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言情小说 当小说写到后来,越加靠近结局时,她的身心也随之紧张起来。她知道悲剧即 将上演,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如同一辆正在疾速前行的列车,明知道前面是一个 悬崖,却还是停补下来。必须要有一个结局。这是写作者与小说主人公的命运,也 是读者的命运,没有谁能随意更改。 前一阵子,她读了许多意识流派的小说。读了弗吉尼亚•;伍尔夫,读了她 的《达洛卫夫人》和《奥兰多》。伍尔夫是英国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女作家之一。 她本人的一生即是一个传奇。比如她自幼被父亲虐待,后又被同母异父的兄长性侵 犯过。同年时候心理便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在以后的写作生涯里多有倾泻,且患有 严重的抑郁症。她的文字飘忽不定,诡异而又艳丽,有着一股厚厚的血腥味。到后 来嫁人生子,生活貌似安宁,但骨子里一直残留着杀气,以致最终投河自尽。身为 作家,她是受人尊重的;身为女人,她又是让人同情的。 也许正是受了伍尔夫小说的影响。她把这篇小说也写的七零八落,其中夹杂着 各种倒叙插叙回忆和故事穿插的场面,颇有些意识流的架势。但她自己倒并不这样 认为。 再说她和棋两厢以为地走在校园里。见时间还早,就又到学校后面的一条小街 上去吃夜宵。那时她在一家商店里找两个兼职,平时有几个多余的零花钱。她并不 像其他的女生那样,一有钱就去买衣服。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用钱买吃的。底子 里也认为买衣服是把钱花给别人,而买吃的则是花钱给自己。她当然更照顾自己的 感受。所以平素有钱时,她大多是花在食物上面。 夜间的小街尤为热闹。正逢学生放学或没有课。一些小贩便趁机贩卖各种各样 的小吃或杂七杂八的玩物,正好迎合学生爱吃和爱玩的习性。 她和棋先买了两串煮年糕,用的都是自己的钱。然后边走边吃,看见路边有几 个带着脏兮兮的帽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留着脏兮兮的胡子的新疆汉子在那里烤羊肉 串。他们制作羊肉串的方式未免令人作呕。先是用竹签穿好羊肉,然后用刷子涂上 作料,就放在烤箱里就着红红的炭火烧烤。其间,不免有人用手挠脑袋和脖子,且 连连吐着腥末叫卖,声音生涩难懂。棋正想上前去买两串,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你如果吃了他们的东西,以后我们也算完了。”吓得他半天不敢再看那羊肉串。 果腹之后,两人才依依难舍的回到学校。那时他们还没有开始同居。棋一如既 往地送她到她们的宿舍楼下,才也留连着不走。“又不是不见面了,干吗这样舍不 得我。”劝了他半天才见他转身离去。 回到宿舍,又收到水云边的来信,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把信直接投到了她 们的楼栋宿舍,且有别人直接送到她的宿舍。她觉得很奇怪,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仿佛和一个交往了许久的朋友见面。生活因此而多了一道拆信读信的程序。 你: 今天听及嵇康被斩首的历史旧事,心下凄惶,复又念及你,知道和你之间的距 离,远比千山万水。我涉足穿越,安静地坐在你的身边,不过是在做一个自我荼毒 的南柯梦。和你相处愈久,愈觉得不可自拔,直到堕落萎靡。为了和你在一起,竟 连生死也忘了。身体与思想都成了身外之物,可以任其枯竭荒废。而人,亦只是感 情的奴隶,不受自己的支配,一度成为废人。 我又想起嵇康,想起一些关乎生命的大事,一些在人生之出就已经决定了的事, 甚是可恨。想若能把一切过去推翻,从头再来,是否会舍得。结果却是舍不得。其 余都不可惜。可我爱你这一件,又该怎么计算,又怎么能抛却。 —— 真的,生命太过沉重,光靠隐忍和漠视无法支撑。但若心存爱恋,一切苦难又 都是微不足道的。 而我原以为我可以一直爱你到老,一直以来,都这样刻骨不渝地坚信着。但今 天,我原谅了自己所有的轻狂和可笑。决定忘记你。 我 他的信总是写的深情满满。每每读之,她都要心动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心动已 经使她的心揉乱了。 听说他在学校里跳楼的事,他老家的舅舅舅母等一干亲戚从乡下跑老来,为他 料理后事。亲人们都是不大敢相信的,直说像他这样乖巧安静的孩子是不大可能作 出那样的傻事来的。 她因为是唯一的目击者被警方和学校保卫处叫去做口供。他们要她把当时看见 他跳楼时候的情景如实描述出来。在坐的就有他的亲戚,见他的亲戚个个面色戚然, 她也有些动容,她努力打理好自己的记忆。才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血,红色的血,像油漆桶里的红漆,又像墨水瓶里的红色墨水。不,不是的。 那种红色绝对不仅仅是这样。而是——她正在去往教室的路上,一点也没有预感到 有什么事要发生。正当她往里走的时候,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爆破了或爆炸了。 然后她看见了他。 他还在抖动的身体扭曲摆动,旁边是一片渐渐扩散的红。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 心里像倏地明白了什么和什么一样,也是碰的一声落地了。接着便是他的眼睛,她 到死也不会忘记,不会忘记。 随着她“啊”的一声尖叫,四周一下子涌来许多人。有人急着报警,她也不知 所措地跑去电话亭打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着。十分钟,棋就出现了。棋抱 着她说没事的没事的。她一个劲地颤栗抖擞着。眼睛是疼痛的。她相信一个人的眼 睛一旦被鲜血污染,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她一点点地诉说着那时的情景。几乎连现在她自己也还怀疑,果真记得那样清 楚吗? 水云边的舅舅在警察的询问下说出了一些家里的基本情况。原来他的父母离异, 母亲把他送到乡下的外婆家,自小和舅舅家的几个孩子一起长大。在家人的眼里, 他一直是个安静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出色,因此考上了大学,成为村里 为数很少的大学生之一。一直都是家人的骄傲。 她听着这些,这与他写给她的一封信里的内容尤为相似。“我是个没有家的人, 自小生活在别人的家里。舅舅舅母对我都很好。但这不能算什么。舅舅他们对自己 的孩子好,那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对我好,则是出于怜悯和同情。他们看我的时 候几乎每一个眼神都是包含着可怜之色的。我始终不过是个遭人抛弃的儿童。” 当被问到作为水云边的同班同学她是否了解他在学校里的一些情况时,她采取 了缄默的形式,表示不知道,并隐瞒了所有自己知道他与她之间的那些事,包括他 给她写情书这一件。她想他已经走远了,也不会希望别人打破他的内心的秘密。 也就是那一天,她和棋有了第一次性经历。是她先提出来的。棋的表情很是惊 惶,懦懦地看着她,耳根子都红透了。还不知道他一个小男生还这样害怕。 “怎么,你嫌弃我,怕我配不上你不是。那你以前又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她 有些生气地说道。 棋知道她生气时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严重时还可能打他,拿他出气。于是他 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两人光着身体仰躺在床上。她的细腻的肌肤贴到他的身体,激起了他原始的欲 望。抱着彼此温热的胴体,两人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对方。一阵钻心的 疼痛让她全身痉挛。她也不知道何以要这样糟蹋自己。只是咬紧牙关,脸上滑动着 一抹热烈的珠子,像泪又像汗。那珠子停留在脸颊上,时间长了,倒也麻木了,并 不觉得。就像根本没有过一样。 就像根本没有过一样。眼前又出现一汪红烂红烂的血渍。流血了。棋也觉着了。 不,不要。她一把推开了棋,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地乱叫着,用被子蒙住头。血色是 她的头脑中一道禁忌。棋抱住她,安慰她,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可她就是不听见。 第一次经历就是这样无疾而终。而留在她心里的却是那一片挥之不去的血液。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看见红色的东西。 她的心情变得异常坏,常常会毫无缘故地发怒或哭泣。夜里有时梦醒,望见窗 外的朦胧灯火扑朔迷离,会忽然尖叫。她竟有些想他,想他的眼神,想他写给她的 信。可是想着想着,蓦地惊醒,他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给她写信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中间的悲伤与苦难,委实不能够解脱。 因为她的这样怪癖的行为,旁边的人都很受不了她。此时,棋提出要和她同居, 好照顾她。她答应了。 同居的日子,棋一直细心的照顾着她,陪她度过每一个白天黑夜。也许是内心 实在空洞和不安,她的欲望显得很强烈。每次棋都只能努力地附和着她。丰盛而浓 烈的情欲搅得彼此身心疲惫,几近昏厥。而最令棋受不了的事是每至高潮,她都会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哭喊和吼叫。那种叫喊声使他胆战心惊。但也因此更加的亢奋。 他只有更加努力地配合她。彼此的恐惧得以驱散。过后便得短暂的安定和松弛。但 他知道,她还是把他当成了谁谁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