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罚 我看见黑色的宾利停在东门。现在才八点多,学校的黄金时间,门口不停有同 学进进出出。一排排自行车间,这辆车如鹤立鸡群,惹得好几个懂车的人驻足。 我宁可乘着几个小时公交车去找他,也不想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学校找我。 我紧张得看了看四周,趁没人注意时拉开了车门。 可能秦绍在车里一直观察我做贼心虚的样子,所以我进来时,他连眼神都是浓 浓的鄙视。他说:“既要做biao子又要立牌坊。” 秦绍看着是很儒雅的人,像是戴上眼镜就可以去大学里授课,摘下眼镜就可以 去河畔赏花的人。他说这样的糙话,和他的长相很不相称。 可是我也没得好反驳,话虽然糙,但字字在理。我为人师表却做着情妇,人面 兽心这成语就是说我这样的。 我没得好讲,只好沉默。宾利里的汽车香水很淡,似有似无。跟印象里,小时 候初夏时分的槐花香很像。老家院落里种了好几棵树,其中一棵便是槐树。槐树虽 经风霜雨雪,日曝雷击,却依然遒劲壮观,一到五月份,就开出簇簇的小黄花。微 风一吹,花香四散。 秦绍也在沉默着。 我不知道他把我叫出来是因为什么。总不会想和我坐在车里相互闷着吧。我看 了看手表,迎新会还没结束,他这么早出来见我,跟有什么急事一样。可现在看来, 他一点都不着急。 大概是我看表的样子让他误以为我很不耐烦。他忽然把座椅放平,我惊慌得看 着他。我不知道他的急事是这样的,而且非要在我们学校门口进行。 我脱口而出,说道:“这里不行。” 他说:“你上次说的那些禁止S M 什么的条件里可不包含车震。” 我说:“那你把车开得离学校远点。” 这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我不想这样的事情侮辱了它。 可是我显然搞错了,秦绍是我的金主,哪有让金主妥协的道理。他的手劲很大, 轻轻松松地把我按在车座上。 我四脚并用地蹬开他。秦绍把我钳制得紧紧的。我像那案板上的鱼肉,他就是 案板边上磨得锃亮的尖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在车里闹出的动静可能吸引了行人。有一两个人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是 纯粹地看名车,还是在看车里的我们。刚才我忘记观察,要是从外面看,能不能看 清楚车内的情况,尤其是路灯还这么亮。 秦绍趁这时,已经解开我身上的衬衫。我刚才沐浴露没有冲洗干净,打开衬衫, 连我自己都能闻见沐浴露的绿草味道。 我想抵抗,可是又不敢。我不抵抗,心里又不甘。我只求他离开这个学校远一 点而已,离开我珍藏的宝贝远一点而已,又不是不答应他的禽兽要求,他为什么要 执意与我过意不去? 他的手已经滑向我的皮带。我是故意的,我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穿上紧紧 的牛仔裤,系上系法很古怪的皮带,我就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得逞。当你知道你是 以鸡蛋碰石头时,你也要把自己煮成熟鸡蛋去抗击。虽然对石头来说没有多少区别, 可是对鸡蛋来说,至少少一些负隅顽抗的绝望感。 皮带是从一个藏族姑娘那里买的。要绕好几个圈子再扣上扣子塞入皮带头里。 有时候我着急上洗手间时,自己都解不开,何况是别人。 我索性也不挣扎了。你不是要吗?有本事你拿去。 宾利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行人一群群地来来往往,新学期刚开始,大家两个 月没见,都兴奋地你推我搡,应该是人声鼎沸,可从车里看去,像看默剧一样。 我看见秦绍的手停了下来,他对着我笑了。 我觉得这个发自侩子手的笑容很惊悚,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宁静一般。我猜不 着他要干什么。我只和他做过三次,意识清楚的只有两次。可我想即便我跟他做过 两百次,我也不会了解像他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就像海洋里的水母一样,那么优雅 那么美丽,可是它的触手里都是毒丝。你要去碰它,它的毒丝很快会麻痹你的心脏, 让你死得无比迅速。你永远也想不到它原来是种比眼镜蛇还要恶毒的动物。 秦绍趴在我身上,如同一个拿着试管观察反应结果的研究人员。他仔仔细细地 把我的皮带琢磨了一遍,他如此镇定如此波澜不惊,然后他跟游戏闯关似的,慢慢 地转着我的皮带,一步步地做着推演题。 我错了,我不该去挑衅他。他现在像个变态,跟《电锯惊魂》《沉默的羔羊》 里的精神病患者没什么两样。 当皮带最终松动时,我知道我会死得更惨。他褪下我的裤子蛮横地进入我身体 时,我连求救的勇气都没有。 他像是个征服了蛮族的君王,大汗淋漓地享受着他应得的成果。我麻木地躺在 那里,看见车窗外,我的学生们正成群结伴地往外走。他们应该是去庆祝今晚的演 出,也许他们还试图联系过我。我又看见曲世成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车的不远处, 打量着我们,像是无法看清又努力想看的样子。 他停顿了很久,我看见路灯下,他的眉毛紧紧皱起。我想起了温啸天。他皱起 眉头的方式跟他一模一样,他皱着眉头跟我说:“猪,你都睡多少小时你还想睡!” 他皱着眉头跟我说:“别老吃这垃圾食品了,你已经一连吃三顿麦当劳了!”他皱 着眉头跟我说:“然然,你是不是又动了我的书包!” 我以为那皱眉的样子我再也见不着了,想不到还能在我的学生身上看见。尽管 是在这样不堪的局面下。 曲世成终于转身走了。我像是突然失去了寄托,胃里的残夜开始翻滚。我鼓着 嘴巴等着残羹往外冒。 秦绍冷冷地看着我,说:“事不过三。想吐你也给我咽回去。” 我听见这句“事不过三”时,想起我那时举着手指和温啸天说的那句“事不过 三”,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不停往外流。我都没觉得我在哭,可是它们就是这么 自觉地往外走,而且越流越凶,像是要汇成一条小溪,汇成一条大江,汇成一片大 海,把这辆车淹没。 我想既然如此,你们就流着吧。 我只要负责咽下我要吐的东西就可以。 胃里的酸液翻腾着往嘴里送,我不停地阻挡着它们让它们回去。可是它们的毅 力要比我强,像是被输入了强制执行的命令,锲而不舍地往外冒。 我终于要崩溃了。我对着车顶绝望地喊了一声:“啸天救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