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微笑来告别 既然没有办法,我们用微笑来告别。 下午二点,我窝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客厅里凌的脚步声不时的传来,他在 收拾他的衣物,准备去另一个城市出差,是晚上七点钟的飞机。 我不喜欢那个城市,那个城市有着凌曾经很爱的女人。 我不知道凌是不是还爱着那个女人。 我很害怕他会离我而去,可是我无能为力。 黄昏时分,我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裙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一杯清水,窝着沙发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帮宝宝洗澡,宝宝是一只白色的北京狗,是凌在我23岁生日那天 送给我的礼物。凌帮宝宝吹干毛发以后把它放在沙发上,然后过来拥抱我。你是个 慵懒的生命,凌轻咬我的耳朵。 凌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我害怕离别时的眼泪。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坐在电话机旁等他的电话。 宝宝很乖巧的趴在我的怀里,寂寞的时候,它是最贴心的朋友。 九点一刻,凌在电话里说自己刚下飞机。 雪,你一个家在家会寂寞吗?凌问我。 我说,嗯会的,寂寞的时候我和宝宝会想你。 雪,你要快乐一点。 凌,你会回来吧。 雪,我会回来的,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出门,每天晚上都躲在房间里一边抽烟一边写字。 然后在黑夜里喝酒直到凌晨,通常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我总是打电话到附近的小饭馆里叫上一点吃的,来应付我的温饱问题。 然后静坐在夕阳如血的黄昏里,宝宝吃过狗粮,躺在我的脚边睡觉。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凌不在的日子,空气象一块透明的冰决。 空洞而寂寞,一个人的空洞,一个人的寂寞。 我想起凌对我说,你寂寞吗? 是的,很寂寞,寂寞的时候只有宝宝陪着我,还有刻骨的思念。 凌经常要出差,走的时候我没有难分难舍的神情,只是沉默。 凌说那是我忧伤的表现。他说我是个不快乐的人。 我说凌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童谣,里面说:星期一出生的孩子,相貌不错。 星期二出生的孩子,充满喜乐。 星期三出生的孩子,有太多的忧伤。 星期四出生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很远很远。 星期五出生的孩子,懂得爱和付出。 星期六出生的孩子,要很努力的谋生。 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正直而有智慧,善良又快乐。 我是个星期三出生的,所以我是个不快乐的人。 他听了笑了,我是星期二出生的孩子,充满喜乐,雪,我想让你快乐起来。 然后他拥抱我,很温暖。 凌拥抱我的时候,我很快乐。可是我没有告诉他。 我害怕如果告诉他了,有一天这怀抱会离我越来越远。然后消失。 我害怕失去,我拥有的实在不多。 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 凌回来的那天,我很早的起床整理几天以来制造的垃圾,打扫卫生,给宝宝洗 了澡。 然后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凌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他喜欢被阳光照耀着的感 觉。 黄昏的时候,熟悉的开门声,凌进门放下行李过来拥抱我。 想我吗?凌用充满爱怜的眼睛看着我。 嗯!我像个孩子似的使劲的点头。 凌说雪你要习惯我不在的日子。 他说我要习惯别离。 是的,什么事情都要习惯的,譬如别离和思念。 还有什么也会习惯呢,或者是背叛? 我的睡眠一直有问题,睡得极不安稳,一点点的声音就会吵醒我。 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被手机的信息声吵醒了。 那是凌放在客厅的手机,我忍住不去理它。 可是那声音不知疲倦的响个不停。 我赤着脚走过冰冷的地板,我得让那个刺耳的声音消失。 于是我看到了一个叫晴的女孩发给凌的信息。 上个月再见到你,我才发现我还是很爱你。 我过几天会来你的城市,想念你的拥抱。 我很想你,不要再离开我…… 我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冰冷,我想我需要一些酒来温暖一下。 我想我喝了太多的酒,我累了,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个晚上,沙发是我宿醉的最佳温床。 早上凌的拥抱弄醒了我。 他从沙发上抱起我,一直抱到床上,帮我拉好被子。 凌说雪你的皮肤好冷。 凌,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更冷。 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问他,凌,你爱我吗? 他点头。 那么晴呢? 他沉默不说话。 他的沉默让我不安,让我害怕。 我知道他沉默的越久,我失去的就越多。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好让失去的时候不要太难过。 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却依然是那么的疼痛。 对不起,雪。我不该再见她的,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她。 我转过脸去不看他,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在枕头上,发出疼痛的声音。 那个凌晨我悄悄的记下了晴的手机号码。 在她到达这个城市没有见到凌之前见了她。 三月的城市上空已经浮动着燥热的空气,春天还没有过去,夏天就急不可耐的 来了。 这个城市似乎没有春天。我穿了件宽松的麻质衣服,镜子里我的脸苍白沉郁。 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似乎越来越苍老的脸,手指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凌说我是个不快乐的人。我是个需要温暖的人。 也许我该出来晒晒太阳。 久末出门的我,在太阳的照耀下,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不知是谁说过这是个让人窒息的城市。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蜗居在一个房子里,几乎不曾被太阳照耀着。 靠着一个男人的怀抱来取暖,这一直是我想要的幸福。 在咖啡屋一个靠窗的位置我看到了晴。她背对着我,可是敏感的触觉让我认定 她就是晴。 我在她面前坐下,她看着我微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形成一个很美丽的弧线。 她的脸白晰透着微红,窗外的阳光斜斜的射在她身上,很美丽的画面。 她的眼睛里有着不设防的近乎天真的坦白和温柔。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告诉自己,我喜欢这个坐在我面前的女人。 她的笑容很干净,很阳光。 虽然我知道这个让人感觉温暖的女人可能会夺走我生命中的全部。 我们像很久不见的朋友,我很安静的听着她说话。 她说起三年前和凌的分开和三年后的重逢。 然后她问我,你爱凌吗? 我说是的,我爱他。 三年前我为了逃离悲伤,离开了自己出生的城市。 然后我遇见了凌,他说我是个忧伤的生命,他要让我快乐起来。 我一度以为凌的怀抱会一直温暖着我,他会让我快乐。 三年后的今天我眼看着我的快乐离我越来越远。 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出现开始一点点的剥夺了我的快乐。 可是我却恨不起她,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对不起,雪,我也爱他。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的声音隐隐的透着悲伤。 我沉默,感觉到疼痛。 我转过头,不看她的脸。 我不分昼夜的躲在房间里写着我永远也写不完的小说。 关于那天我和晴的相见,没有人提起来。 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宝宝偶尔会在我躲在我的脚边撒娇,让我抱抱它。 我没有理它,我抽很多的烟,它忍受不了烟味跑到客厅去了。 日子在我的手掌心里苍白的滑过。 我很少出房间的门,天天对着电脑敲打着寂寞的文字。 累了困了,就躺在床上睡觉。 一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好几天没有见到凌了,我觉得凌在刻意的躲着我。 我想也许现在凌和晴会在一起。凌也会拥抱她,吻她。 一想起这个,我的心就一直往下坠,坠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开了房门,没有看见宝宝。 通常一听到我开房门的声音,宝宝就会欢快的跑过来要我抱它的。 一种悲伤又可怕的情绪从心底一直漫延开来。 我看到宝宝趴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头不动。 它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沮丧和悲伤。 我胡乱的套了件衣服,抱着宝宝一路跑着来到一家宠物医院。 我觉得我已经失去凌了,我不能再失去宝宝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五十岁的男人从我怀里把宝宝抱过去。 他给宝宝作了一系列的检查,然后告诉我宝宝有点发烧,打支针应该就没事了。 看着细长的针插进宝宝的身体,它发出很惨凉的呜咽声。 我禁不住泪如雨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一年前我23岁生日的时候,凌抱着一只白色的北京狗,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张卡 片。 上面写着,给亲爱的雪,凌不在的时候愿它能给你带来快乐。 然后凌过来拥抱我,深情的吻我。 狗狗刚过来的时候还只有三个月大。我们帮它取名叫宝宝。 我们都没有养狗的经验,后来一起查了好多养狗的资料来便更好的照顾它。 我曾经笑着对凌说,我们好象有了孩子。我们要一起好好爱它。 可是在知道凌背叛了这段感情以后,我的伤心却让我置宝宝于不顾。 比起凌的背叛,我的冷漠是不是更为残酷? 凌不在身边的日子,被思念折磨着的时候。 宝宝总是很乖巧的躺在我的脚边,陪着我度过生命里很多阴郁的日子。 不知不觉中,它已经成了我生活里极为重要的一部份。 对它开始由最初的喜欢,然后变为爱。 喜欢是快乐的,而爱却是疼痛的。 那种曾经相依为命的感情才会疼痛。 离开宠物医院的时候,我问带眼镜的男人,狗通常有几年的生命。 大概十年左右。 那么我就要眼看着它离开我,要承受它离开时的悲伤。 那是个苦痛的过程。 我泪痕末干的脸上又湿成一片。 孩子,当你发现人生的苦痛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时候,你该知道眼泪不是对付它 的最好办法。 面对人生的苦痛,眼泪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是眼泪之外,又还有些什么呢? 六月的时候,天气变得非常炎热。 也许这是个适合告别的季节,就算伤心也不会让人感觉太寒冷。 我把整个屋子整理的很干净,还在房间里喷了清新剂。 宝宝欢快的在屋子里乱窜,看不出它曾经那样脆弱的生命。 如果它有十年的生命,那么现在的它还是年轻的生命。 凌下班回来的时候,我走过去说凌抱抱我。 他捧着我的脸开始吻我,一如以往的吻。我无力抗拒的吻。 我知道我无法掩饰对他的爱恋和渴望。 他抱着我进房间,我们翻倒在床上。 我们像是二颗寂寞了太久的藤蔓一样,紧紧的缠绕着。 天亮的时候,我张开眼睛,看着凌熟睡的脸,我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肌肤。 他蜷缩着,像个婴儿似的神情,看起来幸福又无辜。 凌,你还爱我吗?离开了你,我能把你给遗忘吗? 三年来,离别的场境总是不停的上演着。 我早已习惯了别离的场面。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 我发现看着凌心满意足的吃着我做的早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能一辈子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凌出门去的时候,我们沉默的拥抱,他吻了吻我的脸。 我对着他很幸福的微笑,心却一阵阵的疼痛着。 我用微笑向他告别。 城市在一瞬间剧烈的破碎起来。 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曾经是我逃离悲伤的城市。 我没有带走宝宝,我不能忍受有一天要看着它离我而去。 那是个悲伤的过程。 初初的几天,凌的电话会不时的响起。 我关掉了手机,把它丢在角落里不理它。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抽烟喝酒想念凌,然后继续写我的小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打开窗,有轻柔慵懒的晚风的斜过,我也只能握一缕在 手,独自无言地感受它的飘零和落莫。 天空有流星划过,我回忆着和凌一起的生活。 深深爱过,既然没有办法在一起。 我也只能用回忆来支撑我日渐苍凉和苍白的生活。 没有回忆的人生对我来说末免太苍白了。 凌,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的心中还有着另一个女人。 你爱着两个女人,而我只能接受你只爱一个。 也许爱是超脱的,人是可以爱着两个人的。 然而遗憾的是你只能与一个人终老。 茫茫人海,我们相遇,我们相爱,我们曾经拥有过最快乐的时光。 你的怀抱给了我温暖,你让我忧伤的生命快乐过。 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再跟你共同生活。 我痛过,哭过,拥有过,然后我微笑。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既然没有办法,我也只能用微笑来告别。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