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雪融化的时候 我是Alterate(另类)? No,我不是。我不抽烟喝酒,不上蹦迪,不会穿在膝盖处挖眼的牛仔裤,我不 会把头发染的像国旗,更不会把它烫的像钢丝,我也不是同性恋,不懂恋爱物语, 甚至不会飙车。 可是,妈妈说我是。 妈妈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说我是一颗冰冷的无可救药的硬石头。总之, 多么难听的字眼,多么无情的词句,都被她用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她是爱我才这 么说的,是恨铁不成钢。 可我真的不是Alterate. 我只是喜欢孤独。但我不认为孤独有什么坏处。有时静静的一个人可以想很多 事,明白很多道理,还可以跟自己的心灵对话,寻找心中的那一片净土。佛法不就 是在坐禅时参悟出来的吗?当然,我的象牙塔里也有很多的居民,有浩瀚的书海, 有无尽的苍穹,有坚强的意志,还有满脑子幻想出来的故事。而我,就是国王。 他们说喜欢孤独的孩子大都是因为家庭变异或是父母不和。 这些原因,我将它们嗤的一声抛在脑后。这不可能,我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还 是特别温暖的家庭——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 我的生父母和养父母同住在一座城市里,关系还特别的好,好到令我吃味。因 为我的缘故,他们时常聚在一起商量对付我怪癖的办法,常常从店里谈到家里,从 家里谈到学校里,再从学校里谈到医生那里。正因为如此亲密的关系,令我对我的 姓氏感到棘手万分。不知是跟生父姓官,还是跟养父姓肖。最难办的是当他们四个 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我无法喊出“爸爸、妈妈”,因为这一叫会引来太多误会,而 我又从不偏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他们都是我的至亲。 至于我是怎么从这个家移到那个家的,我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动人的故 事。 我和他们的关系更象是朋友,或者比朋友更淡一些。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象个游牧民族,可以自由的呼吸,思想的草原总是会长年 生长着永不枯黄的野草,即使偶尔刮过一阵寒风,也不会吹跑我心爱的帐篷。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妈妈,她却说我就是草原里的那匹野马,迟早有一天会为 我套上缰绳。 我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冰雪。 清晨,我写了一些东西,这些文字总是不经意的从我脑海中蹦出来,像泉水汩 汩而流。我见过一种引井水的机器,先向机器里倒一瓢水,然后握住长柄上下摇动,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井水就从那近似壶嘴的口中流出,有些浑浊, 但是很冰凉。这让我想起了现在的某些作家,也和这机器相仿,总是先往脑中注入 一瓶墨水,然后吱呀吱呀地从手里流出一些虚浮的飘渺的文字,有些美丽,但是很 凄凉。 一看到这类文章,我就拿一本童话书挡在前面。我建议隔壁的小女孩也要这样 择书而读,可是她骂我神经病。 喝过牛奶,我背上画夹去写生。郊外迷人的风景引来不少游客,有许多是带孩 子来野炊的,这样挺好,锻炼一下孩子的独立能力。不象我,连饭都煮不好。 南方的景致不是用一个“美丽”可以形容的了的。要想领悟这一点,必须先看 江南的女子:秀、雅、柔、慧、娇。所有江南女子的美态都可以在这山水之间体现 出来。 水是最有灵性的,静静地依傍在山脚之下,默默地流淌于碧草之间,像女人的 黛眉细腻修长、含情脉脉。 我摆好画夹,看到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在草地上翻滚,一望无际的绿中衬托着这 一点乳白,让人心中情不自禁的欣喜、欢呼、雀跃,有一种感动泌入丹田,这才是 生命的原色。我默默地把这一幕印入脑中,然后开始画画。 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没有纷繁琐碎的礼仪,没有尔虞我诈的喧嚣,一切都 可以漫不经心,可以等闲视之。 回到家,才发现那没完没了的家庭会议又在召开。像小麻雀们在担心暴风雨何 时会来——多余且无益。 生母:“冰雪,明天你跟我们去见一位心理医生。” 养母:“是啊,那位心理医生很有名气的。” 生父:“记住,见了面要打招呼。” 养父:“他叫孙莫,你就叫他孙医生好了。” 孙莫,我记下了。可是一句话有必要分成四段说吗?幸好不是救火现场,否则 消防队员的耐性会磨光。 我杵在那儿,觉得好烦。心理医生已经见过一个了,老老的象尊菩萨,头顶地 中海,慈祥的尊容犹在脑海。记得他想用那双粗大的手掌抚摸我的头,我当时噌的 跳开了,像刺猬般盯着他。爸爸妈妈也吓坏了,连忙安抚他:“这是生理反应,她 不习惯和别人接触。”好象他才是病人。 爸爸妈妈的话,我从不反驳,因为他们有恩于我。但是除了他们,我不知还会 听谁的话。我觉得这好比读书,书有优与劣之分,若囫囵吞枣,来者不拒,必定会 消化不良,得了个暴病身亡。话也有善与恶之分,善的话令你健康长寿,恶的话不 听也罢。 吃过饭,我回到我的草原,那里演绎着真善美,清澈的湖水,滋润的草地,天 地浑然一体,空旷、静寂、优美。 我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在脑海整理了一下,储存进电脑中,这在作家眼里称为收 集素材,在我眼里是储备粮草,我靠它为生,自然必须小心翼翼地收集,不能浪费。 中国的传统美德之一就是节俭。 一直这样写到十二点,才熄灯,一天就这样结束。我期待第二天迎接我的是一 座百年的古刹,飘散着檀香的古刹,而不是什么心理医生。 第二天,我焦躁不安地坐在长椅上等候,这种漫长不亚于等待十个小时后的列 车到来。虽然爸爸妈妈全都到齐了。但我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妈妈说这是我贯有的反应。因为我到商店买东西从不开口问价,而且总是交了 钱拿上东西就跑,也不管有没有找零钱。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妈妈总是计算好了价 钱才让我拿去买。 我说这是两回事,看医生等于承认自己有病,但我确实没生病。我每天可以走 很远的路,说明很健康;我很听话,说明没有逆反心态;我会写作,会画画,说明 我有正常的自理能力。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呢? “肖冰雪。” 终于点到我的名字,我忐忑不安的跟在爸爸妈妈们的后面。 我象个犯人一样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椅子上等候开庭,双眼不停的扫描。因为医 生和爸爸妈妈都太忙了,他们在讨论我子虚乌有的病情。这是一场特殊的看病经历, 没有体温计,没有测压仪,没有白大褂,更没有步态轻盈的护士小姐。我以为今天 的病历上只有三个字:“肖冰雪”。 “肖冰雪。” 是叫我吗?我晃过头看他们。 “冰雪,孙医生叫你呢。”妈妈对我的思想不集中已习以为常。每天生活在一 个屋檐下,把我的喜好掌握的一清二楚,连吃饭时拿筷子的姿势不对都耿耿于怀。 我觉得有人的地方就象金丝笼,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别人的眼皮下,这和丧失 自由有什么区别。 “肖冰雪,你几岁了?” 多此一问,病历上没有写吗?我拒绝回答。 “肖冰雪,听说你喜欢写作和画画,是吗?” 再不回答,我会被妈妈投来的眼光射死,挪了一下位置,把手放在身后磨着凳 椅的靠背。仿佛这样,不安才可以消除。 “是。” 我沉默。心理医生为什么都喜欢明知故问。对了,他们靠嘴巴吃饭,当然要问。 我抬头看天花板,雪白的壁上有一只苍蝇,和我的位置正好相对,这么巧! “肖冰雪,可以告诉我你的一天是怎么安排的吗?” “是……早上……吃饭……画画……写字……然后……”我结巴着说不出话, 一天要做的事那么多,就是讲一个小时也讲不完哪。再说,我每天都有不同的安排, 要说哪一天? 妈妈说我的思维异于常人。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自己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 活。 突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但是被妈妈的眼神压制住了。 “冰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这是最轻松的问题。只要不冠肖姓,我会觉得别人在和我说话。 “冰雪,你平常都读一些什么书?” 我看出来了,这位孙医生想从我的爱好方面入手,这样易于沟通,而且不至于 冒然。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聪明,但这些聪明到了别人的眼中就是荒诞,就是有违常规。 但我喜欢做有违常规的事。 “孙医生……我得的……什么病?” 他们显然被我的问话震慑了。仿佛会用这种方式回答别人问话的人只有一个— —冰雪。养妈妈的手被养爸爸的手紧紧裹住,生妈妈则虚脱的冒着冷汗,只有生爸 爸一个人是镇定的。 其实说我有异于常人的思维力,不如说我有异于常人的观察力。我可以整天趴 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还会推测电视剧里每一个主人公的复杂心态。我常常会进入超 然境界,也就是忘我,不,这个词不合适。进入超然境界,可以说是进入了我之外 的世界,可以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可以是浩瀚缥渺的宇宙,可以是变幻莫测的海 洋… …在其中,我不会有一丝的杂念,没有一丝的欲望,只有原始、空旷自然与和 谐。 尤其是在我作画的时候。 “那么你认为你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自寻烦恼,还要看什么医生。可见医生的智慧并不 尽高明。 “那么让我们一起合作,找出问题,好吗?” 我从没有“合作”这个概念,怎么回答“好”字。何况这个医生不同于他人, 他的思考方式很特别,提问方式也很特别,好象能令我思想集中。这很不容易。爸 爸妈妈也是磨炼了十几年的功夫,才掌握其中奥妙,而他竟然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 高人。 他们不再与我交谈,我也乐的安静,坐在那儿睁着眼睛打禅。时间对我来说是 没有概念的。他们常说“抓紧时间”,可我却不认为时间会抓得住。花开花谢,月 缺月圆,是自然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的确会发生变化,而且会发生意想不到的 变化。 但我会顺应变化,而不试图改变它,自然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终于告别了难熬的一天,我对着电脑说。社会经过几千年的风雨飘摇,终于形 成了一整套体系。在这套体系中遵规蹈矩的人如鱼得水,扶摇直上。当然也有另一 种人,即是与之相反的那一类,规则的缰绳是套不住他们的,他们的思想没有疆界。 我没有睡意,握笔为孙莫作了一个简单的素描。线条流畅的轮廓,高高的鼻子, 眼睛不是很黑,有一点哲学家的味道,眉毛精致,不似别人那样浓浓的化不开,嘴 很宽,是整天说话的缘故吧,耳垂大且厚。很重要的一点,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极 细的银项链。通常,男人的项链会粗一些。也许,那是一件有非凡意义的纪念物吧。 星期日,我正要出门,妈妈叫住我。 “冰雪,等等。孙医生刚刚打电话来,说想和你一起去写生。你去换一套衣服, 再换一双鞋。记住医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尽找碴。” 爸爸似乎很高兴,心不在焉地边喝牛奶,边拿起报纸看。 “爸爸,报纸拿反了。”只有和爸爸妈妈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话才不会结巴。 “哦。”翻过报纸,爸爸突然用眼睛斜视我,“冰雪,孙医生可是块真材实料, 你别拿那套世俗的帽子来压他,他是个博士生,人家对心理学研究得可比你透彻呢。” “我知道了。” 博士生?爸爸有意激我,想让我和他比试。对不起,我没兴趣。没听过人比人, 气死人吗?我还是习惯我的清静淡泊,不想也不愿和那个心理学家一比高下。 正思考着,门铃就响了。一长一短。 进来的是孙莫。他穿运动衣比穿西装好看,少了一分羁绊,多了一分洒脱。 等他们打完招呼,我背上画夹。孙莫没有来帮忙,想是爸爸妈妈已经给他敲过 警钟吧,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故。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不能碰的,只除了那些令 我生厌的人。博士生?不知道这种自然反射的生理现象,对他来说,要解释起来是 不是轻而易举。 我擅长画水彩画。他们把水彩画比喻成绘画中的轻音乐。我对音乐一窍不通, 但我想轻音乐一定是令人愉悦的、舒畅的,有荡涤尘埃的作用。 我选择了一个景点,然后支起画架。远山仍凝聚着一团雾气,松柏参差不齐, 山顶矗立着一棵笔直的松树,耸入云天。 近处有一个农家草篷,兴许是看守鱼塘的。走出来一位长发少女,端过一盆水 洗脸。 如瀑的长发泻至腰际,轻轻地被风吹起,而后又柔柔的垂下。 一会儿太阳当头,我才觉得有些饿了,转身欲取盒饭。这才发现孙莫还在旁边。 我把他忘了。 他见我终于有了反应,才吁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今天要这样干坐到天黑呢。小姐,你工作的时候都是这么旁若无 人的吗?或者根本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医生?” 这是侮辱,侮辱自己的人格,也侮辱我的智商。 “爸爸……说……你是博士。” “哈,那都是陈年老酒,你别听。你只需要用心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刚才的心里只装得下蓝天、白云、高山、草篷、少女。而现在心里只想着孙莫。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所理解的集中注意力,到了他们那儿就走了味。老师说我是百年 一见的“奇才”——上课思想不集中,教古诗的时候我读翻译文,教速记口诀的时 候我背原文,教物理的时候我尽发怪问。 “想你。”我诚实的回答。 “想我什么?” 心理医生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吗? “不知道。” “那好,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的朋友。” “我……没有。” 朋友当然有,象牙塔里的居民,是我的臣民,也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不能说, 就是说了他也不会懂。 “为什么?你不喜欢交朋友吗?” “他们……他们说……我是疯子……” 孙莫明显的怔住了,脸上的表情庄严而凝重,嘴角轻轻的蠕动。他生气了?可 我没说错话啊。而且我也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自有见的,我何苦干涉。每个 人都有思想与言论自由,一棵树长出来的叶子也没有两片是完全相同的。 “冰雪,你爱爸爸妈妈吗?” 爱,当然爱。但我从没说出口,我不善表达。可是他们知道。有哪个儿女不爱 父母呢? 我点点头。 “你知道你为什么有两对父母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 “大人……的事……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而且……他们爱我…… 就够了。” 这是我和孙莫交谈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我觉得累。如果我是外交官,那 个整个国家一定会摇摇欲坠。生爸爸批评我口笨舌拙,没有一点遗传象他,因为他 是个精明的生意人,鼓起舌簧可以把牛皮吹破。 我很听话,孙莫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怎么看我也不象是Alterate. 吃过晚饭,我躲进房间,稍稍漏一丝门缝,这样可以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爸爸妈妈们都在,他们把孙莫当成了上宾,当成救世主,对他毕恭毕敬的。 “孙医生,冰雪她怎么样了?”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冰雪没有什么精神障碍。她没有对任何人产生反感, 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或者沉重的阴影。她只是天分过高,而导致思想无法与 外界交流。过于封闭自己,自然免不了要与常规脱轨。但这些都是无碍的。我们现 在要做的,就是正确的引导她,让她学会关心别人,体贴别人。当她把注意力转移 到现实的时候,也就是她与社会沟通的时候。当然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弄巧成拙, 尤其不可埋没了她的才华。另外,请允许我在星期日和她单独相处,以便进一步了 解她的思维模式。” “太谢谢你了,孙医生。” “那就这样吧,请保持联络。我可以去和冰雪道个别吗?” 我噌的跳回床上,心跳加速到120 马力。 又是一长一短的敲门声。 孙莫推门而进。先环视了一下我的小天地。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我的王国在我的心里,而不是流于世俗的表面。我的 房间甚至没有任何装饰物,没有小狗抱枕,没有名星照,没有相册,没有VCD ,没 有化妆台,只有一堵墙那么宽的书架、一台电脑、一箱画画的工具和一些生活用品。 可以说除了写作、画画、读书,我几乎没有任何嗜好。 孙莫应该很失望吧,面对的是这么一位毫无情趣的小女孩。 “冰雪,我要走了,下星期天你还等我。” “等等……”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突然叫住他。这应该是第一次主动地跟他说话吧。我从画 板里抽出一张画,递给他。 孙莫露出奇怪的笑容,嘴角弧起。我连忙后退了几步。为什么他们的交流方式 与我不一样,我是无声的,而他们是有色的。象小时候从万花筒里看到的世界一样, 千变万化。 “冰雪,谢谢你。如果不是这张画,我还不认识原来还有一个这样的我。” 原来还有一个这样的我? 孙莫每说一句话都是机关重重。他在暗示我,还有一个我是我不认识的。那么 那个我又是怎样的呢?也是宇宙万物中的一粒尘埃吗?平凡的像个机器人?只为生 存而生存?或是其它? 我在电脑日记中打满了问号。 今天我起了个早。生妈妈要为海哥庆生,大家都要去。海哥,也就是我的亲哥 哥。 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在家里忙进忙出,因为听说海哥要带一个女朋友来见面, 这在他们眼中是头等大事。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碗菜,反正两个妈妈在厨房里是 一下也没歇过。 终于寿星和他的小仙女回来了。 可是妈妈还大叫一声:“等等。” 等谁?这么神秘。这时门铃响了,一长一短,原来是他!爸爸妈妈和他已形成 了联盟战线,决定把我的怪癖连根拔除。这不,连一顿晚餐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我想问问爸爸是怎么跟孙莫结成忘年交的,只怕他不会回答。因为我是他多年 的心病,孙莫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正如大旱过后的甘霖——一场及时雨。 海哥的女朋友叫莎莎,象个外国名字。 不知他们是不是设计串通好的,只见莎莎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吓的原地不动, 因为她是海哥的女朋友,不能冒犯。 “冰雪,改天带我欣赏一下你的画好吗?” 我知道自己的额头泌满了汗珠,但是我不敢吭声。我和她不熟,而她此刻却和 我贴的那么近,近的可以闻到她的洗发水香味。我想拍开她的手,可是我不敢。 真正的肌肤接触应该是在认识对方,接受对方之后,而不是现在。我只觉得头 晕。 “妈妈……我头晕。”我结巴着,说完箭步跑回房间,躲进被窝。生妈妈家也 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他们习惯了我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门外,传来一长一短的敲门声。等我探出头,孙莫已经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 在我床边坐下。 “冰雪,现在你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很安全,不要想其它的事情,什么 也别想。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吗?来,你只要把手伸出来。” 我并不害怕,只是刚才的事太过唐突。孙莫的表情很丰富,他把我当成一个十 岁的小女孩。我伸出手去。 “冰雪,你看我们把拇指对上。”孙莫的拇指触上我的拇指。这一次,我没有 躲开,因为孙莫和我已经相当熟悉,我能预感到他手指的温度。 “然后,这样向上翻,对,小指,对就这样。你看,我们的手掌现在已经合在 一起了。想想看现在有什么感觉?” “不用想……我知道是你……也能预感到你手指的温度……我只是讨厌和陌生 人接触。” 面对孙莫,我已经可以将词组连成句子了。 孙莫整张脸都晴朗开来。把手贴得更紧了,手指每一处都传来阵阵温热。 “是吗?既然你不怕我,那你敢不敢跟我跳舞呢?” 开玩笑,跳舞?说出来像是天方夜谭。 我的王国里没有一位能歌善舞的,我就更如同一只笨牛了。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你只说敢不敢?” “敢。” 为什么不敢,连艺术的高峰我都敢攀登,何况是跳舞。但我真的不会,我没有 音乐天份和舞蹈细胞。连一丝丝的兴趣都谈不上。 孙莫走出去和他们低语了一番。然后走进来牵住我的手向外走。 我穿过大厅,看见全家人都张大了嘴,两只眼睛睁得雪亮。我想开口,可是说 什么呢?爸爸妈妈们都希望我快点好,而且他们又是如此的信任孙莫。 孙莫把我带到一个草坪上。这么宽阔的草坪,只有我和他,还有星星。 “冰雪,你放心的牵着我,然后看我的眼睛。” 孙莫边说边缓缓地搂住我的腰。但我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下头。我怕一不 溜神,两个人都会摔得四脚朝天。天知道,跳舞是这么费神的事。 渐渐的,我的脚步可以跟的上他的脚步了。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孙莫。 “冰雪,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跳舞。” “你的注意力很集中,这样很好。不过我们来分一下神好吗?你想一想如果现 在和你一起跳舞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有什么感觉?” “别人不会和我跳舞……他们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 “为什么?”孙莫放慢了脚步,扑闪着眼睛在我脸上搜索答案。 “我什么都不会……没有情趣的女孩……别人不喜欢。” “你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我还以为你对凡事都不在乎,都无所谓呢。不过, 这很好,说明你的心里开始注意周围的人和事。但是,别人不喜欢通常是对一个人 不太了解。如果你跨越沟壑尝试着了解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想了解你,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孙莫的眼神扑朔迷离,我想捕捉那一闪而过的神韵,但是变化得太快,不知道 有没有存进我的记忆档案。 只跳了两曲,孙莫就带我回家了。我看见妈妈的眼里噙着泪花,肩膀微微的颤 抖。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我觉得自己一点变化也没有,有什么值得 高兴呢? 我把孙莫说得每一句话储存进电脑日记中。也许将来再翻看的时候会有不同的 理解。 岁月像一条长河,永远向前奔流。思想却可以停留在任意一个地方。我把思想 比作探索宇宙的飞船,在每个人各自的生命宇宙里,都有一只飞船在等待着你去驾 驶,去航行。 星期天,妈妈早早的为我准备好了一切。 我背上画夹,来到郊外,身边还跟着孙莫。他很守信用,但是我不认为这和治 疗有什么关系,因为通常都是我画我的画,他看他的书。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孙莫,你不无聊吗?” 孙莫淡淡的一笑:“和你在一起很轻松,有一种超脱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的心 灵是那么空旷,那么纯净,不用坐禅诵经就能体会到这种‘大境界’,怎么会无聊 呢?” 爸爸妈妈们对他感激得不得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啊,我也什么都没变,不知 道他们的感激从何而来。 只有一点变了,自从他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子里后,妈妈不再说我是Alterate, 周围的人也不再说我是疯子了。他们开始用平常心来对待我,接受我那异于常人的 观察力,接受我总是出轨的思考模式。 孙莫究竟有多大的魔力? 我擅长风景画,它是最贴近自然的表现。当然,偶尔也画人物画。 梵高拒绝画石膏像,因为他觉得那是没有生命的。 在我眼中,任何事物都是有生命的,只是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存在罢了。我想用 我的笔把它们的精神保留在方寸之中。因为我实在太爱它们了。 孙莫不懂,爸爸妈妈不懂,他们大家都不会懂,我不是不会爱,而是我爱的范 围太宽,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景一物,我都在用心的爱它们,捕 捉它们。 孙莫嘱咐我这个星期天,不要去写生,必须和他一起去敬老院当义工。那里对 我来说极其陌生,我不想去。但孙莫说我陌生的地方太多了,非去不可。 于是我就跟去了。敬老院里住的都是孤寡老人,有的是子女们不愿和他们一起 住,才来这儿的。 孙莫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个上午我们都这么忙碌着。 临近中午,孙莫出去和院长谈话,我则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今天的思想 很混乱,根本集中不起来。因为我看到了我不愿看到的东西,生活应该是美好的, 这些老人应该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呆在这儿备受孤独和寂寞。 我是选择孤独,而他们是迫于孤独,二者差别太大。我一时分析不过来。 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根吊锤来回撞击着,每摇摆一次都会心痛一次,每心痛一 次都会让吊锤加速摇摆。 我冲进房间,用被子蒙住头。 孙莫也进来了,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反应。 “冰雪,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对不起,是我用的方法太过激烈。我向你 道歉。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生活中有许多人在等待我们的帮助,我们应该去帮助他们, 你的思想里不正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美好起来吗?可是你选择逃避是不对的,只会 让大家更担心你。你抬起头认真的看一看,这个世界,虽然有丑陋的一面,但也有 很多美好的地方,这些都值得我们去把握,去珍惜。如果你不喜欢我用的方法,我 保证以后改。但是现在,你先把头伸出来,让我看到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孙莫的每一句话都象针扎进我的心里,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这么了 解我。 我以为我与他们是格格不入的,以为自己是多余的。可是孙莫就在眼前,就在 我身边,那么近,只要我一掀开被子就可以看见他,就可以触到他。 我犹豫,我徊徨,双手不停的颤抖。 “冰雪,你回头想一想就会发现你的变化是多么大。你开始注意周围的事物, 开始思索生活的意义,你已经会用对待艺术的心去对待生命,这是多么值得骄傲。 我们在一起努力战胜心魔,你看,我们只要再努力一些,就会成功的。我不但要你 接受别人的爱,也要学会爱别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我现在心里真的好乱。现实扰乱了我的心智,我害怕。 “别怕,冰雪,你出来,让我抓住你,你把我当成什么都好,出气筒,木人桩, 都随你。只要你让我看到你。” 我不安的拉开被子,一阵强光落入眼中,我缓缓地睁开眼。孙莫,他就在身边, 我满足的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件东西,在我心底……那份纯真会被现 实打败,所以我怕。” 孙莫用双手抱住我的头,想让我停止打颤。 “别怕!冰雪!” 我开始注意周围的事物了吗?这是孙莫说的。 很快的,爸爸妈妈们也发现了我的变化,养妈妈不再陪我上街买女人用品,养 爸爸不再对朋友叹息:“我这个女儿”,生妈妈为我买好多的裙子与发夹,生爸爸 开始有意识的训练我的口才,莎莎偷偷的向我传授爱的秘方。 只是,我感到孙莫正渐渐地离我远去,他取消了星期天的约会。他说,我应该 靠自己独立起来。 可是,我不安,我为正在失去他而不安。没有他,我只想钻回象牙塔,因为没 有人比他更了解我。失去他,我就失去了与现实沟通的理由。 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孙莫知道,因为他时常会寄一些小卡片给我,上 面写满鼓励与安慰的话语。我把它们都收集起来,挂满墙壁。它们是我初涉人世的 指明灯。 一天,莎莎神秘的把我拉进房间,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是关于性学的。 “冰雪,你也二十好几了,该懂得什么叫爱,什么是性。别老象个修女似的。 看看这些书,对你有好处。” 说完抛了一个媚眼走出去。我不知道该不该看,因为那是完全陌生的知识,我 听过,但没学过。它不象文学那么潇洒,不似图画那么自然,因为那是禁果,这一 点我是知道的。 但往往越是禁果,人们就越想采摘。就象普希金在《叶普根尼·奥涅金》中写 到的那样:呵,世俗的人,你们就像你们原始的妈妈,夏娃凡是到手的,你们就不 喜欢只有蛇的遥远的呼唤和神秘的树,使你们向往,去吧,去吃那一颗禁果——不 然的话,天堂也不是天堂! 最终,世俗战胜了神圣。我翻开书本。 这个星期天,我依然在野外写生。突然刮起一阵强风,把一只小鸟从树上的暖 巢中抛落,它在地上挣扎着,一次又一次的试飞,一次又一次的跌落。这一刹那, 周围的景物都在我眼中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得见这弱小的生命在发挥它惊人的意志。 我禁不住喃喃自语:“我也要试一试!” 试什么?当然是试着去寻找幸福。 千辛万苦,才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孙莫。他望着我痴呆的眼神,吓得手脚发软。 “冰雪,你说话呀,怎么啦?” 我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不知从哪说起。孙莫坐在我身边,我感觉到自己的心 跳速度与他是一致的。 我潸然泪下。 “孙莫,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没有你,我只想变回原来那样。” “傻瓜。” “除了你,没有人会了解我。为什么你把我从象牙塔中拉出来,现在又不管我。” “我没有不管你,我不是常常给你寄卡片吗?” “不一样,我只想听到你的声音。” “我……那好,以后我会经常陪着你。看你,第一次见你哭,就哭得这么凶。” 我破涕为笑。 我成功了,我挽回了我的幸福。 孙莫没有食言,他时常抽空来陪我,虽然依旧是我画我的画,他看他的书。但 是感觉完全不同,有他在的时候,我会重视自己的存在。我会表现的很好,只为了 他的一句赞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里多了一根轴心,所有的生活都围 绕着这根轴心转。 为了告别我散漫的过去,我买了好些小蛋糕,想和孙莫一起分享。我来到孙莫 的宿舍门口。他虽然是大名远播的心理学家,生活却很节俭,他说朴素可以陶冶情 操,磨炼意志,精神得以升华。 门是半掩的。 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又似乎不平静,有摔碗的声音,而后是孙莫的声音。 “欣,我们分手吧。” “孙莫,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千万别后悔。” “我不后悔。” “别以为你是个博士生就很了不起,谁希罕!看你现在的寒酸样,我在别人面 前还不敢抬头呢!” “欣,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是不是都是因为那个冰雪,你才会跟我分手,是不是?” 门呼啦地开了,面对的是一张冰冷的脸,伸出冰冷的五指掴在我的脸上,但是 不会痛,只有冷的感觉,很冷。 孙莫吓坏了,把我紧紧的抱住,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冰雪……冰雪……” 孙莫叫她欣,应该和她感情很好吧。我真傻,他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没有女 朋友呢。而我现在是杀死这段情缘的凶手。 走进家门,爸爸妈妈们都坐在客厅里等我。他们以为有大事发生,所以急切地 想安慰我。这要多谢孙莫,因为他,我才能如此强烈的感觉到别人的爱。 生母:“冰雪,是孙莫送你回来的吧。” 养母:“快过来,我给你准备了夜宵。” 生父:“冰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海哥要结婚了。” 养父:“太好了,来,我们开酒庆祝一下。” 现实是这般丰富多彩,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喜悦与悲伤交错,希望与失望共 存。 我打开画夹,为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悠闲的立着一匹白 马,它没有奔跑,而是回头望,像在期待,地上还有一根缰绳。 火车就要出发了,我扑在妈妈的怀里。 “妈妈,你要保重。还有,帮我把这幅画交给孙莫。” “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小心,自己懂得照顾自己。” “你放心,有这么多叔叔阿姨照顾我呢。” “小心身体啊。” “我知道。” 火车徐徐起动。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孙莫的身影,他还是来了。我向他挥手,再 见了,孙莫。 影子最后都变成了小黑点,慢慢消失。 生命也如同这影子一般,虽然最后终要消失,但它化成了一股力量,一股强大 的力量,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孙莫永远在我的心中。 北京,是文明的古都。转眼已来了三个月,学习眼看就要结束了。我留恋的看 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想捕捉住任何可以留进记忆档案的东西。老师说这是我特有的 能力——善于捕捉。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我思维模式的某些优点,我沾沾自喜。现 在的我平凡的像一粒沙子,会哭,会笑,会骄傲,会爱,会恨,会撒娇,会偷懒。 总之,我不再生活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世界中,而是以一种肉体与精神并存的形式生 活着。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这里的景色与北方的截然不同,又 各具风味。 搭好画架,把我的所思所想统统存进画布,仿佛我画画的目的只是为了留住记 忆,留住美丽的瞬间。 爸爸妈妈们为了我操劳半生,我是不是该有所报答。我坐在桌子的最下方,勺 子在手中转圈,很有点恶习不改。 生爸爸突然问:“冰雪,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的身世?” 爸爸妈妈们把我身上的神经数的清清楚楚,哪一根什么时候在动,都分析得如 此透彻。谁叫天下父母心呢! 我的确很好奇,但我不打算问,把这些往事留在你们的日记里吧。 “不,爸爸妈妈们。”听,我找到了一个好方法,在“爸爸妈妈”的后面加上 一个“们”字,不就解决问题了吗?“那是你们的故事,把它留在你们的日记里吧。 我只想对你们说,其实我非常的爱你们,一直都爱。” 孙莫对我说:“把你对别人的爱用嘴巴说出来。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唉,又是孙莫! 我看见爸爸妈妈们手握着手。这幅图画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幅还要美,它表达的 是世界上最真挚的情感,最无私的爱。 今天我穿上一条及地白纱裙,生妈妈最喜欢为我打扮了。可是我觉得别扭,我 还是喜欢穿衬衫长裤。不过为了让他们高兴,只有牺牲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女 人非要穿上这窸窸窣窣的玩艺,才象个女人。难道为了象女人,就得委屈自己吗? 想不到一转眼,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生命的时钟已走了四分之一。我开始觉得 有很多事要做。 养爸爸捧出生日蛋糕,然后点上蜡烛,我不等他们唱生日歌就迫不及待的吹灭 蜡烛。 养妈妈拿出一幅画,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高兴的拆开,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来。画里仍是那一望无际的绿,仍是那匹 回首翘望的白马,只是白马的脖子上添了一笔——一根缰绳! 我飞奔出去。 “爸爸妈妈你们先吃吧,别等我。” 我一口气跑到孙莫的眼前。 “冰雪,生日快乐!”孙莫的笑里含着泪。 “孙莫,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看到孙莫向我张开了双臂。 幸福早就在我的身边等我去抓住它了。但是很多人不明白,所以错过了。 星期天,我与孙莫结伴去郊外。依旧是我画我的画,他看他的书。当我休息时, 他也休息。 “孙莫,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第一天看你画画的时候。看到你忘我的作画,心中便觉得也随你一同进入了 那个超然的境界,自己变得非常渺小,而世界变得很大很大。你知道什么是顿悟, 而我在那一刻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仿佛许许多多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这种境界有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 “冰雪,你别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有女朋友的事。我想我是自私的,我爱你, 但又不敢爱。” “胡说,只听说不准老师和学生恋爱,没听说不准医生与病人恋爱的。” “以前的你纯得象这条小溪,清澈见底。如果我说爱你的话,岂不是混水摸鱼, 有违道德,有悖良心。我不能伤害你。” “后来呢?” “我想渐渐地疏远你,总会忘记的。没想到我还是做不到,只好用工作麻痹自 己。 是不是很可笑?身为一个心理学家,却解决不了自己的矛盾。“ 每个人都如此,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那么缰绳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请别侮辱我的智商。我甚至不用看第二眼就明白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我装糊涂。 “说你在等我啊……” 我们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播下了希望与爱的种子。我希望来年开花结果的时 候,春风会把它们吹向更遥远的地方,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孕育、繁衍。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