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没有感情不怨命突然之间很喜欢你恨我我从未爱到要生生死死那麽多结束感情 最悲壮结果原来似以掌心扑火 ——古巨基《重复犯错》 秦绍大概找了A 市最好的医生。手术进行得慢而仔细,没有伤到神经和腱,只 会留一道缝合疤。因为我下手轻,只用了六针,三厘米长,不显眼。 秦绍没有换衣服,一直等到我从手术室里出来,他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 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支烟。看见我被推出来后,立刻把手中的烟掐灭了,一路跟着推 车到了高级病房。 我被他小心地从推车抱上床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我旁边。吊瓶里的药水无声 无息地一滴滴进入我的血管,我对着药水发呆。 百无聊赖。 秦绍问我:“饿吗?” 我摇摇头,说:“中午吃了两碗牛肉面。” 秦绍说:“下午这一刀,能消化一大碗吧?” 我说:“你懂个屁。你知道有技术含量的割腕怎么割吗?第一,要有锋利的道 具;第二,洗个热水澡喝点小酒,加速血液循环;第三,割完后要放在温水里,不 然血液凝固会堵住伤口,不过要是割断动脉了,第三点可以不用考虑。像我这样的 深度,只割断了静脉,血流200cc 到300cc 就会自然停止。动脉比静脉要深六七毫 米,得狠命地割才行,不过很容易伤到神经,割到神经就会很痛。你知道动脉静脉 分别在哪里吗?我给你看……” 我刚想指示位置,秦绍就打断了我:“你学医学的?你这博士是专门研究自杀 攻略的?你以为清楚这个了,政府能给你颁奖吗?还是你那么真心求死?” 我冷笑:“没文化了吧?割腕死亡率只有5%,是求死的最无效招数。我跟你说 个笑话,日商岩井的某个常务自杀,割腕又抹脖子,用锥子扎胸,都不致命,没死 成,痛苦了一个多钟头,中途还去了趟洗手间,因为休克会引发失禁,哥们可能半 路醒过来不太好意思,就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最后使劲爬到窗台上,从七楼跳了 下去才死成。你看,看书看得多就是有好处,要是求死,绝不会闹出这么多笑话的。” 秦绍的眼神像是小刀飞过来,说:“你诚心说这些给我听吧?” 我哈哈地笑:“秦绍,你别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后吧,我真是变态了不少。 我以前看这些的时候,特学术特没想法,但现在说这些,我都有点莫名的激动。回 头你要是把小A 小B 送给我,也许我也能把他们驯得跟吉娃娃似的呢。” “小A 小B ?” “哦,就那两匹狼。仔细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绍又沉默了。 我快要睡着时,听秦绍缓缓地说:“不要随便求死。为了爱你的人,不要拿生 命作赌注。” 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用从未有过的深沉眼神看着我。病房里似是空气抽离,心 如止水冻成冰。 他说:“我妹妹也是自杀身亡的。死的人一了百了,徒留活的人煎熬。所以, 活下去吧,哪怕只是尽孝。” 我无法和他的眼神对视,只好别扭地转向别处:“这回你不威胁我了?你不是 擅长做这个的吗?” 他问:“你想我威胁你吗?” 我想秦绍看着我,肯定想到了他自杀遂了愿的妹妹,继而把当初无能为力的遗 憾心情转嫁到了我身上。在医院的这几天,秦绍竟好脾气地这高级病房里住了下来。 我刚做过温啸天的陪床,知道做陪床辛苦得很。以为他就是来体验一把,感受 一下,弥补遗憾的心情就会回去,没想到他住得很是安稳。 大多数时候,我们俩也不说话。他在桌边用笔记本处理一些公事,打几个电话。 我则偷偷留心他笔记本的开机密码。但距离得远,也只知道是八个数字组合,19开 头,很有可能是个生日。 有时候管家过来,看见我手上的纱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微微地和我欠欠 身,说句:“卢小姐,保重身体。”就拿着秦绍的换洗衣服走了。 而我毕竟大小也算是自杀,不能通知艾静过来陪我聊天,所以日子过得极其阴 郁,尤其是和秦绍单独相处,时间便像是老黄面馆里的面粉团,一次次地被拉长、 拉长,直至变成毛细,无法再拉。 看着他,我连翻书、看电视都没了兴趣。尽管他给我买了个新款的笔记本,我 却连天涯都懒得打开了。 我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就搓着脚指头问他:“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天天在 医院里蹲着不嫌累啊?我看着你太扎眼了。” 秦绍也不理我,自顾自地办事。 我过得不顺,怎么能让我仇人过顺了?让他不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查到 电子账户里已经多了三万块钱,作为有钱一族,我立刻从京东上够了一套低价的音 箱和无线麦克风。 京东效率就是高啊,当天就送到。我一手受伤,另一手又挂着点滴,不能干重 活,就指挥送货那哥们帮我都设置好了,连接好电脑后,试了试声音效果。嗯,真 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声音,可真够噪的。 秦绍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无知感。我对他这样的反应特别满意, 眨着眼对他说:“亲爱的,过会儿我给你个惊喜。你要hold住哦~~” 然后我打开笔记本里新下载的卡拉OK软件,对着屏幕开始大声唱。 “出卖我的爱/ 逼着我离开/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出卖我的爱/ 你 背了良心债/ 就算付出再多感情/ 也再买不回来” 秦绍的脸抽了抽,像是吃到了蟑螂,踩到了狗屎,身上长了虱子。 我唱得就更欢了。“当初是你要分开/ 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 来/ 爱情不是你想卖/ 想买就能卖/ 让我挣开/ 让我明白/ 放手你的爱” 我唱得荡气回肠,心里却在掐秒表,看秦绍能撑多久。 撑不住的是医院的护士。两个小护士惊恐地进来,看到我手舞足蹈的沉迷样子 吓了一跳。 我对着麦克风豪气地说:“护士姐姐,你们来得刚好。我这手吧,挂着吊瓶, 拿着麦克风有点疼。你看你们这里有没有麦克风支架啊?就是舞台上,明星边弹吉 他边唱歌用的那种?” 护士扑闪着大眼睛摇头,又看了眼旁边的秦绍。 我执着地说:“移动的吊瓶支架也行。就是有些高,不太好固定。你们最好帮 我找找,这东西不好买。” 其中一个护士已经放弃和我沟通了,转过身,为难地和秦绍说:“秦先生,我 们这里是医院。卢小姐这样会打扰到其他病友的休息。” 我理直气壮地对着麦克风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的情妇。秦绍的情妇。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秦绍又转头来看我。 我就斜着眼看他,继续拿麦克风唱歌:“我叫小霸王,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 为什么呢?天塌下来有人扛。我爸叫李刚,大名鼎鼎的李刚。李是李世民的李呀, 刚是金刚的刚。我爸叫李刚,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爸是局长。” 我热情地唱完,看秦绍还想不想做这个冤大头李刚。我的心里像是面对一大礼 炮,引线已燃尽,就等着绽放一支支胜利的礼花。烟花会照亮我苦逼的黄脸,驱散 我心里的那口恶气,赶走在黑暗中冒着绿光的恶灵。 我就这样满怀激情地看向了衣冠楚楚的秦绍。 他抬了抬眼角,对护士说道:“你跟隔壁的住户说一声,让他们体谅一下。我 立刻让人来换隔音玻璃。要是可以的话,你看能不能协调,我想包下整层的病床。” 我心里的那座大礼炮就像被浇上了冰窖的寒水,刺啦一声,冒着缕缕白烟。 “不用了,我忽然不想唱了。床位还是留给病人吧,现在看病难床位紧。”我 干干地说道。 护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绍,小心地出去了。 我又躺回到了床上。 秦绍什么意见也不发表,继续回桌上工作去了。可我抓心挠肝地难受,就像PK 赛里,主持人高高举起秦绍的手,宣布秦绍胜利,舞台聚光灯都打在他一人身上, 而我像是个受人嘲笑的蹩脚小丑。秦绍现在表现得更甚,他连嘲笑都吝啬给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