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哼,丫还是个男人吗?有这么不讲良心的吗?自己舒服完了,把人一大闺女 可给毁了,真不是人揍的……”我义愤填膏的大骂着那个东北爷们儿,一是让自己 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二是让叮叮当当的心情也好一些。 叮叮当当还是轻叹一口气,没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好转了许多。看到叮 叮当当脸色见好,我也收了骂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认真的对她说:“这个忙我 帮你,你跟你同学说让她放心,要是顺利,这个周末就把事情给办了。还有她身边 得陪个人,到时候完了事也好照顾她。我就嘱咐这么多了,剩下的你们去安排吧。” 叮叮当当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谢谢你,杰子。对了,一切费用不会 让你掏一分钱的。” 我微笑着表示默许。这次我不会呈强说什么:“别跟我提钱。”这样的话。我 是绝对不会为这件事掏一分钱。 关于打胎的事我们也没有多说,后面的时间过的有些尴尬,因为我不知道叮叮 当当是不是还记得那次不愉快的聊天。言语之间我也总是刻意回避此事,所以说起 话来很便扭,总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叮叮当当也不提过去,只是顺着我的话 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我。闲聊了半个小时,一点活跃的气氛都没有。 我觉得今天叮叮当当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再这么聊下去也没什么新鲜的话题。 随便找个借口便要起身告辞。临出她宿舍门时,叮叮当当叫住了我。 “上个星期你怎么没有听课呀?我们说好的不许迟到早退,当然更不能旷课了。” 叮叮当当的语气很柔和,里面没有一丝责备的含义。 我回身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暖意。“我上次惹得你不太高兴,所 以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我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谁说你给我添麻烦了?” “我不是怕你烦我吗!” “我没烦你,你有你的想法呀,说出来给我听我怎么会烦你。” “呵呵呵,你还没烦我呐?当时我跟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现 在是不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呢?”我仔细掂量着叮叮当当话语里的味道,感觉竖在她 心中的“柏林墙”马上就要倒塌,冷战时代即将划上句号。 “那——你说呢?”我没有要求恢复上课,而是把皮球踢给了叮叮当当,我要 让她亲口说出来,这样我心里才能找到平衡。 “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上课吧。学英语不能断节,不然前面学过的就都忘了。” “好是好,不过我觉得现在的课堂气氛没有以前融洽,学起来兴趣不浓厚。” 我不依不饶,加大攻势。 “那你说怎么能够增加课堂气氛?” “呵呵呵……”我明白叮叮当当也很要面子,现在既然她能够主动向我抛出橄 榄枝,我也不能得了便宜就卖乖。点到为止就成了。“等这周三上课的时候我们一 同探讨怎样活跃课堂气氛吧。” 叮叮当当笑了,这个下午真是难得见到她的笑脸。“那好吧,周三我等你来, 还是老时间,不许迟到。” “放心吧,我从始至终都是个乖学生。” ********************************** ** 出了北外的校门,我开始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和姑姑开口说打胎的事。这种忙 从来没帮过,想想也能感觉到这事有点棘手。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但也是一个有着 正常生理机能的男人,这是天人共知的事。冷不丁的冒出来跟姑姑说帮忙打个胎, 然后在解释一通是帮朋友的忙。 放个人他也要寻思寻思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再说打胎也不是一件谈笑风生的小 事,我怎么就能够那么随便答应别人帮这种忙呢?看来暂时的误会肯定是会有的, 这就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不过我相信身子摆得正,影子也歪不到 哪里去。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叮叮当当的忙,我也就别在乎那么多一时的得失了。 拨通丰台医院妇产科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就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很洪亮的声音。 “喂,您是谁?” 我一听就是老姑的声音。说到我这位姑姑,听我老爸说她从小就跟个男孩似的, 脾气比较暴躁,但品性一点都不坏。为人实在,爽快,说一就是一,说往南决不走 北,跟男人一样喜欢讲哥们儿义气。天生就有股东北汉子的豪爽劲。 “姑,我呀,杰子。”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下午没课呀?” “没有课。想您了,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想我了别光打电话动嘴说,过来看看我是真的。” “那您说我这星期什么时候去?定好日子,我给你备一份大礼。”我特地在这 句话里着重强调了“这星期”,叮叮当当托我的事得快办,越往后拖越腻歪。 “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就今天晚上来吧,我带你上外边吃锅子去。这儿新开了 一店,味道不错。” “那怎么好意思呀?还让您破费。”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巴不得要去呢。 “杰子你怎么现在学得跟知识分子似的文吧飕飕的,我就讨厌知识分子这股劲 儿。让你来你就来吧。过了今天以后我还没时间了呢。记住了,甭给我准备什么大 礼,带张嘴来就成了。” 姑姑这番话说得我心里倍儿痛快,挂了电话我就直奔丰台杀去。一路上车堵得 要命,磨蹭了将近两个钟头才到丰台医院。刚下车就接到了老姑打来的电话。 “到了吗?都五点半了。我可连衣服都换好了,就等你来了。” 我告诉老姑刚到,就在医院的门口,让她下来找我就成了。没过几分钟,就看 到老姑夸个小皮包,风风火火的出了医院大楼的门。见了我一拍自己的小皮包,大 声说道:“今儿发补贴,你撒开了吃,管够。” 老姑说的那家新开张的店规模还真不小,上下两层大厅,上层的装修很考究, 比下层强了许多。看得出来,上层就算是雅间那个级别的了。社会主义告诉我们人 人平等(当然不包括罪犯),可到了现在还不是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从这饭店的 布局上你就能看得出来。有钱您就上面坐,这叫高人一等。没钱您就下边吃,这叫 矮人一头。 我和老姑坐在上楼靠窗的一处客位上,屁股刚沾到椅子,身穿靓服的女服务员 便笑脸相迎的走过来热情招呼我们。老姑也不看菜谱,张口就来:“我们不点菜, 给我们上锅子,要四川口味的。精品小肥羊来两盘,肥牛两盘,来一盘鱼子,来盘 兔肉……”老姑一口气真没少点,点这些菜的时候连想都没想,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了。东西点完了,老姑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这些东西都是这里最好吃的。对了, 杰子你喝什么?” “啤酒吧!” “喝什么啤酒呀。陪姑喝点白的,大老爷们儿连点白的都喝不了,以后怎么在 社会上混呀!” 我低头笑了着说:“我的姑姑唉!您可是真把我往下拉,我可都半年没碰过白 的了。” “那今天我给你开斋,在我这儿喝点没人管。你姑父每天还陪我喝点呢。”老 姑一边坚持自己的意见,一边冲着服务员说:“来瓶金六福,要四星的。” 东西上的真快,没几分钟就全上齐了。老姑趁着锅子没开的时候,把酒打开, 一人倒了一满杯,一瓶金六福立马下去了半瓶多。我看着一满杯杠尖儿的白酒,心 里直打哆嗦,这一杯酒下去,我还不从姥姥家吐到爷爷家去呀。 “点这么多吃得了吗?”我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不禁有点诈舌。 “吃不了打包,糟蹋不了。” “这酒……”我欲言又止,意思是说可能喝不了。 “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剩下是我的。” 我又看了一眼酒杯,心里感概万分。姑姑的这种男人脾气放到哪个做丈夫的身 上可能都受不了。不过这么多年姑父反而和姑姑越过越粘乎,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 物,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吧。 跟老姑聊天从来不用顾忌什么长幼辈份之类的礼节,因此话题就广泛了。什么 八十年代北京的风貌,什么八九年的暴动,什么她年轻时谈恋爱的经历,甚至连她 自己生孩子时的情况都拿出来当笑话一样的讲。我就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的听,心里 盘算着怎么开口叫姑姑帮忙,手也闲不下来,一个劲儿给老姑夹菜,并且频频向姑 姑敬酒。 说来也怪,半年多没喝白酒,今天一喝起来,不但没觉得难受,反而到觉得酒 量见长。左敬一杯,右敬一杯,刚喝到有点感觉的时候,杯子里的酒就剩下一个底 儿了。老姑见我酒喝没了,拿起剩下的小半瓶金六福说了一句:“剩下这点就匀了 吧。”我也没拒绝,喝吧。喝多了更容易把话说出口。 “姑,您干妇产科这么多年了,这个行业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呀?”我把话题 渐渐往我的思路上引。 “有啊!我是81年参加的工作,当时就在这家医院干,一干就是小20年。八十 年代那会儿来妇产科的大多是为了看病,要不就是做结扎。那时候不是正开始计划 生育嘛!堕胎的一般很少,有堕胎的也都接了婚,都是一不小心怀上的。等到了90 年代,来纯粹看病的相对少了,做结扎的也基本上没了。来的大多都是堕胎的,而 且差不多都没结婚。一开始来的人大约都是二十五六岁左右,过一阵子岁数就开始 往下降,二十二三,二十一二,后来十八九岁的都有了,越来越年轻。我见过到医 院堕胎最小的,还不到十六岁,唉,现在这些孩子呀!” “呵呵呵,社会发展的快,人的思想都开放了。” “可不是吗!早年儿的时候,一女的要是未婚先孕,那就是耻辱,那就得招人 闲话,那就得让人看不起。背地里不定有多少人骂你烂货呢。现在的人不一样了, 未婚先孕,正常。正常得一塌糊涂。虽然算不上光荣,但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对了, 现在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有些女人来妇产科检查定时定点,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准保过来,比来例假还 准。知道她们干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干什么的?” “卖的。一准儿没跑儿。一个月下来什么人都睡,过来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 什么毛病。” “小姐你们也服务呀?” “她们脸上又没写着小姐俩字,就算真写上了不也得给人检查,谁让人花钱了。 别忘了小姐也是人民,我们当医生的不就是要给人民服务吗!” “哈哈……”我笑着喝了一口酒,“您喜欢这份工作吗?” “不喜欢,我跟你说,妇产科医生跟刽子手一样,杀人无数呀。” “杀人?您是指堕胎吧。那也是工作需要。”我终于抓住机会,把话题引到堕 胎的问题上来了。 “刽子手不也是工作需要嘛!但他们杀的人确实该死,我们手上死的人可是无 辜的呀,全是还没出来的小生命,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以后能当国家领导人的人才呢! 唉,我觉得干我们这一行肯定折寿。” 听完了姑姑的感慨,我又喝了一大口酒,感觉身子开始有点飘。这就证明酒精 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发挥了功效。趁着酒劲,我笑嘻嘻的对姑姑说:“姑,您能不能 为我折一次寿?” 老姑听后先是吃惊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会意的笑,“你小子看来不光 是看我来的吧?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姑姑没往下说,而是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呵……还是姑你了解我。没说就知道什么事。” “唉,这都是难免的。”姑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你交女朋友可没告 诉过我,说说你女朋友怎么样?家住什么地方?” “我女朋友?”我一听觉得老姑这话味道不对,肯定是误会了。不过也怪我没 解释。“不是,我没女朋友,我是帮人一忙儿,求您给她多个方便。” “嘿,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让人怀上就怀上了呗。姑姑又没说不帮你忙,还 编什么瞎话呀! 没什么不好意思跟我说的,我可不是那么不开放的人,而且我也从来没把你当 小孩子看。“ “不是,真是我一同学不小心有了,真不是我。” “杰子,要真是你同学,我可就不帮你了。”姑姑摆正了姿态,“跟你说实话, 成天到晚都有人给我打电话求我帮忙办这种事,快烦死我了。你也知道,我家电话 都换两个号了,我要不换号,下了班回家都饶不了我,电话都能给我打爆了。” 嘿!这忙帮的,便宜没捞着,臭名声到扣自己头上了。我在内心挣扎了半天, 最后一咬牙冲姑姑点了点头,“恩!就算是我的吧。您帮帮忙成吗?” “什么叫就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说这个字的时候我简直就是咬牙切齿,痛苦至极。 “对嘛,实话实说不就得了。姑肯定帮你这个忙,也就一句话的事。几个月了?” “俩多月了。” “你小子怎么早不告诉我呀,非得快到瞒不住的时候才说。你女朋友是不是开 始有妊娠反映了?” 我心里这叫一委屈,我哪里知道她有没有妊娠反映啊,我又没见过。“姑,你 就别问那么多了。” 老姑开始开怀大笑,“哈哈,还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和你女 朋友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 老姑一喝完酒,这话说得也开始有点不贴谱了。我想像她这样给自己侄子当姑 姑的人可能全北京没几号。 “那您给定个时间吧。最好这个星期,越快越好。”我匆匆的把话题岔开。 “就这个星期五吧。上午八点半到,来了以后不用挂号,直接给我打个电话, 然后你把人领到妇产科就成了。” “周五之前不成吗?” “周五有个不错的妇产科医师过来,我跟他关系不错,到时候让他给你女朋友 做。我大侄子求我帮忙,当然要找最好的医生了。” “不用那么隆重吧!” “嗨,就是一个小活儿,手拿把掐就给你干完了。而且保证你女朋友一点罪都 不受。回去以后给你朋友多买点好东西补补,以后对人家好点。” “那我谢谢您了。这事您就不用跟我家里人说了。”我装作一脸感激的说。 姑姑冲我一笑,“放心吧,你们也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了,这事我 会替你保密的。”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您说。” “说。” “恩,花多少钱您跟我说,我到时候给您。” “我的大侄子哟,你骂我呢吧。钱的事你就甭操心了,只要我还在妇产科呆着, 你就不用掏钱。还有以后注意点,别再让人怀上了,做人流对女人的身体不好。你 要是没什么措施,我从医院里给你拿点,拿一次够你用一辈子的。” “拉倒吧,您给我我也不要,用不上呀,总不能拿它当气球吹吧!” 打胎的事情就算是和姑姑谈妥了,但我身上的黑锅背的也不小。借着上小号的 机会,给叮叮当当挂了一个电话。 “喂,是盛奇瑶吗?” “杰子吧?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事,我已经定好了。” “这么快呀?”手机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兴奋的叫声。“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真的,我已经说好了。这个周五上午八点半到丰台医院, 我在那里等着你同学,别忘了陪个人过去。也好帮我洗脱冤屈。” “什么冤屈?”叮叮当当好奇的问。 “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我姑认为那孩子是我给搞出来的。嗨,算了,不说那 么多了,你别忘了告诉她就行了。恩~!就说这么多吧!” “等等,杰子。” “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恩~!真对不起,让你受委屈。”叮叮当当的语气有些腼腆,“你真是个好 人,还有——恩~! 我又开始觉得你与众不同了。“ 哼,别人播种我拔苗,别人吃饭我刷锅,别人拉屎我擦屁股,我是够他妈与众 不同的。 “别拿话填我。以后别管我说什么都别跟我闹便扭就成了。” “我知道了,上次对不起啊,我是有点过分,以后不会了。嘻嘻……”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跟我打了这么久冷战,想不想跟我聊天呀?”我又恢 复到了以前,开始跟叮叮当当耍起了嘴皮子…… 在厕所里聊了半天,等一打开厕所门,发现外面站了四五号人,都是一副焦急 等待的表情,看来是憋得够呛。我侧着身走出厕所门,就看排在最前面的一位箭似 的窜了进去。那身手叫一个麻利,不知道的还以为练过轻功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