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作者:楼小尘 在折腾完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后,我总算大学毕业了。除了没有四级证以外, 其他一个正常的大学毕业生应该拥有的一切证书我都有,没有四级证不是因为我 不够用功或者是因为我没有语言天赋,只是因为大学期间我主修的外语是“日语” 而不是英语,不巧的是日语并没有一个能广泛得到用人单位认可的等级考试。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日语导致我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难题。 我想去的单位不要我,连我不想去的单位也对接收我表现的很是勉强,其中,我 也找到过几个彼此都还算满意的单位。但是到了此时,我又不得不考虑家人的意 见。要么是离家太远,要么是工作没有保障。家里人总是有足够的理由让我改变 自己的决定,虽然家里有我和哥哥两个男孩。其实除了主修的外语是日语外,我 一点也不会比别人差,无奈大部分的用人单位对我这个人怎么样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们看到的只是大部分人都有的东西你没有。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比大家都 优秀,要么你就是最差的。虽然我的自荐材料里有我大学四年年年获得奖学金的 荣誉证书,有我大学四年没有任何一门功课挂过红灯的记录,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久经世事的父母明显比我从容,从容到让我怀疑的地步,我给家 里打电话时候爸是这么说的:“要是真的找不到工作了,就回来。”我不想回去, 如果上了四年大学以后还要回到出生的那个小城,显然不是我所能接受的结局。 虽然有很多跟我命运相同的同学劝我说未来的不可知并不受你所处地域的限制。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呆在大都市里明显会有更多的机会。 我还没有拿着自己那张三流大学的毕业证到处寻找机会的勇气,所以我只有 选择等待,我们家在家乡里并没有什么很硬的关系,有的只是几百年来各种盘枝 错节的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正如我上高中开家长会时会很意外的发现某个漂亮 女生的母亲跟我的父亲是小学时候的同桌一样,祖父为父亲提供了相当多的可以 利用的线索,结果是对于本市的任何一位权贵,似乎都能找到足够接近他的理由 和关系,虽然这些理由或者是关系私下想来足以令人笑破肚皮,但是说出来时虽 然绕口却也貌似理直气壮。 最后的结果是我被分到了小城里的环保局,不算专业对口,却也差不多,我 不能说满意却也不敢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工作解决之后,我的终身大事又成为父母和众多直系亲属所关心的焦点。我 生活圈子里的女性少得可怜。仅有的几个不是已经久为人母就是初为人妻,我的 梦想是三十岁以前不结婚,但父母显然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因为哥嫂只生了一个 女孩的事显然给了他们相当大的刺激,他们比我更不信命,他们坚信会有一天他 们也可以象别人那样抱着孙子四处溜达的理直气壮。 他们急切的盼望着这一天早日来到,而这个指望只能落在他们的小儿子我的 头上,要抱个孙子的先决条件是先要给他们的小儿子找个老婆,他们显然是蓄谋 已久了。 当时我对此一切懵懵懂懂,我觉着虽然生活中也有不如意的事,但是我眼前 的一切无疑都是美好的,我一个月只要付给单位象征性的十元房租就可以享受一 室一厅的住房,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只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一张只属于自己的床。 小学时候我跟哥哥住一张大床,初中高中都住校而且是那种住十几个人的大通铺。 大学时候有同学跟我上下铺。就算其中的假期我回家,也只能跟哥哥住一张床。 等到哥哥结婚后,我更可怜的只能睡客厅里的沙发。床的样子是我早在上大三时 候就在一个已经上班的同学那里看好的,有1.2 米宽,有一个很结实很舒服的靠 背。看上去相当舒服,当我一拥有自己的房子以后,我立刻照样买了那么一张, 每当我看到它时,我都想告诉全世界的人,你们看啊,这是一张床,它是完全属 于我的,光这就足以让我激动万分了。更何况床前的桌子上,还有一台电脑,虽 然配置不是很高。但对于我已经完全够用。并且我随时都可以上网,至于其他的 布置,我不是很在乎,客厅里放着几个沙发和我从家里搬来的旧电视机,厨房里 有全套的厨具,在卧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足球,我住一楼,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 的在自己家里把足球从卫生间带到厨房,穿过客厅后,在卧室里完成射门。每天 早上我都会光着脚颠球一百次,至于吃饭,有时候自己做。有时候去外面的小饭 馆,我从小就学会了做饭。这要感谢父亲,他说男人学会做饭洗衣服可以不受女 人欺负。他这么说,我就这么做了,并且有时候我很喜欢自己做饭自己吃,简直 可以称为我的一个爱好。 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不长,实习期刚满,有一天我回家看望父母,先是母亲 暗示我哥象我这么大时候侄女已经一岁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父亲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危机。 回到单位后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让我想象不到的是居然有人给我 介绍对象,我们家族的男人有着相似的倔强脾气,但是同时也有着孝顺的传统, 这样的直接后果是下一代总会在某些事情上屈从上一代的意见,打持久战时更是 如此,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让父母趁早死了这条心,要不时间长了我肯定必败无 疑。我已经学会了委婉的给别人说“不”。我坚信我的技巧即便是对生我养我的 父母也同样适用。我告诉父母说:“现在我见习期刚满,工作上很多东西还只是 刚接触还不熟悉,我并不是不理解父母的心情,但是我想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工作 经验和能力后再考虑这些问题,”和父母相比我显然嫩了不止一点,父亲说: “现在又不是要你结婚,只是介绍你们认识,主动权还在你手上。你们可以慢慢 交往啊。”说实话我对结婚成家有种天然的恐惧,我不能想象自己会跟一个女人 生儿育女并且厮守大半辈子,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但是我却不相信自己会 有那么好运会碰到。当然这些只能放在心里,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应付过父母的第 一轮攻势。但此时我对父亲无话可说,也许父亲是对的,该来得总会来。就当是 热热身吧在理工科的大学里念过四年后,我好象已经丧失了和女性打交道的能力, 记得大学念书时有一个学期我好象跟女孩子说过不超过三句话,其中两句好象都 是“吃了吗?”我们学校的女生太少了。而我自己又不够引人注意。而在我工作 以后的生活圈子里,跟我同龄的女性更是少得可怜。以前的同学不是已经离开了 家乡就是已经结婚了。人生似乎总是会在收获一些新东西的同时放弃一些旧的东 西,比如某些朋友或者还有其它。 当我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了。念大学时候我素以才思敏捷和灵牙俐 齿著称,我想试试在跟我同龄的女性面前,自己是否能够依然如此,我心里开始 对这次见面有了一些期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跟网友见面有相似之处,只 不过要更恐怖一些,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层次或形式上的交流。并且两个人见面有 相当的目的性,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了。人和人不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吗。 见面那天,我穿着很随意,这是我一贯的作风,让她看到一个真实的我对我 们以后的交往会有好处,虽然我不想说出来,但毕竟我们是在相亲,可能之一就 是以后我们会结婚。在约定的地点,我看到了我想见的人,她很高,估计有1.68 米左右,不瘦也不胖,可也绝对说不上是身材好。长的也不算漂亮。这些并不是 很重要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好” 我心里想,这个开头很无味。不知道下面会怎么样。 接着是约莫三分钟的冷场,看来她并不比我多多少经验,坚持就是胜利,我 鼓励自己。 “我想我们应该彼此介绍一下”我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先说,女士优先” “还是你先说吧。我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声音挺好听的,让我想起了我生 命中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 “中,我先说”我在河南念的大学,每当紧张时候我都会冒出几句河南话来。 “我叫XX,76年出生,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在市环保局工作,现在单身,住 一室一厅的房子,不过是租单位的,我的样子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还有我的 个头估计也不会再长了。当然这些只是我的外在,有很多东西是肉眼看不到的。 比如我虽然单身,但是每天都穿干净的内裤和袜子。” “什么”她显然一时没有领会到自我介绍会和内裤袜子扯上什么关系,但我 想我没有把最后一句话再重复一遍的必要,我只是说“该你了,小……”我没有 叫出小姐,但这样似乎更不礼貌。 幸好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叫XXX ,77年出生,在市图书馆工作,跟 父母住在一起。”这样就算完了。没有半点想象中的激情,接着我们去看了猩猩 狮子和老虎,是省会的动物园为了创收带来巡展的。 在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没有问她的电话,她也没有想要告诉我, 事后我听她跟别人说,还大学生呢,张口就内裤袜子什么的,怪不到上完了大学 本科还要回来找工作。“听上去很不屑的说法。 我无所谓,我本来就对这姑娘没什么好感。虽然也没什么恶感。只是事后听 说她父亲是市里某单位当权派人物后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但是父母想就这样作 罢,紧接着就为我安排了下一次的会面,当然女主角换了一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我想我再也不用紧张了。我觉着我的自我介绍放在网 上可能会更合适,放在现实生活中,它足以吓倒一切我不愿与其交往的女性。其 实我也可以考虑多认识几位异性朋友,这样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在努力开辟一 条新的道路,看自己能不能找到除此之外其他的结识异性的方法,自然一点的方 法。 在不久以后,我有了第二次相亲,我还是穿着很随意,约定的地点,我看到 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子。这次我自如了许多。只是自我介绍被我去掉了最后一句, 女孩很不错,好象是在政协工作,具体干什么我一直没有弄清楚,我也想不通一 个小姑娘呆在政协那种地方能干什么,不过这个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那 段时间我正在独立搞一个企业的环境评价,这是我接到的第一个项目,我也没有 心思想更多的事情,记得刚开始时候我对女孩的印象很好。打破我好印象的是她 有一个挖鼻孔的动作。并不是说鼻孔就不可以有某种分泌物,只是她接下来的表 现太让我失望,掏完鼻孔以后,她好象一直就把手在那里晾着,在我仅有的几次 跟异性交往的过程中,那些或漂亮或不漂亮,或可爱或不可爱的女孩子随身好象 都带有一方很可爱的小手帕或者一包面巾纸,但那个女孩好象是没带,至于她是 一直都不带还是只是这次事急没带我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倒是我看不过去了。掏 了一包纸给她,她却显然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我只好说,这会风大,给你擦擦 脸,她显然很欣赏我的体贴,对我露出了微笑,但我已经实在没有了继续跟她聊 下去的勇气和希望,然后我借故就自己走了。再也没有找过她。 感谢上帝,那段时间母亲的腰椎间盘突出又犯了,于是全家上下都将注意力 转移到了母亲的腰上,我得以调整一段时间,把我手头的项目做完。大学的毕业 设计我就是做一家企业的环境评价。不过那次有老师指导,这次则要自己独立完 成,在这以前,我已经在环保局里打了一年多的杂,甚至还出过黑板报,那些日 子的工作让我腻歪透了,我可不想再继续了。所以我只能一心一意的把我手头的 项目做好。这样对我以后的发展无疑会很有好处的。 那天,为了手头上的项目,我去市图书馆查我们的地方志,碰到了第一次相 亲时见到的那个女孩,她很热情,甚至私下答应我可以把书拿回去看,我很感激 她,可也只限于感激,她也确实对我不错,可也只限于不错。我想这样不是很好 吗。那些天,我天天泡在图书馆,跟那个女孩混的很熟,有时还一起逛街吃饭, 当然是我请客。理由是感谢她对我工作的支持。项目很快做好了。那家企业居然 要请我吃饭,这种事对我来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大四那年毕业设计跟导师给一 家企业做环境评价时,我跟着导师混过一次饭吃,现在还记着那天好象喝的是五 粮液,当然我只是个陪客。虽然在主人介绍我时说,这位是省城来的小X 同志, 倒是这次,我成了唯一的主角,这也是我进环保局后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我想, 自己总算也成了一号人物了。然后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竟然比念大学时候还 瘦了些许,这个发现很让我高兴。这次主人介绍我时,我已经变成了市环保局的 助工,别人都叫我X 工,我想这时候我没有必要强调我只是个助工来破坏大家的 兴致,但我的自尊让我对这个称呼有种本能的抗拒,因此一开始酒桌上的气氛颇 有几分沉闷,直到她的出现,主人说她是那家企业技术部的职员,我想让她来肯 定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和资历,只是因为她是个青春年少,虽然不算很漂亮。但是 也蛮可爱的女孩子。看来她显然比我有经验,出席这种场合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吃菜,间或会跟桌子上的空杯倒满酒,她则很少喝,不知 道什么时候起,桌子上的矛头一致对向了我,记得上大学时论喝酒我在班上也是 数一数二的,可是在这里显然不行,各种名目让我欲罢不能,我想,就算是为了 自己的以后,我也得喝,很快,我的头就晕了。然后我去洗手间句吐了。出来时 候我照照了镜子,记得每次喝酒时我照镜子,都会发现自己比平常丑一些,那天 还是如此,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呢,见鬼,也许我真的是喝多了,居然会有这样 的念头,出来以后,在洗手间门口,我看到了她,她递给了我一张餐巾纸,她跟 我说:“是我们领导让我来看看你的”意思好象是告诉我,要我不要自做多情, 我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她应该有1.65米左右。我突然这么想。 等我再回到酒桌上的时候。桌上的气氛热烈了许多,大家都在相互敬酒,当 有人敬我时被她挡住了。我坚信她可能只是可怜我,然后她说。她愿意带我喝三 杯,条件是大家都不要再敬酒给我喝,也许就因为她是桌上唯一的女性,又或者 是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她的要求居然被通过了。我逃脱了一难,我是有过酒醉 经验的,我知道那并不好受。当时我很莫名其妙的想,她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等出了酒店的门,我看到有人朝我们走过来,是个挺帅的小伙,来接她的。 我想也许是她男朋友吧,看起来比我强多了。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我的婚姻大 事被重新提上了家庭日程。父亲还好。母亲则要比以前热切多了。我不想母亲再 为我操心。我想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可我不能,这种情况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 父亲反驳我的理论只用一句话:“你的事还不是我的事。”也许对普天下的父母 来说,儿女的终身大事也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吧。 我又开始相亲了,我们市很小,我也不想这么下去,更何况父亲说也不是不 让我自由。如果我能找到更好的,他当然欣然接受。跟我当年找工作时候是同一 腔调,找工作的失败让父母有了足够的理由和信心继续贯彻那套他们自己的那套 理论。对此我只能忍气吞声并暗自庆幸父母并不是绝对的不讲道理。 第三次相亲是一个暮春的下午,暮色里那个女孩穿着深紫色的衬衣,米黄色 的裤子,黑色的皮鞋,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小包,包里有个红色的传呼机,我喜欢 这个女孩,因为她虽然不漂亮,但是看上去很亲切,美女总是让我敬而远之,自 惭形秽。远不如一个普通的女孩来得亲切。更何况她还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很 好听,我第一次跟一个女孩交往了一段时间,我们有时会半夜一起上网聊天,我 们会同时给对方敲出一句“我想死你了”。我们会一天数十次的打开自己的信箱 给对方写信或者看对方写给自己的信。我想也许这就是恋爱吧!我一直在等,等 她说喜欢我,我相信她也在等,等我说喜欢她,这个时候的等待好象本身就是一 种幸福,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亲口说出了“我喜欢你”她说:“我早就在等 你说这句话了”当时我简直要高兴疯了。但是随后的一次见面时,她却跟我说, 有个男孩子一直很喜欢她,跟她算是青梅竹马,她发现她更喜欢那个男孩子。为 什么一定要认识我以后才发现她更喜欢那个男孩子呢,是因为我很差吗。我不愿 意想得更多。虽然思考是一个人最大的权利。但是也能带给人最大的痛苦。于是 我失恋了。也许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并没有过多的沉溺在痛苦之中。记得小时侯 我因哭着跟老师说要跟个女孩坐同桌而被老师斥为“流氓”和“情种”,记得高 中时候暗恋一个女生三年到大学时跟她表白被她婉拒,我想也许有的人天生就不 适合有爱情,而我就是那种人,所以我接着要做的只是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早点 了却父母的心愿。 于是我第四次相亲了。我很想这是最后一次,但当我跟那个女孩谈婚论嫁时, 我跟她提了一个我认为很正当很冠冕的要求被她拒绝后,我的计划又一次泡汤了。 我只是跟她要求希望结婚后,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可不可以跟她每个人有 一个自己的房间,即便是条件不允许,我也想卧室里应该有两张床,一张是我的, 一张是她的,在她足足瞪了我三分钟后,我预感到了自己的失败,她甚至没问我 为什么就转身离去了。从此我们断了联系。 其实这是我一直以来内心最深处的梦想,我喜欢有一张只属于自己的床的感 觉,因为这是我唯一的领土,是我一生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我愿意是它唯一的 主人。想想都让我激动,可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她觉着我有心理障碍又或觉着 我不可理喻。 上大学时候我曾经给几个同学说过我的梦想。当时居然有人表示理解,但他 们都预言我不会成功,他们说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有也一定不会让我碰上。没想到 他们真的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