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 睁开眼睛,我看见天花板悬着一盏灯,一种柔和的白色,不用起身都可以想象, 我的周围也是白色的,我的身体现在也是白色的,我的意识也是白色的。 这是一个很干净的房间,已经闻不出什么酒精棉的气息,现在应该是傍晚时分, 我转过头,看见太阳的余辉透过玻璃窗映在墙上,淡淡的黄昏色,真美!我心里想 着。 ——“真美,晚上我们去CAFE吧,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不要紧张,慢慢来,深呼吸……” ——“真美,我带你去飞如何?我的车技是一流的!” ——“放心好了,不会痛的,麻药很快起作用了。” ——“真美……” ——“陈真美小姐……” 护士在叫我,终于轮到我了,在我的肚子里有个生命,快三个月了,但我必须 扼杀这个生命,不是我的惨忍,而是我的无能为力。 与他相识,可能因为寂寞,原本可以擦肩而过,原本可以无所顾忌,原来就是 不相识的,但是我还是被他的神态所吸引,一个比我小了很多的男人,也许应该是 只是个大男孩。 我记得那晚喝了很多酒,在CAFE的角落是我的自己的世界,但是他却悄悄的注 意着我,我推开吧门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就在快要落 地的霎间,有一种力量突然托住了我,很结实的力量,就像大地的力量,而我也在 这种力量中渐渐软化,这种力量当时对我而具安全感,然后,力量带着我离开,离 开之后……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只是睁开眼睛的那个时候,看见了阳光,很刺眼, 但却是一种久违的新鲜。 飞车、喝酒、聊天……工作四年的我已经觉得有些苍老了,但没想到还能玩的 那么疯,大男孩毕竟是个男孩,我忘了那个年纪的孩子玩性占了大半,有时会对甚 至玩具很入迷,但却是一时的事, 过了也就玩过了,他们往往会 寻找另一种新的 游戏,对于他们而言,是种挑战 ,对于我而言却是一种毁灭。 冷,当我的手不经意间碰别床边的铁边时,令我自己的心不禁麻了一下,然后 由着心脏一点点渗透至身体的每一处。 冷,那是金属的体温,我的身体暂时感觉不到金属的温度,但我却能感觉到它 的质感及坚硬,它不停与我的身体接触,不停与我碰撞,我的触觉在这个时候完全 消灭,只有听觉依旧,听见不同金属的放落声,我的耳朵能听得出它的温度,冷, 那种冷却渐渐让我的心脏麻木。 不停,金属不停,那些机械的声音对我而言,犹如100分贝以上的噪音,让我想 起小时候 在牙医椅子上补牙的情景,但我却不曾有什么害怕。 害怕?我为什么不会害怕?一次寂寞的感情快餐却并非是快餐式,我怀孕了, 犹如法国大餐一般,隆隆重重地在我的身体处渐渐滋生出来,不害怕,因为我不想 找谁来承担责任,或许那个时候的责任在于我吧,我叹一口气。 男孩热衷打电玩,你可以想像一个大型的游戏场所发出的各种声音,打击声、 枪击声、警笛声、碰撞声。 “我想……” “什么?”男孩喜欢玩电摩托,“快看,我又超过了二名选手。” “喂,我……” “等一下,我快赢……”男孩的兴趣依然。 “我走了,再见!”我很大声地对他说,但是这五个字当时在他的耳朵里即是 犹如蚊蝇之声,我只记得踏出游戏场所的门时,门边的一台街霸机刚好被人打完, 一阵极尖锐的音乐声从那台机器发出来,然后是GAME OVER的字样。 GAME OVER,我听见自己笑了一下,还过得去,我还能笑,知道自己还能救,只 要把那个小生命拿掉,我的生活又会翻过一页。 来不及想了,当我躺在医院的床上睡,医生的目光温和,假如我说不想做手术 了,所有的金属都会消失的,但我也消失了,四年的执教生涯将被我全部毁掉,我 还是喜欢我的工作,没有他,但还有令我可以灿烂的工作。我也没有必要去死命的 挣扎子,我无法叫出声音,有东西卡在我的喉头,一阵天旋地转,我觉得身体往后 倒去,不过这次没有力量支撑,一片黑暗,全身痉挛着往那片黑暗中沉下去,直至 没有任何知觉。 “医生,她好像昏过去了?”护士小姐隔着口罩说, “没有关系,她是第一次来做手术,再说是一个人,看样子害怕及恐慌多了一 点,呆一会儿把她推到隔壁病房让她休息一下,心里承受能力有限。”医生说完来 到水龙头前开始洗手。 “从今天开始,暂由我代佻们这个系的管理课,陈真美老师因身体不适须休息 一个月,”代课老师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着今日上课的科目,突然觉得身后一阵疾 风闪过,再转身,看见一个男生的背影从他的眼前跑过。 “他叫什么名字?”代课老师带着愠怒的声音问教室里的同学, “汪捷。”教室里的某个角落发出轻轻的声音。 当汪捷跑出校园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大口的喘气,他现在很无措,不知道 去哪里找真美,“我走了,再见!”他想起真美那晚在游戏场所对他说的话,他当 时完全沉迷于游戏中,他不知道,根本没有想到那句话其实是他最不想要的游戏结 果,令他更想不到的事是真美在几个小时以前把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生命全部抹杀。 他一步一步地走入人潮中,但却找不到方向了。 真美醒了,终于看见最后一抹夕阳从墙壁移到窗户外,直至完全消失,“明天, 明天还会有新的太阳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