振。宝宝托着腮帮目光惘然地看着 方才砌起的麻将房子喃喃地说:“人家在外面对对碰,我们在这里对对碰”,格拉 底一把将宝宝的宫殿毁灭,嚷道:“八格”!宝宝傻笑。 二 和方丈谈了五年恋爱的女朋友娜娜忽然向他提出散伙,分手那刻女朋友丢给他 的一句话是:“我已不再爱你了”。 方丈连忙检索一下过去,想在五年的片段里发现点什么,慢慢地慢慢地他觉得 自己快死了。 她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而她如此绝决,看不出一丝眷恋,被一个最心 爱的人讨厌是一种怎样的难受,怎样的残忍,他“将深陷于这种悲哀,把这最大的 哀痛显示于非人间”。 五年就这么容易,可的确就这么容易,比和娜娜分离的那条相处了三年的卷毛 狗还容易。虽然没必要,方丈还是决定按按常理把自己醉死,这种方法还是比较痛 快的。他不会喝酒,可他喝得比一个酒鬼能喝的还多。新姜有一天在酒吧里找到这 摊烂泥把他运回家,泪痕满面的方丈胡言乱语:“五年……呢,好……好狠……, 哈,1 ,2 ……5 ,五,呃……走了,就走了,呃,憧憬……没了,许——诺…… 我们……想,未……来,好……好狠……没了,就没了呜呜,哈,走吧,都走吧, 走……”手舞足蹈,鼻睇眼泪乱飞,新姜只是个牙医,没到过精神病院实习,他遇 到的病人通常他一拿出他的工具来他们张着嘴就是不敢说半句话,很明显方丈可不 吃他这一套,手足无措的新姜想溜掉又不太好意思,方丈的妹妹怪罪下来可吃不起, 只好帮他湿了毛巾擦脸,冲茶,放她上床,自己往沙发一躺,便累得什么也不知道 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挤入窗帘空缭斜插在茶几上,光柱里出现一个人。新姜迷迷 糊糊地揉着眼打着呵欠问方丈想通了没有,所谓——,“我想杀人”!新姜刷地一 下笔直地站了起来,方丈手里正拿着一把刀狞笑地瞪着他。 方丈把苹果切了一半分给新姜,“很抱歉,冰箱里只剩下一个苹果,你不会明 白我有多难受,我的头现在还很痛,我要好好睡一觉,如果睡得着的话,我真的不 明白,这世界怎么了”。 方丈用手掌振打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把痛苦从右耳弹出去,我还是很想她, 恨她又想她,你明白吗?说完眼泪又从眼眶里夺命而出。新姜忽然冲将前去揪住方 丈的衣领大声斥责:“振作点,别像个女人,拿点气概来,三年内赚个五十万给她 瞧瞧,让她知道离开你是她最错误的选择”。方丈被新姜吓住了,新姜年龄比他小, 这般犯上做乱使方丈受到刺激,方丈气惯长虹道:“好,五十万,不过现在我先去 睡觉”,新姜松开手说:“好,我也该去上班了”。 新姜下到楼下还心有余悸,但他边走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有几个女朋友,他 巧妙地和他们周璇,当然包括方丈的妹妹。五年?这不明摆着拿自己的命来玩,新 姜的手机传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进一步确定是谁后新姜眉飞色舞地道:“老地方, 噢,我是说随缘餐厅”OK,不见不散,kiss you. 三 说到这个俱乐部的来由是这样的,那天新姜打电话约方丈和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巴厘、宝宝、乱马和新朋友格拉底一行五人越海登山,乘他们在爬山的当儿,抽空 掠一下这几个家伙“花名册”。 新姜:有绝技,眼睛会放电,尤其受不愿花钱买电芯的女孩的欢迎。 去云南进修也即是他所雅称的“采风”回来,他发现他采到了花柳,他说他也 不想,被人稀里糊涂地拖进去就犯了事,身为医务人员而中了采简直是医学界奇耻 大辱,大家说蒙古大夫只害到别人,他连自家也害,给他挪个更大点的地方叫“新 疆”大夫,毕竟他不是老姜,就叫他新姜。 方丈:没绝技,姓方名文,大家都叫他方丈。 乱马:有绝技,小时候用过一根小提琴弦演奏,他听闻帕格尼尼曾用仅剩的一 根弦完成演出获得热烈掌声后,把自己的小提琴另三根弦剪断兴而仿之。结果获得 老爸打他屁股掌声。另一绝技是他爱甩头,能甩一两个小时毫不头晕,他唱歌能模 拟女声,卡拉OK 男女合唱他一个人搞掂,“乱马”是日本漫画人物套用而来,沾 了水会变身。 格拉底:是外省人,有绝技,能随时随意放屁。据传他能“放”出一首《生日 快乐》歌,一日在方丈女朋友生日party 上做即兴表演,不幸的是这可怜的艺术家 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大家轰出门去,所以从来没有人听得全他的独奏,没人愿意;尽 管谁都不能否认他的独奏的确挺有“味道”。绝技二也是他最得意的是他手掌放在 另一只手的胳肢窝处用力夹压能发出或宏亮或清脆的声响,其威壮气势不下一个小 型鼓乐队,“格拉底”因此得名,他喜读哲学书,狗嘴里偶尔也吐些象牙的粉末似 的东西唬唬人,他要是苏,就是苏格拉底了。 宝宝:没有绝技,是书呆子,当然他本人不承认,他想问题时爱含着笔,说话 表情一幅天真儿童相,故朋友们叫他宝宝。宝宝想当一个作家,契而不舍地投稿, 编辑坚毅不拨地退稿,宝宝就不跟他玩了,但他还是继续写。宝宝的另一个理想是 娶个理想的老婆。 巴厘:也想娶个靓老婆。没有绝技,而且有件事令他一直担忧不已。自从他在 杂志里看到关于讨论男人“那个地方”的长度问题。杂志上说:阴茎勃起时一般正 常值应为11厘米,他回家一量后他就认定是那把尺子坏了。他发现了刻量制度有史 以来的重大错误,量了好几次了,皮尺、直尺、卷尺、木尺、塑料尺换了又换—— 八厘米,始终就是无法把那区区三厘米找回来,于是他连忙去请教新姜,新姜大喇 叭一吹“八厘”的名字就四海传扬了。宝宝说:那三厘米就是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呀。 巴厘也不再在意,他说他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种,假以时日,嗨嗨……。于是自命巴 黎,妄图略略增添一点浪漫情调,当然,主要是巴黎有埃菲尔铁塔,开玩笑,铁塔 喔!大家不买他的帐,但又觉得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就采取折衷的办法, 叫他巴厘。 山并不高,平原、丘陵地貌生产不出怎样的高山。五个家伙很快就登上了最高 峰的衔远亭,格拉底靠在栏杆上说:“对面的都市像涂脂抹粉的女妖精” “我看像个老干部”方丈说。 “像嚣张的个体户”新姜道。 巴厘想不出什么形容故弄弦虚道:像……难说啊,不可说,嗯,啧啧啧。 宝宝躺在石头上枕着双肩念道:“忽闻春尽强合山,又得浮生半日闲”,春风 抚面,心情不赖。 巴厘问:“你很忙吗”? “是呀” “忙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忙” 格拉底道:“你们说来登山,这就是山?像个小土堆,”“小土堆”新姜很不 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说,也不会很小吧。 “我是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我们那里坟堆都比这里高”。 “你得罪我不要紧”新姜道“可我背后两个一千万的海内外叔伯阿嫂妻姨同胞 们没办法交待”。 “瞧瞧,瞧瞧,你们潮汕人就这样,明明就是小,死不承认,小的能说大了, 没有的能说到有了,都知道你们潮汕佬会做生意,可惜多重小利、近利,心胸不够 宽阔,心眼多,动不动就拉帮结伙,见利忘义,落得外人一个讨厌,登高才能望远 嘛,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登泰山吧”方丈说。 巴厘听不下去:没人要你来这里,我们再不好在你们没来之前也不会老丢自行 车。 “那是一小部分败类,你们这有人偷‘奔驰’都没事,他以为拿个小自行车的 不算什么,我以前听人说来特区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踢到一块金子,洗一下碗就能回 家盖楼,我就来了,金子踢不着,被人家踢来踢去。 “那我们是同行,久仰,久仰”巴厘上前握手:“我是IT(挨踢)业的,在电 脑城工作。 “幸会幸会”格拉底掏出名片,你有买保险吗,你这一行尤其需要保险,有时 间我们可聊聊吗,你…… 巴厘附耳宝宝小声问:\ “怎么带个做保险的来\ ”? “在这城市,你想不认识一个卖保险的很难”。 “也是,也是” “我们很谈的来,当然,保险除外” 格拉底还在那边说:“……现在刚刚开始,不健全不保险也是有的……所以我 说,你们要有长远眼光,这样保险业才有前途,我也有钱图……” “格拉底你买保险了吧”新姜道:“我想把你踢下山。” “又要踢我了是不是,潮汕佬就是小气,敢情你们瞅见我就脚痒是不是,就是 足球你们也踢得不怎么样嘛!” 宝宝道:“潮汕文化也许不够大气,但贵在精致,你看我们有世界闻名的功夫 茶,成书入道,古雅幽韵,情浓意浓,点滴上心头”。 “我最喝不惯的就是那玩意,咀那么塞牙缝的一小口捣来捣去折腾老半天,又 有时七八个就只有三个杯,你一个请,我一个请,他一个先,推来让去,恭来谦去, 先喝到的既不解渴又不好意思大家瞪着你喝,轮不到的又在一旁干着急,以为该到 自己了,又被自己不经意的个请字给请掉了,功夫茶可以映出你们一个侧面——虚 伪,洗杯才叫我折服,那手指可以浸在几乎100OC 的开水里旋杯,眉头不皱,笑意 盈盈,你们的皮厚可见一斑,然后滚烫的茶闻一下一口吞下,舌厚又见一斑反正你 们就是……” 宝宝招呼大家,把这个反革命分子扔下悬崖,大家一旁早等不及了,七嘴八舌 七抬八架地把一个劲求饶的格拉底丢到旁边草坑里去。 格拉底从坑里爬出来道:“对了,方丈你今天看来气色欠佳,要不要来份人寿 保险,我们又有新名堂,又可保险,又可作投资,还有你们四个,投了保后要是被 汽车撞死,脑袋搬家,你们就是本市最富有的人了。格拉底不顾新姜给他使眼色继 续说:”方丈,房子有了女朋友有了,干嘛还不结婚?嗳,新姜,我又没逼你买保 险你急个啥“。方丈的脸色变到了格拉底认为他应该来十份保险的程度。新姜忙问 巴厘近来怎样,做些什么?”也没什么,闲来没事做做性幻想什么的“。大家都笑,” 有时不得不承认,女人真是魔鬼,世间万物我觉得只有女孩子最有趣,最可爱,最 没治,最要命“。 宝宝说他记得一句话是这么说:“女人是世界上一种非凡的东西,一切奇迹皆 为女人所保持,凡属乘云架雾的仙人,水底山洞的妖怪,树上藏身的隐士,朝廷办 事的大官,遇上了女人时常也总得失败在她手上,向她投降认输”。“说这话的人 有点文化,是谁?”巴厘问。“沈从文”, “噢,耳熟,是那个说相声的吗”? 新姜又问巴厘:“对了,你不是又考律师,这次——” “别提了,不玩律师了,现在流行NBA ,我准备去试试,你个地瓜,考不死我 还就成神了。 方丈说话了:“我和女朋友散伙了,你们老叫我方丈,叫都被你们叫衰了,其 实我早该换个新的,干四化都要几个阶段,我才浪费了一个五年计划,最近我正在 钻研佛学,以前惭愧,虽大号方丈,连寺庙、道庵、卖药的琉璃光佛,谁个是毗卢 遮那佛都弄不清楚,士别三日,老纳如今已深通佛法,渐入化境,领受拈花微笑的 佛旨,一瞬的永恒,当头捧喝的顿悟,新姜哦了一声说”你老妹说你平时神神化化, 原来是化作神了“。我在背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方丈从怀里掏出两本册子, 又念念有词,手诗《心经》,可以清心,背背《心经》,活血舒筋,常看常新,不 会神经,其实呢,男女的离合悲欢我觉得全在”缘份“二字,缘份尽了,也就是该 分开的时候了,有人有缘无份,有人有份无缘,有人无缘无份空自蹉呀,缘分像道 一样很深很沉,又很轻极浅,缘起缘灭,本是自然,所以凡事顺听自然,顺不是不 欲不求,是不可强求,悟通了道,也就悟通了何为自然。世间的痛苦,皆来自人的 无明,善哉制一切,最高的善是自我控制身心的一切,如此便能解除一切烦恼善哉 善哉,阿弥佗佛,谁要一本,免费赠阅普渡众生,只收手续费十块钱,巴厘当即抢 收过一本。格拉底说你还和自己留几本认真看着,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收 钱干啥,”施舍是种美德,是福, 是高境界,我施舍给他一本书,他施舍给我十 块钱,我们都有境界“。”哦,当头棒喝,高!“新姜问乱马:”你怎么样,有女 朋友了吗?“乱马一听没好气,怎么人人一见到我就要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好像没 女朋友我就不是人似的,新姜吃力不讨好悻悻转问宝宝:”不这么问得了,宝宝, 你女朋友有了没“,宝宝说:”你这句话有歧义,首先有了女朋友和女朋友有了没 后者可指怀孕。其次,我没有女朋友,所以女朋友不可能会有,我才不想结婚,如 果人一定要结婚那宁可晚点,女人好麻烦,我老妈姑婶嫂妹,还有接触过的大姐, 小姐们一天到晚就像喜鹊一样吱吱喳喳叫个没完,麻烦一大堆,俗话说:三个姿娘 (姑娘)一个墟,我看是一个姿娘三个墟。格拉底道:结婚也挺好吗,“两个人共 尝一个痛苦,只有半个痛苦,两个人共享一个快乐,就成了两个快乐”,而且,有 个人问一未婚女士为什么找人帮她干活专找已婚男子,她说这样我冲他吼叫的时候 他不会手忙脚乱,已婚男子毕竟经过大场面考验的。新姜道:“女孩有时的确烦, 但有时很可爱,太可爱了,所以她们所有的缺点我都能容忍”。宝宝说:“俗话讲 ‘十个男人九个贱’九个贱男人最贱的就是你了”,萄葡真甜呀,真甜哟,新姜嚷 道。 好了,诸位。我有个提议你们看怎么样,方丈道。他说反正现在他结婚用的房 子空着——三房一厅,以前大伙难常一聚,聚无定所,现在办个光棍俱乐部什么的 大家聊聊坐坐胡吹神扯有个地方诸位以为如何,大家自然拍手称善,求之不得。乱 马说他总算有个地方练他的乐器,格拉底是外省人住简陋出租屋,他说他晚上总算 有个去外,方丈格外开恩给宝宝一间房让他用功,说不定这间房飞出个巴尔扎克, 到时候卖掉房子换架凯迪拉克。另一间给格拉底他没要。 大家绞尽脑汁为宝宝的房间起个名字,最后一致定为“处男之家”,当然说到 一致有点勉强,宝宝就想发表些意见,但新姜说在这充满刺激诱惑,物欲搅流的世 界要保住自己的贞操有多么地困难啊,宝宝又觉得有理,因此以后办了个童子功培 训班,以儒道佛圣经制欲,报名者除他本人外连只鬼也没有,他大叹世风日下,人 心不古,又决定办个道德重整协会,后话不提。但是巴厘认为,应该是失去自己的 贞操比较困难才对。 大家风风火火、七嘴八舌、群情激昂出谋献策,研讨办俱乐部的事宜,革拟订 立各项章程,但在给俱乐部命名的问题大伙有分歧,宝宝认为该叫“卡珊德拉俱乐 部”,他喜欢这个名字,卡珊德拉是希腊神话里的女祭司,能预凶吉,只是开始总 没人信,巴厘反对,他说光棍俱乐部取个女姓化名字笑死人,要够豪气,想当年少 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现在现有的就六大棍王,他一个朋友呱呱一定有兴趣算七个。 格拉底说如果乱马算半个的话“1/2 ”乱马,那刚好可以叫1/2 少林光棍俱乐部。 乱马说论为光棍已挺惨的还要给1/2 咔嚓一下,不过待遇绝不能减半。方丈拍手称 好。我们这间和尚庙就这么盖起来了,我叫方丈,加上我的佛学造诣,自然荣登本 寺住持,自然要有四大班首,八大执事,我任命新姜为首座,巴厘为西堂,格拉底 为堂主,宝宝为后堂,乱马着急了:那我呢?方丈问宝宝记不记得八大执事的名称, 宝宝说等他去查查书,方丈看到乱马一幅想要打架的样子连忙决定八大执事全归他 了。不过少林少林太有力度,我们没什么力量,面且为了不侵犯版权,为表现儒雅 谦逊,就改做小林吧。 新姜笑起来,说他们医院的人管一种淋必治的针叫老林,而我们叫小林。“小 林打老林,毕竟不文明”巴厘道:“犯了新姜的忌讳了,不过我认为这名字好”。 方丈强调说俱乐部谢绝任何女人进入,因为女人是老虎,这一点一提出立马遭到会 员反对,但房子是方丈的,先让他说了算。巴厘很卖力地表态:不准对女人卑躬屈 膝,婀庾奉承,要显我光棍俱乐部人等特立独傲然于世的英雄本色,要做到:站如 松,坐如钟,走如风,见到女人空、空、空。方丈满意地拍手称赞:儒子可教,儒 子可教也。 午后凉爽的清风从海港那边徐徐送来,树叶儿惬意地伸着懒腰,缝隙里的阳光 象几百尾受惊的金鱼在绿绿的水丛里胡蹦乱窜。山上奇诡嶙峋,俯仰百状的怪石忽 然巴厘想起这里有座石菩萨据称很灵验,有求必应,所以大家准备乘船回家时他建 议去拜神许个愿,大伙自然取笑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希望交给一块石头,格拉底说 :“一个人不论在祈祷什么,他总是祈祷着一个奇迹的降临,任何祷辞都无外是这 样的意思,伟大的上帝啊,使二乘二不等于四吧,这是屠格涅夫说的”,宝宝说, 其实人寄望于神说明自己天助,自己并非在自己控制把握之中,人大都需要有倚靠, 会有各自不同的精神支柱,或因了精神支柱而能生存,精神支柱挎了,人也将垮了, 但他不去。 巴厘只好一个人去。 踏着铺满阳光的徒狭的长梯,山顶是个宽阔的所在,四面象城墙一样累满了怪 石——或升或偃,或倾或跌或锐或搏,万众崇敬的大佛高高盘踞在苍天浮云之间, 袅袅的烟雾在虔诚的善男信女间氤氲,当伴着阳光的风偶尔拂来的时候,大佛露出 了一丝清晰的微笑。巴厘找了个位置,他求什么?当然是女朋友了,如果石头菩萨 能让他如愿以偿他下次定来还愿,要是没有,那他来这里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巴厘 对自己威胁大佛有几份惭愧。放眼望了望四周,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裤羊毛衫的清秀 美丽的女孩,他忍不住笑了,女孩发觉了,撩了撩长发问他笑什么呢,巴厘说你这 么漂亮,你还求什么呢?女孩大方地说她希望能找到一个男朋友,那就更没必要了, 这件事对大佛来说易如反掌,要是人人都求得象你这样客气,他老人家也不用整天 板着那石头脸,“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神吗”?“管它呢,有佛就拜,他是什么并不 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做什么。我有个朋友说佛学是一种哲学,它是有精神上的意义, 可人们却用它来乞求物质的东西”。“你不信你朋友的话”?“他说得有道理,我 也有我的道理,而你呢?我也相信你的道理,全世界都有道理,都是道理”。女孩 轻轻一笑,浅浅醉人的酒窝迷得巴厘风吹来险些立不稳,巴厘说真巧哪能,他来求 能否找个女朋友,看来我们志同道合很有缘,女孩掠了掠秀发不好意思低下头,然 后睁大晶莹剔透的大眼睛说她该走了,拜拜,巴厘忙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孩笑了— —晃晃小手又说句拜拜,象只轻灵的小白兔一溜烟地消失在巴厘的视觉范围外,巴 厘傻傻地站着失神,心里忽然有种异样失落的忧恨,他看到匍伏在大佛脚下的那些 虔诚的有着不同心酸不同遭遇怀着各自欲求的善男信女,脸上生出一丝苦笑,而石 头大佛依旧神态端祥,目及远方,永远挂着,那一丝莫名的微笑。 四 从那座白色镶蓝的九层居民楼拾级而上,左边门——不能走左边门,那里面住 着个非常迷人的女子,新姜度算她至多二十四岁,常有一个约摸五十岁的男子不定 时光顾这里,右边门就是1/2 小林光棍俱乐部驻地了,牌子自然是挂在门后的,以 防有关部门要收税或管理费什么的,所以俱乐部是高居八层,实为地下组织。一进 门去,可以看到一张大桌子,正中摆着小书架,这是光棍的争论﹑看书和打嗑睡的 地方,宝宝想在桌上刻个“早”字,说以后若是自己成名后这张桌子也有名了,大 伙说宝宝拿出一千五百元可随他刻,宝宝很高兴,还没下笔就值一千五百元,未来 真是充满希望。把桌布抛开,这张桌子里实是个标准的乒乓球台,遇到有人想打球 而有人不太想一般采取彼此来场乒乓球比赛来决定,三堵白墙除了几幅画挂得是三 五张漂亮的行书﹑隶体字幅,那边的小字写道:“单身汉——没有女人陪伴的一首 狂想曲,这种人经常出没于丛山峻岭,在不完整的江山中失去众多美人,他们最爱 干的事就是梦中的一厢情愿。”大幅的摘录的是历史学家大学者李敖的《不交女朋 友之不亦快哉》:不必巧言令色学哑巴狗样对女友作讨欢状,不变快哉。 不必绞尽脑汁,苦思财源,请女友上馆子看电影,不变快哉。 不必时刻拿照妖镜,整饰仪容…… 不必担心别人横刀夺爱,但可横刀夺别人爱。 不必在女友父母面前装孙子。 不必朝夕背诵,你是我冬天的太阳,夏天的冰淇琳。 又贴了一张还是李敖先生的《不讨老婆之不亦快哉》其一:不必跟人家丈夫比, 不须为出息拼老命,没出过国,不怕埋怨…… 其二:可含泪大唱“王老五……” 其三:打麻将不怕输,输了不怕被拧耳朵。 其四:可公然喜欢女明星,可以在墙上贴大腿女人。 其五:有帐自管,有银子自己花。 其六:可十天半月不洗脚,不须帮母大虫烧洗脚水。 墙角还有些零碎格言名句,诸如老宣:恋爱的深井,跳入则易,爬出则难,极 端的有:在一切野兽中,没有一种像女人那样害人。托尔斯泰:“瞧,那帮女人, 把她们当作社会上必要的罪恶,躲开她们,越远越好”。 左面最前面一间是主卧房,床、电视、音响,第二间自然是宝宝的处男之家, 混沌未开,养天地之灵气,聚日朋之精华,既是乳臭未干还是让我们看第三间:摆 着书架,一个麻将桌,新姜的人体骨骼模型,墙上挂着方丈收藏的非洲部落、印度 魔神和西藏民间面具,两幅画:蒙克的《渴望》、葛锦北斋的《风和日丽》。阳台 吊的那个沙包是格拉底的,有气的时候他就打沙包,沙包的生意很好顾客不少。回 到大厅,先看着摆饰着的那把小提琴,这是俱乐部不俗的音乐水准的象征。呱呱很 不好意赶紧也去练一门乐器,他认为打鼓是力气活而他有的是力气。不能不提的是 这面镜子,镜子古时有避邪的效用,西游记,封神演义里有照妖镜,西方神话童话 里有魔镜。古人云:“君子每日三省”,方丈说,我们每天要对着镜子喊:我是最 棒的,没人理他,镜子嘛,不过是你对它皱眉,它就皱眉,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 “ 五 星期六晚,俱乐部第一届光棍代表大会隆重召开了。 “好,好了,肃静,嘘咳,大家静一静——啊”,方丈清清喉咙有气无力摆了 摆手,“静一静小朋友们”,这个传统的官僚架势摆起来是如此的轻松写意,巴厘 嗓门大,肃静!听我们住持大人训话,公鸭式的呷叫撞向四面玻璃满回来当即把喧 闹扑灭,先生们,各位同仁这是本次俱光部召开的首届光棍会议,大会的讨论论题 是呱呱插嘴:“如何把女孩子骗上床”,乱马,把他拖出去痛打20大棒,乱马一摊 两手,叫我们打节奏不可以,没看他满身横肉,我们这里没人打得过他,我叫乱马, 可不叫乱打,我不想得保持我这副排骨的完整性,方丈也看到横肉了,一皱眉说那 好吧,叫他写份检讨反省一下,呱呱说他宁可被打也不要写,他最怕写这些东西, 方丈说好吧,法外开恩,写二份检讨。我们这次探讨的问题首先是关于前棍的前途, 光棍也有前途?有——前途广阔,据昨日报纸称:未来的20年男性人口比女性多出 七仟多万,这就是说未来将有源源不断,势不可挡的光棍大军加入到我们队伍,那 样的话——方丈激情豪迈兴致十足的手势刚举到半空就被一阵凄历怪异的抽泣声给 击落下来——格拉底鬼哭狼嚎:“呜,欧,啊啊……房子已经这么难搞,城里的女 孩又这么拽,比例又这么小了……” 巴厘:“哎,苦命呀,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也想哭了,呜,你个地瓜!”两位 难兄难弟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方丈大声嚷:“搅和什么,20年的事你们紧张什么”。 20年,巴厘揉揉眼说不早说,可20年之初至少也有铁定的二仟万,光棍的日子我受 够了。 新姜:别老光棍、光棍,多难听, 我们是棍,但有光,我们是单身贵族哟! 方丈是公爵,我是候爵,巴厘是……,“什么公猴母猴,你又有钱又带电,只能算 候补光棍,假汉棍,而我是准光棍,白天不怕夜的黑,假光棍不惜真光棍的苦啊, 你个地瓜!巴厘说。 宝宝说:我就不在乎,你真是我们光棍中的败类。 格拉底道:你没有紧迫感,如果没有紧迫感,我们希望能找到的老婆就会越难 越少,漂亮可爱的女孩最奈不住寂寞,是最憋脚的守城官,老早地就被猴急的男子 攻占俘虏了,好比一抢手的物品,大家争拥着去排队,你优哉游哉,好了,等你想 去了,没了,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然后剩下的是自持颇高的和较糟的, 自持高的高不可攀,糟的你下不了手,然后你看看你几岁了。18岁我们的理想是非 美丽富有的女性不娶;20岁择偶的条件是:美貌与智慧并重;25岁:美貌即可;30 岁:智慧也行;35岁:谈得来的就算了;40岁是女人就行了。古语有云:一进候门 深似海,现在一进光棍俱乐部的门,抱终身荣誉证书小本本深海翱游吧。 宝宝推了推眼镜说:“社会学家布劳在《不平等与异质性》一书里说:”社会 交往也就是社会交换过程 ,社会交换就是个人之间或群体之间互惠互利过程,也 就是说;两个处于实位不相同的两个地位维度上位置大致相同的两个人——他举个 例比如蓝球明星和舞会皇后,由于他们可以根据大致相等资源进行互惠交换,他们 比在一个地位维度上地位有所不同的人更有可能建立一种友善或亲密关系,而其实 就是古人说的门当户对,金门对金门,竹门对竹门,花对花,柳对柳,畚箕对扫帚。 这种陋习应该批判反对,遗憾的是它几成一条定律。巴厘一头雾水,噘着嘴说这很 不好。格拉底问那又怎样,很简单,宝宝答,那就是说——,格拉底屏息伸长脖子 敬听,——改变自身地位,格拉底跌回椅子,“哦,蛤蟆,我从出娘胎到现在一直 做的就是这档事,一直做不到的也是这档事”。方丈发话了;我真不明白,结婚有 什么好,女人一个个口蜜腹剑口是心非,不是因为我被女朋友甩了我有意见,而且 你们也看到了我多爱她对她多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看得多了,我毕竟年长, 经验比你们多,《大般涅繁经》就有说:“女人是魔王,能食一切人”,叔本华和 尼采可谓对女人了解得最为透彻,叔本华说女性是精神上的近视者,她们只顾眼前。 在她们的观念中,赚钱是男人的本份,尽可能花钱是她们应尽的义务。女性是弱者, 没有雄浑的力量,于是造物主就赋于她们狡计,伴、佯装,虚伪赖以生存,好比狮 子的天赋,狮子有锐爪,利齿,柔软的乌贼有墨汁。爱情有什么好呢?叔本华说: 情爱纠纷可以使人计划出最恶毒的事件,拆散最贵重的父子和友情关系,为了爱情 有时候连牺牲生命、健康、地位、财富也在所不惜。另外,在某种场合,它还会使 一向正直的人忽然谎话连篇,使秉性忠厚的人变得忘恩负义。尼采有那句千古名句 你们一定知道:“一二三,大家一起说——”,众口一词:你要到女人身边吗,别 忘了带鞭子。 对,很好!尼采还教导我们:“掉到谋杀者的手中,岂不比堕入女人的梦乡里 还要妈吗?爱情是对孤独者的最危险之物”,金出良言啊,真是人间智慧之极品。 巴厘在一旁不住地点头不时地称是:对,太好了,女人就不是好东西,可是— —格拉底和乱马一边傻笑一边接过巴厘的话异口同声:“我们还是喜欢女人”。方 丈仰天长叹一声:“叔本华老先生又说:”恋爱并不是靠理性智慧,而是本能‘, 这个人啊,一到了发情期,千军万马也拉他不住“。 宝宝说:“普通语义学说每个概念都有内涵与外延两个方面,故应找出所指者, 我说苹果很甜,指的是这个苹果很甜而不是那个苹果,方丈讨厌女人,是恨女人1 女人2 或女人3 ,而未必是女人100 ,女人101 ……”。巴厘摸着脑门皱着眉头, 格拉底解释说这是柯日布斯基的理论,是分析哲学。方丈说那我们不要说话好了, 我们说今天天气很好,哲学家说我们应该注明地点,别处的天气未必好,好是怎样 好?是正出太阳的好,还是没有日头的好?有风的好还是没风的好……,新姜很不 耐烦了打断方丈道:我看我们的俱乐部也该有个图腾,就是部标部徽,住持你看应 该——?巴厘插嘴道:我看就金箍棒吧,简单明了,而且——他狡黠地一笑——是 如意的金箍棒哦。 新姜笑道:“行啊,‘迈向未来的桥梁就是阳具’(劳伦斯说)”。 方丈直摇头说不雅,加一个光环吧,光环像个C ——意club ,上面写上俱乐 部全名。 巴厘摸摸头道:“阿头,行啊,这就全了。我只想到棍子你倒想到圆圈了”。 新姜:“几乎所有象征广义上看都是性的象征,但也未必谁都能联想得到哟!” 方丈学着巴厘的模样摸脑门,“老纳毕竟年长几岁,考虑问题比较周到”,乱 马来劲了,既然有部标就该有部歌,我以为——,“我的意思是”方丈打断乱马 “这个符号很像空集,正体现佛家思想……”,“好了好了,我们首先来个前奏” 乱马想了一下,就来首《风阳花鼓》:左手锣,右手鼓,手拿着锣锣来唱歌,别的 歌儿我都不会唱,就会唱这首光棍歌,大家也来劲了接着唱:哜个隆咚呛咚呛…… 咚咚一个咚咚呛咚呛,“停,stop!”新姜作裁判暂停手势:“卓依婷可不是这么 唱——是:飘飘那个飘飘,嫖一嫖,嫖嫖那个嫖嫖嫖一嫖”,乱马忍住笑说:“然 后开始《光棍之歌》,由我来作词作曲,这段旋律穿插在这首歌之中,乱马甩电吉 他拧起来……。 新姜嚷到算了吧,你,别让我们头痛了,乱马像早有预料说那你们有什么主意, 反正曲子必须慷慨悲伤,豪迈凄凉……,巴厘挺身出来唱道:万里长城永不倒,千 里黄河水滔滔——豪气吧。不行,不行,新姜不屑道:这首才好——妹妹看着我来 笑,我知道她来等我抱一抱,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得那个妹妹笑弯了腰,抱一抱 那个抱一抱,抱得那个妹妹上花轿。巴厘高兴地嚷道这首好这首好,呱呱也跟着唱 :抱一抱那抱一抱,抱着那个妹妹去睡觉。方丈大叫道:住口,要思想健康的,要 积极向上的,就《健康歌》吧: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让我们一起来做运动……先 做深呼吸……快快乐乐,让我一起活到老……算了算了,还是用少林寺的主题曲: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来把你敬仰……精湛的武艺……少林寺威名远扬。 乱马在一旁斜眼歪嘴:没文化的家伙。巴厘拍脑袋大声叫道:你个地瓜,这个怎样 ——一根筷子哟,一折它就断,十根筷子耶,扮也扮不倒……格拉底赞同道:“就 这样了,一把筷子耶,一折它就断,十条光棍哟,愣是弄不弯……同舟共济海让路, 号子一响浪靠边,百个争流千帆进,波涛在后岸在前……积极进取一力争上游,雄 浑威猛,很好嘛。大伙思想空前活跃,情绪异常激动,又想出什么《敢问路在何方 》,《十分爱情七分骗》《三分爱情七分泪》《让我在雪地里撒点野》……乱马你 说呢?乱马说他要回家了,他能说什么?说了什么?他什么说了?巴厘摸着脑袋对 宝宝说:赶快,叫刚才那个什么司机的帮忙把他的话分析分析,是线束,还是引擎 出了问题。艺术部门的话儿被外行横插了一腿,乱马的排气管肯定是不顺畅,巴厘 想。 六 方丈到俱乐部,他照了照镜子,脸渐渐融成一团雾。 他决心重新振作起来。 朋友为他介绍了一个女孩。方丈约她下午见面。下午下雨,天空很灰,亮着灯 的咖啡屋象是谩天冰雪寂僻山庄里红红的壁炉。方丈觉得下雨并无大碍,女孩也同 意,于是两个坐在咖啡屋里。 雨滴儿葡伏在他俩身边的落地玻璃上,画出微波荡漾,把玻璃外的世界搅得朦 朦胧胧、黯黯淡淡,一辆莽撞的摩托车飞似地掠去,激起一串水箭,防不胜防的路 人手忙脚乱失魂落魄在后面破口痛骂,但叫骂声被雨声淹没了,方丈远远看到那人 像鱼缸里的一尾金鱼,咖啡厅里飘游着沙沙沙的声响。 她喝咖啡的姿势很优美,简直象首小诗,恬静、轻声细语流溢如水的涓涓柔情, 方丈不由得喜欢上她了。他们谈着谈着,淡淡地品着咖啡,没话说的时候就静静地 听雨。方丈根本没想到是否冷落了她,他走神了,当她重复加重声音时,方丈尷尬 地把责任推给嘈杂的雨嚣。她说,她喜欢雨,喜欢那种清凉、洁净、淡淡的忧愁的 味道。方丈陪笑了一下,可爱的女孩,可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恨这一切,我 就是……他的微笑醮了一位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最终还是和那女孩分手。 女孩说你怎么啦,在想什么呢?方丈不知怎么回答她,他管不住自己,他不想 挽回什么,她很好,他知道错过了以后也许没机会遇到更好的了,但他不想挽回。 就像那天下午那场霪霪灰雨,绵绵而百无聊赖,不知为什么,毫无所谓的就这么下 着,下着……沙沙下着。 那时咖啡厅里放着张宇那首老掉牙的歌:雨一直下,气氛不大融洽,青春耗了 一大半,原来都是陪你玩耍……。 宝宝照了一下镜子,嗯,看上去蛮可爱的嘛! 这个自恋症的家伙单位里做打字工作,当过打字组组长,手下有一人。打字好 像是女性工作,但宝宝也不在意,每天编表作格,打完那些冗长哆嗦、一成不变、 面目可憎的东西有空闲可以看一下书他就心满意足了,偶尔还能指正领导们的语法 错误,填充一下他们的词语匾乏。 慢慢觉得有些东西闭上眼也可以随便敲出来时,他被领导敲了一顿,组长也没 得当了,换了一位科长的亲戚来接替。宝宝不会搞什么人际关系,在他看来和周围 那些人打交道闲扯不不如继续敲他的偏旁部首,他只想静静地看他的书。 可是对他而言,这世界哪有安静的地方,在他家七口人挤居的狭窄空间里,宝 宝在墙上挂了一个“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横幅被他老爸扯走了说碍地方,家里人磕 碰争吵,亲戚的走动,小孩的哭叫打闹——潮起总有潮落,待到潮落时宝宝想:可 以为理想奋斗了,老妈又叫他去买煤气,买米,交水费,奶奶开始唠叨:没出息呀, 你的朋友,同学多有本事……,老爸说:乜理伊,活活给伊气死,没用……水笼租 门锁也没事理……,这个时候宝宝就做一点哲学思考,虽然做完哲学思考后他还得 去买酱油。 “是”在海德格尔那儿有存在之意,英文语法里There is / are 也表存在, 所以“是”表示你存在,就是说你必须是点什么,你才存在,反之你就是透明的, 确切点说,近似天限的透明,所以你最好是个官,是个经理,是主任,工程师,商 人,医生,律师,警察,是个有权的,有力量的,可以卡卡人一刀难人。可以和别 人进行利益交换的,你就有用了,有用就是真理,我们要追求真理。 宝宝也追求真理,但不是这样的真理。自己什么也不是,既不存在,既没用, 还要惹人讨厌,真对不起大家,但他也是个人,也许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但他觉得 并没有什么不好,别人为何要伤害他呢。宝宝朝镜里作了个鬼脸。 他单相思上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早就心有所属,宝宝就是爱在危险的钢丝上 晃悠,他想:人总得有点希望,这样才能支撑快乐地走下去,尽管所谓的希望根本 就算不上希望,走着,然后期待着,期待着,然后走,左满舵,前进!他觉得自己 是个船长。 格拉底瞪了一下那面镜子。 他很害怕收到乡下父亲寄来的信,他省吃俭用,一有钱就尽量汇回去,父亲年 纪老了,不能干农活了,弟妹也一个个走的走、嫁的嫁,上次父亲摔坏了腿他回去 过一次,家里人要他留下来不要再出去,可是他实在无法在呆下去,每当他看到乡 里一望无际的荒山野岭,破陋的孤僻,想像着他将会像他家里的那头水牛一样地在 烈日的水塘边啃草,甩一下尾马驱赶一下蚊蝇,他就感到窒息,他决不要一辈子做 个农民。他以出外赚钱比留在家里赚得更多,到时要接父母到城市里住为理由和承 诺连哄带骗逃离那个地方。 镜子模糊了,成一封信,在县一中的成绩属中上游格拉底高考失准落榜,象诸 位猜到的,他妈病倒了,他放弃再考出外打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不一年就进了 一家陌生的医院,查出得了个还不陌生的肺病,但他还是害怕极了,打针吃药总算 过去,赚得钱全用在买药了,不想上个月又感染了胸膜炎,胸腔积液,发烧说胡话, 那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初初两个晚上躺在陌生的白茫茫的病床里象浮游于幽冥世 界。格拉底想如果他立即死掉,除了医院——因为医院担心他付不清帐单,有谁会 在意他知道他呢,他几次想打电报让家里人来看他忍住了。 幸亏后来新姜、方丈几个朋友帮忙他才挺过来,现在他欠人很多钱,工作也因 得病丢了,他展开信纸,上面说家里近来很需要钱,你也很久没寄钱回家了,信纸 末尾写道:孩子,俺知道你们年青人爱玩,城里有很多好东西,我们可不能跟人家 城市人比啊……。 格拉底离开镜子走到阳台,他看到楼下几个小孩在快乐地踢球,他开始打沙包。 用头撞然后是手脚肩背并用,他不知道究竟该找谁算帐,沙包先生,独自揽起了世 界的悲壮,保重吧,沙包先生! 七 这是个懒洋洋的下午,天蓝蓝的,阳光灿灿的,不愠无火,宁静的偶尔中丝丝 凉风麻酥酥地催人欲眠。巴厘拌擞地从书桌前站起来望下楼去,几个青春可人活泼 浪漫的女孩嬉笑打闹着过去。仿佛嗅到她们身上阵阵香气的巴厘两眼发绿,要不是 眼前两块玻璃挡道他两绿眼早从眼眶奔窜出去。他无奈地伸了个懒腰,没女朋友的 日子可真难过,真搞不懂,女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窗台的那盆月季花看起来象是刚从沙漠旅行回来,花叶萎垂,奄奄一息,充满 无限同情的巴厘对它说:伙计,你需要爱情的滋润啊,可是我给你浇水,谁又为我 浇水呢,我们还是同归于尽吧。可怜的月季花假使有灵会祈祷保估巴厘速速找到他 的情人吗?当然不会,月季明白,自己是“月季花”可不是“越季花”,犯在巴厘 手里,横竖是死定的,这不,巴厘又吟诗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亡, 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凄凉,凄凉…… 刺目的阳光从窗台一侧挤了进来,只才那么一会就热辣辣地搅得巴厘很烦燥了。 这时人们都在午睡,四下里死般的寂静,天空蓝得近乎空洞,三面楼墙作势向巴厘 逼压过来,巴厘想算了,到俱乐部转转吧。 俱乐部只有方丈和新姜两人,新姜问方丈我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得荒,方丈说: 生活嘛就是如此,你不想如此,咦?它还就是如此。于是两人继续在纸上比比划划 画着表格之类的东西。 巴厘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准备评选本年度最具魅力光棍先生。乱马和格拉底已先 报名。新姜说:格拉底又高又瘦,1.82身材,顶天立地很具棍王状态。是热门人物。 巴厘异议说此言差矣,不就是瘦吗,正牌的光棍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伸出像 非洲羚羊似的细腿,又撑起上衣亮出胸前若长白山脉似的排骨,方丈好奇地去敲他 的骨头,当即来唐诗一首选道:“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上前敲瘦骨,犹自带 铜声”,巴厘得意道:厉害呢!好马,不,好人,还有呢,上次我老妈扫地回手抓 扫把时抓到我的脖子,我一说话吓了她一跳……眼看两位评委快要被说动了该是欲 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巴厘附耳道:“最近我又量了一下,哈!十一厘 米,合格啦”新姜斜眼道:是吗?你以为在种芝麻,芝麻开花,节节高。巴厘说不 信给你看一下,新姜说不必客气,他没带放大镜 ,巴厘说这次评上首届最具魅 力光棍先生对他而言具有划时代意义,在俱乐部史上留下光辉一笔不说,更重要的 是一雪当初八厘之耻,扬眉吐气。若能玉成好事,到时自然会重酬二位,感激之情 若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方丈和新姜笑了起来:“既然巴厘态度如此坚决,如此诚恳, 勉强答应你啦”,巴厘兴奋得直点头:君子一言,无马可追,这时门铃响,是乱马 要来练琴,巴厘最害怕听到乱马弹吉他滑弦那个刮玻璃的声音,便起身告辞,临走 推门露头:顺便问一下,有什么待遇。好处多多,只须尽一点义务,看来不错。也 没什么啦,就是每星期日下午由你打扫这里的卫生和星期六、日烧水冲茶,任期半 年,光棍先生一年选两次。那好处呢?巴厘整个身子露出来,好处就是荣誉,我们 会颁发一张奖状。巴厘忽然对乱马露出笑容:哗!乱马,士别三日又让人刮目,啧 啧啧,英俊潇洒,气宇轩昴,我以为是齐秦驾临,你们看,乱马才是人才,就选他 吧,我走了。巴厘一溜烟不见了。乱马莫名其妙,他说,上午看了巴厘借给他的几 集日剧,很吸引人呢,想不想听情节。方丈想说不听但乱马已经自顾讲起来了:一 位生活在刻板无聊,冗沉工作里的清丽文静的银行柜台小姐,她喜欢闲时坐在电脑 前与网友交谈,一天她收到一个错投的乐曲邮件,她入神地反复听了几遍,把乐曲 邮回了它的主人hata君,hata君就是竹野内丰,是个作曲家,仍未从离他而去女友 的阴影中摆脱出来,起初他并没留意,后来他看到她对乐曲的感悟开始想认识她, 他自称自己是九州一间学校的音乐教师,而她田中美里则说自己叫睛天公仔,正在 巴黎艺术学院学画,她向他绘声绘色讲述巴黎风物,每天的生活,虽然那些都是从 杂志里看来的,内疚中也有很多快乐,他们在电脑前各自诉说自己的遭遇感受,回 旋着这样一句话:当两个人肉体水乳交融时也许彼此更不了解,他们发现彼此越来 越被对方深深吸引。其实两人工作的地点就在东京的同一幢大厦内,彼此是认识的, 但并无好印象,他像个花花公子,她则是言不动众平凡普通的职员。 乱马说:我真喜欢田中美里呢,我爱上她了,方丈说无聊,他要走了,他还得 去运一批货,但乱马继续讲:两人对工作都很卖力认真,美里对顾客永远是笑脸相 迎春天般的气息,连哆嗦难缠的老太婆也喜欢她,竹也是个有名的作曲家,正为广 告歌谱曲,为了客户要求,为了商业利益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才华。美里参加了同事 举办的相亲活动被一大公司高级白领A 君相中猛追,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偶然间竹野 内丰帮了她的忙,冒充她的男友吻了她一下,欲使那人死心,但美里不满于竹也不 认真行为。睛天公仔继续发邮件给hata,说下午午餐时远远望到桥那出的自由女神 像好美好美,第二天她在报纸上看到法国自由女神像早已远抵日本展览了。 方丈问然后呢?乱马说你该去运货了,听完再去不迟,方丈来了兴致,我就看 到这里,下星期再看,方丈扫兴地去打电话。 方丈从三轮车后座下来给踩车的和自己买罐饮料。自从娜娜和她分手后他就辞 去教育局的工作下海赚大钱,做了一些生意不成功后决定开间书店,这行他比较熟。 他透过橱窗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她在试着衣服,她比以前更美了,那满足幸福 的笑容散射出对他十足的潮讽。 方丈跳上三轮车,目送着她——娜娜和一位男子上了架红色跑车缓缓远去。他 张开四肢横躺在一摊书上,似乎要任凭毒辣辣的太阳在他身上爆烈,真是没办法呢, 一口气愣是吞不下,也毫无办法,方丈痴呆地望着明晃晃的太阳。三轮车友在草帽 下吹着口哨,车子踩得嘎吱嘎吱直响,方丈对他说:“你到后面,我来踩”拭了一 把汗企图也拭去刚才看到的那道白皙美丽的甜笑的脸,可是她就像汗水一样又泌了 出来……。 八 为准备俱乐部一年一度的光棍晚会,身为编剧兼导演包打杂的宝宝开始排他的 节目——玩转时空罗米欧朱丽叶。全剧分四幕,共八场,布幕拉开,朱丽叶(乱马 饰)静静地躺在那里。 剧情是这样的:两个家族势如水火,多情儿女不能结合,好心神父设计让朱丽 叶服药假死逃避和另一个人的婚礼并去信通会罗米欧,但罗米欧未收到信,他以为 她已死了就买了毒药去见朱丽叶以死殉情。 罗米欧(新姜饰):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对着苍天说:“啊!亲爱的朱丽叶, 你为什么仍然这样美丽,难道那虚无的死亡,那枯瘦可憎的妖魔也是多情的种子, 所以把你藏匿在这黑暗的洞府里做他的情妇……我要留在这儿,跟你的侍婢,那些 蛆虫们在一起”。新姜抱怨他的台词太长,而乱马倒好,躺在那一声也不用吭,宝 宝说是这样了,男人就是吃亏点的,结婚前拼命说,没话也得找话说,婚后想说也 没得说了,新姜只好作罢。他冲上前去扑在乱马身上,一看到乱马披着红头巾,两 脥涂得象猴屁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像狼外婆似得险些没呕吐出来,难怪罗米欧 急着要自杀,新姜强念道:噢,my god!枯瘦可憎的妖魔,我不愿和这只蛆虫在一 起!宝宝忙咔——咔,新姜掏出毒药瓶又继续背道:我要在这儿永久安息下来,从 我这厌倦人世的凡躯上挣脱恶运的束缚,眼睛,瞧你最后一眼吧……来,苦味和向 导,绝望的领港人……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新姜倒下。忽然又爬起来问 宝宝道:“瓶里装的是什么——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好营养好,哈哈哈……妈妈我 要,再来一瓶”,宝宝喝斥他躺下。 朱丽叶醒过来,看到倒在身边的爱人。 乱马:善心的神父,我的夫君呢?……唉,哀家,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 我吗,我要吻你的嘴唇,也许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啊……人声吗,我必须快一 点了结,啊这是你的匕首吗?不是名牌,哦,罗米欧,你真不够品味,我宁可死在 皮尔、卡丹手里,也不愿叫这无名小辈夺了性命。罗米欧忽然睁开眼睛说:它还是 很好使的,随便啦。 朱丽叶:随便?你们男人就喜欢随便,样样事都满不在乎,你忘记我妈的生日 也算了,情人节送我一枝玖瑰就了事了?陪我逛商场老是心不在焉,我和姐妹们谈 话你又老打嗑睡,既使被我们的笑声说话声吓醒也能立即又睡下去,还有——喔! 上帝啊,你还活着,亲爱的,是你百毒不侵还是毒药百毒不侵,莫非是我的诚心打 动了上帝! 罗米欧:药是在抒情大药店里买的,买一送一,这药挺便宜的。 朱丽叶:难怪,前段时间它才被卫生局查封,停业整顿,最近怎么又开张了, 我都告诉你了,你就是不听,别买便宜货,便宜没好货,你看好了,你就是不听, 现在好啦,上当了是不是,不听妇人言吃亏在眼前,还有啊,你一定是没收到神父 寄给你的信,我都叫你买支移动电话了,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要不然你可以接 收E-mail,可是你买台电脑就会打游戏,你去求求你父亲,想办法弄些钱,买只世 界通什么的手机,走到哪里也能听到我的声音,多好啊! 就是不听…… 罗米欧:(暗想)你能赶紧闭嘴才好,上帝啊,让我死吧,我要安静!“我父 亲的钱我一分也不会要”。 朱丽叶:哎哟,狠心的罗米欧,我真命苦哟,我还指望能去巴黎旅行,哦,罗 米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不爱我了吗?我老早就怀疑——就怀疑你了。你和 那天那个女的一定有问题,但你刚才为我而死的举动又叫我感动好感动,但感动归 感动,怀疑还是要的,去年三月八日你很晚才回家,忍到现在我不得不问你了,那 晚你去了哪里,你如实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你不能不告诉我……。 幕布在朱丽叶喋喋不休中缓缓合上。 第二幕:《泰坦尼克号》罗米欧变成杰克,朱丽叶幻成罗丝,在划开碧浪乘风 前行的巨轮上两人前世今生再续前缘。 第一场:罗丝(乱马)站在栏杆边作势欲跳。 杰克(新姜):小姐,等等,请问几点了? 罗丝:表给你吧,我要死了。 杰克:如果可以的话,你的耳环,戒指…… 罗丝:当然。 杰克:对了,你未婚夫不是送了你一挂蓝宝石——海洋之星,掉在海里就可惜 了,是否…… 如果你不给,我会把这艘船弄沉。 罗丝:你弄沉好了,省得我要从这么高跳下去。还有,笨蛋,海洋之星我男朋 友还没送给我呢,剧情还没发展到那里——宝宝急嚷道:咔,咔,好了,好了,你 们两自己编得了,我没眼看了。 杰:是的,我太着急了,你跳吧,我不打拢你了,不过我想你可能不敢跳,你 看海水多冷多暗多寒,我小时候有一次……算了,不说这么多了,你以为我会说那 句:你跳,我就跳,别傻了,女孩子这么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我是吃饱了撑得荒 跑来这里高台跳水;你跳,有本事你就跳,你的裙裾会像一朵鲜花,像美丽的海蜇, 象蒲公英在晚空里飘舞,然后一下子没入滚滚暗流,卷入螺旋浆搅得血肉模糊,身 首离异,飞溢四处,你跳呀,弄破了裙子,扭到脚可别哭。 罗丝:少用激将法,本姑娘可不吃这一套,你叫我跳,我就偏不跳,现在什么 年代了,只有男人听女人的,从没有女人听男人的! 杰:我正要和朋友打牌呢,有兴趣一起来吗? 罗丝:不了,我还有事。 杰:玩骰子呢? 罗丝:对不起,我很忙。她又回头看翻涌的海水。 杰:麻将如何? 罗丝:麻将!你怎么不早说,快,过来拉我一把,先说用哪种打法…… 第二场:巨大的泰坦尼克号船头,醉人的英仑美奂的夕阳,清爽呼啸的海风, 无垠金黄、桔黄、橙黄、淡黄,碧波荡漾…… 杰克缓缓地托起罗丝张开的双臂,泰坦尼克号是他们的,美妙的爱情是他们的。 世界是他们的…… 罗丝问:我们俩摆这个姿势看起来会不会很傻? 杰:傻得过别人学我们这个姿势,观众就是爱看,真没办法,他们比我们还兴 奋。 丝:要是来这里站一下,他们就知道味道了,我跳栏杆时还没这么害怕。 杰:是吗?我还以为你比我勇敢,我只好硬撑着,下次打死我我也不这样玩命 了。 丝:很刺激,不过一次够了。 杰:想下次也不行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阻止我到船头的那家伙灌醉摆平,他说 他要去请示领导,等待批复,等他请示来泰坦尼克早沉了,你想,我要是没点酒量, 也不敢带你到船头来疯。 第三场:泰坦尼克号沉入海底,杰克带着罗丝挣脱旋窝,他们浮出了水面。杰 克找到了一块浮木把冻得发抖的罗丝推上去,杰克浸在冰洋里奄奄一息。 杰克:答应我,为了……为了我……活……活下去。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罗丝:我答应,杰克你醒醒哟,你不能就这样狠心地走啊,呜呼,我好命苦啊, 你丢下我孤儿寡母怎么过啊,你这狠心的家伙——咦,这词好象不对,我答应,我 会活下去,一定,可是,世界不是太残酷了么?芸芸众生,竟是刚好我俩在茫茫大 海里的一艘船上相遇,相识,我不后悔;我们相爱了,我不后悔;你刚好会画画而 我乐意给你画我不后悔;别的船没事,就我们的永不沉没号沉没了我不后悔;我本 来可以坐船走我选择留下我不后悔;我们可能一起被吞入海底的,我不后悔;我们 两一起脱险了一起浮出了海面看到美丽的夜空,我们拼命挣扎,呛水,我不后悔; 可是……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一块木板,就只有这么一块浮木,而 它刚好只能浮起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有两块浮木,三块浮木,呜呜……。 正准备排第三幕《廊桥遗梦》,俱乐部来的人多嘴杂嘈嘈嚷嚷乱作一团,宝宝 只好作罢改天再来,他见戏有了进度,而且雯雯也来观赏,兴奋之余,请大家明晚 吃狗肉,乱马说明天该轮到他预奏他新作的几首曲,请大伙务必都要来。雯雯说她 也要来吃狗肉,新姜不让。说光棍聚会你捣什么乱。希望雯雯来,宝宝想,大家倒 是其次。 九 星期天早晨天气非常好,是绝佳的睡懒觉的天气。虽然大伙极不愿意,还是早 早地正襟危坐等候音乐大师的莅临,乱马试扯了两下弦,巴厘赶紧跑去关窗门,说 牺牲哥几个,幸福十亿人,的确,在周围的酣睡着和已醒了的邻居们看来,乱马的 琴声就象清明时节的雨——路上行人欲断魂。乱马可不理这套,只是初初有点紧张 心神难定,方丈是里面众位音盲中不算太盲的,他干咳了几声,但乱马没问他,而 是问巴厘,音乐声跌荡沉潜,劈头盖脸一开始就是极快的速度,巴厘回答说很乱, 乱马说:“这就对了,乱就对了”,格拉底插嘴道:“不乱是音乐的不幸。”不合 谐和的音符穿插跳跃,激情、流水、呜咽,闷长不可抑制,不可捉摸,像乱马那一 头暴风摧柳似的乱发。巴厘开始想瞌睡了。但睡不着。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一段柔 慢的低呤牵引着他缓缓于梦乡的门口,欲拥抱咫尺的彼岸了,一阵凄历的尖啸泼妇 般从半空斜劈过来,狂风巨浪汹涌澎湃一瞬间又把他打回此岸。这种欲睡不能不睡 也不能的折磨真是要命,可巴厘又找不到关掉这个噪音的开关。新姜忍住了一个哈 欠,但第二个哈欠招呼也不打一下破口而出,乱马越拉越起劲,乱发象头牛士一样 有节奏地舞蹈,表情像一口痰堵住喉咙,方丈居然感动得眼泪盈眶。宝宝羡慕极了, 不明白这象锯木头的声音何以有这么大的魔力,方丈说唉你们不懂,说了你们也不 懂,不懂就是不懂,总之就是感动。你们要感觉,用心去感觉,乱马真是很有潜力, 可惜少了机会。“音乐这东西要是能用语言表达要音乐干什么,虽然我也听不太懂” 格拉底说。宝宝想挤出一滴眼泪表明自己身上也是盈动着音乐细胞的可惜未能如愿。 看到巴厘坐立不安的怪魔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问巴厘,好听,怎么说呢,总之就是 感动,巴厘说。 伟大的演奏会终于落幕了。当乱马为此次演奏会的成功致谢词并表示不日将再 来一场时话音未落大家先从好不容易刚刚离开屁股的椅子上重重地跌落回去,呱呱 嘀咕道:我从小学到现在,被老师罚,父母打从没象这次这么难受,妈妈呀,我要 回家。新姜忿忿地说:乖,别哭,真是的!还惨过纳粹党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那里 还可让人洗澡,巴厘接过道:打瞌睡也打不成,辛苦。 宝宝拍着乱马的肩膀笑着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小说和你的音乐一样的水 准。我们可是同病相伶,我们不要管这些乐盲,我们是鹤立鸡群。阳春白雪,曲高 必定和寡。这群小鸡鸡哪里听懂鹤语。乱马仰头长叹:“欲将心事付摇琴,知多少, 弦断有谁听”啊!,宝宝是我的知音。我再拉几条给知音宝宝听吧。宝宝一皱眉说 除非你肯听我读我写的小说,乱马说艺术怎么用交换,还是不要了。宝宝说就是嘛, 又问你那些曲子表达了什么,“爱情,事业” “都是”? “像你写的小说,你的厚厚的小说无非就是爱情”。 “可我怎么听不出来” 方丈说那天楼下邻居向我提意见,说练琴嘛也不好说什么,但能不能在冬天才 练,他们可以关上窗户,夏天关窗太热了。我说尽量吧,不几天一位大婶找我谈话, 叫我在夏天拉琴就好,别在冬天也拉琴,她一听到那声音就发冷。 十 宝宝早早地携了狗肉啤酒有关配套设施在俱乐部恭候大家。觉得无聊拿了乱马 放在这里的几集日剧看了起来。巴厘最先到,他也是个日剧迷,哈日族实打实的铁 杆成员,什么竹野内丰,常盘贵子,木村拓哉,松岛菜菜子,菅野美穗,藤原纪香, 反町隆史,织田裕二,铃木保奈美,每星期窜红逼现的新美眉,像肯德基新推出的 炸鸡翼逢出必试口沫乱飞。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人追星,有人就问他有没有别的追 求了吗?他说有啊,他最喜欢松岛莱菜子。他说日剧哪需要剧情,光是看演员就愿 意陪他慢慢走,直到世界终结时。那些俊男美女仿佛超凡脱俗,连男的也让人心动, 那是个唯美世界,看着看着,自己也沾了星气。拿镜子照照自己,瞧见一只猩猩, 他说在现实里找不到美眉,在电视里谈情说爱,也不赖。 宝宝不屑道:至少他的书读得没我多,巴厘道:书读得多能换钱,能泡到美眉? 我懒得跟你说。 你最迫又在写什么小说? 我打算开始写言情小说了。书名暂定为:鱼非鱼。 哦,好名字,这是言情小说吗?我知道了,是不是说一头一近视鲸鱼爱上了一 艘潜水艇的故事。 我像是这么蠢的人吗,我写的是一艘潜水艇爱上了一头鲸鱼,开玩笑啦。 哎,我觉得不如把名字换成《特深沉》更来得深沉。 写小说真的好难,站在图书馆里,我就像一个朝圣者,这么多这么多伟大优秀 不可思议匪夷所思怕岸叫绝的作品书籍把你的思维挤得水泄不通,让你的头抬不起 来。你吸口气握笔偶尔写一句惭愧地卷了丢入纸篓,写了一摞一摞又在浪费纸张, 我只好重新拼命地读书,再认真地做个人心洞察者,发愣,痴想,傻问,时间在这 当儿在悯然中天情地一秒一秒一年一年流逝,再看别人种树果子成熟了,摘了丰收 了卖了,又成熟收获了……而我,和这株可怜的老树,二目直视,执手相看泪眼, 无语凝噎?书写的不好看,出版社不用,你写得再优秀再好也得有人看,我现在争 取的是被看的权利,我想我干嘛要那么认真。所以我现在试着写通俗言情小说,言 情无外就是男人和女人。男跟男,女跟女虽有卖点,但只能权作小插曲,主角当然 得是最好是俊男和美女,老男人受上小女孩,男孩爱上老女人也行,写一个男人和 一个女人的情情爱爱太普通;二女同爱一男,二男共争一女,三角恋爱等太滥了, 二个男人二个女人情爱悲欢纠隔俯拾皆是,十个男人和十个女人的故事读者又为记 那些名字而头痛,我准备写四男四女,A 男爱上A 女,A 女不爱A 男爱C 君,C 君 爱D 女,但后来发现D 女是C 君的表妹,C 君后来又爱上了B 女,他不相信但那的 确是事实喊天不应叫地不灵B 女是他堂姐,B 男抛弃了C 女,C 女和D 男历尽艰辛 磨难终于走到一起,结婚那天因太心急被车撞到送院后不治。A 男和B 男在商场上 的争斗,在情场上也对A 女作出争夺。但A 女心仍向着C 君。只是C 君还糊涂地陷 在表妹和堂姐的漩涡里不知所措,要是万一A 女是他的亲妹妹那他怎么活。A 男竞 争中失败,得到B 女的关怀,B 男丧心病狂行为越来越卑鄙恶劣,A 男和C 君联手 重整旗鼓……这样ABCD 、DCAB的拧来凑去,换一些时代背景:解放前,文革,改 革开放等,天上人间地下,陆海空中美欧,意识流,魔幻,神话,梦境闪回,今身 昨世来生搅和搅和,不必怕有雷同,ABCD有不同的排列组合,总之别忘了加加料: 黑社会,忌妒,复仇,仇杀,间谍,毒品,精神病,性爱,唏嘘,哭泣,眼泪,再 出点风水算命,巫术,鬼魔,一部荡气回肠扣人心弦的小说即将风行畅销于世了。 巴厘使劲地打起呼噜,宝宝踢他的脚,巴厘说这跟鱼有什么关系,像这样又长又烂 的东西你怎么让人看下去。 你听过西方当代文艺理论中有种叫脱衣舞理论吗?小说就犹如一位脱衣舞舞娘, 读者是看客,他们激动地饥渴地看着舞娘充满无限诱惑地慢慢地一件一件地解着衣 物,一直到最后血脉贲张,兴尽满足的一丝不挂。我把小说变成舞娘就得了,对于 色情的玩艺,虽然我没实践经验,但理论经验是丰富的。但是人家也会讨厌的。所 以它说当小说脱无可脱以后,就回到子宫,那是生命的源头。再说了,看厌一个可 以换另一个,人的感觉热情就像一条不规则曲线,上升又回去,回落又上升,反反 复复,你看我这个书名就很玄,连我也不知道这个书名和内容有什么关系。 新姜匆匆开门走了出来,朝沙发一个飞躺,看着天花板满目愁容。 巴厘问:又怎么了,向病人要红包被敲掉门牙了? “哎,烦死了”新姜说:“近期本来就很忙,忙职称,考外语,写论文,又要 被宝宝拖来排戏,她们还老来烦我,怨这怨那,我受不了了,不行了,我要载军了, 为了世界和平和发展,可是我又心痛,手心是肉,手背是肉,舍不得呀”。 “月儿弯弯照九州”巴厘唱到:“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飘 零在外头,宝宝,你说我们多命苦,有人不知自己的女朋友是圆是扁,有人的女朋 友多得要用筛子来筛掉。 “就是,天生人不平,有人双粒,有人独仁(单只眼)。有人无仔,有人双生” 宝宝道。 我那几个女朋友你们见过了,你们说该选哪一个,有没有什么建议?新姜说。 你算问对人了,这里有个参考,有一个人他有三个女朋友,他都喜欢她们,但 只能选一个结婚。第一个女朋友如果他给她五万块钱,她会去股市或做其它生意赚 回五万,然后把五万还他,这个很好;第二个女朋友如果他给她五万,她会把五万 都花在他身上,为他选衣服领带服务备至;第三个女朋友他给她五万她会全花在自 己身上,扮得娇俏美丽,艳力四射,也很好。他下不了决定,但第二天他终于满意 地选定了,你们猜他选了第几个。 宝宝说,第一个,新姜说:都不错,巴厘说:“第几个我不知道,最后他选择 了胸部最大的那个”,哈哈,大家拍手笑起来,宝宝问:新姜,那你选了哪个?新 姜说想选雯雯,哈哈,不过现在他要重新考虑考虑了。巴厘道:“我帮你出了主意, 那你一定要把那三个受伤的美眉介绍给我,让我来安抚粘合她们破碎的心”。 “不行”。 “哎呀,你好卑鄙,我早就知道当医生不是好东西,你这披着羊皮的狼,钻人 牙齿掘金矿,你挖金矿罢了,干嘛还挖我的美眉,美眉都被你抢走了,我怎么活呀?” 说到挖金矿我还算善良,在我们医院我属于比较落后的一辈。 善良?巴厘瞪大眼睛,my god! 我觉得我不算客气,有点狠了,可别人还说我滴汤,和前辈后生比起来我尚有 距离。 医生解除病人这种痛苦,又给他另一种痛苦,这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宝宝说。 没办法,医院不提高我们的薪水奖金,那点钱不够生活。就许别人高楼别墅, 美女名车,就不许我们轻轻地收下几个红包,你以为我们医生容易,又担风险又受 无知病人的鸟气,又要加班加点,收个红包不算什么,不乱斩病人就算客气。其实, 我也很辛苦,又要算计病人又要防着同事,我们那不像战场,又像战场,你不对付 别人,别人要对付你。想要有块阵地就得战斗,什么人情﹑道德﹑善良﹑友爱,没 有好处,什么都是假的。 巴厘说谁都说谁有道理。世界不就乱套了。 “世界什么时候整齐过”?宝宝忙打住说你胡扯到哪去。,巴厘说好吧好吧, 我们扯一扯人生。 “人生?”宝宝笑了起来,一听到有人谈人生就想笑。人生!? 巴厘可不管那么多,他自顾说:“我觉得人生呢,就像一场马拉松赛跑,一场 起点不一的马拉松赛,比得不是终点而位置,因为终点是死亡。每个人在赛道上都 会有自己的位置和即将改变的位置。有人在前点,有人在后点,有人跑得快,有人 跑得慢,有人连脚也没有……”。 说得也对,人生是一场残酷的比赛。脚没了要爬,手失去了就用滚,前进一步 就算一步。即使不注意看看不出来,也算改变位置了。 巴厘嘿嘿笑:你这么一解释变成有点积极意义了,我想说的是环境和遗传对人 生的影响……,“左拉也很强调遗传和环境对人的影响,你说的有道理”。别老打 岔好不好!巴厘不满,比如我看到路边一个在烈日树荫下午睡正酣的踩三轮车的外 省人,他要想奋起赶上我,我站着不动他也赶不上,就说格拉底吧,一天到晚折腾, 也没见有个人样,就说你吧……。 那么说人生对于每一个人不是公平的罗?新姜道。 “你说呢!你长得帅,天生带电,我他妈的一出生就是个绝缘体”。 “那是我有内涵,有的人长得丑照样有魅力”。 “你个地瓜,丑人可以充实自己,但漂亮的人不太用充实就能成功,他要再充 实内涵,我们找个绳子赶快去上吊好了”。 关于人生有很多精彩的论述,宝宝说。中国哲学三分之二都是关于人生的哲学, 还有这良药那鸡汤这智慧,看了让人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立即可以成龙成虎腾云驾雾, 其实很多人被各种文章,宣扬迷惑了,或者没能理解对,比如说在理查德。显克曼 的《美国历史的传说、谎言和被人信奉的神话》里就说:很多人都相信谁都可以成 为总统,但这是一种天真的想法,在美国总统中,只有一到二位出身于社会下层, 他说很多人以为林肯出身贫民,实际上林肯的父亲是他那个地区巨富者之一,再说 商人,很多人相信富人也是从贫穷变为富有的,而许多证据表明他们只是从富有走 向更富有,美国20世纪初的200 位商界先驱中,95% 来自中上层家庭,象安德烈。 卡耐基这样的例子是个例外。其实所有事情的事实不外只有一个,但对它可以有两 种看法:乐观和悲观,它们是在变着花样地安慰人,事实就是客观。悲观和乐观围 绕着客观这条主线来回运动,可是有人只愿让人看那两条副线,更多只是一条副线, 不显露那条主线,我觉得最好就是把全部摆出来,让人们去看去理解去选择。 巴厘在一旁皱眉头,又胡扯什么。 新姜说关于人生他最欣赏亚里士多德的一段话,有个学生问他能否用一句话概 括人生,老亚说:“就普遍人生而言,无非是用四分之一的命数成长和学习,用四 分之二的命数靠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努力赚钱,用最后四分之一的命数花那一笔钱, 如此而已”。 我担心我用四分之二的命数成长和学习,用四分之二的时间来赚钱,然后只有 躺在棺材里数钱,宝宝笑道,有一个寓言你们一定听过,说驴、狗和猴子觉得自己 活得挺累的就跑到上帝那要求为他们减寿,而人呢,那时正盖好了房子,栽的树也 结果了,正准备享受生活,原定的三十年的寿命都要到期了,也跑来上帝这儿通融 通融,上帝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把三个牲畜的不要的命数全给了人,从此人的头三 十年生命是属于自己,快乐健康,接着过了驴的十八年,任劳任怨,给上司踩,给 老婆骂,受丈夫气,看公婆脸色,为子女奔波;之后是狗的十二年,跑不动了,牙 齿也脱落了,蜷缩在角落里咆哮,最后是猴的十年,睡不着,脑又不灵,常干蠢事, 被人笑话,我倒觉得人生就是如此,可惜我常为后十八年担忧,头三十年没注意要 好好活,既然摆脱不了驴的命运,干脆我在头三十年里就好好地疯它一回,放荡一 回,自由它一回,现在虽然还剩几年,也太晚了,三十岁一下就要来了。 巴厘苦丧着脸指着宝宝边摇头边对新姜说这家伙说不说不说,一说就坏掉的水 笼头稀里哗啦,老半天插不上一句话,又忘掉自己想说什么了。 宝宝说好吧回到遗传和环境问题上来,如果巴厘的儿子长得象巴厘,那是遗传 问题,如果巴厘的儿子长得象邻居,那就是环境问题了。巴厘没好气地摆摆手说怕 了你,您老接着说。宝宝意犹未尽也不客气说了个张爱玲讲过的一个故事。说鬼们 喝了迷魂汤后被驱上一只有齿巨轮,干什么呢?站在上面往下跳,从那儿投胎人间, 有胆小的不敢往下跳,管事的小鬼急着完事了好下班回家哪容得你磨憎,就往他屁 股踹一脚,他就掉下去。所以初生儿屁股后常有块青斑,你们一定有印象吧,那就 是被拽了一脚留下的淤痕。据说母亲们摆着、拍着小孩,常责问:你这样地不愿来 么。要是我呀,宝宝说。我就说那要看我掉到什么地方了。 巴厘很兴奋地拍手:你个地瓜!原来如此!我看到小孩屁股后面是总有块青斑, 原来是这样来的,我明白了,新姜当年一定很勇敢,一看到一个医生世家就跳下去, 我和格拉底就很怕死,格拉底惨了点,也许那天正巧管事的小鬼午饭撑得过饱,脚 头有劲,一下子把格拉底给撩到乡下去了,格拉底曾说很羡慕他们家旁边村长的儿 子,现在怎么样,得球,沉底吊中,好晃过了后卫,射门,偏了,臭脚,打村长家 歪脖子树旁擦边而过…… 咦,格拉底这小子最近怎么没看到他。新姜问。 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为了还债和房子,他现在一人打三份工,我一闲着想到他 我都很不好意思,下届光棍先生我让给他得了,他现在瘦得就像一棍钓鱼竿,风吹 过会不停晃动,巴厘道。 宝宝想起格拉底的一段事说:那天我和格拉底上了我家一位亲戚的天台,格拉 底拼命赞叹四周的景物,美丽的夜色和豪华高耸的商住楼,然后眼睛瞪着一个地方 半天不说话,我问,他说他在思考,烤什么?我想,你说这些房子怎么这么漂亮, 为什么我看得见,感觉得到却摸不着。我一看到它我就很伤心。 对呀,女孩子也是这样,但你可以不看。 本来就没有,还不可以看,那更伤心那就看。 越看越伤心,不过我告诉你。格拉底指着一间豪宅说:“总有一天,我会请你 到我那间房坐客,我老婆会为你沏上一杯白毫银针\ ”。 巴厘摸着额头插嘴道:也请宝宝顺便来他家做客,因为那时他家就在格拉底家 隔壁。我都没办法,他的起点差我好几里地呢,他有妄想症。 新姜说这个问题就得由他这位专业人士来分析分析了,弗洛依德认为人格的发 展受到口腔期、肛门期、性器期的影响,所以精神分析学家、心理医生一见到病人 首要是要了解他的童年。我本人显然比弗洛依德等等这些伟大的人物看得更远,我 认为首要是了解他妈妈,格拉底他妈妈的骨盆不够宽,很明显子宫不宽敞,格拉底 倦在里头憋得慌了,压抑感就产生,有压抑就有反压抑,这种情绪蜇伏在潜意识里, 随着他年龄的增加慢慢一点一点释放出来……。 巴厘说怪不得新姜你从不愁房子,你老妈胖得象头大象,他不顾新姜反对继续 说他将来一定要找个大屁股的老婆,又说还是老人家聪明,说选臀大的媳妇旺夫益 子,原来早就知道这样的科学道理……。新姜恋母情结发作了,你说他妈、你妈的 可以,就不能说我妈,我妈像大象嗳你妈还像河马呢,巴厘说你妈像集装箱……两 人你来我往的当儿格拉底来了,宝宝向今天以有什么格言,格拉底说:“潮汕有句 俗语:穷人好肩头,富人好声喉,你们人穷声大。 他等新姜和巴厘说累了静下来了,满怀感谢地对三人表示深情致谢,说上次为 他开生日会还凑这么多钱借他,这么麻烦大家,但没有人嫌弃他,大家真是太好了, 他不知怎样报答大家……,新姜说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丢罐啤酒给他,格拉底眼 眶有点湿润了。巴厘说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格拉底把上衣一 撩开道:你要是不嫌弃奴家——就来吧,吓得巴厘没命乱跑。 门铃又响了,方丈风尘仆仆地进来,巴厘说哟稀客一稀客,有空要常来坐坐嘛, 方丈拽了巴厘一脚,巴厘捂着脚说,果然是管事的,看来不管是阴间阳间,凡管事 的人都很会踢人的,新姜和宝宝笑起来。新姜问方丈书店生意怎样了,方丈吧了口 气,巴厘说:花花公子又不卖,尽卖些黑色小说,怪不得书店阴阴沉沉。 靠卖书赚钱不容易。搞不清楚那个席殊,博得,皇冠,拜斯与诺伯是怎么弄的, 真想哭。我现在准备另租一个铺面。我好像什么方法都用尽了,特色装修,折扣, 传单,免费茶水,送书上门,邮购,满百元送小礼物,赚送我自己制作的得意书签, 情侣送一束玖瑰,依节日换主题四处投送广告书单目录,得不尝失。我想可能店面 太小不起眼,特色经营没用。我能进的书大书店都有,进一些“特别”的书给人查 一次就损失惨重,我也不会做那些事,进的世界女性题材经典名著九本八套,世界 爱情经典名著12册五套,《当代世界文学精品丛书》十套,还有博尔精思全集,温 迪嬷嬷讲述绘画的故事,但泽三部曲,很平常,很好的书嘛,卖不出几本,现在蹲 着占用我的资金。为了把握大众的口味,我进了通俗杂志,摆报纸,卖地图和笔, 我变成杂货店老板了。书太多太多,看的人少,怎么还有这么多写手冒死来凑热闹, 宝宝你自费出版的那950 本书,前星期我好歹给你卖出两本,装祯也太差了,名字 叫《娃娃鱼》,像本养鱼手册,你的第一本书也叫什么鱼的,对,《鱼死网破》。 我看猫才会去翻它。 我对两个人说你们买下它吧,绝对物有所值,不好看你们可以退钱,结果两人 没有来找我退,再也没来书店了,宝宝笑着说,写手?他们可能觉得看了我的书后 再也没有别的书值得看了就没来了,那可是我的三部曲其中两部,我接下来要写的 书是《鱼非鱼》。方丈笑了一下说也就是灾两只水鱼,上次我推出的卖一送一活动 就用你的书做赠品,人家不要拿回,我说可以把它撕下来擦鞋或给儿子叠飞机,那 些不想擦鞋没儿子的老纳我就没办法了。宝宝说,我家也没地方放,放在俱乐部又 惹老鼠蟑螂,还是放你那儿好,方丈又叹了口气说,我以为开书店该是清闲自由简 单高尚又能赚钱,人买书或进书卖书得了,不想你还得申请各种证照,对付、疏通 各方面的关系,应付各种检查,各项收费,有个关系人让我为他订了一批货拿了不 还钱,消防部门的那家伙说我的灭火筒挂得不好,我识做后他再来看时我找不着灭 火筒他也说好,一些流氓烂仔拿了书不给钱,有些人专门来偷书的……这样的事多 着呢,早知道不不如规规矩矩呆在单位里。也比折腾来折腾去还要倒贴钱好。我也 有我的经营理念,我也认为一个卖书人是销售人文、艺术和经验,也是传播真善美 与希望,虽然小书店谈起来可笑,看得远才能有发展。宝宝给书店想的名字当时我 觉得不赖——坦塔罗斯书店,宙斯为了惩罚塔罗斯把他打入地狱,站在湖中,渴了 想喝水,水即退去,饿了想摘果,果即升到空中,我觉得这就是人的某种状态,而 我的书房或许能提供一把钥匙,一个解咒的魔法……。很玄,这是他好名字呀,巴 厘说。 “好的没话说,我想让顾客进来,他们就走,我想收钱,钱却没了”方丈恨恨 地说;我的大名方丈已经够倒霉了,宝宝又给我的书店取个糗名字。我的一个亲戚 又向我借钱说有急用,我哪拿得出,这个月的租金先给他用,给他恨个狗血淋头说 我做了老板翻脸不认人,我自己还欠很多债呢,哪天书店要倒了,我就得沿街要饭 了。那你还换铺面,宝宝问。我们那起了家书城,据说不久在旁边又要开一家大型 连锁书店,租约到期了,业主又提价,我打算租旁边大学附近的铺面,那里虽远, 但书店很少。方丈道。 你这样不行,新姜道。你要想别的办法,做生意要够狠要找关系要有创意。 巴厘自艾自怜道:没希望啊,没有妞,多烦,你个地瓜,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你个地瓜! 方丈脸一阵红一阵白,不过他很快恢复,毕竟念过几页佛经。他说,他要真是 管帐的早该把巴厘蹬到巴厘岛,其实我们这样也挺好,这间俱乐部只要还能保存下 去——也许有天他要把它卖掉,大家闲的时候可以聊聊聚聚,天南地北,受了伤也 能有个养伤的地方。其实呢,一个人一生能交几个朋友,100 个好不好,之中又能 有几个知己?又何须太多,身边有关心自己的亲人,有知心好友,已经很足够了。 欲求越多的时候,我们就会不择手段,我们就会失去身边的人,失去自己。 哎,这个社会啊,格拉底说,他把社会两字加了很重的音,这些年来,看到这 么多想也不会想到的事,这么多稀奇古怪,面目可憎,不可思议的人,他很恐惧, 失望,他有时想他还是回家种田算了……不过他来到俱乐部心里就舒坦多了,就不 想那么多了。 同志们呀,方丈挥了挥手,或许我们是无法改变我们平凡的普通人的角色了, 但是我还是一个生命,是人,来到这个世上就这一遭,宇宙中茫渺无限的时间空间 里仅有的这么一次,活着总该有个“样子”吧,为了这个“样子”,我们不惜过乏 味,冗长、无聊繁琐可笑无奈折磨的日子。或许以后永远不会有,或许真有这么一 天,我们终于有个“样子”了,我们会不会都惘然失落,很后悔,很心酸,十几年 的时间就为了换取这几个日子,然后我们怎样,如果可以重来我们还不是依旧选择 那样,因为我们认为我们要有个“样子”才可以快乐,我们没法没有“样子”也能 使自己快乐,所以我们就这样一天过着一天,今天过得可好?还不和昨天一样,明 天呢?还用问,看今天就知道了!可是人生又是不确定的,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事情 是可以确定的,似乎一切都不可靠,都不是我们所能把握的,我们似乎只能尽量的 接近它,握紧它,我们在茫茫中要抓住些什么?那些东西在天空漫天飞舞,我们会 抓到什么——不确定,我们抓到的是什么——不确定,可是你以前不是说人都是注 定的,今天可以推断明天?宝宝问。对呀,但是因为人生又是矛盾的,世界是矛盾 的。 可是……哎哟,横竖都像你说了算,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我们不谈这些玩艺 了,吃狗肉吧,真受不了这些朴素的思想……我们还是来点荤的,新姜道。 狗肉香从锅里溢满房屋,腾腾的白气渐渐地替代了愁云惨雾。正所谓“狗肉滚 一滚,神仙也坐不稳”,新姜招呼大家先开船,厨房还留下一点给迟到的乱马他们, 大家一阵稀里哗啦,风卷残云,热气就转移到大伙的脸上了。觥铸交错,饱暖思淫 欲,新姜要来让大家猜迷语了,他说什么东西开始是长长的,硬硬的,但是放到一 个洞里动了几下就变得软软的,湿湿的,宝宝只是笑,格拉底说这算什么迷语,巴 厘不加思索说是:雪条。方丈说是口香糖。答案都对。巴厘也出了个迷语,老女人 和年轻男人做爱,猜一成语,大伙想了半天,新姜猜迷底是古道热肠,令巴厘佩服 不已。大家彼此对攻着咸题,嘻哈一片,就是宝宝没出题只是笑,新姜说宝宝太正 经,这样可不好,渡边淳一在《男人这东西》里说,人们常常有这种说法,智慧出 众的男人往往性无能。他们走向社会后从不与女性交往,到了一定年龄才通过媒人 介绍与某女结婚,他们的自卑感都很强烈,因为没有经验缺乏自信,他说,越是考 上名牌大学,智力越高学历越高的男性其性欲就越低,据妇产科证实,男性学历越 高,其精子量越少,精子活动能力也越弱。有书为证,这件事不能不使宝宝担心, 因为他觉得这里几个人就数他最聪明了。当下立即向新姜讨教,新姜往旁边的书架 随手抽了一本书,说先去研究研究,宝宝赶紧把它卷入怀里。忽然听到呼噜声,原 来格拉底自顾在沙发上睡着了,像只冬眠的老哈蟆。 宝宝说你们慢慢谈吧,我进屋去看书了,但是这次大家不让他只好听着。 巴厘又讲了一个笑话,有个小孩很奇怪,长到三岁了不不会说话,在四岁时他 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爷爷。第二天他爷爷就死了,后来他又会叫奶奶了,第二天奶 奶又死了,有一天这小孩叫了一声爸爸,全家人都很伤心,为爸爸准备一顿丰盛的 晚餐,妈妈还和他含泪告别,第二天来了,爸爸竟没事,好好的,但救护车却拖走 了一个死人,爸爸一问知道那死去的是隔壁的单身汉,宝宝笑着说,环境问题,巴 厘重复说:环境问题,但是新姜却不高兴了,他以为巴厘在笑他,因为新姜这家伙 和俱乐部隔壁的那女人最近有些来往,被大伙发现好几次了。 新姜决定也来一个笑话:有一个年轻人从未开过荤,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梳 妆打扮后直奔白宫边上一个有名的窑子,他从宾悉法尼亚大道进了大堂,大堂里有 两扇门,一扇门写着已婚,一扇门写着未婚,他推开未婚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又有 两扇门,一扇写着有经验,一扇写着无经验,他是个诚实君子自然推开无经验的门 走了进去。不料里面又有两扇门,一扇门上写上五英寸以上,另一扇写着五英寸以 下,他思量了许久,自觉尚有差距,终于大义凛然地推开五英寸以下的那扇门,走 了进去,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宾悉尼亚大道上。 大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指着巴厘,巴厘不住的辩解说关他什么事,干嘛老盯 着他。 哎哟,乱马,怎么这么烦,你拼命按铃也没用,我们吃完了。乱马说这个铃应 该换一下,太刺耳,那天隔壁的那妖女来按铃,按了两次铃后我没理她,她又再来 按,真是气死我,一个人长得帅就是烦,人家老是要搔拢你。后来呢?那你就报警 打110 ,我才懒得理她,我继续拉我的琴,新姜说人家也挺可怜的,你把窗户关上 嘛,乱马说关上窗户他自己受不了,乱马边说边四处找狗肉,巴厘说必须罚他讲个 笑话能逗大家笑才行。乱马推拖没通过只好说个修女的故事,乱马说一家修道院里 住着一个老修女和小修女,小修女长到十九岁亭亭玉立开始思春,她向老修女请教 如何排遣这种罪恶念头,老修女给她一把左轮手枪说想男人的时候就朝天开一枪。 小修女照办效果很好。但是很快乐小修女一次开六枪也不能解除欲望,她又去找老 修女,当她推开老修女的房间时,她看到老修女穿插着兰博装,背着两挺机关枪, 腰上挂着一排手榴弹,左手AK—14,右手拖着一门大炮,双眼通红地正要走出门来。 不好笑,不好笑,巴厘用汤匙撩着狗肉煲用香味诱惑乱马,乱马只好再讲一个 :一男士在餐馆吃饭,汤匙掉在地上,侍者立即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支摆在桌上,男 士问他怎么会想到把汤匙放在口袋里,侍者说管理顾问来试察过这里,提出改善方 案,既然有31% 的顾客不小心掉汤匙那么侍应每人身上带一只汤匙就不必回厨房拿 会大大提高工作效率,“真是好主意” 男士赞赏道。付帐的时候男士发现侍者裤子拉链露出一条线很奇怪,侍者说管 理顾问认为小便时我们只要拉动这线小弟弟就会出来,就不必洗手而可提高工作效 率了,“多棒的主意” 男士又赞道。 男士欲离开时觉得还有疑问,就是你们如何把小弟弟弄回去,因为线是在外面 拉动的。 别人我不清楚,侍者回答,但我每次都是用汤匙。 这回大伙忍不住笑了。 巴厘用汤匙勺了一块狗肉递到乱马嘴边,乱马说他自己来,两人推来推去。 这个晚上过得很快,就这样他们又打发了一个无聊的夜晚,想到明到又要上班, 大伙又索然无味了。大家一边走一边推着下次轮到谁请客。 十一 娜娜折了朵稚菊花贴在鼻翼上轻轻嗅着,她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生活的人,不是 那种有五块钱就买五块钱货的角色,至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是了。和他的相恋也 不是巧合,他是她们公司的经理,富家公子,年青有为,一次约她去吃饭她说好啊 就开始,然后他就送花,甜言蜜语,就见识惊异到以前从不能见过的奢华,她想拒 绝,但无法拒绝,她不是不知道他未必可靠,但她愿意冒险。那天方丈找她,对坐 良久,最后她说,你放了我好吗。她的梦想一下子实现了,可以开敞蓬宝马跑车, 闲时去美容、健身,随时去shopping,穿做梦也梦不到的时装,在patty 上翩翩起 舞。她做过服装精品店和专卖店的营业小姐,看过锦绣罗纱的名门淑媛,随意一掷 千金的贵妇,胡乱甩钱的小姐、大款,就离她这么近,这么真实,她以为自己永远 不会有那一天,现在,她的位置换过来了,她从精品店小姐羡慕和不易察觉的妒忌 的眼神里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原来步入上流社会就这么轻而易举,水到渠成。她 在对柜台小姐的刁难中慢慢咀嚼这种不太真实的快感,她要疯狂地购物,要收集别 人羡慕的眼光。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她真的很感激这个为她实现梦幻的他,她要好好爱他,一 生一世报答他。 可是她发现他不仅是实现她的梦幻,还实现其它女孩的梦幻,更别提那些有钱 人的千金、公主,贵小姐。 来的像小说,去得也像小说,她毫无办法,她不会含泪自哀自怜,她立即想办 法去抓住点实际的东西,至少别被耍得太惨。 她依旧很风光,只要有一天还是也的女朋友,他还没有对自己生厌。 但她坚持不住,她还是离开了他,他也乐得个顺水推舟,但她的父母亲戚不肯, 劝她责骂她非议她。 她去找了几个工作都干不长,老发小姐脾气,呆在家里又整天被父母抱怨,嘲 讽,前恭后倨,亲人也不过如此。 于是她决定搬出去自己开个花店,以前总算认识些有头有脸的人,可这些人不 会白白帮她,不过她总算很快地开了家花店。 它其实是方丈和她以前的愿望,他们说将来要开一家大大的书店,店里都是花, 古香古色的木板墙,书店和花店协和一体,屋顶开大大圆圆的天窗悬着植物,可以 看到天空,看到星星月亮……但是现在她只能开花店,她并不是后悔,只是坐在花 丛里无聊的时候偶尔会发发愣。 看别人在花丛里来来往往,往往来来,看他们在谈笑,在呢喃。有时她也会想, 方丈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一定还是老样子。 她决定去广州,到她姑妈那住一段时间。 十二 夕阳下这座古老的欧式建筑显得凝重而宁静,脚下淌淌而流的大河把闹市的喧 嚣象块挡风玻璃似的远远拦到天外,有那么点“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的味道。令人起怀古之幽思的老墙前的露天茶座,宝宝有时下班就喜欢在这里流连 一下才回家,今天是星期天,以前他在此只是闲坐或翻书,今天可是另有目的。 是的,没错,宝宝要泡马子。 他终于搜寻到那个目标。他注意她有两三天了,他的脸就红得像晚霞,头脑象 乱云,双脚被石膏固定住了,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皇帝来换也不要。因为他冲她 一微笑,她也回他一笑。 这时巴厘来了,宝宝找到了救星,忙掏出新姜借他那本宝典让巴厘小声念—— 他全忘光了,他今天可是要孤注一掷,以身效法的。 书上说求偶的过程分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吸引注意,巴厘念道,年轻男子和 女子在这一阶段的表现稍有不同,男女首先占据一定的领土——座位或某个地方, 开始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男人们会经常晃动肩膀,伸展身体,高高地站着。不断地 将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他们会夸大其身体动作……大器的时候全身会动 起来……宝宝如法泡制地摆了几个动作又干笑了几声,怎么样?你看……,“我是 以为你在发羊吊,不过你总算吸引别人注意了。 她看我了吗? 没有,我觉得她在看我,老兄,别喧宾夺主,今天是我的实习日,你得帮我, 最多下次请你吃狗肉,你别说,那美人在你不没来这之前已朝我微笑了。 是吗?巴厘道:她看了你吗?这是好事情,书上说,互送挑波很可能是人类求 偶行为最充实的一种策略,这是一种眼睛与眼睛的对话,狒狒在求偶时也会盯着对 方看。 但是,巴厘继续念道:有的微笑出于爱意,而有的微笑则是为了骗局!诗人布 莱真写道——,先前她对你微笑是抿嘴的微笑还是露齿的微笑呢?巴厘问。 我印象深得很,是紧闭嘴唇的微笑,感觉太美了。 这本书这样写,巴厘念道:如果一位潜在的爱人对你微笑时露出了紧闭的牙齿, 你应该非常明了:她只想停留在认识的程度,不想有进一步的亲密发展。 认识就行了,太快了我才害怕,第一关我过了吗? 年轻的男子还会来回走动,在非草原上的公狒狒在看到一名潜在性伴侣时也会 来回地走动,别老猩猩狒狒好不好,别打岔,书上是这么写的嘛,听我念:公猩猩 看到一只母猩猩走进其视角时会很直挺地走来走去,称为搜查,许多雄性动物会刷 弄自己的毛……年长一些的男人经常使用卖弄手段,炫耀他们昂贵的首饰,衣服, 家当,你又没毛又没家当只好越过第二阶段——认识阶段,进入交谈阶段,这里说 这种交谈经常是随意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一般称为套词,所以宝宝你别紧张, 但是,这里又写道:巴厘翻这一页:交谈是很危险的,人的声音就像是人的第二签 名,不仅表明了你的意向,而且也暴露了你的背景受的教育,性格的特异之处。 这一点你要学气电影演员在演调情场景时将声音提高近一个八度,以产生轻柔 而有流动感的效果,那么现在到了第四阶段,抚摸—宝宝打断:没这么快吧,不符 合国情,省略掉它。 巴厘说:可是这里写道:就像蜘蛛的求爱过程一样,狒狒与其他动物乃至人类 的求爱都是遵循特定的信号按部就班来的,在求爱仪式的每一步骤中,每一方都必 须做出正确的回应,否则求偶就告吹,哎哟,往下念吧。 人类的皮肤就好像一片草地,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是很敏感的……你轻轻触摸她, 如果她躲避了,那么你们之间也就结束了……。 身体同步动作是求偶过程最后也是最有意味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即是说这时男 女的动作常会一致,他举杯她也举杯,他抚弄头发她也抚弄头发,一位动物行为学 家观察到场地中一群公猩猩和母猩猩以大致相同的节奏围着一根柱子转圈…… 宝宝叹了口气,坏就坏在这里,我的节奏感最糟,新姜很会跳迪斯科,难怪女 朋友这么多,要开始行动了吗?太复杂了,就算做只猩猩也不容易,我看我还是变 成鞭尾蜥蜴算了,雌雄同体,不用这么麻烦,加油,干巴爹。 宝宝鼓起勇气走到那靓女旁边。 但他又迅速地折回来直拍胸脯对巴厘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知道说什么 好,说不出话来”。 笨蛋,巴厘拽了他一脚,快去,记住,要微笑,喏,象这段:像鲟鱼一样扬头, 鸽子和猩猩一样挺胸,要把握节奏,快点,那小妞等不及了。 宝宝总算在她身旁坐下,四下张望心跳得厉害,想着自己这样像不像花花公子, 像不像流氓,他还是终于开口了:嗨,你在想什么呢?一个人?我经常来这里,今 天第一次看到你,几句话一出口,宝宝发现自己有点老手的潜质,事情也并非他想 像中那么困难,那女孩警惕地鄙夷他一眼,很伏雅地擦了擦嘴,从容不迫地挂起小 巧的挎包就这样走了,剩下宝宝晾在那儿和巴厘遥遥相视。 这时一个时髦艳气的女人走来坐在刚才那个女孩的位置上,宝宝要是往常独自 一人受挫很可能就算了,现在巴厘看着她,还有那一群猩猩狒狒这么努力,他怎么 能认输,他对那女人露出很灿烂的笑,那女的问他有什么事吗?宝宝说没有,没事, 女的似乎看出宝宝的窘态笑着点了根烟,又问宝宝要不要。然后头靠近宝宝从她性 感红唇里轻轻将一缕缕白烟吹到他的脸,我就住在那座大厦那边,她握住宝宝的手 煽情暧昧,有兴趣到我那儿坐坐吗?宝宝从未见过这阵势,尤其在这种地方,你是 ……我……,哈哈哈,你看我美吗?嗯——那声音仿佛若炫昏深处勾魂荡魄婀娜的 水妖滑过宝宝的肌肤潜入他的毛孔。怎么,不想试一试吗?嗯……。 销魂香气诱惑媚眼搅得宝宝六神无主昼夜不分。我……对——对不起,我—— 有……事,我——我回我朋友那……,没办法,色鬼遇到色魔,宝宝夺命而逃,背 后传来那女的开心的笑声,边搅拌着她的果汁边不住吃吃的笑。 宝宝问巴厘,看到什么了,巴厘说没有,但还是忍不住教育他,你要搞清楚, 你是外行,你不能找你看上眼的,要找你容易下手的,那位高雅美丽的小姐,她理 你才怪呢,刚才那个更别提,珠光宝气,但是你的胆色可嘉,终于迈出了光荣的第 一步,打响了革命的第一枪,让我们为第一步干杯。 宝宝强颜欢笑,举杯,都怪我那本书还没读熟。还惦着这本书,你真是…… 我的意思是……来,干杯,让新姜和他那本书见鬼去吧,我真想咬新姜一口, 你个死诈骗犯。 宝宝忽然想起上个星期给人事科长送礼要求调动科室的事情,心里又是一阵愁 怅悲哀。 那可是他长这么大头次给人送礼,他最邈视这些玩艺了,当然他说不出为什么, 他说出来反倒给人鄙夷了,以前是父母送礼的,现在他长大了,这事自然落在他肩 头,他要继承发扬这个优良传统,不负礼仪之邦的伟大传承。本来礼尚往来,和乐 融融,倒也无可非议,可是有这么简单么,菜鸟,他想这个词来意可能是指吃菜的 鸟,鸟本该吃虫吃荤,吃素的鸟还能是好鸟吗?可宝宝就偏爱吃菜不吃荤,所以处 处显得很莱那边是情理中的事,素是素到家了,那礼还得送,因为那地方没结果。 因为这里死板,新来的组长总是百般刁难他,有次宝宝忍不住了告上领导大家三面 对质评理,结果是宝宝挨了批评撞硬后台撞得流血,事后组长一直怀恨在心,处处 找碴刁难,并说我就要这样,你怎么着,一个小小的组长就这么嚣张,宝宝也不屑 和这种人讴气计较,惹不起总躲得起,就去找人事科长要求调动,心想调到总务科 总可以吧,但是科长面有难色,宝宝是老实人,可他知道如何才使难色变易色,做 起来很困难罢了。 尤其是第一次,但总得有第一次,慢慢的就会不痛的。宝宝满怀心事般很不好 意思地去按铃,没人应,扫兴地提礼物折回。第二次按铃有人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态度很不好,看到宝宝手里提着东西才将嘴角微提0.05度,挤出一点笑容招呼他进 去坐。科长不在,宝宝告辞。 第三次宝宝又提礼品去,虽然三次了可算熟练工了,宝宝仍象小偷一样怕被熟 人瞧见,这次科长在了,因为他学乖了先去了电话。 科长打了一大套官腔,然后扯来扯去语重心长,那意思就是说没办法,年轻人 要刻苦,要有恒心,别那么一下就闹别扭,宝宝很奇怪,上次明确表示虽难但还是 可以的,现在怎么全变了,礼品份量不够?还是其它?宝宝说了很多委屈无奈,科 长则一副心不在焉很不耐烦的神情还索性自顾看他的电视,间中哦——哦几声,这 时又有客人来了,宝宝想赖着不走,他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觉得他像一个牵 线木偶,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自己的一切仿佛就掌握在这一群庸人手里。 科长暗示宝宝走,见暗示不了就明着赶了,走到门口这位廉洁的领导把他的礼 品推回给他,宝宝和进门去的新客人手里提满的东西比了一下,他的礼品的确寒酸, 正应了一句俗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些不过是明的,暗的呢,你看科长 脸上绽开的春花表情就知道了。 对宝宝的去是一付讨不到钱的债主的黑脸。宝宝把那份报告撕烂,连同礼品一 并丢入楼下的垃圾箱里,走没多远又折回来取回它们,没理由跟礼品过不去嘛!他 忽然很后悔刚才说的那句气话:你也许有一天会求到我。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很有名, 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了。 不管怎样,求人是件很难堪、痛苦的事,至少宝宝坚定地这样认为。求人不若 求己,而求己还得求人,你要挤牛奶你就还非得在奶牛大人面前低头弯腰、毕恭毕 敬不可,而且你还得孝敬它很好的草,讨它喜欢,既便这样有时你还未必挤得到。 送礼可是大学问,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世间的一切大小事项的运作、顺畅无 不以它为手段、为媒介、以它为隐喻。事情让我们头痛的并非大小,而是难易。小 事太难了就是大事,大事容易了就成了小事。 宝宝对巴厘说:万事开头难,我总算开了个头。 你个地瓜,巴厘边翻书边说:这句说得怪,“人的生命中有两件最悲惨的事, 失掉你所爱的人和得到你所爱的人”。宝宝说是吗,太糟了,太糟了。 十三 乱马又在讲他那部日剧:竹野内丰在日本看到了自由女神像,美里忙发邮件解 释,总算掩饰过去,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自由女神像前,彼此想念着网络天 际那边镜花水月的情人,他们两人在此相遇并争吵。竹野内丰忽然很想见见他的晴 天公仔,于是彼此约定在自由女神像前见面,但是美里因协助警方在警局担误了时 间,竹野淋雨等了几个小时终于无奈离开,美里赶到时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雨和地上 一串钥匙。第二天美里把钥匙交到大楼管理处但未留下姓名,竹野内丰很想找到拾 到他钥匙的人未能如愿。他们继续网上通信,回荡着那首误投的浪漫——《ONCEIN A BULE MOON》。在大楼里,因一些事情竹野和美里也渐渐对对方有好感觉察出几 丝共呜,而对面的距离远不如千山万水相隔更让人贴近……,我买了台电脑,可是 我交的几个网友都很没意思,什么时候我能也碰到个晴天公仔就好了,新姜道。 继续讲,继续,方丈催促道。 那位高级白领——名字我忘了,称他为A 君吧,继续对美里发动爱情功势,死 缠烂打,永不退缩言败,美里心系hata君,左躲右闪——我真担心她妥协了,一次 美里发高烧,A 君殷勤地照顾,美里多希望她的hata君能来看望她一下,她收到了 一个邮件,说hata君要来东京,他们约定在东京铁塔上见面,他将会手持一本画册, 美里早早地就在铁塔上等候,她眼望着电梯开口处,电梯徐徐上升,门开了,里面 的人一个个走出来,终于,她看到了,手上拿的就是那本画册,是他?…… 你要是这时说是听下回分解,我就立即把你掐死,方丈威胁道。 他也很惊奇的样子,是你吗?两人于是对着以前通信的话语彼此证实,美里心 里不想接受,怎么会是A 君,一点也不像,但事实如此,后来她答应他的求婚,定 婚宴上,A 清请竹野为他的婚礼演奏,竹野弹起那条熟悉的乐曲,惆怅地离去,美 里听得落泪,跑出动追他,远远地喊hata君,但是晚了,他们定婚了,而A 君是竹 野的朋友。美里等待着竹野的行动,因为A 君被派往巴黎主持事务,她们将会定居 巴黎。巴黎是美里的梦想。竹野意识到自己已不能没有美里,于是追到巴黎,他碰 到A 君,A 君说美里早回日本,他做了一切,为了她做了一切,但是……你快去找 回她吧……。 很好的故事,乱马说。可是它永远都不会属于我们,我决定买台电脑了。 好故事多着呢,越看越想要,只能越看越伤心,宝宝说。通俗的东西诱人,只 有理性的东西才能救人。 方丈说:佛学才能救人,佛陀说:一无所求,在欲望之处不发一言,这才是真 理,只是我还有50万没赚到。 好了,好了,听了故事肚子也饿了,到我朋友那家面馆吃碗面吧,新姜建议道。 热气腾腾,鲜嫩美味的汤面一碗下肚宝宝诗兴大发了:唧唧复唧唧,乱马傻傻 吃,问汝何所为,问汝何所思,乱马应对: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街美女者, 不是我老婆。 哎!宝宝感应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忘吾生之多艰。 新姜接道:休太息以掩涕兮,这次轮到你付钱。 宝宝一摸口袋陪笑道:常记溪亭日落,沈醉不知归路,兴尽唤回车,钱包不知 何处,宽恕,宽恕,还是由你找数。 新姜朗朗而道:如果你有一千万,你就能买一栋房子,你有一千万吗,没有。 所以你仍然没有房子,如果你很能打,你可以不付钱你很能打吗?不是,所以 你必须付钱。 乱马不帮宝宝,呤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钱包相映红,钱包不知何处去, 人面也敢笑春风。 是啊,宝宝道:钱包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 乘风归去,又恐老板面杖,心内不胜寒。“好词,好词呀,苏东坡再世\ ”乱马感 慨道:“真是一帮呱呱叫的词家诗人”。 “莎士比亚死了——”宝宝道。乱马意会:“拜伦死了,海涅死了”,“李白、 杜甫死了”,“徐志摩死了,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啊”。宝宝对新姜的朋友即面馆 老板说:你忍心要我们这些一流的穷诗人付面钱吗? 是啊,乱马说,干脆我们赠诗一首以抵你的汤面钱就算了。 屋主“呸”了一声,做诗谁不会,老子我张口即来:此店是我开,此面休想赖, 要想打此过,留下买面财。 大家报以五体投地的掌声和喝采,待到店主从陶醉中醒过来这群诗人早已无影 无踪。 走着走着,宝宝说真不好意思,我们竟然吃霸王餐,新姜敲宝宝的头说你还敢 说,方丈说罚他七步吟诗一首,宝宝说要钱没有,要“尸”还不容易,璇即又来一 首: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叫来一碗面条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 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青菜。 十四 宝宝一到春节就犯忧郁,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似乎所有人的欢笑都踩在 他的痛苦上,也许本来宝宝就是忧郁的,只是到了这个愈发显得嚣闹喜气的节日才 更加清晰起来。照理说一年之计除旧迎新的农历新年无论去年开心、平淡、怨愁与 否这时都该无理由地高兴才对,可宝宝做不到。他觉得自己他妈的什么也做不到, 可是他又偏偏什么也想去做,只是什么也不敢做。 日历换了一本又一本——有风景的、有美女的,有无忧无虑小BABY,每个春节 却似乎以同一个面目出现,春节晚会也是如此。打开电视,到处是一片恭喜,恭喜, 恭喜的海洋;与亲戚同学朋友见面满嘴吉祥发财,不善边际的祝福客套;从这家坐 到那家,那家拜到这家,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大家都觉得烦,但大家都乐于添烦, 像大家乐于添寿一样,生活就是如此。因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宝宝的父母大年夜为 给红包的份量问题大吵了一架,景气的时候会小吵一架,公公奶奶也加入论战—— 该出手时就出手。因为大家都知道那天是大年夜,要有成年人的克制忍让,所以吵 架的音量和时间会尽量缩短,然后第二天子女们——也即是宝宝的姑舅叔伯大姨们 便给纷纷来家里拜年了,然后彼此炫耀一下红包,倾谈挖苦一下对方,诉诉夫妻相 处之难,父母偏心,子女不孝,吃饭又挑剔一下饭菜,大家畅所欲言,倒也和乐融 融,弥漫一片祥和之气,大过年的,是吧。` 然后有人惦记记起宝宝了,问他怎么 不找女朋友,要活头点,要弄套房子,笨头傻脑,书呆子怎么行,一年一年过了, 以后就越来越麻烦了,然后宝宝妈就不高兴了,因为别人抢了她的台词,这话她说 就行,别人说她可不依,于是立即反唇相讥:上次你儿子不是和那姑娘谈得很好吗, 听说她跟别人结婚了……然后有人来和事,和着和着又生了另外一件事,万事和久 必生,生久必和。这宝宝不须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这样,宝宝只是烦,这世上本 来没什么事,是因为人多了,事就来了。所以还是到人少的地方,但又能去哪,团 圆的日子,别人有别人的家,别人的圈子,去拜会一下领导吧,还不如去马戏团钻 个圈,去公园瞧小猴子比赛骑自行车,宝宝只有去俱乐部。 这天早晨宝宝就去了,一到俱乐看到乱马、巴厘和格拉底也坐在里面,大年初 二的,你们怎么……?哎哟,你们在看什么呀?还把声音拧这么大,我们在看日剧, 巴厘目不转睛地说,只不过是没穿衣服的日剧。 哎哟,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竟在这个时候看咸碟,耗费大 好春光。 这就叫春光乍泄,巴厘道。 格拉底说给宝宝这么一说有点罪恶感,巴厘说罪你个地瓜,刚才我都说不要开 门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乱马在皮包里翻了翻,说,宝宝,这里有套《金瓶梅 》,这可是古典名著。 宝宝说那好,我们就来看《金瓶梅》,格拉底说你不是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巴 厘说《金瓶梅》哪够味道,宝宝你还是进你屋里看书吧。宝宝说古语说得好:春天 正是看碟日,读书还是待明年,我们来看金瓶梅吧。 巴厘一拍脑袋说,哎,你个地瓜,我都说别开门了……这……引狼入室。 十五 春节过去许多天了,如果说农历新年在平淡的一年算是有什么喜悦的话那只是 有可怜的几天假期,而到这时,也该是强弩之末,意兴珊了,扯不清的淫雨在灰死 的天空恶虐地散播着毒咒,洒布湿腻腻渗入骨髓深处麻木的阴寒。从俱乐部窗台望 出去,建筑物和吐绿的树木处在一种僵冻垂死的状态,地面上没几个人,有两三人 反倒显得萧索凄凉。冰冷的雨点不厌其烦地从茫茫的天空中掉下来,把土和成於泥, 把水泥路面浸透,占领任何一个想保持干爽的地方。这个星期六四个家伙无精打采 地坐在俱乐部里,眼皮半吊着看书报的看书报,看电视的看电视。巴厘展开报纸一 字一顿地念着一段话:“据统计,在所有暴力犯罪中,有百分之九十是未婚男子干 的,因此应该将他们全部都提前抓起来,以绝后患”。你个地瓜,俺就老想犯罪, 巴厘哀怨地道:没有人爱我,天下的女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关得住我这个人, 关不住我的心呀,我啄磨着政府还是最好帮忙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这才是上上之 策,哥们,是不是这个理。 哎!宝宝叹了口气把书本抛向天空然后木然地看它像被射杀的大雁一样自由落 体坠下地来,这个世界呢应该是很精彩的,并不是因为我们的不精彩它就不精彩。 我们就要这样地慢慢地发霉、烂掉,熊彼等说——,哎哟,拜托,你别老谁说谁说, 烦不为面,巴厘打岔。格拉底也道:拜托,你别老是谁说谁说,让我们安静一点。 拜托,我有言论自由,人生一张嘴三个用处:吃饭,说话,接吻,我没得接吻, 还不准我说话,就说给你们听,该你们倒霉,宝宝驳道:熊彼特说,一个人要是到 了二十四岁还不成一事,那么它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去他个熊,不可也是,连后辈也比我们风光,混这么多年,脸早挂不住了,你 个地瓜,巴厘说。 那也没办法,反正我尽力了,格拉底说。 人家谁管你尽不尽力,问题是你现在是怎么熊样,宝宝说。 哎,“人生就像钟摆一样,难逃于痛苦与无聊之间”,拜托,别说了好不好, 格拉底道。 你个地瓜,有时我会糊涂,巴厘道,平时觉得没劲无聊,有次出了车祸躺在医 院一个来月,不是迷迷糊糊,就是成天脚酸头痛,好不容易不太痛了,些许清醒了 又担心自己会不会瘸了、瘫了,终于完完整整出院了,出院那天正好天晴,阳光漂 亮,坐车回家,我吸着风,瞧着玻璃外漂亮的城市、行人、花花草草,我觉得很舒 服,这样活着就不赖了。很幸福,我到底还要求什么? 同是出院,我想的就跟你不一样,格拉底咽了口茶说:我十屁股的债还了九屁 股,还有一屁股的债要还,我想的是早知道在当时牺牲掉就一了百了。 我的倒霉日是从我姐夫犯事时开始的,乱马枕着臂靠在藤椅上说,那天,我姐 夫被公安局请去了,涉嫌经济犯罪,然后我们为他请律师,筹保释金,找关系,找 熟人周转通融,这样奔波来折腾去,提心吊胆盼望祈祷后姐夫还是入狱服刑,我们 去看他时他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以前,双目有神、刚毅、傲气,现在就像一个快 入土的老人,我很害怕,因为以前我从没看过一个人可以这么快被折磨得这样,连 走一步你都得小心,他很后悔怨恨,他求我姐原谅他,我们鼓励他好好坚持下去, 争取提前释放,我姐姐一点一点焦悴下去,我妈也病倒了,我那点工资不顶事,我 们家陷入黯淡中,然后我弟弟高考又落榜,家里因经济问题要他别重考出来工作以 后读夜大电大什么的,我则坚持让他再考一年,大不了我打两份工,我说服了父母, 可是对我这个懒散的家伙两份工可真要命,我以为会象电视一样唱首歌困难就完了, 我不知道这样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头,我已经没有自己了……第二年弟弟查询分数线 上了第二批,那天我真的有点想哭,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我觉得很悲壮。 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呀,宝宝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浪花对池塘而言算是轩然大波了,格拉底让宝宝别打岔。 乱马继续道:我照顾我妈,上班,为弟补习,安慰探望我姐,我弟上大学了, 我妈可以走路自理了,姐夫表现良好据说可能提前释放了,我忽然生起了一种幸福 感,我为这一切高兴,为家里人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可是,后来我想,我们究竟是在前还是在后退,宝宝写过一个寓言:说上帝和 彼德散步,看到河边有个状郁愁闷的青年,彼德告诉上帝说那年青人总是郁郁不得 志很痛苦,上帝就笑着让彼德制造个难治之症,半年之后让彼德去使他恢复,彼德 照办。半年之后上帝向彼德那年青人怎样了,彼德说现在他笑脸常开,一个劲地赞 美你,上帝叹了口气:这就是人类!以前我很烦燥,和你们一样觉得生活老是平谈 无聊,我祈求上帝给我点奇迹,我想他老人家误会我的意思,我想那件事也许就是 他安排的,可是我现在又觉得烦燥无聊,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整天就是看着一天又过了一天,一天又是一天,今天比昨天就是又老了一天。 格拉底道:你在游泳时被一个大浪花冲回去,你再往前游还可以回到刚刚的位 置然后还可以再前,但是你被冲回后不游了你就永远在后面了。 可是如果没有那个浪我又怎么用重游一次,巴厘道。 不可能没有。 为什么就不能是不可能有呢? 灾难困难挫折阻碍是必然的,是规律,没人能避免,就像死亡一样,只是轻重 程度不同,困难来了我们只有想办法迎向它、解决它,而不是逃,就算是活得不好 死也要死得有风采,格拉底慷慨陈词。 哇,老鼠,巴厘指着格拉底脚下大叫。 哪!?在哪?格拉底不假思索若波音747 飞机一样飞上大桌面,老鼠是格拉底 之大忌,他发觉上当了,还蹲在桌上一个劲地拍胸脯。 巴厘做手势递麦克风给格拉底道:现在请格拉底天王为我们带一一首——《真 我的风彩》宝宝划着脸,年纪一把了还怕老鼠,格拉底说有何奇怪,这和年纪无关, 人均有所怕,有人怕老婆;有人怕医生;有人怕领导;有人怕警察;有人怕有钱, 有人怕没钱;有人怕有名,有人怕没名;有人怕死,有人怕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 害怕的东西。这叫练门。 巴厘走近电热壶按杯水,可是水壶呼噜呼噜也只喷出几抹空气,你个练门,巴 厘嚷道:今天轮到谁值日,你个地瓜,拖出去毙了。屋子里忽然静极了,像一个老 叫不停的闹钟忽然摔碎在地上,像太古的静。墙上那面镜子映出乱马瞪着狞狰玄秘 的面具发呆,巴厘在用朴克算命,格拉底则去打他的沙包。宝宝正想着几个星期前 绰哥从深圳到这里出差顺便在这住几天的事,那天他们三人扒在海湾桥边的栏杆上, 巴厘问绰哥,混得怎样,绰哥说也就是这么回事,大学毕业分配在那个单位,死气 沉沉,勾心斗角,他也就有点儿不良了,得过且过,无所事事。但分房子总轮不到 他,他就着急了,忙着争取表现,送礼,拍马屁,为了达到分房的第一条件——入 党,他一改原态,费尽心力,千辛万苦总算入了党分了房,可房子太小了,他决定 杀到深圳赚钱,赚到钱他要好好做他想做的事。坷坷碰碰该受的苦他都尝了,赚不 来几个钱,小孩出世了,你得全面照顾他,大了一点了,你得想办法贮钱,自己不 济事不能亏了孩子,上个好一点的幼儿园,让他读第二课堂,书法,弹琴,绘画, 英语,吃得好睡得好,一天天就这样忧心奔波,希望老板别炒了自己,希望别出什 么坏事,希望找到更多挣钱的机会。其实,绰哥说,谁没有一点理想,没有事业心, 谁没奋斗过,发奋过,当时毕业出来,局长、处长、老板、经理把谁放在眼里了, 哪想到几年以后他也跟大家一样淹没在黑鸦鸦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人堆里,也无非 是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洗衣服,防着保姆枢几个小钱,找不到一点自己的时 间,找到的时候也是在发愣,在哀叹,其实大家都这么混,不也活了一辈子了。 宝宝现在想来心里更沉重了,他不想这样可又怎样才能不这样呢。 乱马还在望着那堆面具出神。 乱马是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教似乎无关紧要的副科,上班对他而言很辛苦。 他要严肃认真,要为人师表,一不严肃认真,校长、主任就找他谈话,诸如此类: 你的头发也该剪剪啦,说话也该懂礼貌,请啊、谢谢会说吧,我们不是要压制你的 个性,我们也是开明、开放性的领导,但是学生的父母把孩子们交给你,你意识到 你所肩负的重大责任吗,你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年 轻人,有冲劲,我是理解的,谁不犯点错误……你要多向别的老师学习,要多多学 习,向前辈们多多学习……。乱马很不明白,自己头发长了点可瞒整洁,有的老师 秃了顶的您能用校规让他长出来吗。 乱马在星海音乐学院专科毕业,他自觉不是当老师的料,他原本根本就不想进 这所学校,可是要进这所学校还很困难,折腾掉了好几斤肉,既然进来了他就想展 开手脚做点什么,至少别让同学太笑话。他要使本校的音乐水平位列全市前三位, 当然他知道事情不是一蹴而就,要有计划,一步一步来,先从初一开始物色培训固 定的队伍,让他们多参赛,与其它学校竞赛,他遇到很多困难,学生都不关心,不 感兴趣,苗子太少,器材不足,别的老师的不支持,阻碍,笑他多事,但他不为所 困,热情高涨,因为他有一个目标,他已经组集了十来个学生,这十来个学生可心 鼓励带动更多的同学。 校长找他谈话,但乱马照旧我行我素。 校长又找他谈话,你不要搞那么多花样好不好,老师们对你有意见,学生家长 也有意见,学生也变得疯疯颠颠……你的一个学生在课堂上中叽哇乱叫……什么摇 滚,说是你教的。小王这是学校,不是我说你,小王呀,你有空也该多多注意处理 同事们的关系,你教你的课本就行了,听我说啊……。 乱马也真受不了校长和主任,就听他们说了,循规导矩,乐得清闲。方丈说乱 马不该以名次为目标,要让大家都喜欢音乐,它是享受,是美。乱马又受了鼓舞。 但不久校长让他只教初中的两个年级的课,兼理些诸如复印资料,打理档案的 杂事,乱马去找校长,他说:年轻人嘛,吃点苦好,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他的 同学中就数他最糟,教个不入流科目,被同行瞧不起也罢了,想认真做点事竟无可 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后,什么乱七八糟的琐碎事都叫乱马来干。校长对乱马说:要多吃苦,才有 前途。那会正适姐夫出事,乱马只好耐心等待,等待着自己的前途。 巴厘现在不考MBA 了,太没趣味了,学费不斐,主要问题是老考不及格,巴厘 打算专攻英语弄个翻译当当,总结失败经验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定有个女人支 持;反言之:没有一个女人背后支持男人就很难成功。他失败的原因就是没有女人。 古人受冷失意,会寄情于山水,呤赏烟霞,巴厘找不来女朋友,就开始折腾学问, 宝宝说赚钱才是头等大事,你凑什么热闹。他什么都感兴趣,特别是哲学,这也碰 碰,那也瞧瞧,去翻格拉底的罗素《西方哲学史》、声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 亚氏《形而上学》、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去借新姜的医书,啃宝宝珍藏的小说, 孜孜不倦地研习乱马那本《音乐理论基础》。这各门各派内功、心法在体内汇集、 搅和,一不小心就使巴厘阴阳不调经脉大乱。巴厘有时就开始发愣、犯傻,在马路 边叫他,他拉住你的手说:宇宙很玄妙,为什么会有我?假如没了我,对我而言世 界也就没有了,世界的有无对我而言也就毫无存在意义,为什么一个人只能感受这 短短的一生呢?世界的一切为我而存在,阳光、大地、风花雪月,历史文化政治经 济,这一生中的快乐是短暂的,难道忍受了许多痛苦,就仅仅为了如此短暂的一生 这短暂的一生里的短暂的一点快乐?格拉底说:不忿,你可以不玩,要头撞墙,要 跳楼都很方便。巴厘严肃地说:我不能死,我已经窥悟了宇宙的真谛,留在世上多 一天就有一天的贡献,这世界就是现在就有六七十亿人口,而其中只有一个人是我, 是我能感到他就是我,可见我是多少重要。我有时想,我会不会在唐朝也活过,也 可能在宋朝。说不定我跟西施也有点关系。生命真是奇怪,为什么刚好在这个时候 这个地点有个我,如果在唐朝有个我,那现在的我又是谁?我忽然不明白这几个问 题了,你们真正想过吗?我们从哪来,我是谁,我们要到哪里去,玄啊!然后摆出 一副《思想者》的经典招势。 大家都说巴厘越来越像宝宝,不可救药,这使得巴厘感以有点害怕,他觉得自 己看的书越多越感到空虚,宝宝说你这是上升到了某个阶段了。巴厘问宝宝那你是 几段,宝宝说那就不好数,思想方面你要赶上我还得快驴加鞭,但我想很难,你一 到我这阶段我又会上升到更高阶段,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其翼若垂天之云。巴 厘说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会做什么,或许到有一天他老了,他还是搞不 清楚,也许自己的学识太渊博太渊博,俗世已容不下他这个矛盾的天才。他常爱长 叹一句:做个知识分子真痛苦啊!把宝宝的眼镜振掉了好几次。 四个家伙四具僵尸一样斜在椅子上看书读报,脑袋却如风火轮般转个不停,胡 思乱想。巴厘、格拉底这时准备离开了。乱马说宝宝你还不走,宝宝说回家有什么 意思,家里像个菜市场、垃圾堆。巴厘道:你不就是一块垃圾,宝宝徒地冒火站起 :你才是垃圾,让你尝尝我的微波神功。遂又坐下道:说的也对哦。巴厘迅速摆了 一招见龙在田的架式没见“微波”来袭,很是失望,大嚷道:come on , come on, let\'s go ,让我们大战三百回合,格拉底道:哎,全世界谁不都在努力,人人都 想往上挤,我们凭什么?你看你们都在搞什么东西,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巴厘在看 法语,你不是正在学英语吗?你们少来了,不就是一幅怀才不遇,要人可怜的酸样, 叽叽哇哇个没完,其实我们能走多远,早就注定了,环境、遗传、能力,这不是悲 观,是我们没去正视,老以为自己可以怎样怎样,烧坏了自己,但是不要紧,我们 可以变。 依我看,我们必须改变一下自己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毛主席不是说了:穷 则变,变则通,我们要变就要大变,不要小变。乱马回过头来说:“对了,我上一 下厕所”。巴厘斜着眼问:是要大便(变)还是小便(变)?宝宝点着头说:言之 有理呀,我早就这么想了,我看开了。 我们不如四个人就成立一组,叫大变敢死队,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巴厘皱眉 头念道:“大便敢屎队?怪可口的名字”。宝宝说:你别小看大便,这里面也有哲 学。你还嫩,学得不够,知道沃菜﹒索因卡吗?他的小说人物萨戈就创造了“排泄 哲学”。他声称:排泄是一种大典……在人类的生存中,排泄必须列为最大内在的 哲学……排泄是纯粹以自我为中心的纯哲学……排泄不是一种抗议活动,但它确实 提出了抗议,它不是革命,但它确实是造反。格拉底见乱马出来不由分说拖着他道 :我们四个歃血为盟焚香立誓,结为兄弟,拉个队伍,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巴厘反对道:你个地瓜,你就想得美,你大我三岁。格拉底 不管这套把三人排成一排,拿一杯子装满米插上三根烟,对着那面镜子立誓,跟着 我念,把手放在胸前,同志们——我们要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下定决心,去争取 胜利,我们要……,大家大声忍着笑地跟着念,异口同声,响彻云宵。巴厘专门摆 了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一幅义胆忠心、义无反顾的顶尖文革大将的伟岸姿势,惹得 大伙笑翻在地。巴厘说:既然有哲学理论撑腰,那没话说,但他有个提议,巴厘说 我们先把墙上贴的条幅、名言撕掉,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先在二个月内找到女朋友, 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宝宝说太毒了吧,不如改成吃饭被豆腐噎死,出门被恐龙咬死,回家被陨石砸 死。乱马和格拉底也附和,说近来经常下雨,还是宝宝的誓好,巴厘想了一下也同 意,本来头顶那点蓬草就属于缺稀资源,给雷劈死也就罢,要劈不死把顶上的地中 海给夷成撒哈拉就难看了。 十六 冬天,不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季节,热情一冒出头就有立即被冻住的危险,而且, 象巴厘所说,这个时候所有的冷血动物都冬眠了。翻开树叶石头看到它们一副爱理 不理的模样,漂亮女孩也在此列。大街上的女人们一律裹着厚厚的衣服,不给人以 任何瑕想余思,偶尔逆天而行、坦胸露腿超短裙小姐辣妹,俨俨冬天里的一把火。 烧烧心而已,打冷战还是照旧。对巴厘、宝宝而言,其实冬天和夏天也没什么分别, 女孩子们对他们的温度都是一样的,但对于新姜就不同了,他是四季常绿植物。这 天,他又开着他二哥的那辆凌志轿车去方丈楼底鸣喇叭了,雯雯听这个熟悉的泰坦 尼克号的汽笛,在镜前理了理秀发,方丈放下报纸说:“有车的小子就这么吸引?” “要是没车了,一个人再好了好不到哪去”,“车子又不是他的”,“我才不管, 反正现在是他在开,我感觉很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看你不如嫁他二哥算 了”,“我有这么想,可是人家早有女朋友了,老哥,你别那么烦人好不好,我走 了”。雯雯出门后又扭身回头嘻嘻哈哈地说:没有女朋友好寂寞哟,我把你的照片 给我几个女友看,她们对你瞒有兴趣,改天我介绍你认识,拜拜!方丈捡起拖鞋朝 雯雯扔去,你跑……喂!小心新姜那个色狼……别回来太晚。方丈又看他的报纸, 嘿,看来我还不算老,还瞒受欢迎的嘛!方丈暗爽。 新姜启动车子。 说吧,我的女王,你想去哪?雯雯一听嘟起嘴说:“人家还以为你安排好了”, 是啊,下午准备好了,上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悉听小姐的吩咐这样啊,雯雯转动大 眼睛想了一下兴奋地道:我们去游乐场吧,我要坐过山车。 过山车?新姜直打寒战,听说游乐场今天要停电。 去嘛,好不好,“那是小孩才玩的”。你去不去?“我把车开快点效果还不是 一样”。去——不去,“去”。这才乖,“女为悦已者容,男为已悦者亡,豁出去 了”。 啊……呀……哇……新姜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惨叫了,反正到达地面时新姜喉咙 嘶痛沙哑,谢天谢地,总算安全着陆。新姜对雯雯说:“我老爸总劝我做人要脚踏 实地,现在我总算明白这个光辉的道理”,雯雯说那你别老掺着我的肩膀,好疼啊, 哦,对不起,我帮你揉揉,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开车了,我们散散步吧,雯雯看着新 姜那模样忍不住笑了,笨蛋,过山车有什么可怕的,好吧,我们走走吧。 海滨大道上椰树摇曳,海风习习,淡淡的远山下几只船象天鹅般悠闲游浮于波 面上,汽笛从袅袅的云端里飘落下来,深沉而辽远,这里是情人素爱漫步的地方, 情人因此地而彰,此地因情人而名。海滨大道连风都是香的,踩出的脚步声都响着 浪漫。新姜拉着雯雯的手,你真美,我们可以永远这样一直散步下去的,雯雯娇羞 地低下头,这种情景只能默默地陶醉,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缱倦在蘸了蜜的 空气里。 新姜说,不如我们来个大腰花吧,什么是大腰花,有没小腰花?当然有了,你 看到栏杆那对情侣吗,他们就是大腰花,就是我搂着你的腰散步,小腰花呢,就是 我的手臂缠着你的手臂散步,喏,像那对。哦,那,没腰花呢?没睡花就是我抱着 你散步,新姜作势要去抱雯雯,雯雯轻盈地闪开,笑着对新姜说你头不晕啦,新姜 立即假装要晕倒又朝雯雯扑去,雯雯机灵地滑开又一推他,不要啦,你坏死了,哈 哈,走开啦,来呀,来呀,来捉我呀。……两人展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追来逐去 ……阳光把这世界的一切点染得透亮,两人的笑声融在灿烂的阳光里,甜得花圃里 的郁金香也醉了,木讷地在花丛里晃晃悠悠。 他们来到绿荫如抱的荷香酒店,月光廊晶莹碧透的玻璃墙象直立的水面。如茵 的草地,涸涸的流泉,蔓藤奇石假山,障憬的设置使自己就只能看到自己的桌位, 好像这天道地没的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雯雯感到很满意,他们座位旁边还能欣赏 到城市的市景,蓝蓝的天空,在清柔的钢琴声涌动里,新姜送上一束玖瑰,侍应为 他们倒上香槟,甜言蜜语合着酒醇香的刺激着情侣的神经。精于此道的新姜也有点 迷醉了。雯雯真的很动人,泻瀑的秀发,一闪一闪的流眸柔情万种,她的笑那样纯, 那么美,天真无邪,新姜似乎有点明白,她的独特之处就是她的清纯像百合花、像 香莲,他想上前吻她。刚才雯雯说去一下洗手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那段时间很长, 他怕她忽然走了。两人这时都不说话,品饮香槟,沉浸在钢琴流韵里。新姜的手折 叠着牙签,他对折了五根,然后把它们的玻璃几上摆成了个“大”字,他对雯雯说 :有一个故事:一对朋友,男的想考验一下女孩对他的爱,就用火柴摆出这个图形, 他对她说:如果你能不用手去碰它能使它们变成五角星形,我就相信你是爱我的, 女孩很爱这个男子,拼命想啊相啊,始终想不出办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雯 雯转头用轱辘水灵灵的大眼睛想了一下,可以吹,我吹吹看,她朝牙签中间吹去, 牙签散开了,新姜直皱眉忙重新摆好它。 雯雯乐得笑起来,快说快说,那女孩后来怎样了,后来怎么样了?新姜吸了口 气,沉默了半分钟,在雯雯瞪着大眼睛的期待中说:那女孩想啊想啊,怎么也没办 法。男孩就说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女孩哭了,默默地坐在那里,眼泪一滴一 滴流下来,当一滴眼泪滴到“大” 字型火柴中心时,“大”字象花儿一样慢慢开放起来,最后变成星型图案。新 姜边说边沾了一占酒滴向牙签中心,牙签变成了一个五角星型。多美丽的故事。雯 雯眨巴着眼睛说:你可以闭上眼睛吗?新姜说:干嘛呀,闭上嘛,好吧。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啊,香奈儿五号,你怎么知道……很贵的……送给我 吗?难道送给那个侍应。谢谢你,现在到你闭上眼睛,你也要送我东西吗,太好了。 不许偷看喔,雯雯飞快地在新姜面脥轻吻了一下,立即回到座位,新姜好半天才睁 开眼睛,雯雯真的和别的女孩子不同,这么小的动作也能让他好一阵激动。他细细 体味着脸脥的温暖的酥麻,如坠入幸福漩涡里沁人心肺的甜蜜,他忽然有种从未有 过的感觉——又担心又是兴奋,但是他很快调整心绪,不算,不算,人家还没准备 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讨厌啦,别人看到啦!不讨厌啦……。 十七 俱乐部今晚出奇人齐,不仅方丈,连少见的呱呱也来了,因为巴厘帮乱马拿了 张表让他参加全省第二十六届新秀歌手大赛,这次要召开一个誓师动员大会,全体 会员要给乱马加油打气,助他蟾宫折挂,方丈让乱马唱两首歌叫大伙提提意见。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头发太长,高音太尖,滑一占较好;表情太钝,台风 欠佳;谁作的词,糟透了,曲也不好;转折处不流畅,喉咙再打开点,喉咙应该略 收紧点,咬字不太清楚;咬字不要太清楚否则缺气乐感,声线情感与歌曲意境还不 够贴合,不能达到浑然一体,物我两忘……,乱马在那里打呼噜。 真正会唱歌的人少,但会评论的人不少;有嘴的未必会唱歌,但只要有嘴就几 乎都能评论,发表几句意见。谁能漠视大众的声音?一个人声音小,十个、上千个 就声振环宇,未必是理直气壮,反正声大就赢,所谓“嘴响脚扁,无力靠嚷”。 乱马在打呼噜,但大伙却仍然热烈地评头论足,争得不可开交。 方丈拍乱马的肩膀说小子加油,不去比赛就浪费了。 知马说他信心不足,到时他那班学生要给他捧场,他怕撑不来,一想到这事就 紧张。 格拉底就说,还记得你是大变敢死队队员不,这是个开始,乱马想了一想说那 就试试,但他还是紧张。 格拉底说你紧张个啥,乱马说他压力很大,要是拿不到冠军会很丢脸,格拉底 差点站不稳。 方丈又拍乱马:你放心去吧。 宝宝也拍:不要有牵挂,就放心去吧。 巴厘也拍:我们会为你烧香,放心去吧。 呱呱也拍:会烧幢别墅,大奶、二奶、三奶,还有波霸保姆。 对了,说到这问题我有件事要请示住持,巴厘说。“方丈,我有个朋友,最近 老是和老婆吵架,我后来听了原因,是他们两人需要有自己二人世界,他们家太挤 逼了,前个星期三我让他们在俱乐部过了一夜,然后上星期二晚上也没人,我又让 他们二人世界,对不起,没跟你说。我那朋友很感激我,说他们不吵架了,心情好 多了,我们的俱乐部除了星期六星期天平时少用,我想,不如把我们不用的时间出 租给朋友们,适当收点电费水费管理费什么的,何乐而不为”。 方丈一皱眉:罪过,罪过,这房子可是预备我结婚用的,有伤风化,风一来就 不聚气,这气一散,风水局就破了,何乐而可为。 咦,也有道理——新姜道。 你看,新姜也这么说。方丈道。 不是,新姜说,我是说这个点子好,弗洛依德早在100 年前就认为:力比多 (性)无处发泄时,也即是人受到压抑无法释放时,它就会转变为各种政治行为, 比如战争,阴谋,种种运动,这多危险。对社会具有多大的破坏力,一个人憋极了 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所以要疏导,你看这个疏导工作就落在方丈你老身上了。方 丈弹掉新姜拍到肩上的手,对对对,然后找块牌子让宝宝写上“怡红院”或“春来 客栈”。巴厘说:对对对,然后请你老做院长,我这么年轻就当上院长了,我的压 力很大啊,而且助长婚前性行为。 现在什么时代了,新姜不以为然,古语云;只要避孕做得好,大可放心随便搞。 别听他扯,听我的,巴厘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住持,现在大家静下来,入 定想想看,在一个白雪蔼蔼寒风凛烈凄神冷骨的夜晚,一对热恋的男女抖抖缩缩可 怜哀伤地偎依在街边破败哀落的墙角石阶上,乱马,mucise,乱马立即配上一段 “天鹅”。男的含着泪问女的,冷吗?女的泪已成双,摇头说不冷,男的缓缓地划 亮了一根火柴,在火光溢耀在晶莹泪光盈动里他们看到了一间房屋,然后他们看到 火柴的灰烬,男的又划了一根火柴……女的再划一根……男的划……女的划……。 好了,别划了,好了,除了安徒生现在谁还用火柴,方丈打住。 他们穷嘛,他不会知道穷的滋味,穷的痛苦。巴厘说,格拉底插话。没错,谁 解其中味,万恶旧社会。 巴厘继续道:不是穷,谁会在这样的夜晚这样地划火柴呢。方丈说:哎,哪里 的天空不下雪呀,很好嘛,还想干啥,这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这个冬天不太冷, 冬季到台北来看雪,两个人可以卿卿我我,在街边数鲁冰花。 巴厘:“你好毒!”你看谁的眼泪在飞“,你怎么舍得他难过,在”飘雪“的”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屈到病“让”一个男人的眼泪“流泪到天明,那就哭吧,” 男人哭吧不是罪“。 宝宝:你劝方丈几句吧。 我?宝宝道:我不会唱歌,哦,这样,古人云:户枢不蠢,流水不腐,生命在 于运动,你的房间如果一直处于变化流动之中,这就符合《易经》精神,天行健, 君子自强不息,生命就有光彩,就可生生不息……,流动?方丈皱眉,巴厘说宝宝 你还是闭嘴一边歇着吧,我是这样觉得的,现在外面的小青年谈恋爱的地方越来越 少,要到茶座、舞厅,有时要去酒店、旅馆,但又穷又酸,经济不景气,恋爱总要 继续。我们不过提供一个小小方便,如果把俱乐部改成情侣茶店什么的让普天下痴 男怨女有个落脚有个合适的地方表达表达情感的地方有什么不好! 也是喔。方丈道,然后若干年后一些陌生的夫妇就陆续来敲我这个家的门,然 后边看边告诉他们的孩子,这就是他们当年的革命根据地,然后他们旁若无人,在 我的房间走来走去,指指点点,抚今追昔……。 哎,有件事我不想讲,现在只好说出来。巴厘道:皮旦你认识吧,他们家里没 地方,这家伙又穷得要死,他和女朋友两人情到浓时,干柴烈火只好投入大自然的 怀抱,后来我见俱乐部有闲置,就安排他们过夜,有一天他位住我的手说:“巴厘, 亲爱的巴厘”,他两眼泪光闪闪;“过去我和我那条女打野战,你知道,晚上天凉, 每一回事后我们都要得重感冒,除了吃避孕丸还要吃感冒丸,再那样下去我们玩完 了。现在,我们再也不用吃感冒药了,多亏了你啊,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再世 恩公……”。 “这么夸张”方丈忍不住笑开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了!你们爱怎样就怎 样吧,反正我可能会换更大更好的房子”。 我流鼻血了,在大自然什么地方,我也很喜欢大自然,怎么没看到,宝宝道。 新姜问巴厘干嘛这么关心这事又没他的戏。 宝宝说巴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呱呱道:那个大自然在什么地方? 十八 这家书城是宝宝爱来的地方,明净清雅,舒适宜人。最主要是书的种类齐全更 新快,平时没什么地方可去,除了俱乐部,再就是来这里转一转,带着点满足和遗 憾然后默默回家。这天下午宝宝又站在一边享受未知新鲜,寻找共鸣,那些书,总 会有他不知道的东西,无穷无尽的奥妙。有他想不到的、写不到的、看不到的。当 然,糟糕的书也很多,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骗不了他的时间。“宝宝”, 有个令他心颤的声音叫他,宝宝怎会不知道是谁,他回头微笑:“雯雯”。雯雯说 她和新姜约四点半见面,乘还有时间她来逛逛书店。诱人的令人眩晕的酒窝,有意 无意让人心花乱坠的眼神。宝宝只是哦了一声。雯雯问他你在看什么书呢,宝宝举 给她看,雯雯又漾出酒窝说你和我哥一样爱看一些很怪的小说,她优雅地看看表, 闪动眼睫毛噘起小嘴说: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看,拜拜,长长的秀发便远了,宝 宝若有所失。 他忽然很恨新姜,可是自己哪点可和新姜比呢,这就使他更恨新姜了。宝宝觉 得自己很可笑,雯雯是他心中抹不去的疼痛。他翻过手中书的扉页:图林说/ 世界 遗弃了我/ 我试图遗弃世界,他想,他怎么就从来没有一个开心的下午。世界遗弃 了我,妈的! 而此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处地方,浪花朵朵的海滩,一对快乐的爱侣嬉戏追 逐,笑声穿过了海浪,穿破了白云,穿越了晴空,如果宝宝看见的话,当然也还会 穿透他可怜的心。他们在沙滩上作画,堆城堡。男的背着女的与海浪赛跑,跟海鸥 飞翔……然后他们累了。 不知是晚霞映红了他们的脸,还是他们的脸遇熏红了彩霞,世界上所有的最美 丽的花朵都在天边绽放了,像印象派大师的色彩,像梦,像希望,像最好最好的想 像。新姜靠在铁栏杆上,雯雯则像只温驯的猫咪倦在他怀里,两个人静静地聆听海 浪低吟轻唱,悠闲望着海风里姹紫嫣红变幻流动的云彩。雯雯轻柔的发丝撩得新姜 脸痒痒的,新姜忍不住在雯雯白晰柔嫩的面脥飞快地吻了一下,雯雯说:不要啦, 人家看见了,新姜四处看了看,哪有啊,除非海里的鱼,呵,要是有个美人鱼就好 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美人鱼?不是啦,有个人要去寻宝,在一个傍晚他就出发 了,新姜用两根手指模枋一个人在雯雯的手臂上走了起来,忽然他发现前面有两座 山峰挡住前路,他想:要是能攀上那山峰在上面看风景那该多好啊,两只手指在山 下徘徊起来,退了几步,一阵助跑又辙了回来,雯雯娇笑着打新姜的手又斜敝了新 姜一眼作了个剪刀的手势,新姜忙说:哦,真遗憾,这个人这才发现原来山脚下立 了块牌子,上写;此处危险,攀上爬攀,咔嚓咔嚓。没办法,既然不能往上走,那 只有往下走了。新姜忽然更兴奋了,但那个人被雯雯一把抓住,新姜于是说:这个 人很沮丧,前有狼,后有虎,他决定去找他的女朋友,新姜亲了雯雯的脸三下,雯 雯说:干嘛,坏死了,我敲门呀,你胡乱敲门女朋友会生气的。那就让她敲我的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外婆要进来,雯雯忍不住笑了起来,新姜问她笑什么,雯 雯说她把新姜敲门时说得话听成: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色狼要进来,什么,说 我是色狼,新姜一个劲地胳肢雯雯,雯雯笑作一团,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下终于搂 在一起,树影婆娑,两人的吻把天际烘得若火山沸腾的熔岩。新姜奇怪自己怎会变 得这样斯文,不过这样也挺好。 十九 巴厘把情侣茶店预定薄翻给宝宝看,你看,我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俱乐部预 定业务已排到2000年下一个世纪了。 真这么多林中饿鬼,宝宝道,俱乐部本来就有股邪气,现在气味更浓了!巴厘 眉飞色舞地翻着薄子:你看这个家伙,他说他要连续订五晚,大闹天宫也不用五晚 吧,我砍掉他三天。这个阿牛,他说他和女朋友的初夜将在我们俱乐部举行,说这 是我们俱乐部的光荣,能否考虑免费,我敲了他两倍的价钱,当然我有点过意不去, 请了乱马为他两奏上三首乐曲。这个杜飞,隔两星期就订一晚,每次带来的女孩都 不同,被我发现有伤风化,我知道不对头就中止他的业务。你做得好,你还是有良 心、有责任感的好青年。宝宝夸赞道。那自然,我向他要那些女郎的电话号码他居 然不给,你个地瓜,活该! 哦——不过这个想法倒不错。在这里安全可靠,嘻嘻。 巴厘笑道:算了吧,你?我记得以前不是说你要把你的第一次献给你的最爱, 差点没让人呕吐出来,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还小嘛,不懂事,我不是已把处男之家的牌子摘下来了吗,可见我是下定 决心,决定堕落了。堕落?你看你的心态还是没摆正,做尽坏事的人其实都觉得自 己是个好人,就是因为心态摆得正,心态正了,不管好事坏事他都做得来做得心安 理得、得心应手,比如这个大头明吧,那天他约我出去喝茶,说你们是不是搞了什 么小鸟俱乐部!我说什么小鸟,是巨鸟,他说什么都好了,听说我们有提供晚上住 宿的场所,他要订几个晚上,我笑道:你和你老婆? 他说和她的话宁愿早上五点半起来晨跑,他认识一个女孩,他们相爱了,他一 生中从未有过这种幸福感,他说他自从认识那女孩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可以是这样 美好,原来爱情是这个滋味的,三十多年来从不知道。我就打断他说那我们帮不了 你,他说他跟他老婆没感情:当时年龄大了,看着大家都结婚他也就结婚了。他也 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的小孩都四岁了,我说你又不是没钱没地方要上我们这里, 他说你们这里偏僻不惹人注意。有些地方也不能常去,打一枪要换个地方,他说人 生得意须尽欢,以后的事管它呢。他老婆明嫂我认识的,很好人的,所以——叮呤 ——叮呤,方丈带着一个精神抖搂的寸头进来,方丈向大家介绍:这是我朋友,第 八炮兵预备役三连十八班班长刘星同志,擅长打炮,巴厘忙跟他握手:哦,久仰, 久仰,打炮要打到班长这个级别可不容易。那是,我们排长才厉害,他生了双胞胎, 我还在奋斗。方丈要巴厘为他安排几个晚上,巴厘说都满了,方丈说想想办法,巴 厘当然有办法,也不能让一些朋友操劳过度,刷刷,巴厘判官笔一挥。 临走时巴厘问寸头,你白天打晚上也打不累啊,寸头笑哈哈地说这点苦算什么, 为人民服务嘛! 巴厘得意地对宝宝说:你看,生意不错吧,就像一个家伙说的,这个城市里要 找个不太花钱又干静又刺激的地方不多呀,我现在想我是不是该略微提高收费了。 二十 找女朋友的活动与此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地进行。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 的方法,包括相亲。这里用“包括相亲”,好像“相亲”是一种很逊的方法,让人 想到封建社会里的包办婚姻,两个人害羞地坐在那里,然后家人在表面的闹热和气 讨价还价中敲定他们的未来。当然现代人也好不到哪里,至少对于宝宝,巴厘他们 是如此。不过其实相亲可算是一种较广泛又迅速的婚恋方式。一般而言相亲是以结 婚为前提,也即是说第一见见面后你还可以有第二次见面机会的话应该是成功了一 半。因为走到相亲这路上大家通常都想速战速决。可是有人并不这样想,不到真正 的穷途末路,不到棺材开盖的那个瞬间大家是决不轻言战斗的。于是相亲也只是提 供了大家一个快餐式的见面机会而已。 巴厘放出了风声,居然有许多亲戚、朋友邻居为他作媒,巴厘自是受宠若惊, 本着择其善者而从之的精神,巴厘选了个条件最好的战战襟襟地赴约了。在同事大 姐的家里等个半个小时,那小姐才来,长得瞒漂亮的,彼此客套了几句,她和同事 大姐闲扯了几句,大姐又为彼此介绍几句,巴厘问她几句,她礼貌地回答了几句。 幸亏有同事大姐在那拉弦独奏,要不然人家会以为他们正在下围棋。巴厘不太习惯。 对这第一次的相亲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以致他走出门口还有点恍恍惚惚的感觉, 第三天同事大姐告诉巴厘说她说她年纪还小,还不想这么快谈朋友。这块肥肉就这 么从眼皮底下溜走,巴厘着实有种恍然若失的哀怨。这使他想到他的那个邻居女孩, 那个邻居女孩老缠着他,可是这女孩长得不妙,五官像吵架的姐妹,身上该凸的不 凸,不该凹的却凹。他俩可说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但巴厘只当她作妹妹,难 不成没别的路走,Oh,受点伤,吃点苦算什么,他会慢慢习惯的。对于巴厘而言 “习惯”不是问题,况且,他还有几张预约单呢,有人先选择了他,对后面的人未 免不公平了些,想到这里巴厘略宽心了些。 第二个女孩来的很准时,美丽的女孩总是不准时,准时的女孩一定不美丽。这 位看来是浓墨重彩画派的,她脸上的浓妆能让每个化妆品店的老板开心得掉牙,也 使巴厘的眼皮老要掉下来,幸好这位小姐是独奏高手,滔滔不绝,说东道西,巴厘 只须礼貌地点占头:是,说得好,比上次舒服多了,事后那女孩嫌巴厘不大说话没 诚意,巴厘可真冤,死掉了还要被踩一脚。 第三位小姐可厉害了,咄咄逼人,问巴厘一个月多少钱,储蓄如何,住房情况, 有什么投资理念,说这些是基本条件,有必要问清楚希望谅解,又问如果不和巴厘 父母一起住可以吗? 一年一定要旅行一次,钱要归她管。她可以给他一点零用钱,巴厘要给她一份 他的朋友们的名单,总之两人要透明坦诚,不能有任何隐瞒……巴厘对她于他的关 爱很是感动,只是回家的路上脑袋仍像围了群蜜蜂嗡嗡嗡个不停。 给你介绍这个包你满意,朋友让巴厘在商场门口等一个穿着 无袖连衣裙 的女孩,巴厘欣然应约,可是到了那才想起他不知道 “印花雪纺荷叶边”是怎么 样的,他很着急,这里人这么多,他只好像苍蝇一样在他觉得可能的女孩面前转圈, 想想还是以前的地下党聪明,接头的时候对暗号,出句:白日依山尽,你对:黄河 入海流。我是长江一号,啊!同志,我是长江二号,终于盼到你来了。关于这点下 次一定要改进。当那女孩瞪大眼睛有一种特别的笑说:是你吗?巴厘就知道不妙了, 不过她穿得衣服的确很酷,长得又水又美,那就更没戏了……。 乱马就好多了,婶婶为她介绍了一个清秀雅致的女孩,女孩说她喜欢诚实忠厚 的男孩,乱马说如果他从本市最高的电视塔跳下来,这个城市就没有诚实的人了。 她说你把那个忠厚诚实的人给砸死了吗。双方对彼此都满意频频约会,女孩美丽聪 明而且充满了热情,不仅融化了乱马的心更融化了乱马的钱,他们在海边看船听小 提琴,去逛街去酒店吃饭买衣疯狂购物外出旅游。一晚他们走累了,女孩指着不远 处一家五星级酒店说到那喝茶吧,乱马指着天上的月亮说看到了吗?她说看到了, 乱马说:许多地方看得到不一定就能去,阿波罗13号就曾去过,差一点没命回来, 女孩就说乱马不爱她,要不然应该为她把月亮摘下来,她负气欲走,乱马忙去哄她, 但是下决心这次就是不依她,也许乱马始终无法把月亮给弄下来吧,她把乱马给甩 了……。 乱马是很伤心的,当然这并不防碍他又认识了一个女孩,他约她出来,不过他 们谈得很客气规矩,乱马请她去听音乐会,她沈默了一会儿说好,脸上没任何表情, 听完音乐会他们漫步在小道上,灯光融着星光映出他俩的影子,两个影子仍像他们 主人一般把持着严格的距离。 她家到了,微风抚弄她的秀发,乱马深情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她的脸象古希腊 的石雕一样美和光滑,乱马轻柔地问她明晚有空吗,去看海景。她的脸仍像雕像一 样凝固,想了一下说好,拜拜。他们又约会了几次,可是她总和他保持距离,乱马 一点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后来谈着谈着就莫名其妙分开了。 现实的恋情和乱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不必扯日剧,就是用他的小脑袋能勾勒 出来的一点点零星的罗曼蒂克也没半点应验迹象,真令人沮丧,也许这才是生活吧。 乱马找女朋友似乎找上瘾了,失败也失败上瘾了。 乱马和这一位觉得与她无法沟通,找不到共同话题,因为她也许根本就没有话 题,有的只是漂亮;和那一位呢,谈得很投机,言语毫无挂碍,不时激起火花,他 不在乎她的家庭负担,但她的容貌他实在无法接受,他有时觉得自己可耻,可他没 办法投入,他和她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离开她的那刻……。 二十一 在茫茫的、一望无际湛蓝湛蓝的海洋里,一头灰鲸寂寞地游着,它一会儿潜底, 一会儿涌出波浪,悠悠地喷起几串水柱。冬天早到了,天空乌云密布暗郁阴沉。在 这冰冻的海水嗖嗖刺骨的寒风里鲸鱼的生存意义是什么呢?这条令人惊异神秘的庞 然大物其实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吃饭和繁衍,偶尔看到不远处一头漂亮的母鲸就高 兴得不得了,是它一生中一刻难得的快乐。 宝宝跃跃欲试了,嚷着要方丈顺便为他介绍一个,方丈说他舅母正好手里有牌, 本来宝宝根本不具备谈男女朋友的硬件——没房子。又加上“心有所属”,但宝宝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精神——大胆假设为什么不行,小心求证说不定行,而 且巴厘也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车开起来再说,宝宝于是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 色大胆就壮。只可惜介绍的这个姑娘宝宝不满意。最直码也该是清华大学毕业的, 其它的他不要。方丈就来兴师问罪了,宝宝说实在吃不消,她太肥了,肥是福气, 不会吧,如果我和她吵架她忽然来一招“泰山压顶”你看我如何招架,顶不住你就 来招“乾坤大挪移”,娜移,哪里有地方可移。你要是听到我舅母在背后怎么骂你, 你一定会改过自新,不然你出门最好戴上我借你的面具。她怎么说?学不来,罄竹 难书,体无完肤。那不听为净。 许久之后宝宝居然又有了个机会。朋友安排他到一家茶室见面。宝宝担心这次 又是推土机,看了不好又没话聊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看小说,就叮嘱巴厘在 他到那半小时务必后急call他,他好脱身。 宝宝和那个女孩见面了,宝宝根本就来不及须腆,目不转睛地看她,那女孩长 得就像港姐李嘉欣,宝宝暗暗偷乐,在沙滩上捡到“海洋之星”也没这么高兴,他 们谈得很投机,半个小时就像一分钟那么快,宝宝很不想,但是眼看1 分钟就快到 了,宝宝在暗暗咒巴厘,巴厘最好现在忽然肚子痛蹲厕所,或正被老爸训斥来不及 打电话,或忽然就无理由休克了,巴厘这家伙人家嘱咐他的事他总是很认真负责, 这也是之前宝宝要找巴厘帮忙的原因,所以,别指望巴厘会忘了这事。 嘀……嘀嘀嘀、嘀嘀嘀,“妈妈的,你还提早call我!” 宝宝懊恼地拿出call机想把它关掉,又有点担心女孩会问他为什么不回电话。 他发现他的call机并没响。 是女孩的call机响了,女孩看了看她的call机笑着说很对不起她有点事必须先 离开了。 她就起身说声拜拜就离开了。 宝宝坐在那里,这时他的call机真响了。那声音像把打开的瑞士军刀一样钻入 他心里,难受的滋味都齐全了。 这个城市还是有许多宝宝觉得可爱的女孩子的,可惜可爱到了极点就是简直可 恨可恶。 宝宝无奈地又拨了方丈的电话,问手中还有没有票。什么票,饭票啊,我才当 了春来客栈的栈长现在又成了婚姻介绍所所长了。你是方丈嘛,佛祖慈悲为怀,普 渡众生,送佛送到西嘛。 好啦,我问问看啦,哎,我的确有神仙护体,别人是红銮星动、财神降临、文 昌下凡,我是月老附身,泥菩萨过江。 巴厘又有行情。 她叫雨欣;是乱马高中同学,巴厘就让乱马陪他一道去好让气氛不致太紧张。 三人一起谈得甚欢,但是巴厘搞不清楚是谁在谈对象,他对乱马的喧宾夺主很不满 意,想撇开他雨欣又总客气地招他,巴厘就老寻思着如何夺回帅印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日巴厘和雨欣侃得正欢,乱马却面微愁容,问他干嘛他脸色尴尬,巴厘忽然于心 不忍,之后也不去找雨欣了。 二十二 这天早晨宝宝接到新姜打来的电话,说要他陪雯雯去听爵士乐演奏会,他晚上 有事,让宝宝8 点半在歌剧院门口等他载雯雯来,然后呢?宝宝说,然后我走了, 你陪她去听,然后呢? 然后送她回家,然后?然后你回家,然后?然后我挂电话了?喂喂,嘟嘟,这 个死新姜,宝宝暗骂道:干嘛偏偏要找我,我又没答应,你可别后悔。当下瘫坐在 沙发上,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出一首明代时调:熨斗儿熨不开眉尖皱/ 快剪刀剪不 断心内愁/ 绣花针绣不出鸳鸯扣/ 俩下都有意/ 人前难下手/ 该是我的姻缘/ 耐着 心儿守。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郎有意妾无心啊,哎……。 新姜为了表示诚意很早就来雯雯家,方丈不在,雯雯小轩窗正梳妆。新姜只好 拿过一本书翻起来。他不住地看表,怎么这么久……。 雯雯先来个彻底的洁面。先用热毛巾盖脸,然后以洁面乳清除油脂和污垢,在 脸各处细心地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荡,这当然是要花一些时间的,对于雯雯,可以 肯定的是,就是清洗一群非州长毛巨象也不用这么久,好了,下面该用按摩膏平行 式或顺时针轻柔地按摩,然后营养性面膜敷面,再上些护肤液小憩片刻哼上首小曲 儿开始化妆:涂眼影、口红、腮红、眉粉,想一想用什么颜色好?上了睫毛膏后扑 些干粉再用捷毛刷均匀刷开,用捷毛钳轻轻地按压使之美丽曲卷。这位了不起的精 致的艺术家雯雯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永恒的微笑,很好,下面就想想用什么香水了… … 服饰,顶重要的才刚刚开始,打开衣厨,君临天下,这套不行,那套?——还 是这件?……。 公主终于“从你的房子里面走出来”,王子睡着了,雯雯拍醒装睡的新姜道: 快点了,别磨憎了,快开场了。新姜说他刚才正在看一本书,刚看完雯雯就出来了, 什么书呢?雨果《悲惨世界》,雯雯去打新姜,新姜忙躲开,雯雯说:女为悦已者 容,她真是好心没好报,下次你应该看玛格丽特的《乱世佳人》,新姜说好了好了, 佳人,快上车吧。 歌剧院门口的宝宝远远就看到新姜和雯雯在车旁打情骂俏、依依惜别,然后雯 雯朝他走来,雯雯看到宝宝就笑开了,宝宝说这是我最好的一套西装了,雯雯抿住 嘴忍不住笑说:没有…… 没有,我们进去吧。 宝宝一坐在雯雯身旁就开始浑身不自在,心情紧张,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 些什么,倒是雯雯问这问那宝宝照实回答缓合了一下气氛,雯雯真是太美了,亮亮 的瞳仁,清汤挂面撩人的长发,小巧的鼻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笑容。身上的香气 醉得宝宝魂游五湖、晕头转向,不时的几句打趣让宝宝不知所措,这个青春丽人说 她最喜欢柏杜阿特,他能完美调和每一次触键、每个节拍,每种情绪都充满激情, 张扬力度,坚韧,又细腻优雅,而且帅得没话说。 宝宝不知道这个叫什么伊就﹒帕杜阿特的四重奏乐队,他觉得跟雯雯的距离又 远了,便问:交响乐你喜欢吗,她说:一点点,不太懂,但是有些乐曲,能令人激 动昂扬,想冲上台把指挥扯下来然后由她来指手划脚,宝宝激动地说他也是耶,他 和她的距离又近了。她抱歉地说新姜要到他舅舅诊所帮忙,让宝宝麻烦了,她的声 音真好听,宝宝想就是雯雯骂他声音也一样动听,宝宝想凑趣几句,想说他喜欢柏 辽兹,他的《幻想交响曲》,浮士德的沉论,想赞美她穿着漂亮……就是说不出话, 只是傻傻地笑着,雯雯看到宝宝额头沾了点灰迹就拿出面巾纸帮他拭了拭,宝宝忙 说自己来,红着脸,边谢谢边又痴想连连,比利时诱人的烂漫爵士并不防碍一首《 挂枝儿》窜出来:人心儿里想得慌/ 你倒把砂糖儿抹在鼻尖上/ 舔又舔不着/ 闻着 扑鼻香/ 你倒丢下些甜头也/ 教人慢慢地想。 雯雯用一只纤指拊托着优美的下颌恬静地听着音乐,宝宝想她一定觉得他很没 趣,可是又怎么样呢,自己心爱的人就坐在自己身旁这么近又咫尺千里,上帝真是 会开玩笑。现在自己最希望的就是能就这样坐着,在她身旁坐着,坐久一点,听她 的声音,看她的笑,看她的恬静专注。这股要命的单相思搅拌着激昂的音响昏天暗 地劈头盖脑地压涌下来,音乐上升、上升、掠过他们身边,冲破剧院屋顶,向茫茫 黑夜窜溢,宝宝想自己就随它去罢,没入那个黑洞里,什么也不要,不想,牛郎织 女纵不能朝朝暮暮,但也是两心相悦——两情长久,自己算什么东西…… 散场了,雯雯纬纬而道音乐观感,宝宝觉得自己也该说几句话,就指责了这个 城市听众素质,把音乐会当成通俗电影、休闲节日、晚会,又是响call机、又是交 头接耳,又是小孩跑来跑去。雯雯笑了一下拿出小巧手机:喂,你现在在干什么, 嗯,刚结束,你什么时候回家…… 嗯,别太累了……好了,好啦,讨厌啦,拜拜,宝宝看着雯雯那幅甜蜜的样子 整个人就变成座火焰山,当然烧的是心火,表面看来宝宝还是冷静得如具木乃伊的。 雯雯说时间尚早,我们去玩游戏机吧,宝宝说好。 你尽管折磨我吧,“让暴风雨来的猛烈些吧”,看到你我痛,不看你也痛,可 是你一脸无辜,该怎么恨你。宝宝想捶自己的胸脯,想大声说我爱你,可是有什么 用,天啊,还是得远离她,远离她,让自己安静,安静……雯雯说你打得很棒哟, 宝宝说就是一个国家,他也能把他统统杀光。 二十三 方丈在自选商场准备推车去结帐,有人拍他肩膀,好久不见了,是他的前同事兼老 同学。怎么一走就不回来坐坐,当了老板,瞧不起我们了是不是。别笑话我了,近 来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到我家坐坐吧,离这不远,这家伙从前令他讨厌,现在 一样讨厌,改天吧,我刚搬了新居,不给面子是不是,你看,我这些东西……,我 有车嘛,之后我再车你回去,两年时间不到,小子行啊,有车了。嗨,准你当老板, 就不许我有车,也不是什么好车,杂牌烂车而已,可是那点工资……八仙过海,各 显神通嘛。 桑塔那驶入一座华丽漂亮的智能化花园住宅小区,方丈知道这里的住房每平方 米要三四千元,他们上了五楼。一进门方丈就不由地赞叹,就像摩登家居杂志里的 彩页,宽敞的大厅,豪华典雅的摆设,光洁铮亮的地板,方丈边欣赏精美的陈设边 问:靓,够靓,多少粒(万)? 你不会自己数?同学见方丈正看着一尊铜塑的少女雕像,来来来,喝茶,要喝 酒我这里也有,别人送的,太多了,走的时候你拿两支去吧!!哟,这茶可是好茶, 你怎么像乡下人进城,来,抽支烟,你这副科长做得值,大李怎么样了,他不错, 在宏兴花园,最近升主任了,我差远了,人家开的是奔驰,皇冠,法拉利,宝马, 别克,我要想办法换辆车,都是人嘛,怎么能差这么远,方丈被他的热情烧糊了, 他觉得这个以前总抄自己作业,考试要他帮忙,毕业勉强才毕业的同学正微笑用睁 亮的皮鞋把他踩在脚底揉了揉,别人他不管,他住这样的房子他就不舒服,要是等 下看到他老婆也长得漂亮,那方丈决定回去不用走楼梯或乘电梯了,直接从窗口跳 下去得了。五楼说高不高,也不算低。 同学见方丈没吭声,招呼他喝茶,又谈起其它同学、同事的一些风光史,同学 对方丈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啊,观念就要改变一下,太固执,不 懂变通,去哪也没用。 什么观念?这就是死脑筋,什么时候了,你被时代抛到脑后了,高风险才有高 回报,不冒险,哪有收获,没人会可怜你的,没钱谁认识谁。那你说我要怎么做? 哈,总算轮到你问我了吧,有的东西你知道如何做还未必就做得来,做得好做得成 功,嘿嘿,哎!今天不说这个。我老婆要回来了,我先去做饭,你坐一下,吃了饭 才去。不了,我还有事,我不能太久,没关系,吃顿便饭,再说,你还没见过我老 婆呢,嗯,好吧。 方丈没有从窗口里跳下楼去,尽管同学的那位娇妻着实漂亮,他想自己干嘛要 跳,要跳也要叫那位同学先跳,这个城市的变化真快,世事天天都在变,大厦一天 天飙长,城区面积一天天扩张,人们的欲望一天天膨胀,他想他们家住的地方以前 还算不赖的一个地方,现在成了贫民区了,而从前那里一大片一大片水田,臭水沟 纵横人烟罕至的地方是富人区,住在那是身份的象征,人嘛,总免不了要攀比一下, 明的,暗的,比父母,比汽车,比口袋,比女朋友,男朋友,比胸膊,比谁的胸膊 挺得又直又高,明明知道:人比人,气死人,偏要气死自己,我就是不气。在欲望 所在之处,不发一言,他奶奶的! 二十四 乱马在弹唱他喜欢的那首歌:你说你要汽车你要洋房我不能偷也不能抢我只有 一张吱吱嗝嗝的床我骑车单车带你去看夕阳我的舌头就是美味佳肴任你品尝我有一 个新的故事要对你讲……。 俱乐部的另一个听众巴厘当下感慨万千道:钱这东西,真是万恶的根源,世间 发生的一切事几乎找不到与它没有关系的,没有money 就没有meaning ,就不能shopping, 就没有darling ,只好leg\'s go ,come in ,sleeping .嘿,还挺压韵的,巴厘 陶醉。 宝宝说:1700年前,两晋南阳高士鲁展就说:“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外圆 内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 之口,可以无德而尊,无势而热……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岔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拨,怨仇非钱不解……”。简直是入木十分,千古名句。 钱本身并没有错,错在使用它的人。它只是一个工具,我们要驾奴它,而不是被它 驾驭,就像一本书《金钱传》所说:我们拥有金钱是要使周围的世界丰饶美丽,同 时寻求内心世界的丰富多彩。我对钱看得很透。 对钱看得透的人总是穷透的人,一张钱当然透啦,一摞钱你看透不透。巴厘道。 乱马对宝宝说,要把你懂的道理兑换成钞票,你会很富有,能兑换吗,不能, 所以你不富有。 巴厘说从前俺们无产阶级多拉风,要在三代贫农,那是根正苗红,越傻越穷就 越帅,如今这招不灵,NO MONEY就NO CAPACITY (能力),就是饭桶。 乱马道,别的还算有,就没挣钱的力气。 没赚钱的能力算嘛能力,巴厘说。 乱马问宝宝:你调到总务科了吗? 什么不问你问这个,你的恋情怎样了? 如履薄冰,总想奏结婚进行曲,却老响悲沧奏鸣曲、马太受难曲,曲未终人已 散,什么事都不好把握。 宝宝道:这正是现在世界局势,这不是我们的错,是社会的错。 不管谁的错,该死的都是我们,乱马道。 不好把握呀,你个地瓜,很不保险,据传我们公司下个月要裁员了,巴厘道。 “保险”!俱乐部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说不保险”!不用说那是格拉底 了,格拉底一谈起保险就让人觉得面目可憎,这家伙近来做保险做得发疯了。 但是大伙并不憎他带来请客的蠔果和老妈宫棕球,看问题要采取一分为二的科 学方法。 格拉底很久没来了,大家问他近况如何,他说保险真难做,不像你们几个忠肝 义胆哥们,还没搞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就慷慨相助,宝宝说哪里,只是怕被你烦。巴 厘说你个地瓜,现在一想起每年要交几千元的保费就一阵心痛,保险这东西,你买 了,如果真出事了——肉痛;如果没出事——心痛;你不买呢——耳朵要痛,哎,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啊”。 为了生活我什么也做得出,必要时杀了你们我也是在所不惜,俗语说得好:朋 友是用来出卖的,兄弟是用来痛宰的,这世界充满了罪恶,唯有保险最可靠,危难 时向你伸出合同之手。 忽然有人影和脚步声,原来是方丈想来俱乐部清静一下,一看到格拉底在这夺 路便逃。格拉底迅速冲出去把方丈生擒回来。格拉底说你不买可以,但我们可得讨 论论辩一下,道理越说越明,真理越辩越清,我又没逼你,又没用武力,我只是对 话,不理解就谈到理解,一个月不理解我就谈一年,你钻到棺材里我也要找你对话, 让你理解。方丈说那好吧,招手拢来宝宝、乱马和巴厘,既然逼上梁山,我们来个 三英战吕布。 你说的都对,但我觉得我还不如把钱存到银行里更好,方丈道。 是的,先生,把钱放在银行里也是一种办法,咳咳,格拉底清清喉咙,可是保 险金可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变成十万,二十万或几百万甚至更多,这叫四两拨千金, 而你只需娜出你一小部分的钱,在不影响你家庭开支的情况下,你大部分的钱仍可 放在银行里。 方丈拍拍巴厘的肩膀,让他准备应战。 保险的保障不会因外界因素而变更,而且现在公司的保险利率绝对证不低于银 行利息;因我公司在国内首创利差返还,使你投资收益多一重保障,买保险是一种 既保值,又具有保障功能的贮蓄,当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它会在你身边。 如果手断了,就没有手可拿钱了,而且我哪有这些钱,我很穷,巴厘说。 你太客气了,风险是没有假期的,疾病、意外这些无形的敌人不会等我们做了 准备才来侵犯我们,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在我们没准备好之前发生事故,家人该怎 么办?现在保费较便宜,以后的保费就不是这个价。 我对保险这东西毫无兴趣,宝宝说。 谁对保险有兴趣呢,我对保险也没兴趣,保险谈的都是生老病死,它不是兴趣, 而是种需要,是有用,对它有兴趣的人保险公司还不敢卖他呢。 乱马和巴厘忙鼓起掌,这使他们觉得先前交的保费没那么冤。方丈说心理学家 分析得不错,人要是做出一种选择或得出自己的一个结论他就会一直想方设法维护, 证明下去,并不太在意它是否正确,看来谁都避免不了这个毛病,你们给我安静, 别被他插下方天画戟。 我听到很多人说关于保险骗人的事例,大银行有人贪污受贿,医院有医疗事故, 法院从来没出过错案漏案?像它们一样,保险本身是不会骗人的,我们经营的每个 险都是经过中国人民银行核准的,骗人的只是个别老鼠屎,我们的公司是全国三大 保险公司之一,这些条款来项权利义务也白纸黑字写在这里,受法律保护,你的忧 虑是多余的。 你也看得出来,我很健康,我不需要保险。 健康的身体是每个人都希望拥有的,但谁也不敢保证经过时间岁月的流逝健康 的情况不会受到影响,毕竟很多事情并不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你也许可以很小心, 但意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宝宝插话道:啧啧啧,格拉底舌战群儒,谈点间樯橹灰烟灭,你看保险推销员 就这点厉害,他们的存在就像一块画着死人骨髅的警告牌。本来我在街上走得好好 的,但是他们老告诉我有危险,到处都有意外,然后我走到街上就忧心冲冲,双脚 发软,然后后来我就跟格拉底买了份保险,虽然也一样有可能会被车撞死。这份保 险会在关键时刻飞来挡住汽车吗!但是我胆气很足,我有时还想找部小汽车来撞撞, 不然我觉得我亏本了。 这样想瞒好嘛,格拉底说,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变成美好人间。死 了你一个,幸福十亿人。 巴厘道:算了吧,横竖都是死,反正都免不了死翘翘,不如及时行乐,把钱花 光,死掉了想花都没得花。 这样想就不好了,格拉底道:一个有理智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你就没想到我 们的父母、亲人、同胞、伟大的祖国,美丽的大自然。 货币贬值问题呢,方丈问,我现在买保险以后拿回的钱也许连只铅笔也买不到。 根据经济学家统计,货币贬值每年5%至10% 左右,如果投保每年增值10% 的保 险,就不怕受贬值太大的影响。经济是活的东西,币值时涨时落,现在的社会是个 稳步向前发展的社会,未来经济只会更好不会更糟,你存定期也会受通货影响,做 股票也有风险,但保险却接近一本万利。 我有两个朋友也做保险,我有什么理由买你的,巴厘说。 你有朋友也卖房子、汽车、衣服、电器,但你未必都是向他们买,你自己会选 择,我为客户的设计是最好最适合的,货比三家,你会选择我的,否则我杀了你。 我要跟我老婆商量一下,她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哪有”?“假设有你怎么回 答”。 参加保险是件好事,相信您太太知道了,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感激你的善意, 也就是说你完蛋后,保险受益人是你老婆,何乐而不为,关键不在她,是你愿不愿 意罢了。 那……我还要问过我爸、我妈,还有我妹,未来妹夫……没关系,我有的是时 间,我以后找他们慢慢聊就是。 哦,算了算了,你厉害,真是一套又一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口服心不 服。方丈道。 我很多都是跟我们前辈学的,那天我就跟那个师兄一起去推保,师兄到了他朋 友家就说:买份保险吧,每年只要交2 千元就行了,10年后按现金价值可拿回一万 多元,如果这期间有事你可获10万元的赔偿。“是不是?没兴趣”!在急诊室,住 院部躺着的人你去问他,要不要买保险,99% 立即说要,另外1%刚呜呼没法说。可 是保险公司帮不了他们,买保险要在没躺下以前买,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说没兴趣。 “哎哟,我没钱”。少装穷,吃吃喝喝你就有钱,你被抬到急诊室作完手术说 这句话你看有哪个医生会信你? 喂,别老咒我,我要翻脸了。 我这是为你好,这吕洞宾还真不好当,你看这个统计数字,格拉底你把资料拿 给他看,我们可以不信其它东西,但我们不能不相信科学,看看——危险离我们有 多远?——据统计,受伤的机会,每三人就会有一人,车祸——每12人就有1 人, 难产1/6 ,突发心脏病1/77,死于突发事件1/700 ,受到致命武器攻击1/260 ,靠 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末雨绸缪,每天付出一点点,死的时候才容易眼闭,你想了, 就算你浑浑噩噩一生,到死时还能为家人作点贡献也不错是吧。 说的也是,我也不是这么没用,可我身体棒,反应灵敏,不太可能会有意外。 明天的事谁知道呢,“你说什么?!” 我是说世事难料,马路汽车乱窜,高空掷物、爱滋病、疯牛症、口蹄疫,全球 气温升高,臭氧层被破坏,巴尔干半岛局势紧张,漂亮空姐壮列牺牲……扯太远了, 我是说生命充满危机,防患于未然,万一有什么冬瓜豆腐的,你能得到几倍赔偿, 要是你死了,你获得的赔偿更多,这些钱你用不到但对家庭有用,这样你死的时候 你就可心自豪地说我已经为我伟大的家庭事业贡献一份力量了。 这句话怎么听来耳熟!我这钱放现在不用,以后贬值了就亏了。 这里有个例子,我这个同事(格拉底)两个月前去拜访一个客户,夫妇两刚买 了幢别墅,他去拜访了几次他们都不肯买保险,半个月后夫妇俩在停车场发生意外, 丈夫当场死亡,妻子半身不遂。 这位同事会下魔咒啊,想吓我,我怕怕! 对了,有这种感觉就好,这是正常的。下面我们再来加强一下:我这个同事今 年年头曾向30个人推销过保险,有9 个买保,你猜剩下的怎样?全死光了,死了2 个,10个失踪,2 个残废,8 个躺在医院里,是不是夸张了点,怎么变成22个人, 是吗,我不会记错的,格拉底你说呢,格拉底说:当然,是22个人,没买的是21个, 为什么会22个呢?是这样的,啊……是这样的,躺在医院里,多了一个……是…… 是孕妇,她生了一个BB,对,不会错,22个。 哦——哟——,孕妇都请出来了,真难为你了好了,你们比黑社会还黑,好了, 两千元是不是,我买就是了。 这就对了,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我没勉强你吧,“那我不买了”,我不勉 强呀,我明天再来找你聊,我们多聊一点你就会多一点觉悟,“我买了,我是诚心 诚意的,我很想哭一下”,先签单吧,正式合同下次再签,“明天或过几天不行吗”, 反正都要买,先签吧,谁知明天你又想变卦,世事难料啊,“好了好了,怕了你”。 其实啊,格拉底摇了摇头对大伙说做他们这行非常非常辛苦,人员素质又参差 不齐,他们有时被人视作瘟神,有时被人看作是乞丐,去人家敲门人家防着他们像 防贼防狼似的,受的侮辱和保单的数量成正比也就罢了,结果却恰恰相返,这是一 种工作,不也造富大众吗,可是……。 巴厘说别叹气了,有时你们也的确挺讨厌。方丈说是啊,他最害怕就是被推销 员缠上,推锁员就像一只苍蝇,不,是像一群苍蝇,在他眼前嗡嗡嗡飞来飞去,我 快要窒息了,我一把抓住它,一拍,伸到它脑子里,把它的肠拉出来捆上几捆,啊! 像至尊宝所说:这世界——安静了。 格拉底说不会这么讨厌吧,巴厘说一点点。不过那些侮辱你的人也太过份了, 我教你个方法,你把拒保的人用纸剪一个小人,然后在墙角脱下皮鞋念:打你个死 人头啊,打你个死小人…… 打你态度傲慢,打你个冥顽不灵,打死孤寒吝啬,小气愚蠢……打你……。宝 宝说要是让巴厘当上推锁员这世界可不得了,格拉底说咦这个方法好,怎么没想到, 方丈说他得赶快凑钱买保了,格拉底的皮鞋他不要领教。 格拉底把脚翘起来,奸笑:哈,嗨嗨嗨…… 二十五 俱乐部大多个晚上成了情侣茶店。真奇怪喜欢喝茶的人怎么这么多,宝宝白天 要上班,双休日大伙又要打乒乓球,有时乱马要开他的个人音乐show,他比赛的日 程近了,这样的情况恐怕只有贝多芬才能在那里看得下书,所以宝宝只好在家呆着, 只是家里并非好呆的地方。 比如昨晚,宝宝的父母去朋友家作客十点钟回到家,碗还未洗,他妈不让宝宝 洗说洗得不干净,如果宝宝洗了她还会拿出来再洗一遍。于是宝宝妈就洗碗了,声 音也许大了点,一向早睡的爷爷奶奶被吵到,爷爷很用力地把门“拜”的一声关上, 宝宝妈不仅不省灯油,任何东西她都不会省,一边继续保持相同分贝的洗碗声一边 指桑骂槐,奶奶被惹火了,冲出门来抢收天呼地兜头就骂,爷爷也冲出来叫骂,宝 宝爸又解围又助阵,整幢楼好像都闹腾开了,以前会有好心邻人围观相劝,但现在 大家习以为常,宝宝也习以为常,平时吃饭随时也会锤桌顿椅你来我往,这种现象 就如女人的月事,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隔段时间总要来那么一次。 积蓄许久的难听话各色怨恨不满借着这个缺口波涛汹涌,用电影《鹿鼎记》多 隆的话就是若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家庭弄到这份上有什么意思!可是这不是有意思没意思的事,谁都认为自己对, 自己有理,谁又想这样呢,世事也许就是如此,由不得你想或不想,它就是这样子。 宝宝的老爸除了一肚子脾气之外没剩什么,像周腓力散文里说:上等人——有 本事没脾气,中等人——有脾气有本事,下等人——没本事有脾气。宝妈呢,比较 好点,沙场干将,庸俗刻薄、小家子气、糊涂女人的特性从她衣服里一抖就是一地, 宝宝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也许是自己瞧高了自己。表面沉静,其实内心 也是元霄节的灯笼——满肚子火,天空中的飞艇——一肚子气,自己的沉默也许只 能解释为叫做互补吧。 今天是星期天,难得安静的一日,没亲戚的小孩打拢,没有爷爷奶奶牢骚抱怨 唠唠叨叨——他们出去闲逛了,剩下宝宝老爸拿着一张报纸翻来覆去,老妈在厨房 叮叮咚咚,天气有些闷热,宝宝拿起书本看起来,他不知道这劳什子有什么用,他 只是读下去,老爸把报纸翻透了,广告他也看了两遍,他走过来看宝宝在干什么, 书呆,出动外面走一下,别整天抱着本破书,你看看别人,哎,手气不好,生你这 个仔,有什么好日。宝宝妈也来了,说这么大了也该会想了,你看某某某的儿子, 某某某的女儿……多本事,向别人学下……就你没用……“。 宝宝任他们说:没吱过声,气沉丹田,缓缓吐纳,但他无法当他们的怨恨作耳 边风,毕竟不管怎样还是有点道理。可是自己要怎么做,你们做给我看,来教我, 我也可要求你们,可是从没有。书是看不下去了,宝宝想还是出去转转。 不知不觉宝宝就转到俱乐部楼下,奇怪今天俱乐部很安静,宝宝想起前段时间 乱马和巴厘还有呱呱合伙做生意要找宝宝加入,宝宝拒绝了,一本他根本不够钱, 二来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这么难做,DVD 机哪卖得出去,哪有人买,也许他们现 在可能正为这事忙着,据说呱呱还弄了一批盗版VCD 光碟给格拉底卖。 宝宝坐在他的摘了牌的处男之家的书桌前,望着墙边的一摞摞一排排的书一阵 苦笑。 二十六 新姜和雯雯开车去兜风,然后进一家餐厅吃饭,餐厅里环境一般,雯雯说找别 家吧,新姜说随便吧,赶快吃完好赶去逛野生动物园。 这时候几个人涌进来,粗言秽语肆无忌惮,为首一个看中新姜这边的位子,走 过来,哟,小妞长得水灵,那边几个同伙也色迷迷地嘻笑起来。那人伸手去摸雯雯 的脸,新姜说:你们要干嘛,没什么,就是要摸摸,不顺是不是?就是要摸,要摸, 哈哈……,新姜拉起一旁又气又怕的雯雯就走,那人绊了新姜一下说:噢,走啦, 不坐会,哈哈哈,后面几个人跟着起哄。 雯雯坐在车里一直不说话,新姜安慰她说别跟这群流氓一般见识,雯雯瞪了新 姜一眼说你像个男子汉,你干吗不跟他们打一架,就算你输了,被打倒在地,我也 会觉得你是个英雄,可是你……哼!新姜忙哄她说别生气,去动物园吧,雯雯说去 看什么——去看狗熊,新姜冒火了,那不用去了,你看我得了,给你看个够。 雯雯扑哧一笑;但不说话,一路无言,只有车沙沙的声音。 二十七 宝宝被两个人的嘻笑声吵醒了,他一看表,哗,晚上七点半了,忙收拾好桌子 准备回家,嗯,讨厌啦,不要啦,最后一件了。宝宝听到娇嗲嗲的女声,一个男声 说:快快快,啊,真妙,总算能好好欣赏你的裸体,别遮住呀你……,啊,我受不 了了。 宝宝吞了一口水,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回事。对了,今晚是情侣茶店的时间,他 下午在这看书睡过头了,现在糟了,自己怎么走出去,宝宝很小心地检查一下门锁, 还好,自己处男之家的牌子虽然摘,锁还是好的,还未对外开放。 嗯,哎呀,讨厌,你轻点嘛……嗯,啊——啊……喔……用力呀……嗯嗯嗯… …。 我的天呀,宝宝用力捂住耳朵,又忍不住放开欣赏一下,好一对奸夫淫妇,镇 定镇定,深呼吸,眼观天花板……那是一片空白……奇怪,天花板怎么有图案,屏 息……入定,好,冥想…… 好……好一对奸夫淫妇,宝宝刷地钻到枕头里,又忽地坐直身子,似乎唐僧在 向他念紧箍咒,诱惑的声浪,嘈杂的喘息震撼他的耳膜冲激荡他全身各路经脉,把 他的脸染得像盛开的两朵桃花。 谢天谢地,激烈的嘶杀终于渐渐平息了。两人在调笑聊天。宝宝找了本经书《 楞严经》,又名:大佛顶如来离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看了起来,思量 着等这俩个狂野情人睡着了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 笑声不闻声渐歇,宝宝轻手轻脚地穿鞋,小心翼翼地喝杯水,聂手聂脚地去开 门,忽然——你这小骚包,是不是想再大战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宝宝退回到椅上,我的天啊,我要回家,你们要海陆空古今宇宙大 战爱干啥干啥。 妖治的女音:“来呀,来抓我呀。嘿、嘿,哈、哈,抓不着”。男的色淫淫的 道:“哈哈哈,小妹妹,你逃不出我的魔掌的,哈哈哈,乖乖听话——啊,你往哪 里跑……。” 宝宝听到好像那男的终于逮着那女的了,松了口气,他还真为他着急,那人把 她压到桌台上,那女的直喊救命,宝宝想冲出去来个英雄救美,搭救美眉于水深火 热之中……。 那男的说你大声地叫吧,没人会听到的,哈哈哈,喂,你比平时叫得大声呵, 我喜欢,我喜欢!坏死了,你坏死了,人家不说了,别嘛,求你了,今晚是狂欢派 对嘛,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们的天堂,来来来,哈哈,嘿嘿嘿! 就两个,宝宝气不打一处,此时此刻,这里,一个生命体——多细胞有脊椎恒 温灵长类特高级动物、长征路上非三八红旗手四有新人唯物主人论者诚实善良又可 爱年轻人宝宝就坐在这里,正受着烈火的剪熬,就等着在烈火中永生,没想到这个 世界上谁都当他是透明!当他没在! 他要开门冲出去义正辞严地告诉他们他就在这里,大号叫宝宝,顺便看一下那 声音要命的妖精的身材怎样。可是他的腿跑不动,双脚抽筋发麻,真奇怪,激烈运 动的是人家,宝宝跟着觉得疲劳,现在想想也许平时A 片看得太少,缺乏煅炼,受 的教育少难免没了底气和容易自卑,不像巴厘,他还有个外号叫“A 片王”,三天 不看A 片就觉口臭,你若看到有时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几天没服用A 片了。 宝宝从前不太在意,现在想来这些拉下的课今后是一定得补上。 宝宝的心脏禁不住地狂跳,手中的《愣严经》说:佛遣文殊师利以神咒保护阿 难免受摩登伽女诱惑破戒,并为其修禅定,能断烦恼以显常住真心性净明体。阿难 没有难,宝宝却有难。 那此起彼伏的淫声浪语淹没了一切,吞噬了一切,那要命的呻吟哪里不去,尽 往宝宝耳朵里钻,该完了吧,还真厉害呢,潮涨潮落,也终有时吧。终于,海浪从 高处落下来,声音渐弱,偃旗息鼓,明月下是静静的海滩,宝宝深呼吸了一口气, 那男的好像起身去开电视了,宝宝暗骂:妈妈的,几点了,还看电视。宝宝想应该 可以睡觉了,可是电视太嘈杂睡不下,脑袋还胡乱放着录像,这时宝宝听到男的说 :对了,你知道我带来什么?宝宝暗想:该不会是皮鞭吧,当当,看——女的撒娇 地说:什么呀,我才不要,人家才不要穿这个。 男的说:我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你穿了绝对性感,这是我给你的惊喜。 耶,少来了,你想给自己惊喜吧,好吧,我就穿给你看,女的穿上后翩翩起舞起来, 宝宝也想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性感,必要时他愿意提点意见,可是那男的比任何人 都急,这绝世淫魔说:宝贝,我的宝贝,顶不住了,就向美女扑去,不消说,他两 又梅开三度,狂野肉博撕杀……这真是一个恐怖的夜晚,宝宝暗道:如今的年青人 真是精力越来越旺盛了,誓要把还情爱进行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这么大 的精力用在看几本书多好啊,要不他进来看书,我到外面帮忙,你们累不累啊,真 不需要我帮忙?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那件性感内衣是怎么样的?没别的意思,只 想看看它设计得怎样。 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得上班,讨厌的星期一,宝宝摄定心情,收归元神,口 中念念有词:菩提本无树,明镜开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是那尘埃满 天满天的飞呀,忽然女的说:等等,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吓得宝宝把呼吸调慢 了三分之一的速度。男的呼呼地说没事啦,是老鼠。女人就是这样,干什么事都要 开小差。现在宝宝又成了老鼠了,自己只不过看书睡过头了招谁惹谁了要受这个罪。 连呼吸都要管制。过两天有时间他要在这门口挂上一个牌:上写:听涛室,喔哦! 涛声又来了,然后来幅对子,右联;洪湖水,浪打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联: 芭蕉扇,火扑火,才熄这边,又烧那边。横批:小楼一夜听风雨。 也不知什么时候宝宝终于睡着了。可怜的宝宝比那两位干将还累,之后还有什 么节目他也不知道了。 事后宝宝把这事讲给巴厘和乱马听,巴厘说有现场直播还要A 片干啥,下次我 可得在你的听涛室钻几个小洞,宝宝说这样的话听涛室变成漏雨轩了,巴厘想了一 下说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他要是和女伴去共渡良宵会被你们看完了,乱马说你哪有 女伴。巴厘说就是喔,没道理,我怎会没有,天下女孩子真都瞎了眼了。乱马说这 句话我们是同意的,宝宝说他不同意,还有一个是没瞎的——就是巴厘的那个邻居 女孩,巴厘脱下鞋追着宝宝打…… 二十八 宝宝终于有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了。 方丈为宝宝介绍了个女孩,婚介所所长,真没说的,双方见一面后都表示满意, 女方答应进一步发展,宝宝受宠若惊,是宝玉终会被人发现的,不会总冤埋在地里。 宝宝约了对方喝了两次茶,就不知道下次要去哪里了,她不喜欢打乒乓球,不 爱看电影,宝宝想和她在一起,但两人总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两人都处在一种拘谨、 约束、小心翼翼之中。 第三次宝宝干脆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天天茶座吧,宝宝说不知道。那天秤咖啡 屋,不知道。 华山路左侧家私城再往里走,不知道。这个出土文物好像把女孩惹恼了。连这 些都不知道,那就在上次那家吧。宝宝是真的不知道。 但是宝宝迟到了,女孩在那等了十五分钟,宝宝其实老早就出来了,但他没直 接在这里等而是在女孩楼区等,等不到再赶来已迟了,女孩很生气,宝宝向她解释, 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宝宝真不知要如何和她套近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够没用的,打电话给她,她 要说好,宝宝要高兴和担心;说今晚有事不能赴约宝宝也要高兴和担心,前者高兴 的是她答应出来了,担心的是又要为做什么计划伤脑筋;后者高兴的是不用出来了, 担心的是那女孩是不是厌倦了,在找借口拒绝。 第五次他们约在一个地方见面,但两人谁也等不到对方,原来宝宝说错地方了, 偏偏call机又没电,女方call他他没回,宝宝没打电话催她在那里苦等想表示诚意, 可不知女孩却在别的地方等……。 宝宝第二天又打电话去道歉,女方说算了吧,宝宝鼓起勇气又打了二次,女孩 说:别烦了好不好,宝宝挂上电话,算就算,望着自己的细腿道:莎士比亚说,大 象的腿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曲屈膝的,错过我是你的损失。 这就是宝宝初恋史,诸葛亮有七擒孟获,宝宝五次,也许差两次就成功了,孟 获是个蛮人,抓不抓到无所谓,痛失了个女人,才叫冤,爱情恋爱完全跟宝宝想象 的不一样。不一样了罢了,不像是浪漫电影也罢了,连结尾也莫名其妙:你糊里糊 涂地问:咦,这样就完了,那当然,一场电影十五块钱你想看多久,噢,初恋。 二十九 娜娜从广州回来有两三个星期了,这个城市很小,可是她不知道方丈的消息, 好像还是在开书店吧,朋友们多数不知道她回来,她没找她们,只是坐在她的花店 照旧照顾花儿,插插花,浇浇水。她感到一种清凉和闲静,其它的事她就不想了。 这天她经过一家书店,她忽然心怦怦直跳,一种特别的直觉驱使她不由自主地 轻轻地走进去,她四处偷望…… 她很失望地出来,还是照计划坐车去见花农。 三十 巴厘和她相对而坐,旁边是巴厘的同学。同学说,她叫晓芳,是他同学的朋友 的妹妹的同学,巴厘哦了一声。同学向晓芳介绍巴厘说:他属牛,在电脑公司上班, 通房中术会算命,琴棋书画皆精。巴厘谦虚地说:没有啦,是方术,琴——我爱吃 林檎,棋——最擅长跳棋,书(输) ——下跳棋就重来没赢过,画——我画的漫画一级棒,找一天我给你看看我画 的美少女战士,同学附耳过来说他向她吹了巴厘许多好话,叫巴厘撑着别丢脸,巴 厘立即打开喇叭我这个人很好相处,没什么特点,主要就是多才多艺,遇到诗人能 摩诘沉吟,一遇到辩士能珠玉随风,遇棋手能鸠摩布算,遇到小孩能唏笑宛然。真 看不出来哟。都让你看了还得了。你会算命呀,那你帮我算算看,近来我心情很糟。 晓芳瞪大眼睛伸出手,这样啊,巴厘煞有其事研究推论起来,你是哪个星座,嗯, 我这是中西合壁,标本兼算,哦——你是双子座,代表的是气的易变,反复无常与 雄辩机智的特点,你从这张塔罗特牌抽一张,巴厘从口袋摸出一幅朴克,好,是10 号牌,命运之轮,正面因素表示好运气,生活环境的变化,你的坏心情会转好的, 你看这个轮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写一个卦,我算算:此为离卦,有天宫赐富之 象,必然逢凶化吉,作事趁心,哈哈,看来你一定是失恋了,而且还有什么事纠缠 不清,是不是?有的对有的不对,不过算好厉害了,晓芳说。朋友见他俩一下就很 熟的样子就先告退了。巴厘问: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也会失恋吗?“失恋和漂亮有什 么关系?”当然有关系,什么关系,你漂亮,所以你失恋了。“哈,跟我玩游戏啊” 晓芳巴眨巴眨大眼睛吧气说:“我第一个男朋友长得帅但没有钱,后来分手了,第 二个有钱但长得一般,看他不顺眼后来分手了,第三个他对我很好,好得没法挑剔, 可是我不爱他,第四个——”我知道,你现在想找个不帅又没钱的试一试对不对, 巴厘打断道。“好像没有回头路走了”晓芳笑道:“也许是吧,只好这样了,你说 对吧”。对什么菜式都要尝一尝,也许这盘好也不一定。“是吗,那……什么材料 呢”,那就厉害了,我全身都是学问呀,巴厘一拍左胸一拍左腹,这边上含天文, 下藏地理,右上政治,右下经济,后边背负数字,音乐、英语、你点下这里然后随 便问一个问题。晓芳点了一个巴厘胸口问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叮——咚,七千多颗。 鼠标是哪一年发明的?叮——咚,1868年。一瞬间有多久?0.36秒,一刹那为一念,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一弹指是7.2 秒,非廉是什么?蟑螂,三九天从 哪天算起,冬至。爱因斯坦的质能等式是什么? E=mc2 ,C 是光速,光速的平方很大,所以很小的质量就能产生巨大的能量。 诗歌不称一篇诗一章诗而称一首诗为什么?诗歌称首,最早出现在东晋初,当时诗 人孙绰在《悲哀诗序》写:不胜哀号,作诗一首,后又有叫支通……,好了好了, 再问你一个,古代人对星空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之说,说出二十八星宿,我 就服了你。……,哎哟,答不出来了吧。 你点太大力了,死机了,重新启动。是不是:角、亢、氏、房、心、尾、箕、 井、鬼、角、星、张、翼、轸、奎、类、胃、昂、毕、嘴、参、斗、牛、女、虚、 危、宝、壁。真厉害呢,哪里,哪里,只是些常识,该会的我不会,不该会的我全 会。 “这里呢”?这里是地中海,巴厘摸了摸头顶,“真像呢”晓芳捂着嘴道: “看来很荒芜哟”。 说明我这个人聪明又大方,你没听过歇后语:铁公鸡——一毛不拨,我大方呀, 所以毛都被拨光了,“哦,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这些都是智慧”晓芳的小手在他头 顶上轻旋,似乎在丈量智慧的海洋。你真聪明,所谓“富矿不长草”,所谓“物以 稀为贵”,古今成大事者,做大事者,十有九秃,这么年轻我就已经显露帝王之相 了。哎哟,好厉害,你说我聪明,那可能我的头发也会掉光吗?女人从来就不用脑 袋……哦……你,是例外,你是用心思考的,所以你会长发飘飘。你还是当我没脑 袋,我可要不高兴了。我都说了,你真的是有用心思考的,晓芳笑道:说不过你啦, 真有趣,那这里呢,你还来,不能再往下点了。晓芳咦了一声,双脥微红。 我可以约你出来吗?巴厘小心地问,你不是会什么阴阳五行,奇……什么甲, 四柱,八卦,又会占星,扑克算命,你猜?这样啊,关于明天,用塔特罗牌来算它 告诉我有个坏女人将会拒绝我,用四柱算有个美丽聪慧善良可爱的女孩将会来赴约, 不知哪种算得对。你真该到街边去摆摊。明晚八点好吗?摆摊吗?嗯?我们开个夫 妻档,两人相视而笑。 三十一 到那里等一个朋友,离约见的时间尚早,娜娜决定到不远处的那家书店逛逛, 近来她开始爱逛书店了。 那家书店是娜娜喜欢去的其中一家,她特别喜欢那里的椅子,舒适而富创意, 又供应饮料,书店的空间不大,可是质朴、幽静、温馨,书籍与各种典雅神秘的挂 饰浑然天成,不是家却有家的感觉,大门就很得意,两棵老树,上面栖着两只可爱 的卡通鹦鹉,一推门它们就会说话,每次推门都会换不同的词句,总能搏你一笑。 娜娜照例坐在她常坐的那个位子,街道的日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书上,她想, 书店里要是点缀些花就更好了。 “嗨”,有人跟娜娜打招呼,娜娜抬头一看,是方丈。“嗨”她回了一声,有 种他们从前初次见面的尴尬。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方丈瘦了许多,但仍然瞿 烁和温柔,看着微笑着的,曾经是那么熟悉贴心的方丈她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很久不见了,还……还好吗?“还好,你——你怎么样了,叔叔阿姨他们还好 吗?”还好……,“你……你来买书吗”?哦,不是,这是我的分店,现在生意难 做,顾客越来越少,今天我来看看, 河民,过来……这位是我朋友,这是陈经理, 她要的书你给她打五折,我有点事我先忙,你随便看看,“不了,我其实在等人顺 便进来翻翻,我要走了”。那这本书就送你了,这是袋子,“谢谢”,拜拜,“拜 拜”,慢走。 娜娜走出书店,一边往十字路口走一边止不住眼泪滴了出来。 三十二 早上醒来,推开窗子,宝宝的心情照例不好,气温煽风点火,燥热郁闷无聊重 复的一天又开始了,没有奇迹,不会有希望。一天天地就这样一天。好了,上班吧。 人总得上班,连早晨的日头也毒。坐在电脑前宝宝两眼朦胧,手在机械地击点, 同事们满面春风,嬉嬉闹闹,端着杯早茶开始一天的串亲走戚,抖比风光,逸闻八 卦,推测指摘。和领导套套近乎了,左拍拍,右拍拍,这里刺刺那里点点了,宝宝 只是滴滴哒哒。有位大姐堆着笑说,你怎么不吭声,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宝宝觉得自己像只猪,故事里那只小猪。 故事是这样的:有个人养了一群猪,那段时间经济状况不好,主人只好用有限 的饲料混些垃圾给它们吃,其中一只小猪争不过大猪只得吃最后剩下的拉拉杂杂的 东西。但渐渐的小猪不再和大猪们争挤食物了,专候到最后,它开始变得爱清洁了。 慢慢地变得举止文雅了。喜欢远离那些大猪独自一人。后来经济状况好转,主人全 用饲料不再掺拉圾,小猪却不吃,越来越消瘦,主人奇怪地问它,它说:我要吃书。 字打完了,好了,下班吧,一天就这么完了,他们的老主任每天总爱摸着月历 说:哎哟,时间过得真猛,个星期又过了,哎,明天又是星期五,又一个星期了, 真实是猛。 晚上宝宝接到个电话,说后天又有行情,准备公园相亲,虽然大抵也是没意思, 去就去吧。 公园里满溢着阳光,宝宝远远看到孙中山像下的那个女孩,一袭长裙,头上结 着彩带,确定是她后宝宝心里禁不住狂喜,随即又是一阵紧张,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和天上掉下一个大陷一样是不可靠,女孩有点忧郁。看到宝宝的瞬间划过一点失望 的痕迹。宝宝早习惯了,人也不能光看表面,冰山只是一角,需要内涵。宝宝有什 么内涵,没有,既没内涵又没外在,房子还只付了首期要供20年,嗳,你还想干嘛, 应该回家凉快去,可宝宝才不要回家凉快,到公园谈谈情说说话不也挺好。她没兴 趣大家拜拜,有兴趣就做男女朋友,做不成做普通朋友也行,宝宝已不愿再腼腆了, 以前觉得腼腆是一种礼貌,是美德,老实人终会有福的,古时候天上的七仙女谁也 不要却爱上了穷苦放牛郎,七月七没有他的份,八月八可以吧,眼巴巴地等啊、巴 望啊,别说望穿秋水了,钢水都望穿了,宝宝明白了,没有神话,有神话也不会是 他的神话,他对谁都这么好,谁会对他好呢。不觉就走到了湖边的绿荫茶座了,于 是进去上楼。 湖水很蓝,像剜下万里晴空的一角。几只小船在湖心飘着,一周周莲猗泛着波 光一闪一闪上到凉亭柱子,泛到楼上客人的笑脸里。宝宝问她:你好像有不开心的 事,你的脸绷得像大门的雕像,她微笑了一下,你是说孙中山。嗯……我心情不好, 你说……人活着究竟为什么? 你不仅绷得像孙中山,思想也很孙中山,孙逸仙是个很伟大的人物,可是在当 时他很狼狈,被人赶来赶去,革命起义十一次都是失败,旧的问题去了新的问题又 来,很难想像他能感受几次成功的喜悦,如果不在乎过程,他是否能开心呢,如果 国富民强自力更生了他才会开心,那他有生之年也许不会开心了。“别说他了,说 说你吧”她微笑着说。你很讨厌大道理吧,窦文涛你知道吗,他说找不到快感的人 才去找真理,我没出过国,没下过海,没成大腕,没开过车,没结过婚,没买楼, 什么也不是,我找不到快乐,只好奔向真理,真的,有时我也会像你这样,我以为 我什么都很清楚,但是有时就会突然冒起这个困惑,活着干什么,我为什么活着, 忽然心里就一阵难受,这一切的一切究竟算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挣扎、 努力,满怀热情地希望都无济事,毫无意义。我对一切都不在乎,这像是种周期性 疾病,然后不久就恢复平静,但我不清楚这种恢复究竟是算什么。其实,我觉得也 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嘛,我想听,嗯”她可爱地呶呶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真理吗”, 只是个故事而已。在一个山坡上有棵树,一只乌龟艰难地爬着。它滑下来后又坚持 爬上去。好不容易它到了树顶,站在那里,两手张开,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向前 一跃,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到地上跌得眼冒金星。它又爬起朝那棵树走去,又艰 难地爬树,又勇敢地从树顶飞身下来……,远外,一对夫妇看在眼里老泪纵横,母 老鹰对公老鹰说:孩子他爹,我们是不是该告诉它,它不是我们领养的孩子。“哦, 可怜的乌龟,其实乌龟也挺好的,至少他跑赢过兔子‘。这样想就对了,你为什么 不开心呢?”我吗,我很不开心,我更不开心的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你看你发小姐脾气了,人活着为什么,就是为了幸福,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你觉 得幸福的时刻,幸福就是你觉得幸福的地方,古人云:知足常乐,这可是名言颠扑 不破的真理,人只有在知足的状态才会快乐,像那乐天的蔡澜尝完美食后总笑说: 朕满足了,不知道的人只有在到达知足的境地才快乐,如果在不知足的过程中他会 快乐的话这是建立在知足的基础上或是以知足为目标,换言之:快乐就是知足。你 不开心,为什么呢?你想想看,现在公园里多美,美丽的云,美丽的花,小鸟在枝 上跳,小孩子在草上玩,在帮妈妈照相,天真无邪的笑润朗了整个天空,你看那湖 水多蓝。你很美丽,有健康的身体,聪明活泼,你一定有个好家庭,一群好朋友, 有个好工作,还有很多好事情……你自己慢慢想,还有,阳光多好——当然,有点 热。给你,面巾纸。”谢谢“!你笑起来真美,该常笑,就算你不知道有什么理由 要笑,不要亏待了自己,如果一件不开心的事发生,你还要用不开心罚惩自己,就 好像你钱包被人偷了你却痛抠了自己一顿。对不起,我不喜欢说教的,现在不在不 觉炖起心灵鸡汤来了。”嗯,味道不赖“。也许你可以这样想,这些事很糟,可是 可能还有更糟的事,看过契诃夫的一篇短文吗,他就教人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比如 一颗牙痛了,你该高兴,幸亏不是满口牙痛,手扎刺了,真好,亏得不是扎到眼里, 丈夫背叛了你,你该庆幸,幸亏他背叛的不是国家。”真理是另一种快乐。我心情 好点了,你刚才说我漂亮不是骗我吧“? 你晚上到中山路百货商场斜对面小巷转角直走再转角一个算命摊老头那买一面 古铜色的镜子,“干嘛”?买回家后你焚香净几,问那面镜子,魔镜,魔镜,这个 世界谁是最美丽的女人?——啊,我美丽无比的主人,only you, only you.“真 的,要是去了买不到我唯你是问”。你还想顺便再来两斤毒苹果吗?“苹果你自己 留着慢慢嚼,你朋友说你太爱说话,我看也不是啊”。我一看到漂亮女孩就容易失 控,其实平时我的心情大都不好,知足是件很困难的事,我想这世界很多人的痛苦 和烦恼也许都载在不知足这三个字上。 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她巴眨着大眼睛,妩媚闲静地说:有个小女孩,她心爱的 小狗死了,那天她打开窗看到父母在家门口埋葬那只小狗,她伤心极了。她的爷爷 把小女孩领到屋后的房间打开另一扇窗,小女孩看到满园的玖瑰花,翩翩起舞的蝴 蝶,她开心地笑了。你要打开你快乐的那扇窗,关掉不快乐的窗。你不该只会说我 哟。小姐,我真的想不出我有哪个开心的窗,我再讲个故事,“又是乌龟吗?”这 次了不得,是狮子。“哟”!动物园是新来了一只小狮子,小狮子一进笼就拼命冲 撞撕吼,冲着游人吼叫,它看到它隔壁的一头无精打采老狮子整日懒散趴倦那里很 是厌恶。进餐时间饲养员扔给老狮子一块大肉,给小狮子的都是一只坚果和两只香 蕉,小狮子惊奇地问老狮子,怎么回事,我不是比你更象一头狮子吗?老狮子慢期 条理地说:这是个小动物园,他们养不起两头狮子,所以在他们的名册里,你是一 只猴子,“哦,可怜的猴子,我也想起一件事……就是……”,嗨……我们好像在 玩一千零一夜,你那句真理是另一种快乐说得真好。她看了看表“我得走了,对不 起,我还有点事”,我们……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明晚……明晚我有事,后天呢……”,那……我们找 时间再联络吧,“好吧”。 三十三 巴厘在街上看到晓芳和一个酷小伙手牵着走有说有笑好不亲热,当下又痛又气, 和她交往也有一个半月,她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巴厘追上前去挡在他两 面前也不说话,晓芳却很自然随意地说:哦,是巴厘呀,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巴 厘,这位是阿新,巴厘强压情绪指了指阿新又指了指自己,这——算什么,什么, 晓芳愣了一下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可能误会了,我误会了,误会 了吗,巴厘狠狠地瞪着那个可恶地痞二流子死蟑螂烂咸鱼臭恶棍地瓜番薯笨香蕉气 岔地走了。晓芳看着巴厘的背影对阿新说:这个巴厘是个有趣的人,可能我没跟他 说清楚,他一定误会我的意思了,阿新仍笑嘻嘻地靠向晓芳搂住她的腰凑脸在她耳 际吹风,你这么个靓妞,谁都会想入非非的。去你的……走开啦……。很气愤的巴 厘事过两日去找晓芳向她道歉说自己太冲动,晓芳说:我和你做朋友,你可以喜欢 别的女孩子,我也可心喜欢别的男孩子,这就是我们大家对彼此的约束都不要太大, 大家开心就行了,你明白吗?巴厘说:明白。 三十四 喏,这个打一式三份,半小时后我来拿。小弟,这份文件你打一下,要快。你 停一下喂,叫你停一下,这个我马上要,注意这个标题要大一点但又不要太大……。 你好了没有,我这个很重要的,耽误时间你就有麻烦了,小伙子别偷赖喔,要勤快, 才有出息……。你会不会,乱七八槽,我不是说要这样不要那样……。宝宝向组长 提意见,要增派人手。还有能不能请那些人态度和气一点,组长说要忍耐一下,就 是这样子的,你还想怎么样。 一天组长被电话叫走,宝宝看到组长电脑桌上有份重要文件,他翻了一下见四 下无人顺手把它丢到桌底深处,然后下午组长急得四处翻找努力地回想放到哪儿了, 第二天组长挨了头头一顿训。宝宝兴灾乐祸在地同事耳边说这次骂得好凶啊。同事 说那自然。头头和组长的舅舅闹矛盾了,还不乘机找他出气,算他倒霉。 又一次宝宝见组长打印的一份材料存盘也许有急事勿勿出去了,宝宝乘没人调 它出来略加改动,正如所料,第二天领导训了组长一顿,组长也火了,顶撞起来。 一个月后组长被调到一个偏远部门,领导提了宝宝起来做代理组长,宝宝压根也没 想过要搞政变,但当了什么代理组长,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政治天才,似乎又明白 了一个道理:大环境加小努力,世间大事莫不都是从小事做起,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小事。 想起星期天那个女孩还真不错,宝宝迫不及待地去电问朋友行情。朋友说她没 什么意见,宝宝一阵激动狂喜,但朋友又说了,她觉得还是以后再说,朋友说他说 了宝宝很多好话,他当年推销婴儿尿片也从没这么卖力,但她也是默默微笑,他拿 她没办法。 宝宝这一晚就漫漫长夜、辗转不眠了,脑袋里就是她妩媚的微笑。 要是别人也罢了,宝宝决定硬着头皮厚着脸也要约她出来一次。 她说很抱歉,宝宝很好,但她们俩是不可能,不合适的,她是个务实的人,而 宝宝有点不切实际,不着边际,我们就做个好朋友吧。之后宝宝打电话约她几次, 她从没有出来,好朋友是这样的吗?不过她说的对的是她是个务实的人。 这天晚上宝宝开着摩托车四处乱兜,从天涯兜到海角,从海滨逛到郊区,宝宝 发现这个城市依然热闹繁忙,全不管有个人心在滴血。到靠近郊区的工业城想到格 拉底,好久没到他出租房坐坐了,宝宝就寄了车去找他。 格拉底正在洗衣服。宝宝走过大厅在几个陌生的一只眼看电视一只眼打量他的 室友旁边走进格拉底的小屋,屋子里除了一排书架就是一张床,一个柜子。柜子上 一台收录机、几包速食面。墙上贴着期货、股票的K 线图,各种技术指标分析图, 像是个战时指挥中心。宝宝见书增加了不少细览起来,什么种颗摇钱树,200 日成 为百万富翁,什么致富一百招,成功秘决,中彩神手,教你怎样致富,致富心理分 析,发财三月通,圆你发财梦,还有一套卡耐基成功系列丛书,还有《做个完美赢 家》《经营未来》《人人都能创造奇迹》《哈佛学不到》又有《如何获取她的芳心 》,什么没治的浪漫,求爱技巧,女人的弱点,爱情宝典,你了解她吗?……宝宝 对正走进来的格拉底说:怎么看这些玩艺?“嗳,这是兵书,要有女孩就要有钱, 要有钱就要打仗,要打仗就要懂兵法,管它嘛玩艺,能赢就是好东西,我不喜欢打 仗,可是必须修点兵法。鬼才有时间像你那样多愁善感、犹豫抱怨,哪想那么多, 要填肚子,要生存,要想法子挣钱,什么希望未来,鬼想那么多,想的就是挣钱挣 钱。 我要向你讨教,切磋研究研究,派不上用场。身无分文谈什么浪漫。 宝宝又指一指那些发财书,“以前我很讨厌这些书,可没办法,为了发财,不 过我没发财,出版商和这些书的作者倒是发大财了,折腾了这么久我总算发现一个 道理:发财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要白手起家,就像要在空中盖个楼阁一样困难” 格拉底说。 我想一般而言生产经营活动有淡、旺季之分,旺季需要人手多,淡季则少,这 样一些工厂商铺肯定暂时性地需要临时人手,我们就提供这种临时人手,它比临时 工还要方便灵活,随叫随到,随叫随走。比如花店要人送花,煤气店要人送煤气, 摩托车半路抛锚,有人要买抢手演唱会门票,要送些零货……只有一个电话,我们 几乎什么事情都能做,我就和同乡朋友搞个跑腿服务公司,可二个月不到就关门了, 后来我们又想办法千辛万苦弄了保姆公司,可是没生意,没人敢来我们这请保姆。 在这里做生意要有资本,二要门路,三要靠山,另外还要脸厚心狠,外面这么 多人涌进来,和本地的人一冲击,大家都抱着一个念头,发财致富。要赚钱,赚大 钱,就会有很严酷的竞争,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你知道,我这么拼命,可是我始 终低你一等,你是城市人,我是农村人,你是本市人,我是外省仔,这里的人瞧不 起我,我究竟哪比你少了根经、少了个细胞,我难道天生就这么贱。宝宝忙端杯茶 说:别激动,喝杯茶,消消火。不知道谁安慰谁。 不喝,呆这里六年了,我还是外地仔一个,还是没办法在这里站住脚,而你没 想站住脚你已经在这里了。“我理解,但是我到北京、上海,我想,为什么我没生 在那里呢,你怎么解释”? 哎,格拉底叹道:没的解释,谁要解释,人说人活在世上有三件事最惨,一﹒ 久病不愈,二﹒屡战屡败,三﹒一个人吃饭,我一个人就占了两,第一样虽然以前 从医院里出来了,但身体很残,说不定那天就挂了,但我的目标还没完成,你知道 吗?死不瞑目呀。宝宝忽然明白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为什么会撇到格拉底这儿来 了,看着还有人比自己倒霉,心里就会无理由地舒服一点。 我现在有个想法;设计出一款玩具,可爱趣雅的卡通外形,它会做一些简单搞 笑的动作和表情,只要向它输入命令选项它就作出不系列动作,它可录下主人的声 音,然后可把它作为礼物送人,这礼物可作表示、道歉、祝福、问侯等等之用,它 会转达你经典的语录。 另一种玩具可接收手机讯息,它本身有个设定的接收号码,它会在纸上写字, 你通过手机发送的短讯言语它会写下来,但有时遇到生僻字它就写不出来,它会跳 过去,拱手低头说:在下才疏学浅,惭愧,或者手挥头昂用潮汕方言:乌乌是字, 白白是纸,我唔别伊,伊唔别我。 针对现在广大妇女同胞上街、坐车时手袋被偷抢,我发明出一种爆炸装置,如 果发现手袋被人抢走不用喊叫或追赶,只要从口袋掏出钥匙扣一按,嘭,手袋就会 爆炸,贼人被炸得头发直竖,口吐黑烟,但不会有生命危险,手袋因内设保护也会 完好无损。你是说叫那些淑女贵妇小姐们背着个炸弹通街走啊,要是不小心自己按 了钥匙扣……。那她要闲着没事乱按我就没办法了,当然还可以改进。 我们还可和巴厘和新姜他们,我们成立一个网站,提供各种服务、资讯、咨询, 新姜可以开网上牙医门诊、牙病专栏,宝宝可以发表你的文章,方丈来个网上售书, 乱马为大家介绍音乐、作CD推介,当然早先比较好做,现在网站比公共汽车站还多, 不过只要有特色能吸引人……我们总能站稳脚跟……,看着格拉底眉飞色舞、滔滔 不绝,宝宝想自己小小的失恋不算什么,就让那些镜花水月的希望哄我们一步一步 前行吧。“你还这么幼稚,还是死心不息”。 因为我有力量源泉。“一定是个女人?让我猜,那个山西妹是不是”?什么山 西妹山西妹这么难听,我们前晚kiss了,第一次,“就这样”?那怎样,我们可是 很纯洁的,接吻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奇妙,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只是我心脏乱跳, 意犹未尽。“羡慕死人了,真是痛心疾首,活了二十多年的光辉岁月,我还没接过 吻呢,不过我说个事给你听,我和巴厘的一次历险,想不想听”?说吧。 关于这两只菜鸟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巴厘一本正经地对宝宝说他诗兴大发做 诗一首:树上鸟儿成双对/ 花园花朵真是水/ 借问天下谁最菜。遥指宝宝和巴厘,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去开开荤吗?我看你是兽性大发,应该这样写:两只菜鸟鸣翠柳 /一行美眉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 头枕被单万里床,可是……。可是什么?我们 要取得一些经验值,连这点事也没做过,以后哪有脸在社会上混,acptens speak louder then words (百说不如一干),那……?那什么,我有个朋友介绍了一个 地方不错,我们就下午三点半出发,下午?这个时辰较好。可是我做事情需要理论 指导,凭什么你叫我去我就去。理论没有,不过杜拉斯说过:不了解女人,不曾接 触一个女人的身体,也许从没有读过女人写过的书,女人写的诗,这样的作家在从 事文学工作他是在自欺欺人!她真这么说吗?就听她的,我们出发吧。好,这才爽 快,就说定了,号角已经吹响了,歌声多少嘹亮,让我们——,“不要惊动了警察” 宝宝接道,你个地瓜,让我们扯起生命的风帆,迈起前进的步伐,劈波斩浪,迎接 太阳,你少打岔,弄得我有点怕怕了。 下午四时正,两名实击队员上了楼梯,走过阴森森充满味道的楼道,巴厘和一 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宝宝忽然在后面小声问:安全吗?安全套里面有,免费供应, 那人道。不是这个。 瞎,放心啦,安全,什么都安全,要是有突击检查,我们会立即亮灯通知,房 间里有显示灯,我们这里有秘密通道,准保没事,绝对没事!放心慢慢爽吧,那人 道。巴厘拽了宝宝一脚说多看少问,搞得他心里砰砰跳得厉害,他附耳过去说其实 他干这事也头遭,所以大家要镇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他们被分别分进两个对门的房间,宝宝再次提醒巴厘要按原计划,务必1 个小 时后会师回家,巴厘说行啦行啦,一个小时能干啥,尽量啦。 不久一个皮条客推了一个女的进来,那女的能言善道,善解人意,一下子消除 了突击队队长巴厘的紧张,她丰乳肥臀,长得也过得去,边准备宽衣解带边说:阿 兄,那我们来吧,巴厘说你不用洗澡吗?她说我洗过了,我们可是算钟的啊,巴厘 说那我来帮你脱吧,她说好,小妹就任大哥摆布啦,巴厘就开始摆布了,他利索地 把她褪到只剩内衣部分,乘热在她身上胡乱摸索一番,第一次就几乎达到三级熟练 工的水准,巴厘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颇有点天才,只是在捣鼓她的胸罩时遇到点小 阻碍,那玩艺儿怎么也解不开,巴厘表面冷静,内里伤神,明拉暗扯,连搬带拖, 可是有如蚂蚁撼树,解微积分也没见他这么费神,那女的倒是很有耐心和爱心,看 了他一看又闭上眼静静地任他所为,巴厘脑门上的汗泌了出来,使他想起一首小诗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哎,只怪平时没有好好研 究时装杂志,内衣模特倒是时时有欣赏,可是谁会去留意那些讨厌的钮扣呢,现在 的科学技术、潮流时尚飞跃到一不留神就可能会莫名其妙出出洋相的境地,不勤于 接收资讯,你就会接收到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后悔。巴厘想:眼睛要遮光,用眼罩; 灯炮要聚光,可有灯罩,这么两个诱人漂亮的小可爱,本身已经又遮光又聚光了— —遮住其它光彩,聚住所有目光,还要套那两个东东干嘛,巴厘的手开始抖缩了, 自己又没带罗丝批和板手,这又不是个不耻下问的时候,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 ……真是急死人了,那女的这时起身抱住巴厘在他身上撕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巴厘忽然急中坐智把她的文胸整个地由胸至双臂过头顶拿出出来,多么优秀的脑袋 急转弯,头发不在多,灵光就可,当巴厘的手攀登上山丘,在山顶美美驻足细细品 味的时候,他终于真正领略到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美妙境界了,然而革命尚 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巴厘要继续往下摸索,du du du——敲门声响,巴厘吓得 以豹的速度从床上弹下来,立即一看是否亮灯,见无异状,略略安心,小心翼翼地 去开门,两边一看并没有人,关上门坐下来喝杯茶定了定神。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尤物贼火又起,走过去要吻她,她推开巴厘说:别的地 方都行,嘴不行,巴厘很奇怪。 宝宝对来的那个女的实在看不上眼,不好意思跟皮条客讲,就跑去敲巴厘的门, 怎么下得了手?巴厘骂道:妈妈的,谁叫你下手,要下腿,又压低声音说,老弟, 100 块钱你还想干啥,十块钱买猪肉你还想挑肥拣瘦,你以为是皇帝选妃呀,我们 要的是肉体,我们的精神还是保持高尚的嘛,这最后一句是专说给宝宝听的,宝宝 果然很受鼓舞,蹬蹬地去完成他那无损于精神的历练去了。巴厘觉得不过心,就找 楼道那个人叫他帮宝宝换另一个,这个再不满意就管不了那么多。……宝贝,我来 啦。 宝宝等得心急了,终于一个咖啡色长发,浓妆艳抹的时髦女郎走进来,宝宝一 见新换的这位立即局促不安起来,她边嚼着口香糖边问宝宝,先生要怎么玩呢?宝 宝更局促不安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至少也算个理论上的巨人,学富五车,可是……, 他想让自己镇定,可是整个人还是越来越紧张,完全不受控制。怎么玩?意思就是 有很多种玩法,可是玩法的名称是什么呢?他应该怎么回答呢?所谓的玩法又是以 什么来划分的?如果他自作聪明认为玩法一定有排列顺序比如1 —108 种,他就随 便选第三种,要是这第三种玩法太恐怖了怎么办,一个小问题衍生的一系列难题像 泰山一样压得宝宝喘不过气,A 片他倒是总算看过少许的,可是叽哩哇啦的又大多 行动多于言语,二话不说就地正法,再说,那么刺激紧张心惊内跳的时刻谁会去留 意对白想到那个“知识就是力量”的名句,在这方面实是理论上一片空白呀,现在 小姐提问了,他总歹回答她呀,宝宝又一次深刻认识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人生路上 要勤攀登的不朽道理,宝宝摄定心神,很内行地说:随便,只要让我高兴就行,宝 宝心跳得紧,但还是暗暗为这个高明的回答偷笑,这在外交就是把自己的问题推给 别人。那女的把糖吐掉,“吹箫怎样?”宝宝不假思索地说不要,他来这里不是听 音乐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在事前来段乐曲疏缓一下情绪是瞒好的事,宝宝想起姜夔 小诗一首: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重要的是能拖长一点时间,免得万一发生意外让巴厘笑话,于是宝宝问:那……那 多少钱听一段呢?要不要算钱的?她笑道:先生你还真幽默,算你五十块钱就行了。 哇,这么贵,这你就不如我的一个朋友了,他从不会收我们的钱,“她免费吹吗”? 骗你干嘛,他还经常去广场表演,全都是免费的。他不是吹,是用拉的或弹的。 “拉?弹?哟!在广场?哇!真厉害”,难怪她们近来生意越来越难做,竞争 压力太大了,那女的暗想。也没什么,熟能生巧,你收五十太离谱了,不如我来吹 给你听。“你?你自己可以吗”?那女的是越来越惊异了,应该可以,我会吹口琴, 我看吹箫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宝宝往四下里寻找,“你干吗”?箫呢?宝宝问:那女的瞪大眼睛,陌名其妙。 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要干吗,我去洗个澡,你想好再说。说完走进卫生间 砰地一下,把门关上。 宝宝很尷尬,知道惹她生气了,都怪自己小气,可是她要收五十元,自己去外 面买张CD也不过十块钱就一张了,50元也太贵了吧。宝宝坐着坐着听着水声越发坐 立不安,就走出门去敲巴厘的门,敲完一想巴厘肯定要骂自己又缩回房去。 巴厘猴急地冲过去吻她,她却闪开头说不行,说全身其它地方都可以,就是嘴 不行,巴厘很奇怪,她说她跟她乡下的老公保证过,要为他守贞操,嘴巴许下了诺 言,它就要守住清白,其它地方没说过什么,所以就不用负责。就可以任意所为, 她又补上一句,动她的嘴就是动她的灵魂。哦,是这样的,巴厘又长了见识,卧虎 藏龙啊,巴厘兴致更浓,回身喝了口茶准备向贞洁女靠陇,那女的笑着说:大哥, 不好意思,你看,时间到了,要不要再加一个钟呢。 加,这么快,当然加,du du du,巴厘气愤地去开门,时间到了,走吧,宝宝 说。有没有搞错,还……还没开始呢。那我先走了,这样吧,再等半小时,好不好。 你继续,我要先走了。 你个地瓜,你怎么回事,可我……好好好,走就走。 你个地瓜,你就乐了,人家还没开始,巴厘一路走一路抱怨唠叨,宝宝静静地 说:一小时确实太少,“我都说了,咦,小子你厉害了喔”,她洗完澡后她说该到 我洗了,我洗了出来她说一个小时已经到了,我说还有十来分钟才一小时,她说没 有错,要不要加时,我怕夜长梦多,时间长有危险就去敲你的门。 离开那里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巴厘跟我讲了他的遭遇,我们这对难兄难弟 就消失在夕阳里了。 哈哈哈,格拉底一边听一边笑,噢,哈蟆,真不知道“吹箫”?真不知?不是 据说博览群书吗?我看的可都是革命书籍,现在当然知道了,当时太紧张也没猜出 来,没救了吗?学海无涯呀,别提了好不好,这件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不过我得 到一个启发,我应该研究编撰一本辞典,涉及收集各种地下行业流行、通用的俗语、 黑话、趣言、妙句,每五年更新一次。 别做蠢事了,帮我想想我们怎样发大财才是正事。你总是不做正事,总要走歪 路。不是这么说,人们一般会面对三种路:一种艰难的路;一种容易的;中间雾气 茫茫的是平凡人走的。 圣经也有说:世上有两扇门,宽门和窄门,窄门才是通向天堂的道路,我选择 的是艰难的路,是窄门,可是我走得不好,好像走到了精神病院,别人飞越疯人院, 我是独闯疯谭,也就是说道理是正确的,只是我走得不好,你打算结婚了吗?自己 都养不活,还欠债累累,她说她出来了就不回去了要在这里安家,可我现在有什么 办法,有了她我觉得生活有意思了,可以继续撑下去,以后怎么样鬼才知道。反正 不敢自杀,就这样生活下去,对嘛,未来没人知道,可能不好,也未必不好。你还 有没打算“二进宫”,再去嘀嗒啦嘀嘀。宝宝抱了抱掌,学艺不精,惭愧惭愧,谁 知道到时又飚出个什么新名词,还是不要了。哪用说话,霸王硬上弓得了,我可是 君子。可是孔子曰:君子纳于言而敏于行,就是说要少动口多办事,也对,孔子曰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这才是真 知,可是那女的知不知,我看那女的是因为遵守职业道德才没耻笑我,一个准知识 分子最怕就是被人视作无知。 三十五 相亲失败后的宝宝决定采取另外一种形式,他就是不信他找不到女朋友,好的 不行,随便的也该行吧。他决定先在朋友同事和同学熟人中锁定自己的对象。对于 一个知识分子来说,大凡行动免不了需要一套成几套的理论在背后作为实践的准则, 参照。宝宝虽是个打字的,也算是和文化事业沾了边,至少算个准知识分子,他想 起以前曾有个做传销的朋友发展他做下线,先给宝宝做工作,然后硬拉带骗让他去 听课,宝宝还是不感兴趣他就带不同的上线做说客危逼利诱、频繁来宝宝家。向他 证明一瓶70多元的浓缩型洗洁精如何比一瓶普通的3.5 元的洗洁精又合算又便宜, 而且还可以发展事业,建立自己庞大的下线体系,以后拱起脚只管收钱坐享其成, 宝宝对他们为他绘制下的宏伟蓝图不以为意,他可不是四五十岁的欧巴桑,早在小 时候懂事起他就为自己拟绘了无数蓝图,并不在乎多这一张……可是这位朋友的传 销精神不好对付经常上他家,把一箱800 多元的货品放在他家说:好用才付钱,要 不然设法把它推销给你的亲戚、朋友,消费这些东西好比一户平时只吃稀饭咸菜的 人家忽然要他每餐大鱼大肉、鲍鱼参翅,宝宝想发财也不发这样的财,他看过传销 这方面的书,是某些人把它传坏了,宝宝觉得这套理论还是有可取之处,特别是如 果把它运用到找女朋友方面……嘿嘿……于是,计划拟订如下: 1 、先把她们的名字罗列出来,不要放过你记忆深处或浅处哪怕是极模糊极模 糊的印象。 2 、打电话给她,立即就打。 3 、约她出来,无论什么形式方法,记住:见了面就是成功的一半。 4 、告诉她,一定要表达到这个讯息: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幸福,这是一 个难得的机会,而现在我——让你和我共享。 5 、挫折、冷遇、厌拒是难免的,要知道:成功路上满足坎坷,要契而不舍, 坚持就是胜利。 6 、把我们在一起的好处科学地、客观地、清晰地告诉她;比如我说不定会成 为未来的总统,当然这个远了点,再给她个仿佛伸手可及的实惠,比如:至少我们 能去一次逍遥泰国游……。 宝宝为他的计划兴奋起来,只是一坐到电话前又像一块被丢进水里的烧炭,他 想要是可能的话他只做个理论家,提点一下、指挥一下什么的,做做幕后工作,至 于行动让别人去吧……。 在家里当然不能打,否则那个多事唠叨的奶奶会笑掉所有好不容易镶齐的假牙, 宝宝挨到俱乐部寂静无人的时间。 他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电话,又放下,他想:这也算是婚姻的一部分吗?但不 想做光棍就得打电话,或许证明一下这个世界会否有人会喜欢他也好。 又拨:嘟……嘟……嘟……喂,怡涵在吗?她不在,你是哪位?……那你留下 电话、姓名我转告她或者你明天中午再打来,宝宝想反正怡涵也没多大希望,留下 电话吧,明天也不再打了。 再拨:嘿,是宝宝啊,近来怎样,你看我们这些老同学很久未见面,上次同学 会你没来…… 结婚了吗?……要加油,我的孩子两岁了……怎么,你还不知道……哦,来来 来,对不起,孩子闹了,你有空来坐,记得,来坐。 宝宝又拨:她不在,你是谁,声音极凶,我要警告你多少次,你有完没完…… 不要就是不要,听到没有……哦,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小慧那个卖保险的朋友, 对不起,你等一下,慧慧,电话……,哦,宝宝是你,当然记得,你光顾看女孩子 掉到水沟里还是我们把你送医务所的,现在没常去医务所了吧,哈,哈,我们很久 没见了……罗杰有没见到他,他怎么样了,小猪唛呢……,茜茜现在就好啦,嫁了 个大富翁,做少奶奶了……,阿勇呢……,直到慧慧挂上发烫的电话宝宝也没能主 动插上一句话,宝宝不得不彻底地承认,他绝对不是一块做传销的料。 现在对着电话他又心里发虚了,再拨,是个男声,喂,稍等,嗨,老婆,电话 ……,宝宝挂上电话,虽不礼貌但省时间。他又拨,嗯,真抱歉,我一时想不起来, 近来精神不大好,坐我后面的是阿通,阿通后面再后再的旁边我记得是蛋塔……哎, 三年的同窗居然一点也不记得。 宝宝又使命地翻电话簿,才发现自己认识的人无论男女都很少,现在最后一个 了,这是个顶讨厌的女同学,是他最受不了的吱吱喳喳麻雀型,而且顶迷信,但是 宝宝心中默默祈求上帝,这个让我成功吧,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宝宝拨通电 话,她在,她说,明晚……明晚正好有空,那好,那就明晚见,拜拜。宝宝忽然一 阵沮丧,好比太守的祈雨,祈的时候不下,不祈却下个不停。怎么就答应了呢,要 是成了,那以后……。 上帝也免不了被人抱怨,也许通常上帝只是实现人走投无路时的愿望,好比股 灾的救市,要等到跌得差多了才会去托托。宝宝有意见,从没人在乎过宝宝的意见, 上帝亦然。 三十六 巴厘没想会认识这个端庄文静的女孩,能和她结婚,他此生就心满意足了,可 是几段时间下来,巴厘本已无多几私房钱所剩无几——换了台电脑,凑了一部分房 款,恋爱的花销,先前打算每月多存一点意即少缴一点工资、奖金,老爸老妈脸色 立即很难看,连连暗示菜贵了煤气贵了,这贵那贵,反正这世界上就没东西是便宜 的,早不贵晚不贵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贵了。这里需钱那里需钱,之后干脆明讲把 钱交给父母以后还不是你的,原则上当然是这样,可是有时巴厘要用到钱跟老爸对 老爸的脸就变成黑色,几乎要跪下来求才拿得到,自己这副形象能交到这个女朋友 全靠后天的努力,巴厘也不计较,横竖是自己父母,自己那点钱也微不足道,可是 现在钱包里只剩下200 多元,后天才发工资,今天她说不去喝茶了带她到梦幻游乐 园,她很久没去了,看到兴致正浓的她想说改天真是天心不忍,可是游乐园门票每 人100 元,剩下十来块钱又要乘车吃东西买饮料不出洋相才怪,巴厘只好说明天下 午去好吗,她问为什么,巴厘抚摸脑门说还是明天下午吧,她很奇怪的表情,笑容 一下变得冷冷的。 第二天巴厘带足了钱去电约她,她说下午没空,以后又约了她二次,第四次她 总算出来了,她跟巴厘说她以前的男友来载她,她觉得她还爱着好男友,所以…… 所以……对不起,他们在茶座默默地坐了许久。巴厘很气愤,虽然相谈了半个月, 可是他真的喜欢她,不想失去她,就恳求她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她摇摇头说对 不起……巴厘说那我送你回家,她说不用了,她还有事去姑妈家。 巴厘沮丧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看到对面走道上宝宝正和一个女孩手拉手很 亲密的样子,想叫他们又打住了,还是算了,自个人跑pub 灌啤酒。 三十七 这个和宝宝拖手的女孩不是那个“最后的电话奇迹”的那个,尽管宝宝早已领 会过冰心老前辈的教导,冰心散文里说:我以为男子要谈条件,第一件事就是问问 自己是否也具有那些条件,比如我们要求对方容貌美丽,就得先照照镜子……要求 对方性慢温柔,就得反射自省…… 这就是事实,和事实过不去就是自讨苦吃,宝宝现在终于认了。可是宝宝和 “最后的电话奇迹”交往一一段时间实在顶不顺,整个是个神婆,和她去寺庙游玩 她拿了一大摞香从头拜到尾,从前敬到后,问她拜的是什么神、什么来历大都一无 所知,拜着拜着手提袋不见了,就急着找,冒头大汗和宝宝想起那句佛偈,于是安 慰急白了脸的“最后奇迹”道:看来是找不到了,但是我们可以这样想:菩提本无 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可以想你根本就从来没有这个手提 包,也就没有丢失,心无挂碍,心中无物,心就会坦然安静了。 “最后奇迹”说你的驾驶证也在我袋子里,宝宝说少骗我,我的证放在车箱里, 她说她看到证放在车箱太危险就顺手放进她的包包里了,你知道重办这个证有多麻 烦吗?爱惜时间的宝宝一相到那些个办事员的臭脸,拖怠,那些个排队,等待,佛 也要冒火。可她还拉着宝宝去算命,问询如何消灾平安,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办丧 事,她就打个电话到宝宝家要家人准备好什么花叶和水,进门时要洗一下,否则… …,让不信邪的宝宝觉得煞有其事心生恐怖。这也不过是其中一件。所以宝宝决定 暂不听冰心老前辈的话,因为他以前的传销电话有好消息,那个先前找不到人的怡 涵回电了,说她那时去了上海出差,回来看到她妈妈记录的留言。 他们俩的关系看来是水到渠成。两个恋人手牵着手走过林荫道,在公园湖边花 群簇拥的小石椅上坐下,湖水泛着月光,月光泛着怡涵柔美恬静的娇厣。宝宝偷偷 地看着,瞬间掠起一丝幸福的感觉,想对她说声“I love you”又说不出口,他捧 着头靠着椅背仰望着开着花朵的星星说:这世界好奇妙,读高中时我们是陌路,我 从没奢想过会和你在一起,可现在你就坐在我旁边,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知 道吗,那时我在暗恋你呢,你那时是那样高不可攀,美不可及,你害得我上课总是 没法专心听讲,宝宝挪了挪身子,我看过很多结婚的人,已婚的人,但是我很少看 到有哪对真的幸福值得羡慕,不是吵架、冷战,就是貌合神离,得过且过,就像我 的公公奶奶,我的父母,我真的看不出他们之间有爱,或许我不能理解他们所谓的 爱吧,所以我很害怕,结婚是一件很期待又是一种需要很慎重的大事,有人说结婚 是一件大喜事,结婚是一件大事,但未必是件喜事,我们以后的路长着呢,我要执 你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起走很长的路,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永远爱你,我们一起 努力,经营呵护这份爱,让它永远青春朝气充满活力,到老了那时我还会牵你的手, 给你讲故事,在夕阳下漫步,一起吃冰淇麟,让你皱皱的脸枕着我的肥肚子,我们 在沙滩上晒太阳,听海鸥唱歌,宝宝的话发至肺腑,情不自禁地拉过怡涵的手,两 人静静坐着没再说话,月亮躲到树梢后面了,谁也受不了宝宝的那段肉麻。 隔了两天,怡涵约宝宝出来,沉默了良久宝宝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嚅嗫地说 :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宝宝瞪大眼睛,她低头依旧抚弄玻璃杯说:那晚听你 那段话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这样好,你说得对,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我不能骗自 己,你是个好人,你真的很好,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的。宝宝听了觉得怎么像 在放电影,心里的五味瓶搅翻了,不用她说他当然是个好人,幸福总是不牢靠,对 他而言则更如此,就问:为什么,我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可能有误会,是不是 我让你感到压力,我信你,我信你的话,那晚回去我都哭了,她眼眶有点湿润,停 顿一下,先前我只是急着想结婚,并不在意和谁结婚。可是,你说得对,以后的路 还长着呢,你娶了这样的我会幸福吗?会,我会达到你要求的条件,我会努力,我 ——,你还是不明白,你……她一口饮尽杯里的饮料说:我现在不仅想要有喜欢我 的人,我还要我也爱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没有,不过我看到你我又有了希望, 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她闪动真诚期待的大眼睛,宝宝却只感到残忍恶毒,哎,宝宝看来还是适合当 和尚,去普渡众生,去帮别人找到希望,不然就是得到许多好朋友,真累啊!以后 自己还有希望吗?没有了,冰心老前辈的话让人寒心,可是的确很有准心。宝宝还 在问她:是不是我们有误会,你想怎样都行,但别说分手好不好,你知道吗?我还 没这样恳求过人,但我求你……他发下毒誓,从今以后他若再像那晚月光下说那通 肉麻的话他就下八十层地狱永不超生。 三十八 新姜要到雯雯家吃饭,所以去超市顺便买点东西。 看到在他前面那个女孩凑不够钱四下里翻找着急无助楚楚可怜样新姜便问差多 少他来垫付,女孩感激地点头,说她家就在这里附近不远,让新姜跟她回去还钱给 他,新姜想钱也不多嫌麻烦说算了,那女孩嘟着嘴睁着活灵活现大眼睛那幅着实可 爱的恳求样,新姜心就活络起来了,她的皮肤白得晶莹剔透,嫩得吹弹可破,身材 火辣,要是雯雯也有这样的……,她捂着可爱的小嘴点着手指笑着冲新姜说:嗨, 你好眼熟,我一定是在哪见过你,新姜不动声色道:这很有可能,别人都说我像那 个韩国影星张东健,其实,我怎么可能跟他比,我比他帅多了。 咦,少臭美了,哈,我想起来了,你是医生对不对,你帮我拨过一颗牙呢!我 的那个同事说你好帅,她只要看着你牙就不疼了,哈哈,所以我有印象。这样啊, 我不知道,知道的话我得加收她的麻醉费。你们牙医真好做,拨了人家的牙齿还要 收人家的钱。我知道你们的医院,下次我拿钱去还你好吗,我再请你喝杯咖啡算是 答谢,可以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吗?当然,请我喝咖啡就行了,你有事先走吧,这是 我的名片,你要来光顾我给你优惠,买一送一,拨一颗牙齿我免费为你再拨一颗。 哦,好恐怖,才不要呢。她边优美地后退边轻轻招手,那——我们下次再见,拜拜。 新姜瞪着她婀娜诱人、青春可爱的背影,心里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欣悦,手上提的 东西忽然觉得沉重起来,喝咖啡的胃口已把吃饭的约定彻底淹没了。 三十九 像传销这样锐不可挡的方式也不管用,说明也许绝不是方法的问题,宝宝先前 以为自己应该算是贾平凹一篇散文里说的那块丑石,自己是外星来的,是别人不识 货,现在确定自己只是路边的小石块,像巴厘一样是IT(挨踢)行业的,一踢就走, 谁也不会在意。 巴厘的心情也很不好,这位先生想在被公司裁员之前了了桩婚事,也许立心不 良裁员的事抢前了婚事,而且看起来要前得多多,巴厘自是很不服气,有人做尽坏 事不见得有报应,而有人一昌坏念头就要倒霉,有人开始做好事了因为理亏,而有 人开始决定要做点坏事因为他理直,什么世道?也没有一个人做的什么事都是好事, 那么所谓好人是不是就是好事做得比坏事多的人,所谓坏人就是没做好事或坏事比 好事做得多的人,那么……。巴厘这段时间没事干在等消息,他打算到深圳去,也 许到深圳才能容得下他这样的人才,更重要的是,深圳的女孩子多……哎,前路茫 茫,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头。 乱马在一旁催促巴厘,快点,出牌啦,要不要我拉下琴给你提神,巴厘瞧也不 瞧乱马,收起你的锯子,白板,娘娘腔! 乱马的心情很好,因为他最近把的马子又风骚又可爱,是乱子参加新秀比赛认 识的,带她来俱乐部让大家见识后痛得巴厘几乎三天咽不下饭,巴厘说那个拿着把 钳子在人嘴里修修补补的装修工新姜把到一个靓女也罢了,现在这个就会拉锯子, 锯得比木头还难听的娘娘腔居然也扯到这么好的行情,真是天收啊,天收啊,心中 默念尼采的名言:increscunt ainmi , Vurescitvilnere virtus (拉丁文:精 神藉创伤生长,人性藉创伤较盛)也无济于事,就对宝宝说,你看你得改门乐器了, 人家拉锯的多拉风,你会吹箫有什么用,气得宝宝用刚学的粗话骂他:你他妈香蕉 巴乐死打靶的短命吊死鬼。这世道不学点脏话防身是很吃亏的,必要时脏话一出, 胜于一切言语,虽然其实对宝宝而言,骂粗话是一种妥协,宝宝现在能骂得很顺口 了。 巴厘看到乱马女朋友的那天,忙问他雨欣怎么样了,知道原来乱马对她并无意 思,那次只是他又失恋了触景生情,巴厘突然很兴奋,亡羊补牢,立即打电话,乱 马说人家早订婚了。巴厘一下子像猩猩一样耷头垂臂,哦……。 乱马一想到女朋友,心里云淡风清,心胸无比宽广,但这时又轮到宝宝发愣了, 新姜把牌一摊生气地说不打了,不打了,难得久久来这么几圈牌,我看报纸了。 宝宝猛然醒悟着急地抓住新姜地手说不行不行,继续继续,新姜搓牌搓得更快, 宝宝气得大叫,我的十三么,十三么,就差九索,巴厘说他刚才正要丢九索,十三 么?嘿嘿,可是不玩了。大家都在收牌,宝宝叫道:新姜,你个香蕉巴乐的死打靶 短命超级吊死鬼,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新姜去翻他的报纸。他也云淡风清。咦,这不是乱马的名字么,第十届全省新 秀歌手赞扬赛,乱马入选准决赛了,新姜忽然看到一则消息道:哗,怎么不说,请 客请客! 准决赛没什么,不能骄傲,我的目标是决赛前三名,我女朋友希望我杀入三甲, 我听她的。 乱马甜蜜地道。 少臭屁,要是准决赛被淘汰,当心小妞子把你也淘汰了,我先说好,到时可别 忘了介绍她给我,我不介意做后补。乱马依旧甜蜜道:你要给你得了,可她离开我 活不了。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要问她爱俺有多深,月亮代表她的心, 巴厘直跺地板。 格拉底进来了。你们又搓麻将,搓走生命搓走了岁月,“还搓走我的钞票”新 姜接道:我们很闲,宝宝说:没事干,你别小看麻将,它可是占文明之光,深得宇 宙之迷,胡适说,麻将是国戏。 整天泡在这里,怎会不无聊,无聊是自找的,不无聊也自找,出动外面多接触 多呼吸也许有聊一点,格拉底说。 外面也不过如此,大家争啊、 抠啊、算计啊、爬啊、挤啊、骂呀、恨呀, 到头来又怎么样,我们还不如躲在小楼成一统,不给人伤害,也不伤害别人。宝宝 说。 新姜道:这几个家伙很消极,两个没神没气,一个没事傻乐,乱丢牌还糊了我 好几道,你过来教育教育他们。 宝宝两眼无光看了看日历:哎,假期又过了,真没劲啊,格拉底说:人总得上 班,是人就得上班,新姜说:我够不想起床去上班了,我工作简直在扼杀我火热的 生命,在糟踏我的黄金时代,可是我想反正许多人也得早早起床上班,无论阴晴寒 冻,心情好坏,总统也得起来处理国事,我也不能例外。刷牙的时候我就没那么苦 恼了。“做人真难啊”宝宝有气无力道:“有只猴子决心要做人,请求上帝把它投 胎变成人,上帝说你只要把身上的毛拨光就行了,猴子一拨哎很痛,说做人太难还 是不要做人了”。 格拉底说还有后段:猴子叽哇鬼叫,问上帝还有没有其它好点的办法,上帝说 你一毛不拨还想做人,所以嘛,要做人就得付出代价。 巴厘道:猴子付出代价变成了人,而人付出相同的代价却可变成人上人,那么, 原本是猴子的那个人不是亏了? 格拉底愣了一下道:从进化论的观点看,猴子变成人,比人变成人上人伟大得 多。 进化论说我是猴子变的,也许只有猴子才会觉得我伟大,我自己不觉得我伟大。 你进化得算可以啦,新姜帮腔道:你以前是个笨猪头,现在变成了聪明的猪头, 格拉底,这帮家伙,愤世忌俗,古怪满腹,说穿了就是性压郁,据说你对爱情深有 研究,有请农民伯伯教教他们,如何在心田播种爱情的种子。 那是,那是,纵没有三板斧,我也有三锄头。研究不敢,稍有心得,格拉底得 意地道:这是我悟出的一套恋爱成本论,我觉得不妨把结婚恋爱看作一种投资经营 活动,我们的目标是获得利润,我们似定提出方案,选择最优,付出成本,期待获 利回报,我们要先搞清楚自己是要长期投资还是短期投资,投资策略有很多种,有 人喜欢采取分期投资,就是常法: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蓝里,像以前的新姜就 很聪明,他有很多个蓝子,打烂了个把鸡蛋就不在乎。方丈就遭了,把蛋放在一个 蓝里,蓝走蛋碎,只好去经营他的输(书)店。比较特殊的例子是:没有资金、资 本如何经营投资呢?像巴厘——,“不是吧,我可是有两个蛋蛋喔”。 ——像巴厘的问题已经得涉及到天文学、土木工程、精神病学方向的知识,超 出我的研究范围。像乱马我就有点担心,他的投资方式是孤注一掷是梭哈赌牌术语, 这样很危险,你和她那个没有,“哪个”乱马装傻“什么”,哦哈蟆,还纯情呢, 比我还老土。“真是天收哟”巴厘插嘴道:“真是急死人了,我真想上前去帮你, 你又不让。 “我可是认真的。”乱马道:我喜欢她,尊重她,所以……“哪次不认真,可 是不也给人甩了,拉库道,这是什么世道,搞清楚,赊销就是货付出去还没拿到应 收款,你要做坏帐准备,要时刻谨记钱货两清原则,要记住每开出一张商业汇票到 期就要收钱,不能手软,情场如商场,信用实际上是一种飘渺的东西,所谓的信用 还不是建立在物质、钞票的基础上,有钱不一定有信用,没钱肯定没有信用,所以, 请她喝一杯,吃顿饭要摸一下她的手,和她去游玩一定要趁机吻她,送她宝石项链, 先生们,看着办喽!她如献上吻是向你借钱,你吻上她是回收借款,我们要时刻顾 及成本,当然不用硬套成本管理学的公式,但要平衡预算,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出 现赤字,你的理性一定一定要战胜情感,我们为什么要变得聪明,因为我们的对手 很高明,我们为什么要从一个情人变成商人,因为我们一直就在和商人谈恋爱,一 个明智的商人绝不作无谓的投资,哪怕那姑娘多么地迷人,我们不做爱情冒险。商 业冒险高风险高回报只在一时;爱情冒险却要冒险一世。你在投资她,她也在投资 你,彼此以金钱地位关系身份青春美貌作资本,男女双方基本上首先是个经济联合 体,好比你成立了一个公司,赚钱生活,完成各种社会任务,至于爱,也许等有时 间再说,而通常他们总没有时间。 也没什么嘛,空洞无物,算什么,宝宝有气无力道。 啪,啪,啪……新姜鼓起了掌,农业率先实现现代化,农民伯伯要悟到这份上 算是很不简单了。 哪里,哪里,我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书读得多了,真没办法,格拉底一幅 虚怀若谷的样子。 这家伙自从搭上那个山西妹,采阴补阳,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立即突飞猛进, 近来桃花猛开,巴厘道:依格大师之言,在未来对小弟的婚姻走势方向有何见数呢? 这个嘛,格拉底作势捋了捋胡子,就依你这款,唯有进行精神恋爱了。 大家扑哧地笑了起来。 巴厘握紧拳头逼进格拉底:此话——怎讲! 这个嘛……人可以分两部分:精神和肉体,肉体要是很糟糕的话……巴厘气运 丹田把拳头举到格拉底鼻尖,那灵魂无疑会是极其高尚的……巴厘坐回椅子上,格 拉底继续道:所谓精神恋爱,是一种平常人难以达到的至高境界……,新姜说根本 没有灵魂这回事,人是由多细胞组成的,是物质的。这不对,错了,格拉底说:香 烟燃起的白雾就像灵魂,没有烟丝和燃烧无所谓烟,存在的东西应该是有重量的吧? 就算是。那些袅袅飘起的烟有多重?只要秤出一支烟的重量,减去剩下烟灰的重量。 同样灵魂有多重:只要秤出人死前和死后的重量,然后求差。肉体就像蜗牛的壳一 样,蜗牛得整天背负着它迟缓爬动,所以大智者总是力求摆脱肉体的束缚,比如柏 拉图的精神恋爱,道家的修身养性,佛的涅繁,禅宗的教外别传,直指人心,其实 我们应该追求精神上的爱情,要不断地丰富充实自己,充盈自己的心灵,但是现在 的人只要只追求性爱,性爱有难以言喻的愉悦,但有某种动物性的性质,远古的动 物一代一代繁衍,自然赋于它们的腹、皮肤、生殖器,饿了它们吃,累了困了找舒 适环境歇息,如果生殖没有快感他们会这么麻烦去延续下一代吗,它们不通文字, 不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它们不须道德约束,活着是本能地活着,人就不 同,有组织,有社会制度,有文化,有理想理念,这是人和动物的不同……,对对 对,宝宝插嘴道:我明明活的像人可别人把我视如动物,那些活得像动物的偏偏被 人尊为人,我的算四本书的名叫《海里的鱼缸》,所以嘛,格拉底继续:柏拉图是 一种超越,他已经超脱了俗人庸常的理解,我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多鱼,你前世一 定是只饿猫,要不然就是鱼精现世。孟子说: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二者 不可兼得,吾舍生而取鱼,宝宝道。巴厘,所以你不悲哀,不要丧气,要追求精神 上的东西……我有本亚氏的《形而上学》,要不要瞧瞧,算了吧,你,你以为我会 说形而上学,就是走路去上学,你看我的脑形也该看得出我也是个知识分子,巴厘 摸摸脑门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还算人话,你把我的困境上开到了一个严肃深刻明晰 的理论高度,在高瞻远瞩中以卓尔不群的态势洞见光明与希望的火烛,说句老实话, 在这世道,在那哪找像我这么好的人,吃喝嫖赌五毒不全,又听话又善良又会干活, 又不会搞外遇,真替好们惋惜,我有点信心了,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跟她们讲 心”。怎么讲?“这就比较困难,因为她们大多没心”,我靠,弄了半天你在放屁, 哎,张爱玲说:有几个女子是因为灵魂的美为男人所爱的呢,我说:有几个男人是 因为灵魂的美为女人所爱呢,命苦哟,你个地瓜,巴厘道。 世上也有有心的嘛,宝宝说,可是…… 巴厘知道宝宝又要提小时候那个和他打架从未赢过邻居女孩,忙先发制人,宝 宝你呢,那个超级汉堡和文雅小姐! 提起那个超级汉堡宝宝就来气,她把他家庭环境抱怨挑剔得一无是处,踩得一 片狼籍,宝宝不是不知道,他是本着博爱的大无谓精神才试着和她交往看看的,不 想她有这多让人揪心无地自容的形容,让宝宝惭愧得觉得配不上汉堡,一点点的信 心被残踏得扁扁的。那个文雅小姐呢,初初跟她相亲见面比淑女还淑女,可二星期 后三句话有一句夹粗话,还说宝宝像个女人,又不抽烟又不喝酒,要教宝宝怎样把 粗话说得既痞而又有气势,于是宝宝学抽烟喝酒,揣摩好莱坞明星迷人的浪漫招势, 文雅小姐不住地夸奖他无论是酒精还是内涵方面都越来越有深度,可是后来文雅小 姐宝宝提出分手,理由是她还是喜欢宝宝原来的样子,气得宝宝不住地暗骂她,去 好的蛋蛋——面。 好了,扯平,宝宝做个暂停的手势,转头向格拉底那么你对我有什么建议。 一看你的额头,就写着失恋两字。 宝宝忙抚摸额头,哪有? 失恋总是难免的,又何苦一往情深,你又不是第一次,慢慢地能习惯了,我是 说,她不选择你,不一定就是对的,选择了别人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感情恋情这东 西本无定式,难说,费氏定理就有言,男人和女人的相爱是个迷,分手也是个迷。 也许有时相爱只是一种感觉,有时只是一种随意,提出的那个分手理由未必是理由 ……你很受伤,但是你可以想你又另有一个机会。 累不累啊!宝宝摇头,精疲力尽了。 “就你那套也会?”新姜道:“你太斯文了,人家会认为你荷尔蒙不足,恋爱 要有激情,要进攻,要放电,要现实”。 对哦,像新姜那样像豺狼猛兽地老鼠一样,格拉底接腔,二话不说,媚眼一飞, 色眼一瞟,一拍即合,干柴烈火战国春秋。 夸奖了,新姜道:只能和一个女朋友交往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说实话我很向 往一分手又得到整个世界的感觉。 我喜欢慢工出细活,宝宝道:我也只能这样,俗话有云:坏女人像泡面,三分 钟就可以吃了,好女人像泡茶,越泡越有味,慢慢泡才有意思,我要的是好女人, 我不在乎曾经拥有,我在乎天长地久,伟大吧,请大家热烈鼓掌。 宝宝烧坏了,新姜道。 格拉底说:宝宝你还有机会哦,虽然任重道远,的确,收不好庄稼一季子,娶 不着好妻一辈子。靓女没人不爱,美女不多,又靓又好的女子更少,有也轮不到诸 位,所以我们要会变通,要从灵魂方面去挖掘去思考,根据美国耶鲁大学心理专家 最近公布的研究结果表明:娶丑女可以延年益寿,该校专家将丈夫死亡与妻子的美 丑为系数参数进行研究,究其原因认为娶美女的男人,终生都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下 充当好汉,又要低声下气巴结妻子,又要防贼防狼,防红杏出墙,整日的心绪不宁, 精神紧张,疑神疑鬼,不折寿才怪。 宝宝说他就曾写过豆腐块小文章赞美过丑女,说美女有很多坏处:海伦挑动了 战争;妲已、煲姒、西施误国乱政;普希金为美妻送命;少年维特为所恋自杀;林 冲因老婆漂亮被逼上梁山;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古红颜多祸水,红颜薄命、 狐狸精、女间谍、悍妻泼妇疯婆子……一切的悲剧闹剧一个或几个美女作主角,漂 亮的人容易招惹事端和更经常的离婚,更受人搔扰,就算自身有能力也会被人视为 花瓶,又要为化妆……为减肥、为保持美貌寝食难安,相反诸葛亮娶了个丑老婆, 从此天下大乱到大治三足鼎立,刘邦的夫人是大脚,在当时可是畸形,苏小妹不美 却也迷住秦观。其实美是在性格,是内在,是给人们带来欢乐,是博大的爱,萨福 说:美的东西是好的,而好的人很快就变美。所以宝宝提倡鼓励大家何妨娶丑女为 妻……。 巴厘起哄道:yes yes !娶得随心,用得省心,摆得放心,以我心换你心,最 美的星星是大猩猩,只有星星知道我的心! 罗丹说:美在于发现。格拉底说道。巴厘立马就发现丑女的美了。 宝宝接着道:可恨鄙人人微言轻,没能造成一股潮流,扭转大局。要是大家都 喜欢丑女了。 美女就是我的了。巴厘道:是我们的。 新姜道:你看连准知识分子都这么阴险了……用心良苦啊,现在疯子越来越多, 早知道我改修精神病科,这些所谓的报告呀研究呀证明啦就像拜年时的好话,你总 会听到合你心意的。 我就看到另一则报导,说男士要健康长寿,原来还有另一个好办法,就是每天 凝望漂亮的女性。研究人员对200 多名男性进行为期五年的研究,他们说只要看美 女10分钟,就差不多做了30分钟的健身运动,可以减少中风和心脏病的机会,据称 若持之以恒男性平均寿命可延长4 —5 年。 很有道理呢,巴厘拍腿道:难怪我一看到美女我就觉得春天来了,她不睬我走 远了我觉得又到了寒冬。 我真不理解,新姜道:你们谈个恋爱怎么这么困难这么麻烦,对我来说那可是 自然而然的事,你们只要搞清楚状况,婚姻恋爱有时不过是一场交易,每个人都有 她(他)自己的身价,漂亮女孩身价高,因为她要价高,你必须有车有楼,披金戴 银。你光长得帅还未必能打动她的芳心;漂亮而又有点学问的身价就更高了,她要 有身份地位的,有钱热的,海外关系的,要豪华别墅背山临海的,要你留过洋,思 想有深度,幽默风趣,气宇轩昂,要风流倜傥,善解风情,又要你感情专一,俯首 贴耳,唯她独尊。而美丽又有头脑的那更别提,她们只能找外星人了。因为对我们 来说们就是外星人。所以你们要想想自己有什么,付不付得起,这样你就不会困惑, 要想仗着你们一颗红心,十方贼胆,身无分文,心忧美女。那是注定尸横遍野,血 流成河了。 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召开一次大会,住持方丈不在,就由小弟代劳,大会的议题 就叫:“关于如何泡到美眉”。 有必要吗,宝宝道,有用吗?容不容易是相对而言的,有了女朋友的不一定就 是容易,没女朋友的不一定就是不容易,容易的人可以很容易,不容易的人就不容 易,不容易的人其实也许可容易,容易的人未必都可容易,但容易就是容易,不容 易就是不容易,古人说:天下未有难易乎,为人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是故……乖乖,看,巴厘大声打断宝宝,多复杂,就冲这个我们很有必要开个隆重 大会研讨一下,下面请首座新姜先生讲话。 “好,同志们”新姜模仿方丈的语调维妙维肖,这是一次盛大的会议,是 一 次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欣欣向荣的会议,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阶级兄弟,为了 这么一个共同目标来到这里,我们怀着无比高涨的热情和信心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信 念……同志们,女朋友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七仙女, 被牛郎娶走了,没我们的份,我们也不稀罕,牛朗织女长期两地分居,每年才见一 次。那么女朋友从哪里来呢?目前的局势对各位非常不利啊。 巴厘叹了一声:没希望啊,但是我们不要泄气,其实你们的前景还是光明的嘛, 怎么讲,新姜说:有套理论可以做为大家的光辉旗帜,我们把男女各分三等,男: 上中下,女:上中下……巴厘插嘴;啧啧啧,快了点吧,这么快就谈到体位问题了。 ……一般情况而言,上等男的会找中女和下女为妻,中等男的会找中女和下女为妻, 现在剩下什么:上等女和下等男。巴厘大叫:那么上等的女人就是我们的哩,好耶! 宝宝说,这是光根的郁结。 格拉底说:每个女孩都有自己想要的或心中默认的另一半,有人想找个能安已 顾家的就行,有人希望他只要孝敬父母,有人喜欢忠厚老实好学上进,脚踏实地的, 有人中意活泼外向能言善道的,有人爱时髦前卫样子坏坏的……她有你想要的,你 又符合她想要的,你们就可以达成交易,如此而已,而发生矛盾争吵冲突时通常当 时相识缺斤短两,上了当受了骗没有货比货你遇到一个更好的货。 “你们总向往一见钟情,特别是宝宝,你也知道那是个美丽谎言”。格拉底插 嘴说:“是嘛,新姜还可以,像我们这些款别人一眼说把我们看穿了,哪会一见钟 情,但只要她们一见我们还不至于讨厌,事情就成功一半了,别去幻想恋爱是双方 的,是两个人相互主动的浪漫,而是你必须孤军作战,只要她对你不反感,你就进 攻,除了进攻还是进攻,像我们这款人就只有进攻的命”。 “两个人的相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要有时间知道彼此的思想观念,生活习惯, 性格、志趣,生活小节才知道合不合得来,”新姜道。 宝宝说:“就没有真正的爱情?我要的?” 可以论证一下,比如:没有东西比爱情好,对不对?对,一碗稀粥比没有东西 好,对不对? 对,所以,一碗稀粥比爱情好。新姜道。 大家都说爱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是自古到今的明证。 “没钱的人当然不愿用钱来衡量爱情,有钱的人不用衡量他只要爱情”新姜道 :“钱是万物的基础,书上那些凄美酸凉漂亮哄人的故事都是那些人没钱、又没爱 情的穷小子编出来安慰自己的,只因为编得还不赖以后才又有钱又有爱情了,犯牙 痛的人要是不付医疗费,我就不会为他拨牙、处理,他就得一直痛下去。 你总算知道没钱的痛,不只是牙痛的痛。格拉底道。 别提了,新姜一翻白眼:我想也和别人一样到国外进修个几年踱踱金、见见世 面,可是老爸不支援,我大哥又说他公司快完蛋了,我剩下的那点钱又不太够,我 就想跟亲戚朋友凑点,可是真没想到一个个面有难色,借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哎, 我还寻思以后自己开一个诊所呢;真到想做点事、用点钱才知道原来事世艰难,以 前我看到我的那些个同事、前辈的年纪一把了还为了收红包﹑得人好处丑态百出, 那副想收又不好意思,收不到又很着急的样子想起来就好笑。现在笑不起来,没有 钱什么事也不能做,事世艰难,只要弄到钱,暂时的不要脸有什么问题,放不下一 时的脸会丢了一世的脸。 格拉底说:你要把你以前的泡妞成本收回来,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就算可 以我也不回收,嘿,我对她们可都是真心的,我甘心为她们花钱。巴厚作呕状。新 姜理了理领带,我是情圣嘛,不过我和她们没法长久,久了大家都会厌倦,哎,你 们不知道。新姜说。隔壁那个少妇那天请我上她那喝酒,寂寞芳心,不过她挺有意 思的,她和那些女孩不同,她很独特,钱这东西就是罪恶,她糟踏了多少好女孩, 宝宝接腔说她也有招我去,她说我挺好人。要我常去,我就没去,不是每个人都有 坚定的信念抵御资本主义诱惑的。巴厘道:杀千刀的,她怎么没叫我去,天收哦。 你不知道,新姜说:再认识一个新美眉的喜悦,简直快乐得没法说,那是一种 新生,古人云:一切皆流万物长青,你们是不能领会这种哲学境界的。 呸呸呸,宝宝朝新姜噘嘴,你这个香蕉个巴乐的死打靶的短命王八羔子臭色鬼, 嗳!我这样也是有理论依据的?新姜道:报纸上说:据科学研究表明,大多数人真 正的爱情最多保持18到30个月,以后两人要么分道扬镳,要么过着波澜不惊的夫妻 生活。科学家说爱情是大脑中一种化学鸡尾酒激发出来的,也就是多巴胺、苯已胺 和催产素等,但不久身体会对这些化学物质产生“抗体”,不再激动,这可是大报 纸说的,是科学家说的,我们奏为神圣美丽玄妙的爱情也不过是种化学反应。 哎,烦不烦,累不累,说来说去这个道理那个道理有什么意义,宝宝道:强奸 犯说他是性激素过烈会不会法外开恩,自己道德败坏,无耻低级还找什么借口。 嗳!我要翻脸了,我说书呆子,别太过份了,新姜动怒了。 宝宝也火了,翻就翻啊,如果你有脸的话。 嗳!我惹你什么了,你要单挑要肉博放马过来! 来就来,我老早就看你不顺了。 嗨嗨嗨,巴厘格拉底忙打圆场劝架,怎么回事好朋友不打架有话好好说,新姜 无意动粗,先向宝宝摆摆手说对不起,刚才冲了点,宝宝没好气地应了句对不起, 新姜说他忽然想到雯雯,最近他们闹分手,心情很不好,巴厘冲上热腾腾的茶给两 人消气,新姜边喝边说哎不知怎么回事,他搞不懂雯雯在想什么,比如雯雯说结婚 吧,我说再等等,犹豫了几天我对她说我们结婚吧她又不肯了。我老觉得她有种厌 倦感,按理说我该更快厌倦,可我很在乎她,放不下她,但我又抓不住她,奈何不 了她,可见我是真爱她的吧,可她好像不在乎我,上个星期又说要跟我分手。 巴厘在摸脑门了,格拉底说这他理解,英国有句古谚:女人的心情,冬天的风 向,捉摸不定。 也许你坏就坏在太爱她,就像吃东西,吃得太饱了,她还想吃吗,而你因为还 正饿着,所以意犹未尽。 新姜托着腮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哦,难怪我老不明白为什么对付一个比 对付三个还困难,格拉底,嗯,有两把刷子。格拉底说:哪里哪里,教了徒弟,饿 死师父。 宝宝在旁嚷道:有的不好好珍惜,要把什么都糟蹋行这样庸俗才开心吗?“ “这不是糟蹋”,格拉底说:“这是道理,道理是一瓶美酒,喝下去大家就开 心。比方说,单身光棍和单身贵族谁好谁坏就很难说,我们可以这样看,单身贵族 有机会选择一座森林那么多的美人……”巴厘直吞口水说:“我准备投考单身贵族。” “……而你们最多也几棵树而已,而法律只准一夫一妻制,你们失去的是另几棵树, 而贵族们失去的是一座森林,谁更惨!” “说得好” 新姜道:“农民伯伯智慧就是高,就是高。” “无产阶级是最先进的阶级,农民也是先进的阶级,这说明我不仅会种地,还 能种出智慧的果实”格拉底道。 “但他们有条件包二奶”巴厘道。 “是呀,人们的欲望像个倒金字塔,越往上想要的更多,没有老婆时希望有个 老婆足矣,有了老婆希望有个很美丽艳治的女人,有了明星一样的老婆却又想再有 一个就不错;有了一个明老婆一个暗老婆的又想为什么不能有更多的情人……”, “对啦 ,巧克力也有众多口味嘛” 新姜道,“……但是法律道德社会舆论公道人心在上,他们会为此吃苦头,” 格拉底接着说:“没完没了只能使自己受苦。” “有那甜头,水手说,这点痛算什么”巴厘说。 “笨蛋,拉底说的是要宰制我们欲望,幸福在于我们是怎么想的,要适时说够 了,足了。” 废话,废话,巴厘道: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在于左手抱一个美眉,右手抱一 个美眉,大腿上坐着两个美眉,身后又有三个搓背捶骨的美眉,眼前又有一群大跳 热舞、艳舞的美眉,…… 唉,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烯烧了整个沙漠……。 格拉底抚着下巴看着正在发疯的巴厘说:哦,哈蟆,也不错,伊腾博文有诗云: 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俗,太俗,美女不在多,有好的一个就够了,我说我们是不是该聊点别的话题, 有点深度好不好,实在点,宝宝道。 那就谈裸体,谈sex ,利比多,或者马里亚纳海沟,巴厘道。 宝宝道:比如台湾危机,中东局势。 中东好,伊斯兰国家允许娶四个老婆,巴厘道,新姜,既然雯雯这么践,你又 这么烦恼,我有个好办法——。 什么? 把雯雯让给我得了,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客气,巴厘道。 作为好朋友,谁跟谁,要就拿去,新姜道:但是我想到我们的叔本华先生的一 段教诲:“把爱让给别人,实是所有牺牲中最大的牺牲,英雄虽不耻一切的哀叹, 唯独对恋爱的叹息不引为耻,因为这时悲泣的不是英雄本人,而是种族”。英雄要 的是这个女人,如果换了另一个,基因变化他的种族就变化,和这个女人延续的后 代与另一个女人延续的后代是不同的,所以为了这个神圣的目的,我帮不了你,我 实在是很想帮你,可种族不会答应的。 巴厘摆了一个李小龙的架式:算你有种! 宝宝陪着笑了一下,只差没把那句香蕉你个巴乐又砸在新姜头上。 大家正准备回家,呱呱来了。 说干嘛他一来大家就要走,他虽然讨厌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了等于没说 的东西,也没反对呀,其实他也是有理想的,先别走,先听他说,人和动物的区别 是什么? 人会谈理论,动物只会呱呱叫,巴厘说。 宝宝说: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 你看,又扯题了是不是,呱呱道:“不对,区别就是‘理想和事实’,卡西卡 说的”。 “从哪抄来的”? “卡西卡是谁”? 大家笑呱呱,呱呱一本正经说:“周星驰也说,人没有理想,那跟一条咸鱼有 什么不同,别小看我,我也是有理想的”。 大家不笑了,谁有资格笑谁呢。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大家恭敬地问。 呱呱表情严肃反剪双手在窗边来回很深沉踱步,然后仰望苍天,缓缓而道: “我想和我表妹结婚”。 大家差点全摊倒在地下。 宝宝说可是近亲不能结婚。 是啊。 那她喜欢你吗? 不喜欢。 同意嫁给你啦? 不同意。 那?…… 所以这是种理想嘛。 宝宝在一旁托着腮帮想:人就是奇怪,总是想要那些他不可能得到的,而他可 以得到的又不想。 四十 格拉底在路边摆摊卖衣服。 星期天下午没什么事,宝宝约了巴厘、乱马去他那里帮衬捧场。宝宝要买两件 T恤。 格拉底的生意还算不赖,他总能弄到紧俏好销的货,房边铺位的摊主老早看他 不顺眼,总为难欺负他,这天下午有一个人走到格拉底摊前,把衣服翻来捣去,这 是些什么东西,这件、那件……多少?你不去抢!这件脏得,妈的,那人索性把衣 服搅到地上,格拉底说不算贵的全市很难找到这么便宜,他是薄利多销,那人抓起 几件衣物扔到格拉底脸上,什么,骂我,胆子不小啊,老子你也敢骂,甫母仔,一 把掀起摊架,格拉底强忍住气俯下身一件件捡起,旁边的摊主走出来边敲格拉底的 头边说:“甫母外省仔,我真实是看不过眼,明明就是听你骂人家,还不给人家道 歉,我也帮不了你了,”那人啐一口痰到零落的衣物里,用脚慢慢地揉,格拉底冲 上前去朝那人就是一拳,那人一避开摊主抱住格拉底的腰大嚷:打人啦,外省仔打 人啦,俩人朝格拉底一阵乱打,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宝宝他们也挤进来瞧热闹, 一看不对忙拉开他们,但那俩个家伙还凶神恶煞照打,宝宝他们正式参战,人多势 众,搁好眼镜南拳北腿地朝俩人猛打了一通,然后收拾布包就跑,到了安全的地方 四人喘着粗气相视哈哈大笑,宝宝说真痛快,原来打架这么过瘾,巴厘捂着眼嚷嚷 说你当然过瘾,要不是我抱紧那家伙你能这么好打,你个地瓜,你还打了我二拳, 宝宝说当时他施展出降龙十八掌,若行云流水,一气呕成,自己都控制不了。乱马 意犹未尽地说:我们再回去打他们一遍,我还有天马流星拳和庐山深龙霸没打出来 呢,格拉底说算了算了,本来我该忍一忍,现在我的生活又没着落了,哎,我还是 回乡下种种地瓜吧,“乡下也不错,自然风光”,哎,你们城市老懂什么,怎么知 道我们的苦处……不过,谢谢你们……。 四十一 辞别朋友们新姜从酒吧里走出来,几阵凉风吹来卷起几点的落寞,眼前夜街炫 耀的霓虹晃成了一片,所幸出租车还分辩得出来。 新姜靠了过去,但一个女的抢在他前面,新姜正要发火…… 咦,是你。 新姜的脑袋像洗衣机一样,运转的几乎都洒水。愣在那里。 我们在超市……嗯,记得吗? 哦。……哪能个超市? 沃尔玛,我上次上医院找你还钱,但你不在,我交给你同事了。 哦,是你,难怪我觉得面熟,好像我们老早就认识,我是说真的,新姜还是想 不起来。 那——让你先吧。 不,女士先请。 你真好人,这回让你好啦,上车吧,快点嘛。 你要去哪? …… 上车吧,一起,在车上再想,新姜推她进去。回家吗? 不知道……我今晚不回家,我……本来要到朋友那,现在不想了。 那你想去哪? 嗯……陪我喝啤酒吧,好吗?可以吗?她侧过头努着诱人的小嘴。 女孩子喝什么啤酒,喝咖啡吧。 可以吗?去迪士科,可以吗? 酒过一旬,新姜不让她再喝下去了,拖着晃悠悠的她出门。要送她回家,她说 不回。住晚酒店吧,她不要。新姜打电话到俱乐部电话没人接,就问她去俱乐部好 不好,她说什么俱乐部呀,好呀,就去俱乐部,哈哈哈。 上楼开门,她乐了起来,哈哈哈,这里是老人活动中心吗,这骨头是谁的,好 可爱哟,长得跟你好像哟……这个是兵乓球台吗,我们来打乒乓球吧。要不要,我 在这上面跳舞给你看,跳舞,哈哈哈,新姜倒了杯热茶把她按到沙发上喂她喝下, 就几杯就疯成这样,喝完茶赶紧睡觉吧,我看你睡了我就走。 她忽然像只小白兔一样扑在新姜怀里,你要去哪,不要走,好吗,你——她睁 开风情万种迷离含情的大眼情,真的要走吗?软玉温怀嗲声嗲语。红朴朴半醉半醒 的脸和着娇躯的热浪汹涌澎湃,根据热力学定律:温度高的物体必然会向温度低的 物体传递热量直至二者持平,新姜不是君子,更没有理由和科学对抗,和伟大的热 力学定律较劲,从喝啤酒时就忍到现在了,有人还能忍得下去他愿和他赌一百块钱, 于是他们两个人迅速地融在一起……。 新姜醒来,清早的晨光依在他们的半边的床上,她的睡姿真迷人,有点绫乱的 发丝仿佛天生就是为她恬静温柔可爱的面庞而绫乱,仿佛有它自己的生命,他禁不 住上前吻她一下,她睁开眼睛,迷蒙地微笑,爱上我了,坐着身子靠在床头拨开长 发倾斜着脸蒙蒙地说: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今天以后我们又是陌生人了,你 不问我,我也不问你,好了,我该走了。 可是……,新姜有几分释怀又有几分惋惜难舍。 她像野猫一样朴过来用唇堵住新姜的嘴,说,嗨,昨晚……你还挺棒的。 那只能算热身,还可以更棒。 两人又翻云覆雨。 叮呤……叮呤新姜去开门。 雯雯! 干嘛大惊小怪,我来拿相机,你吃饭了吗,我没时间帮你买早餐,别挡在这, 我要进去呀,哦,嘿,你的摩托车上锁了吗? 别闹了,我还要上班,雯雯机灵地钻了过去,新姜拉不住她。 她看到她。 新姜走过去,说我来解释一下。 那女的快速穿戴好提了挂包说那她不打扰先走了。 雯雯坐在沙发上说好吧,你解释吧。 新姜说是这样的,昨晚……该怎么说呢……,雯雯说要不要给你二十分钟想一 下,说着眼泪就流出来。 新姜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的烦恼和痛悔像是打了麻药,要等到药效 退去了才会慢慢感到…… 四十二 上次宝宝衣服没买成,这次独自一人到格拉底的新摊位,这里很宽阔,有些弃 置的公司、厂房,行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几辆车经过,格拉底一个人在风中飘摇, 宝宝说我来给你这支风中之烛作伴来了。 宝宝听到背后有人说:“那两个就是”,然后五个人就围拢过来朝他两拳打脚 踢,宝宝招架中大呼: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其中一个扬了扬手大家停下来,宝宝 认出是上次那个摊主,就寻思着对他们晓以大义,化干戈为玉帛,大家都是人,没 人愿自己是坏人,有话总能谈,只要有恒心有诚心有爱心,所以强压痛疼和紧张说 我这个朋友是外省人,出门在外没亲戚父母,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他现在还欠人很 多钱,又有肺病和肝炎,连吃药的钱都没有,其实你们想怎么样可以谈,可以讲道 理嘛。哦,讲道理是不是,那摊主一脸横笑,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拿 八千块出来,这件事我们就算了。八千块?……,这样子……能不能少点,宝宝想 先脱身,少!那你问问这些兄弟干不干,医药费、路费、精神损伤费、误工费不算 多了,八千块。我们去哪找这么多钱。五个人又上前对他两一阵猛殴。格拉底开始 还可以招架一下,后来两人被打摊在地上,他们丢下话来,十天以后拿八千块来, 就扬长而去,宝宝只能无力地狠很地瞪着他们背影的灰尘。 宝宝走到附近的一家派出所报警,虽然其实他对派出所一点也不了解,电视里 看到的都是大案要案出人命的,他还没死,不知对这种事管不管,他进去有个人让 他等负责这事的李同志来,等了许久李同志来了,要录口供。录了一半李同志说有 要事离开一会,许久又继续录,他问打他的人的名字,宝宝说不知道,李同志说现 在时间不够,明天去认人,宝宝想还好还有人理,明天就来了,李同志不在,宝宝 等得受不了了从上班来现在都快下班了,就问旁边的同志,那人说你没看我们忙着 吗,你下午来吧,宝宝下午又来了,李同志还没来,宝宝斗胆问那里的一位同志能 不能想想办法,那人就去打电话,许久后回来叫宝宝过来,说这件事现由他来办, 现在录口录,宝宝说已录过了,他说跟他录过吗,没有,那就录,之后那人看看表 说明天再来,宝宝想明天他的伤可能好了,那人忽然更正:哦,明天不行,后天下 午来吧,宝宝问为什么,他说嗯,后来,你后来下午再来。 宝宝感到毫无办法,他没做坏事,但他一进到这里就感到害怕,他觉得不能这 样下去,格拉底叫他不要来他硬要来,他看到一个科长局长模样的警官由几人促拥 着从楼上走下来就冲上前去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但那官打开车门钻入车里说他很 忙有什么事跟他说去,那官指了指一个夹公文包的人,宝宝走向他,公文包却自顾 走开了。宝宝想再这样请假下去,单位有意见了,工作堆积太多,哎,回家吧。 一路想想也没必要跟那帮人无赖斗赢了他们又怎样,吃亏的还是自己,它们就 像病原微生物一样幼稚渺小简单,只要你别被它们缠上,缠上了你就得吃药,有时 药还不好买,终于可以买到了吃下了还会有副作用。但千万别生气,别拿它们当回 事,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样想来,宝宝舒心了不少。这件事就 慢慢来吧,八千块,也只有慢慢来,新姜没心情,方丈说这件事他来帮忙搞定。 四十三 宝宝到方丈书店,想看看他让他找的书找到没有,见方丈坐在监视器前发愣。 方丈冲了茶请宝宝坐下,说今天生意冷清,他在打磕睡,其实他又想那个她了, 圣诞节快到了,记得那个圣诞节为了给娜娜一个惊喜,他花尽了当时所有的私房钱, 他送了一枚戒指,顶着天寒地冻,为了买到心爱人喜欢的歌星的门票排了四个小时 的队。圣诞夜的狂欢仿佛还在昨天,他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娜娜甜美妩媚幸福的笑… …他们跳舞,抱在一起亲吻,他们乱喷香雾,绊倒圣诞老人,在他身上叠罗汉。他 们大口喝啤酒,互相大声狂喊:I love you……,方丈的声音有点哽咽,他们过去 有很多快乐的日子,他教她画画,钓鱼,她教他唱歌。冬天一起游泳……他们去乡 下亲戚家,在田里捉田鸡,爬到树上讲鬼故事,下雨时在屋里听音乐、看画册,在 暖烘烘的窗户旁看外面的风呼啸……。宝宝静静地听着。 宝宝问要是娜娜回来,你原谅她吗?方丈苦笑了一下,她干吗要回来,不是原 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告诉你,这世界没什么可相信,你可以去相信什么,但是没什 么值得相信 四十四 单位发下了每季的书报费,宝宝的钱最少。宝宝敢说在单位里就他看的书报最 多了,也许书报费是按反比例原则发放的,当然,更讨厌的不在这里,上头居然调 了一位正组长来打字室。 复杂的生物体可以细分到细胞,宇宙万物归结为原子,细胞可以再分,原子还 有更小的单位夸克,大可变小,小可变大,只要有想象力,任何东西都无限可分, 无限可长,新组长要在小小的打字室加一个新桌子,新的一摆下去旧桌子相形见绌, 宝宝就更不舒服。 不过是个组长,可不只有两人,但是做起来也瞒过瘾的,没人想做一辈子士兵, 官越做越想做,越大越想大,越做越不肯放手的快感,只有做着的才知道,不做的 想不到。所以有人舍了一切,拼了老命也要维着系着,道理就是这么浅中起,所以 宝宝就觉得自己有理由生气,这组长年纪大也罢了,居然还比自己小两岁,一上任 还对他这个当朝元老呼呼喝喝,态不谦恭,假假歹自己也是个副职嘛,打字室里乃 一个之下万人之上。小李来宝宝耳边进谗言了,谗言还的确开胃,宝宝有了支持心 情好了少许。 宝宝还不好意思开始行动,新组长要放火了。那没关系,只要大家都能坚持, 一起投入火热的工作中吧。组长要宝宝送份资料到总部,小李和小宋不在,宝宝只 好去,回来后组长说漏了一份必须再拿去,宝宝不管他,一会主任来了说了一通话, 宝宝只好再去一次。然后一次组长早上让宝宝在明天中午前要打印编辑好那份材料, 可是下午却说要拿,宝宝说明明是明天中午前,就找来小李对证,小李说是今天下 午,没错。然后一次宝宝搞错了一段文章,组长找他谈话,什么科学发展,日新月 异,要学习进步,什么多年经验为何犯这样低级错误,什么一步足以谬千里,你这 次问题大了,你怎么搞的,我和主任谈过了,你先写份检讨,之后这件事我们再慢 慢处理……。 宝宝想寻求支持,这个时候他觉得同情是多么重要,可办公室里没人理他,他 觉得自己是有道理的,他知道别人帮的不是道理,但他不相信他不能讨个公道,每 一想到那家伙视他作不会吠的狗当他做死狗来踢就激励他奋勇前进。 宝宝开始积极走动,展开外交政势,走领导串同事,找局长中学同学的亲戚帮 忙。后来打听到这组长的父亲是副局长的老战友,姑姑是科长弟媳的姐姐,本着有 句格言的教导:为了达到崇高的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宝宝多次刺破组长的单车轮 胎,弄乱他的资料,说他的坏话,放电脑病毒,遗漏他的电话,该做的小动物都作 了,收效不大,内焦外困。 只好先忍下来。 可是这样要忍的东西太多了,一次上头发挂历,宝宝没份,尽管他们行动做得 挺诡秘,宝宝四只眼可不是白长的,宝宝直接就去问主任,主任说刚好分完,下次 一定给你,下午主任来说要打印一份资料是亲戚托的。宝宝正埋头有要事就说放那 一会再打。不一会主任打电话叫宝宝过去,递一本挂历说这本是他的先给你了,宝 宝假意推托了一下,他要这本破挂历干嘛,但不拿白不拿,摇着头出去了。 宝宝一厌倦一没劲了,得过且过,新组长也春风化雨,前嫌尽弃。 于是不久两人同舟共济称兄道弟。上次多谢你帮我,你的手快,我老婆的论文 才赶得上。小事一桩。 上次是我帮刘主……,这次到你。 王科让你买的花瓶送去了吗。放心吧,别让我抬冰箱就行。 一次正组长让宝宝拿缺罐茶叶上八楼给科长,宝宝说可是我正在吃饭,下午吧, 正组长说可说了,可科长说现在就要,我又正要拿一叠打印纸和涂改液去副局那里 然后去接我老婆,你就快点吧,啊,人家叫你能说不行么,我们又没什么大事可干, 就干小事吧。宝宝只好遵命。 当然,宝宝并非总是这样逆来顺受,委屈求全的,也有振臂一呼的时候,一次 宝宝跑腿打杂得冒火了,光他妈这幢楼上下就八个来回,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宇 宙里当即充爆起一股倍大倍大的浩然正气,老子我不干了。大声地吼起来,他要咆 哮山林,冲塞六合,他要震撼这些小人要掀翻这个宇宙,当然,他是这么想的,没 真敢,在脑里过了一遍就下楼了。 四十五 这天下午一个美丽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漾来。 陪我到体育馆好吗?有空吗?是雯雯。 体育馆?好……好啊!体育馆?宝宝想。 在雯雯楼下等。她说不去了,去喝杯茶吧,他们到了靠海的茶座。 她不说话,静静带点忧愁的样子很美,虽然她和新姜……,能这样坐在她对面, 这样看着她,宝宝想也算很满足了。 去体育馆……。 不去了。 其实……你……你在想什么呢……。其实新姜这人就是这样,他是一时糊涂, 那天酒喝多了,我可以证明,这两个月来他无精打采,不知几懊悔几自责,说他对 不起你他不是人。除了最后一句是宝宝自己加上的,当真是新姜写照。宝宝不愿看 到雯雯不开心。 别再提他。 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吧。 宝宝……你,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很好啊。 真的? ……? 喜欢我吗? 干嘛这样问? 我最讨厌那些喜欢人又不敢说的人。 喜欢。 真的? 真的! 那我做你的女朋友? 你……你……不要乱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不是,你真的……你想好了,确定! 我走了,她生气地挂上提包。 等……等等,坐下,等一下,我想一下,考虑一下可以吗?给我点时间,因为 ……。 她一笑,说:好,打电话给我。那我先走了,临走时她侧身附耳在宝宝旁边说: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这一切,不知期待了多久忧伤了多久,幻想、美梦在这一刻这一瞬 突如其来就实现了,尽管有点假,还有点荒谬,但是管它呢,“我喜欢你”——多 美的句子,从她嘤嘤的嘴里吐出,宝宝抑住激动,木木地坐在那里,他觉得有股宏 大轰涌的交响乐巨流正向他劈头盖脸袭来,他要像块岩石般的屹立在这里,任喜悦 的巨浪撞激他的快乐,火花四贱……千雪飞扬。 但他觉得还是先跟新姜说一声打个招呼,他等不及了,可新姜的手机没开,别 的地方也不在,俱乐部话筒可能没放好打不进,去俱乐部瞧瞧吧。 噔噔噔,冲上八楼,俱乐部隔壁的门虚掩着,他听到里面有打骂声,是新姜的 声音,推门进去,见新姜和一个胡须佬扭打在一起,蓉妹在帮新姜捶扯那个人,宝 宝立即冲上前去分开他们,不想被那人踢开,胡须佬又抽空撩了新姜下巴一下,新 姜痛得蹲在地上,那人指了指宝宝要他别多事,出去把门带上。转身对付新姜,宝 宝朝他后腰扑过去,那人站不稳一个趔趄脚踩到地上的墨镜一滑,整个人摔向玻璃 茶几,一块玻璃插到他颈动脉,血直往外喷,他狞笑地坐起来瞪着他们,抽畜了几 下,就不动了。三人愣在那里,一会儿才传来蓉妹的呜咽声,新姜爬过去,探了探 胡须佬的气息,翻翻他眼球,说他死了。死了?那是不可能的,宝宝面色苍白颤抖 着爬过去……新姜拉住他,宝宝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可以……以证…… 证明,不,不是我……那不可能,我就这么一推……他,他他就……那不可能, 我就就这么一推他,他他就……,蓉妹的哭声更大了。 杀人了,我杀人了,宝宝靠在墙角喃喃地说。 新姜把门锁上,说是他害了宝宝。现在怎么办呢……三个人和那具尸体一起坐 在地上。嘀嘀哒哒秒针的声浪推着地上的血一层一层地扩散开来,这样吧,我有办 法……只有这样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新姜说。 宝宝脸扭曲着,脑里像放电影一样把一切可能的恐怖后果都预先排演了一遍, 这是场梦才好,这不是真的,这算怎么回事,他这一生算怎么回事,他的心脏像掉 入绞肉机一阵阵绞着。 新姜让蓉妹先回乡,先编好一致的应对,这件事死也不要说,以后他会去看她。 剩下的事由他来处理。他先带阿珍到隔壁休息。回来后他对宝宝说,帮我抬一下, 我把他分了然后在去我乡下老舅家途中埋到荒郊野外神不知鬼不觉。 宝宝虽然吓得和这条死尸差不多,但还是知道误杀加分尸罪加一等,他傻在那 里,新姜说,那你想坐牢,我记得刑法说过失致人死亡的要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 期徒刑,情节较轻,也要三年以下。你说怎么办,这些事不能拖,反正这个人该死, 处理完了我解释你听。 我是帮你的,就……,行啦,行啦,对不起,我也不想,就算我不喜欢她,我 来这里,看那人非礼她,也不能旁观,她说那个老头把她输给这个人一晚,那人叫 我滚出去,我们就打起来,然后你就来了……。 他们边说边拖抬尸体到厕所,新姜去找把刀,褪去衣物,然后颤危危地下刀, 宝宝没法帮他,在一旁痉孪呕吐,新姜挥舞着刀越切越疯狂,双眼死鱼一样怒张, 在满天飞贱的血点里发出抽疯似的怪笑,一旁侃侃又而道:可惜这家伙不认识格拉 底,预先没先买份保险……我说,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干这活,切得不好,还请多多 原谅,宝宝,你不用怕,现在很流行分尸,我们也算赶了一回流行,你不来切下吗, 刀子下得准就很好切的……哈哈……喂,这里过来帮我按住……。 你不能拿那个风扇盒子装,会留下线索,垃圾袋就行了……。 四十六 宝宝和新姜这几天也不知如何渡过来的,电话铃一响,闹钟一叫,有人一喊, 电视新闻一播,报纸一看,周围人的每一个眼神、动作他俩都心惊肉跳,惶惶不可 终日,要命的是新姜那家伙动不动就打电话给宝宝,说什么沉住气,当作没事,千 万要保密……,而宝宝也打电话给新姜,有时问我们挖的坑是不是不够深,有时说 路上那个老农很可疑……,有时就说:我没事。新姜说没事就别打来吓我。 四十七 这天新姜兴冲冲地来找宝宝,拉他到僻静处,从口袋摸出一张报纸说你看,边 家伙是个通辑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们算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宝宝激动地 抢过报纸瞪上去,没错,就是他,心中的积郁和恐惧遣散了不少,那我们算是为民 除害啦,但是……,但是什么,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我从没想过我会杀人,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奇怪,你渴望的东西它不来,从没想 到的它却要隆临到你头上,宝宝有气无力地说。 我够不想了,我也从没想给人拨牙,可我当了牙医,更没想拨骨头……嘘,小 声点……,你光会再一旁呕吐……。那是你的专业,你受过解剖学,也许吧,艺高 人胆大,他是个坏人,他该死,我们不砍他,也有人会砍他……。 嘘嘘,小声点。 这只是个巧合——宝宝看着新姜走远,看到他打个趔趄、把报纸掏出来扔掉, 可是这个巧,让他一直以来仿佛丧失了一切能力,吃不好睡不好,什么事也不想做, 只这么耗着,担忧着。 那天他拿了个鸡蛋,用汤匙轻轻一敲蛋就破了,原来他以为他还有坚硬的一面, 其实就像这个蛋壳一样脆弱,人生在世,要学要经受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新姜和宝宝早就不敢去俱乐部了,特别是那天听到乱马说有两个陌生人去敲门, 问他有没有见过照片里的人,又问认不认识对面住的人,现在他俩是陷入黑暗里了, 以前老觉得世界欠他的,现在觉得自己欠世界的。 宝宝没有打电话给雯雯,他很奇怪他一点也不恨新姜,没有新姜什么事也没有, 但他恨不起来,他和新姜经常通电话,有时说好像这几天出奇的平静,有时问蓉妹 的消息,有时问有没有人来打探查问什么……这一对可怜的患难兄弟像一句话所说 :情敌的彼此相念比情人的彼此想念还要强烈。只是宝宝还会偶尔跑去偷偷远远地 看着雯雯。 四十八 嘟……嘟……嘟,公公说宝宝的电话。 喂,是我,新姜说公安局来电要他去一趟,新姜语音有些颤抖。 喂……宝宝,喂喂,没,没有……叫叫我吧。 没说什么就挂上了,我去一趟,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放心,没事的,啪,新 姜放下电话。 四十九 新姜匆匆地驱车驶向公安分局。他留恋地看着周围的景物,觉得往日厌恶的街 景,那些无聊的行人这时都瞒可羡,这么惬意,这么安祥……。 爬上沉重的楼梯。不会发现什么吧,我应该怎样回答他们呢。虽然之前自己作 了无数次模拟练习,这刻脑里乱麻一片……。进了大门,一个警察走过来问是巴厘 的亲戚吗?新姜愣了一下点点头,警察指着蹲在角落头的巴厘和格拉底说:这俩人 贩卖盗版CD、VCD ……新姜吐了口气,对哥俩说还真会关照他,巴厘和新姜拼命道 歉感谢赔不是,想来想去也只有新姜最亲,方丈又找不着,请新姜赶快保释他们出 去……新姜没时间听他们说话,他要赶紧打个电话给宝宝,别让那家伙精神崩溃了。 五十 宝宝在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宁静的小河揉碎了霓虹和尘嚣,岸边树木在灯光 掩映下像绿翡翠,情人们在春风沉醉的夜里都市沙漠一片小小绿洲的石椅上静静相 拥、细语昵喃。宝宝只是走着。 有个声音叫她,他回头看,没人。 寻着声音,原来是娜娜。 他们谈了二个小时,宝宝说他要到俱乐部看看,就告辞了。 他们前几天才帮方丈搬家,他忽然想再最后去看看。 站在楼梯口,对门忽然有股阴森的寒气袭过来,宝宝赶紧进俱乐部把门关紧。 踩在地上镜子的碎片发出烧柴火般的劈叭声,有时又像沙子洒在地上,房屋里 静极了,空空荡荡,宝宝蹭掉沾到鞋上的一幅字,那是贝拉说的:如果你不知道该 往哪走,那你就得特别小心,因为你可能永远到不了那里。像这废纸一样,不是句 废话吗。宝宝看到那面镜子破个大窟窿,像个恐怖的巨眼瞪着自己,记得方丈以前 约定大家要一起去登泰山,巴厘去深圳了,格拉底回乡探亲,乱马现在很忙。房屋 子里流淌着一种莫名的孤寂,站没多久宝宝就站不下去了,锁上门走了。 五十一 新姜打电话来,少有的高兴,他告诉宝宝说他听到个好消息。宝宝都有点麻木, 有时候麻木是最好的保护。新姜就有个叫六子的家伙声称是他杀了铁头,已把他千 刀万剐,然后他被人追杀,然后他把铁头的帮派给毁了,铁头是谁?就是那个。真 的。那有假,更棒的是那六子没多久也被人干掉了,今晚我们去喝一杯,我从来没 这么高兴过,今晚喝一杯。好,宝宝老泪纵横。 五十二 方丈推开明净的玻璃门,走进了花店。娜娜正摆弄花瓶,转过身说欢迎光临, 有什么……俩人怔怔地对视……。 请问先生……要买什么花吗? 能为我推介吗? 你是要送什么人?还是…… ……。 这是郁金香,这些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都是,这是满天星,花语是爱情。 这个呢?花语是——。 紫丁香,表示羞怯。 这是红掌吧,这是勿忘我, 这个仙客来,这个……我想想……鹤望兰,又叫 天堂鸟,对不对。 这是一串红,百合,情人草,我懂的也不少,蝴蝶兰……真漂亮。 你…… 我要买来送我女朋友。 那……娜娜站在那想了想,挪了挪身子说:就这束玖瑰吧,十二朵已经包扎好 了。 新姜要付钱,娜娜说不用,替她向他女朋友问好祝福。 新姜就推门出去。 有个人推门进来,把一束玖瑰交到娜娜手里,小姐,你今晚有空吗?我可以请 你喝杯咖啡吗? 我叫方丈,小姐您……?我叫娜娜,去哪一间呢?还是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