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闸北公园边上的那个接近黄昏的下午 那天是他第三次结婚后的第一次下班。他乘一辆出租汽车里回家,汽车刚走到 闸北公园,司机就告诉他汽车不能再走了……没办法,他只好从车上下来。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就这样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出现在闸北公园边的路上。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新婚的妻子此时正等待着他的手对她再次抚摸与呵护。但他一 点都不着急,闲然地迈着稳重地步子。 而此时,在闸北公园的另一端,一位二十七岁左右的女人刚好也从一辆出租汽 车里下来。 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开了,窗户的玻璃把阳光猛然地折射到他的脸上,就这样一 道风景便闪现在他的面前了。眼前的那位女子像他生命中曾有过的百种千帆,说不 上什么珍惜也谈不上什么留恋。 他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女子偶然地相逢了,这位女子似乎根本就没 有看到他,而他却在这个时候看了一眼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女人为什么喜 欢减肥。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她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体形,她胖了许多。这位女子 虽然没有看他,但她还是放慢了脚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她看了看手提包,似乎 是要取一下擦脸的纸巾或是唇膏…… 直到那位男子走远了,她才回头看了一下,谁也不知道她回头看到了些什么。 他们曾经同在一家公司里工作。他刚经结婚了,而她则刚刚大学毕业。 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天起,他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更幸运的是,她在他手 下工作。虽然他有无数次与她亲近的机会,但他终是没有让那些机会变成现实。他 是公司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有一个近乎完美的婚姻。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一 致认为他是一位正人君子,何况他也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虽然他看到她的时候, 常有莫名的冲动,但他还是小心地隐藏好。 直到他发现她有男友的时候,他才变得神经兮兮了起来。他觉得到了向她表示 的时候了,但此时他早已过了那浪漫的季节,既不能向她送花,也不能请她出去吃 饭……那个时候,他每每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若 没结婚该多好呀,至少可以请她吃一顿饭或是去歌剧院听一听音乐……他想到这里, 就觉得男人在结婚以后实在是没有一点自由。 后来他还是想出了与她亲近的方法,譬如他会小心翼翼地把客户送来的礼品不 动声色地转送给她,或是在工作的时候,常常和她商讨一下工作,如果赶上出差或 是请客户的话,他一定会先征求她的意见,让她选择她所喜欢的宾馆或饭店。当然 了,在下班的时候,他还会亲自为她按电梯的按钮。 对于他的种种举动,她几乎没有任何表示,既不快乐也不反对。而他则常常会 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时间一长,那种倍受压抑的感觉使他总产生一种无法克制的冲 动。 那天下班的时候,他叫住了她,让她看对一份合同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当时 公司里就剩他和她两个人。那一刻,他觉得很幸福也很温暖。此时她正低着头,一 缕秀发在她的脸颊旁垂落下来。她一边看着合同,一边用手把那缕秀发往后梳着。 他侧脸看着她,那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他不由得看呆了……而她呢,直到这个时 候才略略地看了他一眼,他尴尬地说:“哦,哦……算了,咱们是不是出去坐一坐, 我有话想对你说。”终于他把话说出来了。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下,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给他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们去了一家酒吧。在酒吧里,他们亲密地坐着,而他也没有把想说的话直接 向她表白。因为他知道现在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烛光在黑暗的酒吧里挣扎着,他一边吸收着她身体上的香味,一边小心地把手 放在了她的腿上。虽然她仍像以前那样不动声色,但是此时的她,仿佛是烈火中的 邱少云,正忍受着烈火对她的煎熬。但她毕竟不是邱少云,终还是忍不住了,她略 略地侧了一下身体,于是他的手便惊慌地退了回来。 对于他来说,那短暂的高潮就这样结束了。 这件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而她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司里的所有的员工, 最终还是让他的妻知道了,他的妻刚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算是一位成年男子在 婚后为追求浪漫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吧。他非常的不走运,刚一发生便宣告彻底结束。 他本来是一位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能胜任公司里任何事务的男人,却没料 到在婚后的冒险浪漫中过早地夭折了。他的妻先打掉孩子后来又与他离婚。 事后,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都有必要向她解释一下他不是她心中想象的那种男 人。只要遇到她,他就一定会说的。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遇到她。 在他离开公司以后,她也辞职了。有一天她还是想到了他,她觉得她一点都不 恨那个男人,对于他的离婚她也没有任何自责的地方。不过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还 是对他有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她又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又结婚了又离婚了。 而她呢,使终都是一个人,除了在互联网上打发一下寂寞的时间以外,她不与现实 中的任何男人接触。事情就是这样的一种结果,当她产生要结婚的念头时,才知道 她已经拒绝了太多的男人。 现在他和她终于在这里再次相遇,两个人匆匆地擦肩而过。她希望他能停下来 对他说点什么,他也希望把当时想到的话告诉她。她仍然保持着当年的那份矜持, 而他也不想再去向她解释当年的行为。两个人就这样在闸北公园前的小路上相分开 了。 她终还是忍不住小心地向他看去,她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他知道在她的心目中他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所以没任何必要对她说什么? 直到他与她分开的时候,他才因为她想到了他的婚姻,也许这第三次的婚姻那 是他最后的一次吧……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哦,在闸北公园边上的那个接近黄昏的某个下午,有两个人擦肩而过……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