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999的那些花儿 作者:藤井树 这是一段发生在高考前后的我和薇的真实故事,在那个年少懵懂的纯真年代 里,我在众人的眼里恐怕更像是高中业余帮会的成员,而非乖巧读书的学生,因 为我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热爱K 人,但其实内心善良的少年们,有一次还曾在PK 的途中被薇的父亲逮到,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他是一名警察,你可以想象自此 以后Romeo 要想见到juliet的艰难;我常常会上学的时候旯下课本,但是你总能 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一包Mild seven,那是我中意的香烟牌子,我总是会在下课之 后蹲到厕所里假模假式的抽上一根,仿佛那样才能让我忘记那些我永远无法明白 的二次曲线,不过在一个秋天的黄昏,当薇告诫我不要抽烟的时候,我还是顺从 了她,因为她才是我年少世界的重心所在,在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秋天之后,我 都依然记得那时和她发生的故事,它们就像一幅幅美丽的画,永远沉睡在我心园 的湖边,于是我把它们描画了下来,轻手轻脚的堆砌在了这里…… 高考一步又一步的逼近了,几个死党的神色里明显出现了国军败走大陆时的 慌张,这直接影响了他们PK的状态,我真是担心他们在打架的时候会突然停住, 说出我要回家复习功课了之类莫名其妙的话来,那样我会被别人K 的很惨。不过 还好他们在国难当头的时候都很懂事的没有再挑起什么是非,于是整个春天我的 身上都没有出现新的伤痕。 在同学们在课间扼腕哀叹为什么砸中牛顿的是苹果而非铅球时,我通常都会 生龙活虎的跑到学校的天台上去,我总是不习惯被二次曲线缠住身心,所以还是 更愿意选择离天空最近的天台。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除了BOSS比较厉害的几个班 的烟鬼们会偶尔造访,每逢此时,我就会在他们袅袅升起的烟雾里眺望远方,在 心里痒痒的时候,我也会背着薇偷偷的抽上一根Mild seven,因为我猜想薇此时 会在教室里背诵历史。 不过,两周后,我决定还是遵守承诺,因为我发现原来薇也会在课间登上对 面的天台。当然她不是上来抽烟的,她总是捧着一本书,静静的读着,每逢这个 时候,我总是会一脸委琐的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的打量薇,看着她站在蓝色天空下 洁白的面颊和随风飘起的发。不过有一次薇还是发现了我,她像捉迷藏胜利了一 般高兴的挥动着书本远远的朝我笑。于是这之后我都会装摸作样的带上一本英语 书去天台,这让薇瞧见了很高兴,但是她不知道,其实我在书里面夹了一本《EVA》。 不过在偶尔没有借到续集的时候,我还是会暂时挥泪告别明日香,摇头晃脑像那 么回事的背上两个单词。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英文成绩居然因此有了一些起色, 于是早就对我丧失信心的英文老师又开始在我上课睡觉的时候用黑板刷子扔我。 老妈目睹了我每日从学校返来的时候都白发苍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更加的 心痛不已,于是在运回更多三勒浆的同时也增加了我在学校辛勤工作的薪水,这 使得我有了更丰富的财力买上几支薇喜欢的草莓味棒棒糖,在课间故作凑巧的递 给薇,时间长了,学校小卖部老板便和我熟识了,人家一块钱只能买两支,而惟 独对我好心的示以优惠,一块钱可以买两支半,因为老板总是满面愁容的在我掏 出一元的硬币后表示剩下半支的销售前景不被看好,所以我还是很善良的主动取 消了打折,原价购入。而薇每次看见我屡屡凑巧掏出的棒棒糖时,总会很高兴的 含进嘴里,淘气的在腮边鼓出一个大包指给我看,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照例呲 牙咧嘴的傻笑一番。 而当这短暂的幸福过去之后,我们还是要含着尚未吃完的棒棒糖跑回各自的 教室继续写考卷。高三的考试渐渐的多了起来。到了四月末,老师甚至很创意的 停下了课程,宣布全部进入实战模拟状态。于是在那个烽火连天的月份里,我们 都人心惶惶的奔走相告:攻打北平的日子不远了。 老师的战争计划的暗号与日军偷袭珍珠港类似,即是:考!考!考!具体是 按如下方案实施的:星期一二三考试,四五六评讲试卷,周末可以特许回家探亲。 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战火里,我被烤得差点痛不欲生的想报名转投国军,在南京城 破之前与鬼子同归于尽。 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脱离共军,但是却成了逃兵。我遵循了甘地前辈的“非 暴力不合作”政策,很独立的为自己单独订了一个计划:星期一二三睡觉,星期 四五六看书。我的本意是考试的前三天比较安静,有助睡眠。不过后来我发现我 大错特错,考试的时候这帮混球都声音洪亮对着答案,比老师评讲试卷的声音还 要过之尤不及,于是我随机应变的及时调整了计划,改在礼拜四五六睡觉,一二 三看书。不过很快便发现自己弄巧成拙,我在一次老班亲自督军的战役里不幸被 俘,被判作弊。自此一役后我对甘地老朽儿的“暴力不合作”再难苟同,转信毛 主席老人家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革命精神,并自此为我们帮会的发展奠定 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使得它在以后有了长足的发展。 而薇是勤勉的,这和我完全相反,在深夜里我还努力的想看懂《乱马1/2 》 里的情节时,我敢说薇一定还做着数学题。而对于我这种对漫画里乱马掉进水里 就会变成女人此类泡沫情节都要反应上半天的笨家伙来说,能看懂《蜡笔小新》 已实属不易。至于爱因斯坦这家伙瞎折腾出来的什么相对论,对于我而言简直就 是天方夜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这个老家伙怎么这么牛,什么电子质子的 东西他全都晓得,好像它们经常去找他打牌一般,那他和质子,电子,再拉一个 中子倒是正好可以凑成一桌。 我在否定了他是E.T 之后,开始从他脑袋的半径入手来思索这个问题,不过 后来我发现这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大头的脑袋和他可有得一拼,却至今在IQ方面 仍保持着亚白痴的水准。于是最后我只能把目光投向他酷毙的发型,我把发型拨 成扫帚状开始看相对论这一节,无奈还是看不明白,只得跳过去翻到后面的核物 理,不过我还是很失望的没有找到自己觉得本应该出现的原子弹制造详图,只好 蒙头睡觉,夜会周公。 第二天老班突然跑来说今天上午不用考试了,我还以为今天是要去春游,马 上擦干净桌子上的口水提起书包准备走人。不过接下来他又说了:今天上午去学 校大厅开会。 我们理科班的人马一路杀到大厅的时候,才发现文科班也风尘仆仆赶来了。 我们对已经七老八十的老校长明显缺乏兴趣,更何况他讲话又很喜欢开文言 文:“余今日召尔等来此……”,于是统统把视线转向文科班的女生,而这个时 候余用很浅薄的几何知识发现,我投向薇的视线与N 多条周围仁兄们放出的射线 相交在了一起,看来薇真是人气旺旺,我不禁感叹如果把我们全体男生的视线换 成紫外线的话,那薇一定是这个教室里全体女生中皮肤最黑的一个。 正在我担心薇会因此变成哈瑞。贝莉时,我突然发现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这吓了我一大跳,我差点以为是薇听不下去了,准备跑到 讲台上去给上校长一记耳光,不过接下来我听见校长换了我听得懂的白话文宣布: “吴子薇同学,成绩优秀,列入保送生名单”。 那一刻我真是替薇高兴得半死,我发动兄弟们做起人浪来为薇祝贺。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那股高兴劲儿的后面,我仿佛还隐约发觉尾随着某种情 绪,某种来势汹汹的,不怀好意的情绪。 在周围兄弟时起时浮的屁股中间,我终于等来了那种情绪,它在霎那间充斥 了我整个灵魂,我不尽悲哀的发现,那原来是一种深深的自卑。 是呵,薇是如此优秀的,而我却是如此无能的。 薇能不用考试就走进大学的校园,而我却在担心高考后会不会仅收到国内某 初中的录取通知书。我和薇,原来真的天上人间,我甚至感伤不已的联想起某年 某日我蹲在街头擦皮鞋的时候,看见薇走下她男友的BMW 的尴尬情形。 那一天是公元2000年5 月14日。 我想起了威廉姆。华莱士在英格兰人的阵前对苏格兰兄弟们说的一段话,我 把它翻译成我的版本,那便是:“Yeah,现在放弃,我们不至于失掉性命,但是, 你是否愿意用以后千百个苟沿残揣的日子来换一个机会,TMD 就一个机会,来重 新站在高考的战场上,对你的考卷说,Yes ,I can !”。 那番话响彻在主历1412年4 月13日,却穿越了茫茫的时空以另外一个版本激 励了一位彷徨的中国少年。 Yes ,I can !我不能放弃,我不想做擦皮鞋的自己,我要做为薇开着BMW 的那个男人。 因此在这之后,我变得勤奋异常,每天挑灯夜战到凌晨4 点,放宝的时候都 捧着化学笔记,即使每天放学还留下来恶补功课,甚至破天荒的去找物理老师答 疑。我想老班对我的变化所感到的不可思议是和我对听见有人说奥黛丽·赫本很 有男人味时的感受是一个当量级的。不过即使这样,我的进步依然不大,我把这 归咎于老师的战争计划与我不协调的缘故,因此索性从敦克尔克大撤退,抱着书 本跑回了家,从此打算自学成才。老班对我的这一变化倒是不以为奇,因为他根 深蒂固的认为我又打回原形了,之后索性任我自生自灭了。 而在我战略转移的欧洲战场上,我却一天也没有闲着,没日没夜的厉兵秣马, 准备登陆诺曼底。薇对我在远东战场上的忽然消失大惑不解,她甚至把电话打到 欧洲,询问我撤退的原因,我没有解释她的保送给我的巨大压力就像西特勒的坦 克师在敦克尔克的海滩上给予盟军的一样大,只是拿着话筒轻轻的安慰她说: “And I will be back”! 我回来的那天是高考结束的三天以前。 不过让我完全没有准备的是,我却在人群里看见了同样拿着准考证的薇。 我和我的百分百女孩儿在公元2000年7 月7 日的清晨意外的相遇了。 “你怎么会来”。我怔怔的先开口。 “因为你会来”。 “这好像是一个结果,而不是原因”。 “因为我想陪你一起考试”。 我没有再说话。呆呆的看着薇再一次在我面前伸出她的小指头:“我们一起 闯过这一关,OK”? OK,我的百分百女孩儿。 那一年的考试我发挥失常。 不过这当然是按照我原先的水准来说的。我的化学考卷甚至史无前例的50分 钟就写完了。这使我差点打算出去泡杯咖啡再进来睡上一觉打发时光,不过我想 起了薇的小手指与我的约定,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考卷从头到尾检查了一个多 小时。 最后一天考完英语,我没有看见薇的身影。这让我有些失落,因为我在写英 语作文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中午请薇去吃必胜客的心形批萨。不过终归天下从此太 平了,这没有过多妨碍我狂欢一顿的心情。于是我和帮中兄弟一起涌到学校外的 小餐馆大吃特吃了一顿,并在醉醺醺中一起跑到了市中心广场合唱了一首黎明的 《HAPPY2000 》以示庆祝。那一天老大唱得格外起劲,在和声部分结束了以后我 勾住他的肩膀问为什么,他满脸幸福的对我说,去年今日他也在这里唱了一首歌, 不过是王杰的《伤心1999》。 不过后来老大还是落榜了,传说中在后来某年的那个日子,他又跑到那个地 方唱了一首歌,那是周杰伦的《最后的战役》,按JAY 发片的日期来看,那应该 已经是2002年间的故事了。在我打电话向老大求证的时候,他不无伤感的告诉我, 其实他是准备唱BEYOND的《谁伴我闯荡》的,可惜已经找不到兄弟和声,他一个 人唱不了高音部分,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禁不住簌簌跌落下来。 老大后来终于还是放弃了,不过他依然是条汉子,他进了工厂,光荣加入了 工人阶级。在我求学返乡碰上他的时候,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马上掏包烟出来和 我一起蹲在大马路边抽。而我们每次去KTV 的时候,也总不忘一起走调得很离谱 的合飚一首任贤齐的《兄弟》,没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老大还会很投入的增加 一首小黑哥的《大哥》,而每逢老大沙哑的唱到“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时 候,我就不禁潸然泪下的回忆起和老大高中的时光,记起那时挨扁时老大为我挡 住的拳头,还有考试中辛辛苦苦为我从前排抄回的答案。他的确是个好人,我真 诚的祝愿他一生幸福。 那之后我足足睡了一个月的觉。 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信箱里多了一封信,拆开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入学通知 书。 我深呼吸了三大口才读完了这所学校的全名——苏州城建环保学院。这可委 实是个极怪异的名字,还好我内力深厚,才没有未读完名字就已经大脑缺氧,转 入ICU 监护。后来这所学校的高层可能感觉到了这一考生朋友们的巨大威胁,将 校名浓缩成了苏州科技大学(筹),不过即便是那样,仍然让我感到负重不堪, 因为按照我的发音习惯,括弧号我也是照例计算在内的。 不过当时我还是没有对此发表过多感慨,在反复确认了这不是一所初中而的 确是大学后,我跑上楼去给薇打电话。 那天是警察接的电话,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把话筒递给了她的女儿。 薇的声音很低沉,这让我有种不详的预兆。 果然,我的直觉被证实了,薇考得不太好,只收到了一张普通大学的通知函。 薇轻轻对我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却仿佛被电击一般痛苦。要不是因为我, 薇一定高高兴兴的进浙大了。直到今天,我回忆起这个场景仍内疚得不能呼吸, 我执著的相信,薇不仅为我放弃了保送,还用她的小指给了我她全部的运气。 不过薇却善良的开始安慰起我来,她说那是广州的一所医学院,这样很好呵, 我不是喜欢打架吗,以后就不用着急找不到菜刀了,她会为我随身带上一把手术 刀,从此成为和独孤求败一个级别的高手。这让我更加心如刀割。 最后薇压低了声音缓缓的对我说:“明天我就打算坐火车去广州,你能来送 我吗”? 我握着听筒的手剧烈颤抖:“我来,我一定来,薇,你等我”。 放下电话我才发觉犯了一个大错,我忘了问薇列车的时间。 不过我没有再打电话过去,决定明天去车站蹲上一天的点。 第二天我早上六点就准备出门了。老爸在刷牙的时候看见我起床这么早觉得 非常惊奇,不过转眼间又换了一副“这孩子真懂事”的表情。我走出大门的时候, 他还不忘提醒我记得要买一束白菊花。我差点晕厥,我去送薇,买什么白菊花, 是不是还嫌薇不够惨咧,要如此落井下石。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我一大早起床是 想去墓地给祖母报喜,所以才会由此一说。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我在去火车站 的路上买了一支玫瑰花。想起第一次送薇玫瑰花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而如今 却要分别了,真是让人感到辛酸不已。上次我没有能把花递到薇的面前,这一次 我不能再失败了,我如是的想。 我在火车站的站台屏幕上看见了开往广州的班次,算上不是此处发出的过路 列车,居然有11次之多。这让我高度紧张,生怕自己误了大事。 我买了一张最便宜的车票。因为这样我可以长驱直入,一直埋伏到月台上。 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和薇的父亲打照面,他送别只能走到剪票口;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还能帮薇把行李搬到车上去,这样至少能多多少少缓解一点我的内疚。我对自 己的高明感叹不已,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名字极为诡异的学院是否和北大之间有着 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发生,不然像我这样的天才怎么会没有进京和蔡元培成为校 友。 那一天,我成了铁轨的守望者。张望着南来北去的列车,生怕《东京爱情故 事》最后一话的情节会在我的身上重演,莉香乘坐着完治赶来的前一班火车离开。 于是我捧着玫瑰花一直笔直的站在月台上,不过在这夏日的正午过后,我不无忧 伤的发现手里的玫瑰已经渐渐的枯萎了,这使我心事忡忡的担心是否又是一个不 好的征兆。 在我送别了9 次列车,日渐黄昏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薇的身影。不过令我 感到绝望的是,我发现他的父亲也同时出现在了月台上。我忘记了他警察的身份, 是可以以执行公务为名从贵宾室进站的。我想他的父亲的记忆力是不会连他亲手 接收的小混混都认不出的,所以只能黯然神伤的躲在月台的水泥柱后,无比心痛 的看见薇伏在父亲怀里哭泣。我不知道薇的眼泪是因为离别父母还是对我爽约的 失望,但却发现自己的泪水转瞬间静静的从面颊上流淌下来。我的莉香啊,完治 就在你的近旁啊,可是近在咫尺他却不能出来与君相见,这是多么让人伤感的事 呵。 在列车鸣出的催促声中,我看见薇满脸哀伤的登上了南去的火车,车轮缓缓 转动的时候,我不禁暗自咒骂着自己的懦弱,莉香,我来了。我不顾一切的冲了 出来,执着已然枯萎的玫瑰,迅跑着追赶离去的列车,我急促拍打着它的蓝色外 壳,盼望着薇那眼秋水出现在我的眼前,盼望着能来得及对她说出我心中藏匿已 久的告白:莉香,我来了;莉香,我爱你。 在那个晚霞美丽的黄昏,我追赶着那列载着爱人远去的列车,在迎面而来的 夕阳光线里,我甚至发生了某种幻觉,回到了从前那个牵着薇的手惬意奔跑的秋 天傍晚,我们依然快活的一起奔跑着,欢笑着,恣意挥霍着无忧无虑的时光。所 以那个黄昏我一直奔跑着,在那列渐渐远去的火车身后,直到精疲力竭的发觉眼 前只剩下铺陈的铁轨,才怅然感伤的发现爱人的手原来已不在手心。 那朵枯萎的玫瑰我一直没有扔弃,我把它放进了孩提时珍藏宝物的盒子里, 成了我最珍爱的宝贝,因为它神奇的隐藏着一段忧伤但却纯净的回忆和一个不为 人知的童话。后来我在那个木盒子上小心的刻了几行诗经中的句子: 兼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它出自于遥遥三千年前的上古,被秦地的先民们轻轻歌吟着。 而在三千个不知疲惫的春秋之后,它却寄托了我对薇的思念。 多年以后,我的下巴上已络满胡须,当年的少男少女如今已经各自奔波在人 海茫茫,不过在那些沉沉的夜里,那时发生的故事还是会毫无征兆的浮现在我的 脑海里,那时的欢笑和黯然,那时的忙碌和放纵,都写满了纯真的美丽。我至今 还记得那辆在夏季的风里徐徐开远的蓝色火车,还记得那时月台前的麦田里被风 拂过的未成熟的芒。对于我而言,薇就像少时曾经做过的一个纯白色的梦,在慢 慢长大时却发觉总是难以再续,渐渐的觉察它与现实相比的失真的同时,才慢慢 更加深刻的品尝出它的弥足珍贵,才慢慢叹息它在生命里悄然走过给人留下的无 限缺憾,才慢慢开始真正的读懂这个梦,才渐渐明白原来它的名字不止是薇,还 是整片失去的青春,是整个纯真的年代。她们在日渐寂寞的心园里已满是风尘。 怅然回头,才恍若隔世般的发现她们一如初生的美丽。而这个梦此时却已经离我 远去,在飞驰远去的蓝色列车上,在人生铺陈的寂寞轨道里。 在异乡寂寥的夜里,我的记忆常常会回到那个和薇离别的月台上,看见眼前 那片夏末秋初的时节里的青色麦浪,它们在清晨的风里剧烈的翻滚着,尽情的伸 展着肢臂,脸上涂满刚刚从天边泻下的蔷薇色的阳光,一如当年摇逸在青涩年代 里自在快活的我们。 到了秋天,它们就快要成熟了罢。 づつく 再见那背包里依旧沉甸甸的诗篇, 再见那来时路上风花雪月的欣然, 再见那场终归图穷匕现的聚散, 再见那些飘满天使落羽的冬天。 再见那些曾经眼神迷茫的昨天, 再见那个曾经为我哭泣的女孩, 再见那些宿醉之后不羁的蹒跚, 再见那根在抽屉里发霉的香烟。 再见那些曾经黯然神伤的夜晚, 再见那群满脸稚气的彷徨少年, 再见那些落满秋天甬道的叶片, 再见那今生来世都会铭记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