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往事 作者:旋转的陀螺 响屟长廊故几间, 香飘依然草斑斑。 而今惟有旧时月, 曾照吴王西子颜。 ——唐寅〈姑苏八咏·响屟廊〉断章 清雅的花瓣徐徐落下,在风中来回荡着。幽幽地香气在四周缠绕,尽力捕捉 时,却又一丝气息也感觉不到。我想用手接住它,可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究竟经过多少世的轮回?几百年抑或几千年?我是日后说故事的那个人吗? 如若不是,为什么我总是唠唠叨叨、反反复复地讲述着那段前尘的故事?记忆里 尽是断断续续的碎片,一节节无法弥合的空隙,只有一部分牢固的矗立着,于是 就胡乱想些东西填进去,结果弄得面目全非。但有一点异常的清晰,我早已得到 了希望的全部,还用在乎别的什么吗?这已经足够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在若耶溪边无忧无虑的浣着纱。溪水清缓柔和, 几乎将我的手都溶了进去。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样平静的度过,就好像这 平静的若耶溪一般。甚至我只要闭上眼,就能听的到清风在耳畔流动的声音,晃 一晃头,就能感觉到时间流逝的速度。这样淡淡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在努力感 受这寂静的氛围,流过的每一点时光都会给我抑制不住的质感,我的生命将会这 样静静地过去。但是我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在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 都将被改变,只是当时我仍没有发觉这一点。他有着儒雅的气质,清澈明亮的眼 睛。那双眸子深邃的无法一眼看透,但却好像能看穿你内心的全部。他是我生命 里匆匆的过客吗?或是前生就已注定的宿命。 我依旧在溪边浣着轻纱。溪水轻轻地流淌着,薄纱在水面上浮起,我把它慢 慢地浸入水中。细纱和流水交织在一起,轻柔的眩目。溪水清的见底,水底的碎 石在水纹中像透明的宝石一样。水面倒映着我的影子,我的影子边上又投下他的 影子。无意间触动一下水面,那水纹就一漾一漾的荡开,于是我们的影子开始零 零散散,样子摸不着边际,最后融合在一起,再也理不清。 他静静地看着我浣纱,周围安静的同往常一样,花香清清淡淡的。我喜欢这 种只有溪水声、鸟鸣声和花香四溢的感觉,我不希望我的生活被打破。每个人都 有既定的轨迹,我也不例外。我一直沿着这个轨迹走着,但有时会不得不偏离它。 人往往会在某些事情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当溪水静下来时,我会偷偷地看他在水中的影子。他那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始 终忧郁着,那深邃的双眸中流露出的淡淡的伤感似乎马上就要悲出来一样。他时 而也和我说话,他的声音也是静静地,和四周的一切都那么和谐,体现着融洽。 他告诉我他叫范蠡,是越国的大夫。我很奇怪像他这样有为的年轻人为什么还会 充满着忧虑。但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未开口问过。 他时常来看我,起初是每天都来,后来隔几日才来一次。他仍是静静地看我 浣着轻纱,仍是偶尔对我说上几句话。我仍是静静地听着,仍是从不开口去提一 个问题。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我发觉在他眼里透出的忧郁越来越强烈。 “你有很多不开心的事吗?”我侧过脸去问。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现在是冬天,我的心就同这天气一样寒冷。我只想找个地方将这颗冰冷的心 深深地埋藏起来,至少这样它不会继续寒冷下去。 我被送到了吴国,我即将面对的是称霸南方的吴王。那是一个怎样的王者, 相貌威严,气吞万里。我感到心底泛起一丝害怕的感觉,我尽量将这些压下去, 为了他,也为了我。 我披上艳丽的衣服,戴上华美的饰品。可我不喜欢这些,我不喜欢那造作浓 郁的色彩,那珠光宝气的光泽。我只要那洁白的细纱,那简单的发髻。那些才是 真正属于我的,而这些全都不是。 我的思维里混混沌沌的,一些毫无关连的事物齿状般紧密地咬合在一起,竟 怎么也分离不开。在这片混乱中,只有临行前他对我说的话一点点的凸现出来。 他说这只是灭吴九术中的一步,起先他只为寻找灭吴的方法,于是遇见了我,可 现在怎么也不忍心将我献给吴王,这个念头只要一冒出来就会像毒蛇一般咬啮着 他的心。他说这话时表情是痛苦着的,我可以感受的到这种痛苦比他以往任何时 候的忧虑都要来的强烈。 我仰起头,盯着他的双眸,此刻我竟可透过这深邃的目光看到他的内心世界, 那是绞结在一起血淋淋的伤痕。我说:“为了你,我愿意。”我知道我说这话多 少有点自私,可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刻起,就 已经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情了。在随后的几年中我们再没有见过面,也再没有说 过一句话。我的语气是坚定的,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慢慢地腾起,渐渐笼罩我的 全身。他站在我的面前,依然儒雅,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滑下,滚落在地上,溅 起一层浅浅的尘土。忽然他将我拥进怀里,是温暖的,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 来,沾湿了他半边衣衫。 这吴王的宫殿啊!是怎样的美丽呢。画栋雕楹,银烛闪耀,金碧辉煌,优美 奢华。我穿着色彩浓艳且绣着亮眼团花的衣裙在这宫殿上走过,长长的裙子下摆 在鲜红的地毯上慢慢向前移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在心中升了起来。这里对 我来说是苦涩的,陌生的,我一点也不快活。 吴王见到我非常高兴,说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在我身上 可以看到吴越全部的山水灵气。我忽然觉得高坐在上面的吴王其实也是一个很普 通的人,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他之所以让大家都要仰视他,只因为他也是个普普 通通的人。我自然得到了吴王的宠爱,他几乎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他用一切来 迎合我,只为让笑容可以长久的挂在我的脸上。我是笑着的,可我的心里却在流 着泪。 冬天很快过去,宫里的积雪开始融化,淅淅沥沥的沿着檐壁淌下,到处水雾 濛濛,尽是一些浅浅的痕迹。吴越两国的紧张关系似乎也像这积雪一样逐渐消解。 燕子飞回来了,在宫檐上忙忙碌碌的筑着巢。于是我高兴起来,开始盼望与他相 见的日子。 吴王对我的宠爱丝毫没有减弱,他说我走路时脚步轻盈,发出的声响悦耳动 听,回荡在空气中就好像美妙的音乐节拍。他在宫中为我造了一条长长的回廊, 叫响屟廊。奇妙的是,当我走进长廊时竟真的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像琴音一 般。他认为这样就可以永远欣赏清和动听的声音。我觉得他不应会产生这种可笑 的想法。 三月间,真正的阳春白雪。吴国地处柔暖的南方,尤其能切身的感受到。吴 王兴致很高,他已是南面的霸主,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心烦的呢?如果有的话,或 许也只是我。 吴王带着我去游赏百花洲,姹紫嫣红,春意盎然的百花洲。这是宫中每年必 要进行的事,只是今年多了我,他刻意要搞的隆重些,于是将群臣一并请了过来。 他一直在注视着我,根本无视其他人的存在。我在某种花前停下脚步,细细地赏 玩,嘴角微微上翘,他便会大声笑起来。可我真的不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吴王 怎会如此。若是伴在我身边的不是吴王,而是他,那该有多好。可那一天,什么 时候才会到来呢?这些花都太过跳眼,我反倒更喜欢那种不知名的小花,浅浅的 颜色映在眼中,淡淡的香气飘在鼻间,有些像茉莉,又好像不是。它在百花中显 得那样的娇嫩,风轻轻地吹过来它就会随着摇摇晃晃,让人看了一阵阵的心痛。 春日的暖风软软地拍打在身上,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吴王和群臣们谈笑着, 饮着酒,我只感到昏昏沉沉。 宫中的夏日很短暂,随后就是漫长的雨季。连绵的雨水,潮湿的空气让人感 到心中烦闷,懒得走出屋门半步。我透过馆娃宫雕花的窗棂看着窗外的宫墙,苔 藓疯狂的生长着,使它几近成了绿色。稠腻的,粘湿的,多看一眼就会呕出来。 这些植物向周围延伸着,我的思绪也像它们一样,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扩散开去。 吴王依旧每日来看我,这持续的雨日也让他失去了游玩的兴趣,天还没完全暗下 来就早早的睡下。 我只在夜深人静时,在雨水稍有停歇的时候出去走走。雨季的宫苑越发的幽 静,耳际只有涓涓的流水声,时紧时慢的鸣蝉声在树梢间响着。微风拂过低矮的 树丛,青翠的竹林,窸窣成韵。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池中的睡莲在缓缓地吐露着 清香。这份舒畅自然而然的影响着我,让我仿佛回到泛着轻舟在镜湖采莲的时光, 那三百多方里的镜湖啊!为何就连在梦中也无法见到你呢? 池边有口带有花纹石砖砌成的宫井,它是我在这深深的宫苑之中唯一的朋友, 也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石砖上的花纹质朴的让人疑惑,不敢相信它竟会出 现在宫中,但它却能让我的心境平和的像一潭池水。只有在这刻才能找到真实的 我,而不是那个强颜欢笑的我。面对着它我就会想起那清静幽远的苧萝山,飘荡 着细纱的若耶溪,那段远离我的时光。坐在井边,我想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时常 会有泪水忽地落下,敲碎我在井中的影子。我又想起若耶溪畔身旁的那个身影, 那深邃的双眸。井中映出的容颜还和当年一样,甚至光彩更多些,可骤然间,我 觉得自己突然老了许多。 我就这么坐着,直到漆黑的天边现出一丝光亮,满目的星光渐渐黯淡,露水 打湿了我的衣衫。 秋天到来的时候,眼里充斥的满是金黄色。厚厚的落叶铺遍了宫中的各条道 路,踩上去沙沙作响,风吹过来它们还会不时的在眼前乱舞,人们心里紧跟着也 是沉甸甸的。花草似乎在瞬间都失去了生机,枯萎下来,枝叶无力的搭落在茎杆 的两旁。再没人去百花洲了,虽然那里还有零零星星的花在开着。宫里莫名其妙 的活跃起来,妃嫔宫女们四处嬉戏,好像被压抑了两个季节的所有情感猛地爆发 出来。枯黄的色调中添加了这些缤纷的身影倒一下子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对于这些,吴王并没有加以制止,反倒欣赏的任凭她们胡闹,他的心情也随 着这跳动雀跃的色彩好了许多,一扫漫长雨季带给他的烦躁不安。吴王经常在傍 晚时分大宴群臣于姑苏台上,人们直到明月升起时才各自散去,人人都是一副醉 生梦死的样子。这时我注意到席上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总是沉默不语,只是一 劲的举杯换盏,一劲的摇头叹气。他的叹息声是轻轻的,不仔细去辨别根本难以 觉察,可我却能清晰的感触到。难道在这歌舞升平之下也会有不开心的人吗?我 不自觉的又想到了他,那透着忧郁深邃的双眸总在我的梦里出现,多少次了,猛 然惊醒时,有的只是满面的泪水。 夜幕低垂,人们渐渐离去,我会向吴王要求在这高台上独自待上一会儿。吴 王凡事都依着我的性子,我觉得有时他真的很傻,丝毫没有王者的气概,对我这 样一个女子又何必如此。他若知道此刻我在想念另外一个人,不知会怎样。 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啊!在这凄静的高台上只有我和你,你能不能将我倾吐 的思念一一传送给他呢?明月里仿佛映出他干净清澈的眸子,我的眼泪不听使唤 的流下来,我任它在脸上肆意的淌着,冲去郁积在心头的不快。月光淡淡地洒在 身上,寒意阵阵袭来,我忽然感到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冰水中。 又开始飘雪了,这种白色舞动的精灵根本就不应属于这块土地。人们脆弱的 体质很难适应这份寒冷,于是躲在屋中不肯出门。我的身体懒洋洋的,在铜镜中 照出的容颜也是苍白无比。无聊的时光只能依靠盯着窗外飘落着的雪花来打发, 白白茫茫的一大片。我固执的看着它们,直到雪白的光亮刺的眼睛发酸。我的脸 颊毫无血色,嘴唇也一样,只能用艳红的胭脂来遮掩。每当雪花停下,偶尔会有 一丝阳光射进屋内,这时我的身上就会生出一点暖意,有一种归结为生命的东西 同时在体内复苏过来。 馆娃宫里熏着暖香,香气浓烈,融暖如春,阻隔着外界的严寒。我赤足踏在 柔软的毛皮上,暖炉中扑闪着的火花映得四周墙壁忽明忽暗。隐着热气的暖香, 淡雅的胭脂香混合在一起,暧昧地溶进了空气中。眼里涩涩的,困乏也随之慢慢 笼上来,只觉要沉沉睡去。 这次睡眠持续了很长时间,整个冬季我都是在模糊不清的梦境中度过。当我 完全醒来时,已是来年开春,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吴王的脾气开 始变得暴燥起来,但在我的面前他却不带出一点这类情绪,我有点佩服他的克制 力了。 越国归还了向吴国借去的一万石种子,粒粒饱满。吴王大为高兴,于是下令 将这些种子发下去让农民们来种植。但看似饱满的种子却并不会发芽,最后误了 农时,本国的种子也无法下种。这件事的结果是让吴国在一年内颗粒无收,百姓 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吴王的宫殿里仍是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那个叫伯嚭的人 不断地向吴王进着谗言。这些谗言蒙上了吴王的双眼,堵住了他的双耳,他根本 不知晓宫墙外面的哭泣声。 我从心底厌恶伯嚭这个小人,虽然我早知道他已被越国收买,让他来照顾我。 但他是吴国的太宰,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关心本国百姓的疾苦吗?我又想起了那个 溪畔的身影,灭吴九术如他所料正一步步的进入掌握之中。可我忽然感到这一切 来的很残酷,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就算扩大至国与国之间的仇恨真的就无法化解, 而要不择手段的加在这些朴实的人们身上,他们都是无辜的呀!我厌倦了,不忍 再看这悲伤的情景,慢慢地合上眼。我只想重新回到睡梦中,永不醒来。 现在我已经不再计算流逝的日子,这些数字空洞乏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还有什么可以唤醒我沉睡中的灵魂呢?那个在姑苏台上叹气的老者死了,他拿着 吴王送去的宝剑,剑上的寒气让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一种称不上悲伤的泪水在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流着。印象中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着敌意,可我从没做过一件伤 害别人的事,甚至连一句伤害别人的话也没说过。但我只能永远活在他满是敌意 的眼神中,永远逃不出来。我清楚的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把我的眼珠挖去, 放在吴国的东门上,让我看看勾践是怎样打进来的!”他的话音平缓,在我听来 却是无比的凄凉。 两年后,吴越两国交战,越国击败了吴国。我明白那个日子不再是遥不可及, 而它曾经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遥远,几乎不敢去想,生怕轻轻触动一下心口就会抽 搐般地痛起来。吴王派伯嚭向越国求和,越王答应了,于是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 平静。 这是我离开故乡的第几年,那让我魂牵梦引的地方呀,究竟何时才能回去呢? 我开始心灰意冷,那个叫做思念的东西日日夜夜的纠缠着我,我无法甩脱,只能 任由阴影一点点地吞噬早已破碎的心灵。 这些日子宫中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越国兵士包围姑苏城的谣言,没有人出面 使大家安静下来,一种亡国的气息遮向宫殿上空,进而又渗透进人们内心。这种 情绪起初只是在几个人之间传着,但好像遇上了肥沃湿润的土壤般迅速传播开去, 而且范围越来越广,最后弄得人心惶惶。人们开始相信谣言是真的,并试着去接 受它。大家积蓄已久的恐惧完全喷发出来,像是要把失去的全都补偿回来似的, 不分日夜无休止的在宫中玩乐,处处零乱不堪。吴王困惑了,他无法在维持这里 应有的秩序,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大家一样。 城池在兵戈声中一座座的坍塌,烈火在宫殿中熊熊燃烧,人们在无助中惊慌 失措的逃散。四周在一阵喧闹过后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我独自坐在响屟长廊中, 心中也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迷惑,我茫然,这些年我究竟是在怎样的生活? 清朗的回声从长廊的一头传来,抬起头时他已站在我的面前,那清澈的眸子 里映出我的影子。我们像许多年前一样静静地面对着,过了很久。现在的我还是 当年那个在若耶溪边浣纱的女子吗?他呢?眼神依然忧郁着,但已不再是那个年 轻人,斑斑的白发悄悄地爬上了他的两鬓。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用手轻抚着 我的脸,为我拭去泪水。 “真的是你吗?”这是我这些年过去后再一次与他说话,我觉得声音嘶哑着, 好像是听身边另一个人在说话,这是我发出的吗?它不是我的,而是来自很远很 远的声音,它穿破遮挡在眼前的迷雾,把一切都推了上来。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 淌,而我却一下子陷了进去。有一个念头在这种沉寂中凸立起来。吴王呢?他还 在这尘世间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我很好,可这也让我更加自责,我觉得自己 对不起他,我心中从未给他留下过任何位置,在我认识他之前就已经遇见了另一 个人。但若一切都不是这样的,我又会怎样去做?所有疑团在一刻间混淆在一块 儿,竟怎么也分不开。 后来呢?他带着我离开了这里,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叫做太湖。那里没有红尘 无奈,没有世间烦恼,只有湖光山色,只有月明风清,浮在眼里的是烟波缥缈, 响在耳边的是渔唱菱歌。我们的小船就这么在迷迷茫茫的湖面上漂着,漂着。再 后来呢?再后来发生的就是一段人世间最最平常的故事了。 散着幽香花瓣依旧在空中来回荡着,我轻轻地将它接在手中,我知道我是能 够做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