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十六个月后,我在新生的人潮里没有发现水草,我仔细地查了新生的名单,确 实没有。那是一种怎样的失望啊!我在那几个月里失魂落魄,成绩一落千丈;我写 出的信很久都没有回音,我不知道水草怎么了,她去哪儿了?她不可能考不上的呀, 她是那样的聪明!我后来特意回家去察访,(我一般一学期只回家一次,因为学校 离家实在太远了),我终于知道她一家人都去了西藏,集体援藏去了。我终于放下 心来。因为我知道,水草还会回来的,在高考前的一段日子,她是要回原籍参加考 试的,那样我就能看到她了。 在市立中学里,我是乡巴佬中的乡巴佬,很难跟同学成为知心的朋友,但也越 是这样,我就越觉水草的可贵,世界上这样好的人实在不多!在高中的前两年里, 我看了许多书;我知道,水草会看的更多,我不能落后她太多了,我跟她再见面的 时候,起码要能接上她的话吧!说起看书,比较搞笑:因为学校的好书实在不多, 都是一些关于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的,要么就是缠绵发腻要死要活的那 一种。我每次都去新华书店看书,每次一站就好几个小时(我买不起呀),我看的 都是别人不太感兴趣自己很感兴趣的:,,等,当然我不太可能看的仔细,但我觉 得那都是些很好很好的书,它们讲述了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美与丑,善与恶等包 容人性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这些作者;当然,我还要感谢那个新书管理员, 是他微笑着允许我一本一本地看了下去,他有时甚至给我搬来一根凳子。 我在高考前的两个月终于见到了水草,我那天是在走廊里突然看到她的,我简 直惊呆了。水草长高了,长发更加乌黑,小脸儿更加的清丽;她好像也看到我了, 眼睛微微一眨,嘴角微微一扬,就打我身边过去了,她上了三楼,她在另一个班里 上课,当时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叫出她的名字。放学的时候,我看到她出了校 门往外走,我有些失望- 原来她不住校啊!就在我失望的当儿,就失去了她的身影。 我快步跟上去,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我正在着急的时候,身侧有人叫 我:“杨玄,是你吗? ” 我看清楚她了,我一时也说不上什么话,木讷道:“你。。。。你还好吧!” 水草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我说:“不是说好十六月。。。”她用眼神 制止了我的话,是的- 我们都长大了,不应该说那些幼稚的话了。原来她寄宿在一 个远亲家里,我心想:干部子女就是好啊!到哪儿都有亲戚;我们仍然亲密地聊着, 只是心里最想说的话已经不能象以前那样口没遮拦地说出来。但是,我可以在她身 边,这就已经足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送她到拐角的那个地方,在那一 段不太短的路上我们谈的最多的还是书,她不大喜欢海明威,说他一味硬汉,不敢 表现心中柔弱的部分,我就给她背上一段“乞里马扎罗雪峰的豹子”;我不太喜欢 张爱玲,我觉得她大部分小说描写太过琐碎,水草就让我看着她的眼睛,背上一段 “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们当然始终都没有说服对方,也许是我们故意地不让对 方说服,这样我和水草就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