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慢外传之唱歌篇 作者:徐景洲 用阿慢自己的话说,他属五音不全,唱起歌来,比母鸡打鸣还难听。上小学 时,老师看他长得圆头圆脑,以为他的发音器官功能一定很超常,就让他参加学 校的合唱队,没想到他竟吓得憋了一裤子的尿。这件事他后来不知讲了多少遍, 以此作为不唱歌的理由。但大家都以为他是瞎编的,他却挺认真地说:“哪有这 样编派自己的,我又不是傻蛋。” 时代在变,人当然也在变。继阿慢热衷跳舞之后,社会上又兴起了卡拉ok热, 跳大了胆的阿慢很快便呈跃跃欲试引吭高歌状。记得那时我刚买了一套卡拉ok音 响,阿慢就急不可待地要上我家去看机器。那天下午刚上班,他就强拉着我非去 看看不行。家中只有我和他,他胆子也就格外大,虽然把《军港之夜》唱得比苏 小明的原声差了十万八千里整,但总算完整地唱了下来,而且一气唱了十多遍, 竟然听不出黄腔和走调了。那天他兴奋异常,边一把把擦着额上滚滚而流的汗, 边说一辈子也没今天一下午唱得多,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五音还是全的,只是 质量不太高而已。 阿慢依然不敢在公共场合唱,即使大家起哄,并且我在旁边还证明他暗练的 成功,他也宁愿憋红着脸,就是不开口。有几次他都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临到接 话筒时,手颤得厉害,就又退回到了座位上。不过,还是有同事听到他在卫生间 里练过声,据说挺不错。 有一次酒席刚过半,大家就唱起了卡拉ok. 那天在座的有一半是女士,还有 一位乡长是阿慢的高中同学,气氛相当火爆,大家都争着抢着唱。阿慢渐渐如坐 针毡般,嗓子有些发痒,而这时,因为大家已习惯了他的沉默,也便无人邀请他。 正当阿慢抓耳挠腮地急不可待时,突然有人竟因他而打赌,说谁能让阿慢唱一首 歌,他就唱五杯酒。而另一人说谁要是能让阿慢唱歌,他就喝十杯酒。赌还没打 完,阿慢竟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说:“我唱!”一时大家都惊呆了。只见阿慢 慢慢走到音响前,从小姐手里接过话筒并向她嘀咕了两句,于是《军港之夜》的 音乐就响了起来。阿慢把话筒举到了嘴巴前,却干张着嘴巴出不了声。大家看他 的认真,也没人笑,只一个劲地鼓掌,但阿慢依然呆若木鸡,一任那音乐放下去。 突然,他挥了挥手,叫暂停,说重来,然后走到酒桌边,拿起酒瓶来满了一大碗 酒,咕噜一声全喝了下去,然后转身大步奔向卡拉ok台,一时间大家惊得更是目 瞪口呆,因为阿慢一向是以滴酒不沾著称的。果然是酒壮英雄胆,在音乐又起时, 阿慢终于放声高歌了,竟然唱得字正腔圆,浑厚沉远,听似民族,又近美声。一 段唱完,有小姐献酒一杯,阿慢仰脖一饮而尽后,又一次出人意料地走向酒桌, 拿起酒瓶满了一大碗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心跳也不加速,然后又走回台前唱完 了余下的部分。 从此以后,阿慢逢酒必唱,唱时又必用大碗吃酒,用他的话说,人家是“菜 酒”,他是“歌酒”,酒喝得越多,歌唱得也就越好。 年终单位聚餐,酒过三巡阿慢就嚷着要唱歌。于是音响打开,阿慢先自饮了 一大碗酒,在大家的一片啧啧赞叹声中,他很自信很老练地慢慢举起话筒仰脖高 歌。谁知那话筒竟坏了,阿慢十分扫兴,气恼地让服务员小姐赶紧去拿新话筒。 在等话筒的当儿,阿慢在音箱前来回踱着舞步,嘴里还念念有词,决心今晚要超 常发挥。过了好一会儿,服务员小姐才拿着一个据说是备用的话筒来了。阿慢却 不忙接话筒,先跑向酒桌,令人吃惊地竟一气喝罢两大碗酒后,这才兴冲冲跑上 台子,站稳脚跟之后,夸张地高高抬臂举着话筒,跟着伴奏的音乐,唱的依然是 他最拿手的成功作《军港之夜》:“军港的夜啊——”“啊”字没完,阿慢又停 下来,原来话筒又不响。只见阿慢对着话筒又是狠吹风,又是用手猛拍。话筒还 是不响,气得他将话筒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小姐大叫:“快找好话筒来!我快受 不了了!”那小姐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赶紧从地上拾起话筒,嘴上说着“这 就去找”,一溜烟跑出门去,此后竟然不见了踪影。 渐渐地,阿慢酒劲上来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走路的步子也不 稳,并且将上衣解开,拍着胸脯说:“三大碗酒,老虎都打得了,还怕唱歌吗? 话筒呢!话筒呢!现买也该买来了!”阿慢显然醉了,他本想等着拿来话筒一气 唱他十首歌,将那三大碗酒逼出来,可此时歌唱的欲望与烈性的白酒在他五脏六 肺内翻滚折腾着,令他难以忍受。突然他大喊一声:“话筒怎么还不来!我要找 小姐!我要找话筒!”说着就冲出了门,挨房间去找那拿话筒不来的小姐,嘴里 还不停地叫着:“我要话筒!我要话筒!”最后找到服务台前时,遇到女经理, 仿佛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问为什么这么大的酒店竟然找不到一只能唱歌的 话筒。但还没等女经理回话,阿慢竟然伏在她的肩上迷糊了起来。此时本该流出 优美歌声的嘴里,竟源源不断地流出了一道道酒气熏人的黏涎,并有节奏地伴着 “军港的——夜——夜——夜……”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