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我在这个小乡村里住了下来。通过牛嫂的宣传,我出门的回头率都很高,走在 田埂上,在田里忙活的妇女们都会停下手里的东西,对我行注目礼。牛嫂本来一寡 妇,听说家里鲜少来客人,因为我的入住,每天都会有从村东赶到村西来探望我的。 而我在她们这么热情的关注下,差点也相信了我编的故事。我暗自想,秦绍其实也 甩过我一巴掌,也算是打我,基本上我也是实话实说了。 因为我的身世让人同情,有时候劳动妇女们从田头里回来,经过了牛嫂家,还 会送给牛嫂一些新鲜的菜。我作为回报,偶尔帮她们孩子补补课,无意中我跟她们 说了句,我做过一段时间学校的班主任,她们见我的眼神立刻从同情变成了钦佩, 慢慢就叫我“金老师”。“金老师”一喊出口,我自己也觉得责任重了不少,就开 办了个辅导班,专门在周末的下午义务帮小学以下的学生辅导功课。幸亏我没说我 是大学的班主任,不然他们肯定会把初中高中生都送我这里来。我这把年纪要再去 面对化学方程式、物理量子学,那实在是太苛求我了。 由于这个义务的辅导班,村民们对我都另眼相看起来。越是穷苦的地方,越是 尊师重教。在学校各种费用繁复的今天,有人免费授课,这是他们不能想象的。所 以牛嫂家各种瓜果不断,而我因为怀孕,母性光辉越来越明显,对孩子也越来越有 爱。顽劣一点的,我也不生气,还会多留神,做做家访。有热心的妈妈们还悄悄地 问我,要是家里那口子跟你不过了,我还想不想再婚?我点点头总之,我在疙瘩村 混得如鱼得水起来。除了偶尔要面临突发小状况外。 有位热心的妈妈悄悄地问我,要是家里那口子跟你不过了,我还想不想再婚? 我点点头。我很早就想过孩子应该有个爸爸,如果有人给我做媒,也许我可以试试 看。 于是那位热情的妈妈把这个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地散布开了。我以为在民风淳朴 的乡下,一个怀着孕,离婚还没办妥的女人应该市场黯淡。但可能我之前竖立的口 碑很好,时不时会有人给我介绍各种男人。我觉得在一个寡妇家,老有人进出,却 不给寡妇做媒,这实在让我觉得对不住牛嫂。可牛嫂却是个大方的人。她说:“我 男人都走了十七年了,你要说刚开始那几年,要嫁也就嫁了,现在,要有人给我做 媒,我也不嫁,我就等着我儿子给我享福呢。要是找别人,不是还便宜了人家?” 我问:“牛嫂,那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牛嫂淳朴地笑道:“什么怎么过来的?每天想着今天赚了多少钱,够不够明天 花,不知不觉就过来了呗。” 我想也是,悲春伤秋自古都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做的人才会干的事。没饭吃的 人,连悲伤都是奢侈品。 于是,我终于答应去相亲了。村里相亲非常朴素,连张照片都没有。不过城里 的相亲,有照片也不做准,现在PS技术发达,能把160 公分的个儿P 成190 ,把160 公斤的体重P 成160 斤。 尽管我对这样的相亲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当我进入黄大妈家的大堂,看见那个 目测180 公分,160 斤的眼镜男时,不禁觉得此等帅哥真乃沧海遗珠,被埋没在这 穷乡僻壤里,实在让人意外。 当然要是比起城市里那些包装得很好的帅哥们,比如,我是说比如,像秦绍这 样的,眼镜男还是有些差距的。但贵在淳朴清新,一看见他,都让人联想到绿箭口 香糖的味道。 在简单的介绍后,我得知眼镜男名字叫郑开奇,今年31岁,是乡里的会计,也 曾是名大学生。 我有些疑惑,问道:“村里的大学生不都往大城市跑吗?你为什么甘心留在这 个地方呢?” 眼镜男低着头说:“大学毕业后确实留在了A 市一个小公司做财会,那时大学 里就谈好的对象也在那个地方上班。两年前,打算结婚来着,对象跟我摊牌,结不 了婚,因为怀了公司老板的孩子。那男人还是有家室的,可她还是要把孩子生下来。 所以我回老家了。” 我听得愕然,我想如果不是他诚恳地诉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专门跑到这个犄 角旮旯地儿来讽刺我的。 在我们的相亲桌上放着些瓜子花生。我拿起一颗花生,轻轻捏了一下,花生仁 便蹦了出来。我剥开花生皮,对他说道:“既然能娶我这个怀了别人孩子的人,为 什么不娶她?” 他说:“我看着她难受,总是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俩为了能在A 市买房,每天挤公交车,也舍不得吃好吃的,两馒头加一包榨菜也能凑活当晚饭。 我也心疼她,可是想想苦几年,以后就好了。没想到钱存了一半,能一起花钱的人 却半路跟别人跑了。” 我看着手心里那个白白胖胖的花生仁,说道:“你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还要找 我这样的?村里的姑娘要比我条件好得多。”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说:“因为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她。一个人带着 孩子,日子应该挺难过的。”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逻辑,既要忘记她,又要想起她。要搁半年前,我也不理解, 可能听到这里会抓着他臂膀猛晃:“你丫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我却懂他。 那是一种和谐的矛盾。得到了难受,得不到也难受,只好找个相似的,这样保留住 对那个人的爱,排除掉对那个人的恨,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看到我沉默不语,眼镜男连忙说道:“你是不是嫌我说得不好听了?我这人说 话就是这样,以前她也老说我,说我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我说:“没事。我孩子的爸爸也从来不会哄我开心。” 他可能想到了我的家暴,于是也沉默了。 黄大妈一直在装作忙碌的样子远远看着我们,看到我们两人都低着头,觉得可 能没戏了,只好过来打圆场。 我拿出包里的笔和纸,在上面写了个QQ号,递给他说:“明天就是五一了,村 长家的网络应该能用了。我也没想好,咱先当朋友处处看,要真有缘,咱再接着谈。” 黄大妈虽然不知道QQ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听我说的话,脸色立刻多云转晴,说 :“对对对,年轻人嘛,多聊聊,才能聊出感情来。呵呵呵呵。” 回到牛嫂家,我躺在床上想,那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呢,后来她有没有把孩子 生下来?或者也是和我一样,准备嫁给一个陌生人? 秦绍,他现在又怎么样了,他放弃找我了吗? 他继续找我,我还得在这里偷偷窝着。他要是放弃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去村长家上网。我其实也没有目标,不知道兼职写手 这种工作怎么找,尤其是像我现在不好出示身份的人来说,连注册登记身份证号都 不能做,就怕被验证出问题来。 我想这些信息可能在论坛上会集中一些。我点开网站,却赫然发现一些热点的 话题都和秦绍有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