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贱 当稿子写到第四页时,她忽然改变了原先的思路。她决定不再把它写的那么无 动于衷。她要把原委和一切细节构造的热切一点,悲情一点。她自始自终推崇的还 是悲剧美。虽然曾有读者写信告诉她说她的小说总是充满阴鸷和肃杀之气,让人看 不到希望。但她是个自律的写作者。她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是决不会迁就读者的。 她以为如果凡事都要听从别人的指点,无疑是某种低级趣味的交易行为。而她的不 羁的性格不会允许她那样做。 至此,故事开始与现实分离,从而走向另一个方向。这是一种具有文学意义的 创作方法。把表象剥离,一点点透析内在的本质,并且给人呈现出一种似是而非的 印象。 再说水云边默默地暗恋着她。在她不知道他是谁之前,很长时间,她都是焦躁 不安的,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窥视着她,把她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在梦 里,她都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着,令她不得安宁。 然后她下定决心要把那双眼睛的主人找出来。一定得找出来,不然那个“我” 会一直纠缠着她。但无论是现实还是她虚构的这部小说里,她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颇有壮志未酬的遗恨。 而之后把秘密和线索抖露出来的仍然是那个“我”自己。“我”在一封信里写 到“既为同班,却只能见你拥靠在他人的怀里。我不知道认识是不是太迟”。她开 始对全班三十多个男生逐一盘查排除,最后确定了就是他,水云边。 但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而已。他也只是个嫌疑的对象。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之 前,她还不敢妄下结论。她需要仔细推敲,并做进一步的征实。而这无疑是个工作 量很大且很复杂的工程。 上课时间,她趁向后面的同学借钢笔或笔记的时候,假装无意间偷偷地瞄了他 一下,想抓他个现行。可是每次都不得结果。很显然,他似乎早有预备。他的眼睛 是在向前看,但他看的主要是前面的黑板。就仅他的眼睛里的余光,也很难说明那 是落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她有点沮丧,也有些恨意,恨他不能直截了当的向她坦白。她自认虽然有了男 朋友,但也不会责怪别的男生爱她。毕竟爱一个人是不是谁能自我选择的。她若知 道,只会很轻松地和他谈,告诉他他是可以喜欢她的,甚至还可以和她交朋友。她 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生。非但不是,从某些层面上看,她对那些流里流气满身 铜臭味且自命不凡一脸蠢相的富家子弟十分的厌恶。她以为金钱只会使一个人的本 质变坏。而他,即使他家境再贫寒,再不如意,只要他行的端作的直,也是不需要 那样自我感觉低人三分妄自菲薄的。 实在苦闷的时候,她还想把这一切告诉别人。比如她的铁干搭档即当时和现在 依然是的好朋友。但那也只是想想。那个朋友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她的嘴巴不靠 普。她怕万一她告诉了她而被他知道便会伤害到他。她又想告诉棋。那时棋已经和 她好成了一片,如胶似漆。但因为害怕棋多心,结果也没有说。 就这样,她一个人担当起了这场没有烟火的饶有些诡异的非寻常暗恋事件的主 角,并且独自一人在暗地里和对方较量着。 有一次,她收到他的一封信,里面这样写道,“我想我自己是不是太愚蠢了, 明知结局是一场悲剧,却还要这样一意孤行——偶尔夜深,记起当天的事,觉得可 恨。若早生之日便知晓日后的这一疼痛,我是宁愿当初并没有遇见你。又或早知此 生要遭遇这样的劫难,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爱一个人太累了,爱一个别人的 人更累——也许有一天能够解脱,但这一生未曾写完的句读,又该由谁来继续。” 若在早些年读到这样矫情的句子,她多半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念来,心里是无 比相信的。写到这,她又翻出当年的信来。发黄的信纸上那一行行旧句子,她读着 读着,未免一阵凄凉,鼻子酸酸的。 此时,夜已经将近三更。这一天就写到这里了,她保存了文档。然后又上了回 网。她查了一查大学时候的同学录。看见他的名字,心下一样难忍。别人都还在为 理想为事业奔波忙碌着,唯有他早已经作了古。此生何在,此生何在啊。 她点击进入了他的聊天室。也许是希冀着能遇见什么。看见那个年轻的头像是 暗灰色。她打了几个字,“还好吗?” “还好吗?”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是没有回复的。她,痴痴的,盯着那一行再也不会更换的签名档。“做了 一场梦。醒来方知,你我站在各自命途的彼岸,相见却从未相识。” 心是伤的。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和他之间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 恍惚又见到了当年他从高楼上跳下来的场景。作为当事人的她,注定要为此承 担沉重的回忆和记录任务。她不能忘,也忘不了。既然无法和她在一起,那就以死 来感动她,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他的这一举动可谓冷酷无情。 而他那一生未曾写完的句读,必须由她来继续。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