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个叫傩傩的男人 作者:夏可可 那时,只有傩傩的信成了我的寄托和抚慰。他在信中寄来了他的相片,他穿 着一件紫灰色毛衣,站在房子前,四周是朦朦胧胧的远山,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 一头浓浓的黑发,浓眉大眼,凝视着前方,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哀愁。 那相片让他显得很挺拔,很有男人的阳刚之气的味道。 我在瞥见的瞬间,便爱上了这个叫傩傩的男人。 我把我的相片也夹在信页里,邮给他。 傩傩在一封信里说,柔子,嫁给我吧! 我看到这几个字,便流泪了。 和傩傩通信似乎很久了,先前,他在信中这样写到:我爱你,包括你的一无 所有。 那些写信、盼信、读信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快乐的日子。 每天看电视连续剧《人在旅途》,很喜欢,更喜欢那首主题歌:从来不怨命 运之错,/ 不怕旅途多坎坷,/ 向着那命运的地方去,/ 错了我也不悔过,/ 人 生本来苦恼就多,/ 再多一次又如何,/ 如没有痛苦分离时刻,/ 你就不会珍惜 我,/ 千山万水脚下过,/ 一缕情思挣不脱,/ 纵然此时情如火,/ 心里话儿向 谁说,/ 我不怕旅途孤单寂寞,/ 只要你也想念我。 后来我离家出走,去了千里之外的傩傩的家乡元阳,也许动力除了本身想寻 找爱情和家庭,更重要的是这首《人在旅途》的歌极大地鼓舞了我,让我无所畏 惧,所向披靡。 那时我参加了成人高考,刚好到了暑假,正是八月,很热的时候,我悄悄准 备去傩傩那里,他也念完了作家班,正准备从元阳调到昆明省作协或某出版社, 我暗暗地为自己的出走存钱。 一、登上西去的火车 现在想起以前的事情,真的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就是我。 那时的我,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女孩,我不知道要想这个世界要什么。但我发 现只有把自己嫁出去才可以不愁吃不愁穿时,我毅然答应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只 见过一张照片的男人的求婚,大约我是昏了头,我没有办法和这个世界调和和接 轨,在我17岁的时候。 1990年8 月6 日,天气晴朗。 那天,母亲和鬼子去了鬼子长沙老家,因为鬼子的父亲70岁生日,他们去给 老人家祝寿去了。 母亲前脚出门,我后脚马上跟上,我拎着我白色皮包,去了湘潭市火车站。 我是个令自己吃惊的女孩。那天我居然真的义无返顾地花63元买好从湘潭到 昆明的硬坐车票,上得车来。 也许从小独自走天下的秉性,练就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 一个穿着筒裙的女孩子,扎着马尾巴,一双明亮亮的眼睛闪闪烁烁着,闪着 巨大的迷茫和寻求答案的光芒,坚定地走着。 这个女孩子就是我呀! 车上很拥挤。中国人口之多,乘一乘火车,便会有磨灭不掉的烙印,如果是 联合国要取证到底是人多好还是人少好,他只须坐一坐中国的火车的硬座,便会 得到一个有切肤之痛的答案。 由于是临上车前买的票,根本买不到有位子的票,我便慢慢地找,寻来寻去 寻不着地方,后见一小女孩,便挤身进去坐,居然渐渐地,我成了有位子坐的人。 一天一夜的火车穿行在云贵高原上,也不知过了多少隧道,多少高山和河流, 多少村庄和城镇,窗外的风景里好多好多山是光秃秃的,触目惊心的荒凉,没有 树,只有一些杂草。 与我想象中的云贵高原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想象中的云贵高原,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是神仙呆的地方。 一下火车,我便买了一张云南省的交通旅游图。 在火车站附近的旅店住下,让疲倦的身躯得以短暂的休息。 二、很不幸,我的包被偷了 8 月8 日的昆明,晴朗朗的天。 早上6 点多,我就醒来,眼睛好生痛。昨晚洗的衣服已经全干了,可我只带 了两套衣服,且不是裙子便是裙裤,不是无袖衣便是短袖衣,夜里好生冷,这里 晚上须盖被子才能御寒,而在湘潭即使不盖任何遮蔽物还觉得热。 昆明的白天夜晚温差大,白天像夏天,夜里像春天吧。 来昆明,本想给傩挪一个惊喜,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现我。 有地图在手,心中不怎么害怕,乘3 路车到近日公园,后改乘26路车到武成 路,再徒步从翠政西路走到翠糊北路1 号的文联大楼。 我想当然认为作协也应该在这里。 满心的欢喜,是将见到傩傩的喜悦洋溢着。 在石凳上休息,看自己带来的小说稿《角色误区》,边欣赏近日公园的景色。 空气是清新而有些许微凉。 后在一位打扫卫生的老太太指引下,我来到了作协,遇到了一位老者,老太 太说他是作协的主席,他告诉我傩傩回元阳了,不在作协。 心里空荡荡的,一阵阵茫然失措,步伐很艰难地沿来路回去。 傩傩,为什么我的找寻是这样? 傩傩,你在哪里? 我说不出我的苦痛,我的失望,我的孤独。 我也流不出我的眼泪。 我一定要见到傩傩。我对自己说。 到省汽车总站,打听有没有去元阳的车,却没有,只有到建水的,晚上九点 发车。 13元一张票,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排我后面的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女孩问我,你几排几号? 5 排6 号。 她甜甜地笑了,我和你一排,也许我们同坐。 那感情好呀! 她脸上有一对酒窝,一笑,那酒窝便像旋涡似的闪现。好美。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义无返顾的去找傩傩,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见到他,一 定要嫁给他的想法充盈我的脑袋。 由于时间还早,我便在火车站游逛。早餐还没吃,一打听,这儿稀饭2 角, 过桥米线有5 元、3.5 元、2 元不等,我吃了一小碗,在火车站商场买了几包副 食后,便拎着包折回汽车站了。 候车室里,人声嘈杂,许多人在大声说着话,也有很多人静静地坐在长椅子 上,有很多小孩一个挨一个地乞讨,还有一些残疾人乞讨,好象中国有那么多穷 苦人。 我很累,便将自己带的白包做枕头睡觉,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旁边有一对 男女讲湖南话,这很让我觉得亲切,我一骨碌坐起,很忘形地和他们讲话聊天, 竟忘了我的包在我的背后,待回头,我的白色的包不见了,只留下装有副食的塑 料袋,而装有我所有的物件的白包不翼而飞了。 我哇的哭叫起来,我该怎样诅咒自己,我那么得意忘形同老乡闲聊,竟忘了 好好保管自己的行李。 泪水再多也追不回我的包,有人叫我去派出所报案。 那个有一对漂亮酒窝的女孩走过来说,刚才我还问她买的是几排几号呢,5 排6 号。我陪你去。 她拿住我的手,紧紧地。 车站派出所的人却在打麻将,有几条警犬被拴在一角,几乎全是黑色,很让 人害怕,仿佛那狗随时回冲破铁链袭击你似的,见我们来,大声狂吠,把我吓坏 了,那女孩说不用怕,手紧紧地抓住我不放。 见我们进来,他们忙收牌,一副很漠然的样子,我的泪水一直汪汪而下。 他们让我写出丢包的经过,签好名打好指模,然后他们公事公办地说,有消 息到时会通知你的。 当他们问我丢了多少钱时,我如实相告200 元左右,他们几个那很轻视的目 光让我明白,我报案是白报了。 即使我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我的包,我的衣服,我的钱,我的证件,我的 散文集等手稿。 我除了好悔好恨自己外,脑袋一片空白。 重新回到位子上,人们纷纷说着我丢包的事,一位老妇人走过来主动给我一 块钱,陆续有人给我钱,我流着泪接受了。 有人叫我挨个去讨钱,我做不到,打死我也不会做。 好在那个女孩记住了我的座位号,上得车来,手上只有好心人给的总共5 元 钱。 望着茫茫的窗外,我的心沉甸甸的,起伏不平。 我的内心在呐喊:傩傩,你在哪里? 三、那个女孩叫龙海珍 夜班车穿行在云贵高原上。窗外黑漆漆一片。 夜里好生冷。同坐的男人将他的衣服给我披上,我才停止了因为冷而颤抖。 车里电视里放映香港武打片,我不感兴趣,我的目光只追随着那轮明月,有时山 把它遮住了,有时云将它掩映了,有时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中,让人生出许多 遐想,很像小时候母亲的目光,很温馨,很美好。 夜班车载着我,穿过一个又一个梦幻,在颠簸中醒来梦去,不知今昔是何夕。 凌晨4 点多到建水,司机叫我们在路口下车,没有送我们到车站就开走了。 好在有那个有酒窝的女孩子,她叫龙海珍,是建水女孩,我们在路边小摊各吃了 一大碗米线,味道不好吃,里面放了一种我不喜欢闻的香料。 小摊的老板以及那些另外的食客,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龙海珍叫 我不要多说话,她说这儿的人欺生,我便更加不敢多言多语了。 天蒙蒙亮,我跟着她走着,她带我到几个小站,来回几趟却不见开门,到8 点才开门,却没有一个小站有到元阳的车,我问她这里有大车站没有,她说有, 我们便去大车站。 路真的不好走,好遥远好漫长似的,脚走得好生疼。 一路听她说着话,她说建水的燕窝节很有名,马上就快到了,这里的燕窝古 时候是给皇上进贡的,现在普通老百姓,只要有钱就可以品尝了;元阳的火把节 很有名,到了节日那天,很多妇女穿着她们的民族服装,很漂亮的 到车站打听,去元阳车票为4.9 元一人,本来我有5 元钱,吃了米线,只剩 下3 块了。 龙海珍望着我说,我找同学借2 块钱给你。 她又带我走,走了好长好长的路,过了“庆燕窝节一条街”,也过了迎晖门 一条街,才到县一中她同学那里,她从她同学那里借了2 元钱给我,而我把一包 副食送给了她。 她与我在校门口告别,我一个人走回车站。 龙海珍连着她的酒窝,永远闪现在我记忆的旷野,她就像旷野里那娇艳艳的 花朵,盛开着她独有的芬芳。 四、诗人阿部 上午11点钟开往元阳,心才平息下来,一心指望到元阳就可以见到傩傩了, 我便静静地睡着了。 下午3 点多到达元阳,元阳文化馆已撤,只有县文联,我便去县政府找。 办公室出来一个人,叫阿部,他告诉我傩傩不在元阳,而在昆明。 我的心阵阵颤栗不已,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吗? 我告诉他我叫柔子,我的包被偷了,我身上没有钱,没有证件,而且我的眼 睛哭舯了。 阿部,好象非洲人那么黑,两个眼睛很大,像黑夜里两个闪闪发亮的灯泡一 样,他只要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闪着耀眼的光芒。他身上穿一件白色短 袖T 恤衫,下穿有点发白的旧牛仔裤。 面对我这个来历不明且一无所有的女孩,阿部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地笑着看着 我,他对我说完稍等一下,然后他转身交代办公室同事,就带着我去他的宿舍。 阿部说他自己也是写诗,是哈尼族人,和傩傩同事,不过现在他们的工作是 搞好全县人口普查,他说我们元阳县才两万人口。 天,两万人也可以称作县?我心里很纳闷。 他对我找傩傩感到很惊讶,他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看着眼前仿佛从 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那个女孩子好象跋山涉水几千里,一脸的困惑和疲倦看着他,显现着与她年 龄不相称的成熟。 他说傩傩离了婚,有一个5 岁的小孩。 我笑笑地,只告诉他,我是来旅游的,只是很倒霉包被偷了,而傩傩是我的 文友,所以我就来看看他。 我的解释不知他信了几分,他始终笑着看着我,一脸很无邪的样子。 他让我住进了他的房子,而他自己则睡办公室。 他的房间很干净,一张大床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二,一张桌子上堆满了书,一 个衣柜在角落里,他告诉我烧热水用热得快,如果我没有衣服穿,可以穿他的等 等。 他把钥匙给了我,又给了我饭菜票,还有10元零花钱,然后带我去政府食堂 打饭。 阿部桌上有一本他写的诗集手抄本,在诗中,他渴望汉族少女来到他身边, 那种渴望透过纸页如水般抵达我的心房。而我只是随手翻了翻,边将那本诗集用 其他的书覆盖了。我不喜欢偷窥别人的生活,何况那本诗集于阿部似乎是日记的 另一种方式了,释放情感,倾吐秘密,我以为那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历史还是自己 去保留为好。 那天,阿部对我说,他是长在大山里的孩子,小时候,他在家门前的一棵小 树上划了一个横线,隔一段时间跑去量一下,比划一下自己的身高了。可特别奇 怪的是,他似乎永远也达不到那棵树上刻的那个高度,小树长得比他快些,直到 有一天,那树已长成参天大树,他必须抬头看树,那个模糊的横线却神秘地消失 了。他说那时就渴望像树一样活着,春天的时候,枝繁叶茂,满树的阳光明媚, 充满想象的魅力色彩,也许正是这种渴望使他成为了诗人,歌唱树以及生活的诗 人。 阿部那张黑黝黝的脸,闪着某种因回忆温馨往事而发出的异样光芒,我在阿 部明澈的眸子里,读到了某种叫做激情的东西。 他说我是来自神话里的仙女,如同一个梦。 我只有颔首而笑,我的身无分文以及我等待汇款到来的心情令我对阿部内心 里是敬而远之的,我不知道这是我的老于世故还是一种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人 生地不熟,我得好好保护自己。 在这个很真实的故事里,我不知道人们是不是怀疑它的真实性,那一年我确 实去了元阳,为了和一个叫傩傩的男人结婚,可我偏偏没有遇见他,这是天意。 我遇见的这个阿部,他以他的坦诚向揭开了哈尼族人的真诚和善良。 阿部打电话给他昆明的朋友,问傩傩的消息,我给傩傩提到过的出版社打电 话过去,那边的话我听不懂,只好挂了。我便写了一封信给傩傩。我让阿部给我 家里拍了一封电报,叫我母亲寄200 元钱给我。 不想让母亲知道我去了哪里,可天意又让她知道。 我只有耐心地等,除了等之外,我还能怎样? 我似乎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离开这里。这种 不明不白的状况会停止吗?实际上,我怎么这么胆大妄为?我会变成怎样的女孩 子?我看不到结局,看不到这个故事将如何结束,我以我的任性,我的无拘无束, 演绎了我17岁千里寻夫的故事。 谁也不知道,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我人生里,有这样一段带有传奇色彩 的经历闪现在我的眼前。 也许,我骨子里流淌的是无所顾忌的女孩子的血液,它可以让我随心所欲的 踏进我想踏进的河流,随心所欲地经历我愿意经历的故事,不管前面如何崎岖, 如何鲜花怒放,我只带着一双迷茫茫的眼睛,带着我稚嫩的面容,带着我心底里 的好奇,带着我勇往直前的勇气,前行。 五、著名的元阳梯田 滇南的哀牢山区,山峦跌宕起伏,箐沟密布,绿树成荫,这里气候温和,雨 量充沛,土地肥沃。而元阳就属于滇南的哀牢山。 元阳距昆明320 公里左右,海拔在800-2000米,气候温暖,许多地方终年无 霜。 “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哈尼族人用勤劳的双手 和智慧,锲而不舍地开山建田,创造了举世闻名的元阳梯田。 那天,阿部专程陪我去看了梯田。走进元阳,层层叠叠的梯田,直接云天, 闪闪发光的银丘玉带,蜿蜒环绕,错落有致的“蘑菇房”(蘑菇房:当地人住宅) 镶嵌其间,一幅幅美丽的田园诗画跃入眼帘,令人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 阿部说到了入冬时节,梯田翻犁,埂草尽除,田中灌满了水,阳光下闪动着 水银般的波浪,似游龙狂舞。 在阿部的叙述中,我仿佛置身于那样一个场景:清晨,山坳里云雾缭绕,红 日初生,万道金光撒向层层梯田,光芒闪耀,随着太阳升起,缭绕的云雾渐渐升 腾,形成汹涌的云海,隐没其中的梯田在云蒸霞蔚中,时隐时现,让人仿若置身 仙界,亦幻亦真,亦梦亦醒,蔚为壮观。 傍晚,夕阳斜抹,远处青山为黛,层层梯田银线勾勒,晃晃点点,如山魂跃 动;近处,排列有序,颇具韵律的田园上,彩霞云影,似斑斓的玛瑙洒落水中, 一片片景色美不胜收。 元阳四季都是景。夏初,秧苗返青,放眼望去,千万道碧绿的天梯,升向天 际,满目葱绿。在深秋稻熟时节,座座大山披上了金黄的枪甲,在夕阳晨晖中翻 着连天的金色狂澜,使人惊心动魄,留连往还。 阿部不无自豪地说,凡是来过元阳的人,无不赞叹“元阳梯田甲天下”,这 是对美丽壮观的鬼斧神工的哈尼山乡的赞美,更是对哈尼人民创造力的颂赞。 我所见到的元阳妇女 元阳县城,是建在一个大山的山顶,几乎所有的房子依山而居,给我很遥远 时代的感觉。 白天,阿部上班去了,我就一个人到处转转,这个建在大山上的县城,层层 叠叠的石阶,一级又一级,房子一律依山而居。 这儿的人,我看见相当多的是妇女在运砖,她们穿着自己民族的服饰,用各 色布裹着头,身披蓑衣,背着排列好有二十来块的石砖,双手拱起放在后脑,弯 曲着身爬着一级一级石阶。 她们有的用背篓背砖,有的则只拿一根绳子。我拿了一块砖放在手上掂量, 挺重的,她们很好奇的看着我,很友善地抿嘴一笑,那小时很无邪的,纯净的, 我对她们报以我的微笑和羞愧。可她们一天不知要背着砖爬上爬下运多少趟砖, 反而不见男的干这种苦活,奇怪! 看得我的心阵阵颤抖,山里女人的生活的艰难,远远地超过了我这样的来自 湘潭的女孩子的想象力。 渐渐,我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出门总是背个竹篓,为什么将小孩捆在背 后,因为这里很少平坦大道,这里有的只是沉默且起伏的山路。 人要生存,必须适应环境,山里人找到了他们适应大山的特殊方法。 阿部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变成了一个泥女人,我的身上到处是泥土,我加 入那群妇女当中,和她们一起运砖,劳动让我感到快乐,汗水像雨水一样流淌, 虽然她们无法和我交流,但她们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我今生所见到的最美好的笑容。 我拍拍身上的灰,含笑和她们挥挥手,转身便蹦蹦跳跳地跟着阿部回去了。 六、令我难忘的竹烟筒 这里最叫我称奇的,是竹烟筒。 这里的男人,个个都喜欢拿着长长的竹烟筒吸烟,吸的时候,竹筒里的水咕 噜噜地响,开始,我很纳闷,后来从阿部那里知道,这也是这里的传统风俗,即 使做好了的香烟,他们也要剥开香烟外面的纸,将烟丝放到烟筒上吸,咕噜噜一 通之后,将抵垂的头抬起来,从口里喷出一股长长的浓烟,那烟雾慢慢在空中荡 漾开去,仿佛他们的岁月就这样咕噜——咕噜地悠悠地荡漾开去。 我看着他们吸得有滋有味,他们几个男人聚在一块,或坐,或蹲,或站,一 支竹烟筒你吸一口后,递给旁边的男人吸,就这样互相传递着,只有竹烟筒里的 水在咕咚——咕咚响着,而他们吸得很投入,也很陶醉,仿佛是生活里最美好的 享受,我不禁为他们的怡然自得而感到高兴。 男人们即使不说一句话,单单只将手中的竹烟筒相互传递,那种沉默是金的 友谊,便是他们最好的注脚。 七、这里的生活静悄悄 山里人说的话,外国语一样,一个字词也听不懂,只能看他们欢笑。 我一个人独自地走,独自地看山,看茫茫远方,有时,那种凄凉感涌来,简 直要将我窒息。 这里狗很多,它们到处溜达,互相嬉戏,却不咬人,好生奇怪的;这儿很多 人家都喂了猪,那猪呢,身上长的毛全是黑色的,和这里的人一样黑,人的皮肤 黑得锃亮,就像电视里的非洲黑人,大约这儿的猪也和非洲的猪一样黑吧。 这里人与自然很融洽地相处,和谐,平静,安宁。 热热闹闹的火把节 8 月12日,星期天,雨后晴。 我被雨声闹醒,雨很大,尔后渐渐小了起来,滴答——滴答,像雨打芭蕉似 的。 我跑到前面坪里看远山,白茫茫一片,一种不知何处是家乡的淡淡的乡愁涌 了上来。 雨后,空气更加清新,太阳从云层里破云而出,红彤彤的,像初生的婴儿般 鲜嫩,而前方的山,多处冒云烟,你分不清是云还是雾,飘飘荡荡的,这景色真 美。 阿部带我去逛街,元阳虽小,但县城的规模还是有,有句古话说:“麻雀虽 小,肝胆俱全”。所以街上有邮局、医院、市场、商店、电影院、小吃店、杂货 店等等,林林总总的。 在市场那个来自四川的小贩那里,补了我的羊皮鞋底,将它加固加厚了,那 个小贩一边唱着歌,一边手脚麻利地穿针引线,他很开心,他的开心感染了我, 让我的脸上也扇出了感激的微笑。 元阳由于前前后后、远远近近都是山,而元阳县城基本上就建在一座山上, 房屋层层依山而建,因之,路也变成阶梯,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的。 电影院那里已挂出了庆祝火把节的广告,画面很有民族风味。由两个地方举 办:元阳县歌舞团和红河洲歌舞团。 街道周围也零星的支起了竹蓬,有的车已运来了苹果、菠萝等物品,总之, 节日的气氛渐渐的闪露出来了。 阿部带着我走马观花般将主要的街道逛完了,他笑着说,我们这里很落后, 不象你们大城市那么气派和热闹。 我迎着他闪亮的牙齿发出的耀眼的光芒说,不,你们这里是世外桃源哪!没 有污染,只有沁人心脾的空气,天人合一,人与自然那么和谐统一,真是神仙呆 的地方! 有这么好吗?阿部凝神看着我问道。 有。我肯定地微微笑着说。 那天清晨起来,很凉,冷意沁人心脾,若是晴和日子,山那边的云是多姿多 彩的,犹如无数仙女的霓裳飘飞,若是雨天,前方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在何方, 只觉身在云深处,此时,才会深切体味“只恐琼楼玉阁,高处不胜寒。” 8 月15日,晴空万里,不象前两天那样,先下一阵雨,再出太阳。 这山上的白云好纯,也好漂亮,在这儿,你简直以为到了一种纯净的世界里, 你以为自己就是一名仙女,,采撷鲜花作粮食,掬云水洗濯容颜。 火把节晚会在一个大坪里举行。白天一辆辆拖拉机接踵而至,热热闹闹地将 一群群人拉到这里来,络绎不绝,山道上尘土飞扬,几十里外的乡亲们都往这里 聚集,只为了观看一年一度的火把节晚会,那种人声嘈杂、人头涌涌的场面好壮 观啊!真的震撼人心呀! 人们早早的选好了观赏点,到了晚上,没想到人山人海,满山都是晃动的人 影,电影院那里,张灯结彩,那真是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石阶上都巴满了人。 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冒出了这么多人。 好不热闹,好不让人快活。我为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而快活着。 那晚,我和阿部在楼顶上看,因为是危房不准在上面看,三次移动,最后还 是在上面看,人很多,那维持秩序的兵哥也不好赶我们。 只听见锣鼓齐鸣,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声,文艺汇演拉开了序幕。 由于相隔太远,看不真切,加上我不懂他们的语言,看得兴趣索然。 我们待火把点燃之后,便离开了。 记得龙海珍告诉我,元阳人很野蛮,叫我晚上千万不要出去,那里流行抢婚。 当我把这个告诉阿部时,阿部故意很慎重地说对,特别像你们汉族女孩子是 男孩子抢婚的重点。 他一说完,很诡异地笑了。 我记住了龙海珍的话,当第一晚阿部叫我去山上他朋友那儿玩时,我也没有 答应。他一走,我便迅速地将门栓插上了。 现在想起来,阿部那么信任我,而我却因为他的黑而拒绝同他出去,实在是 我的不应该。 他给了我十分心,我给了他才五分心。 一般,他来总是当当当敲三下门,我这个入侵者霸占了他的房间,这样心安 理得,而他,明明是房子的主人,却成了客人。 他以他的宽厚、豁达,渐渐赢得了我的信任。我喜欢少数民族这种对人心无 城府,和他们呆在一起,很自然,一点也不觉得别扭和不自在。 后来,他来找我,我都很大方地跟他出去了。 现在想起来,好象不可能似的,可它却千真万确地发生过,在我的人生旅程 里。 第二天7 点多起来,走到外面去,哇,日出的景致好漂亮。太阳把东边一片 玫瑰红的海洋。 今天是他们的摔跤比赛,在昨天那个坪里举行。墙头墙尾都站满了人。 摔跤比赛,实行的是一对一比赛制,只见摔跤手头上扎着黑色的头巾,赤上 身,下穿黑大裤,腰间系着黑色布条,两个人之间近距离地亲密接触,拥抱或互 相扭打,有一个裁判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人群中不时爆炸出呐喊声、笑声、加 油声,一阵一阵地,只是比赛得一个一个地淘汰,最后才决出冠、亚、季军。 由于摔跤比赛是在白天,我便看见许多妇女,头上身上佩带着她们的民族服 饰,有的妇女胸前挂着一大块银饰品,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光一个小小的元 阳,少数民族就有十几个。 我在那堆妇女人群中,看看这个的银项圈,看看那个的银头饰,看得我心痒 痒的,我用手势同她们交流,她们纷纷将她们身上的宝贝给我戴一戴,我反而成 了她们希奇的对象,我也不管,反正我要做一回少数民族的妇女,尽情地体会她 们节日里快乐的心情,我在人群中朗声大笑,那笑声荡漾着,像有回音似的,一 浪一浪传递开去,人群中的笑声似有接力棒似的,此起彼落,连绵不绝。 那个穿着阿部宽大的T 恤衫的开心大笑的女孩就是我呀! 从妇女不同的服饰打扮便可以分辨得出来,火把节,也成了妇女们争奇斗艳 的大舞台了;火把节,更是青年男女订情的节日,互相看中对方的男女,可以在 这一天私订终身,甚至有的男家可以在这一日去抢他意中的女人,即抢婚。 阿部笑我,你这么漂亮,小心有我们哈尼族小伙子看中,把你半夜抢走哦— — 然后,他弯着腰,坏坏地笑了。 我用手指着他,开玩笑地说,那个小伙子是不是你呀? 看到我将他的军,他立即便严肃起来了。 真逗。 阿部说,摔跤比赛的冠军可以分得一头牛,天,他们这里的奖品还是这种 “物品”呀! 我听得瞠目结舌。 还是满山的人,只为了看这场摔跤比赛,从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我发现这山 区的人是多么缺乏文娱活动呀! 摔跤比赛让我见到了少数民族妇女多姿多彩的一面,她们像盛开在大山里的 美丽的花朵,静静地开放着,无私无我地怒放着。 我在焦急地等待着家里的汇款,阿部说他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工资一点 点,家里在农村,一发工资便给了家里,要他负担我回去的车费,对他来说是很 困难的。我已经很感谢他,对一个来历不明的我这样对待,我很感谢。至于其他, 我不期待。 因此,每天我都要去邮局,去问有没有来自湘潭的汇款。 闲来没事,我看阿部桌上的书,比如:《十日谈》、《泰戈尔抒情诗选》、 《丽达与天鹅》、《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诗选》、《柔情》、《孤独的玫瑰》、 《走向世界文学:中国现代作家与外国文学》、《爱之路》等来打发时光。 那样一个清凉凉的早晨,阿部敲门,他兴高采烈地拿来了我的汇款单,他陪 我去邮局取钱。 当我攥母亲寄来的200 元钱时,我的心便开始飞翔了。 傩傩没有见到,却让我见到了诗人阿部,命运里有些事是很难说得清为什么。 我穿着阿部大大的黑棉布T 恤衫,他的牛仔裤,乘上元阳回建水的车,然后 由建水坐上回昆明的大客车,再由昆明买票坐火车平安得回到了湘潭。 我17岁的千里寻夫的故事,便尘埃落定了,那个叫傩傩的好象子虚乌有的男 人,恐怕在我走后才知道有个叫柔子的女孩,从湘潭到过他的家乡,一个一无所 有的穷女孩子,一心想嫁给他,结果天不遂人愿,他们失之交臂,姻缘路上就这 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八、一个真实的电话抵达阿部 这一天,2002年5 月29日上午9 点,当我回忆起1990年这段经历时,我都为 自己的故事感到莫名其妙。 那个女孩子是我吗? 当我想起阿部,我怀疑这个人的真实性,我马上拨通了114 台电话,我问云 南元阳的长途区号,然后又打0873114 去查元阳县文联的电话,再拨电话过去, 找一个叫阿部的人。 有一个男人接了电话,他说,你是不是找诗人阿部?我说是的。他又说,他 早调走了,去了红河洲文联。 在电话里他告诉我阿部现在的办公电话,我又将电话拨过去,一个女的接了 电话,我告诉她我是广东打来的电话,我找阿部,我十多年前去过他的家乡元阳, 现在他在吗? 她说他还没来上班,我问她阿部有小孩了吧。她说他还没结婚呢,你是他朋 友,好好劝劝他,他可能眼光太高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是温柔的,带着笑声的,让人容易亲近的且好听的。 然后她给了阿部家里的电话给我。 我就这样一下子与十几年前见过面的阿部通上话了。 电话里的阿部还在床上,没有睡醒的样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是我打的电话。 我开门见山的说,我从广东打来的电话,1990年8 月我到过你们元阳,我还 住过你小屋,你记得吗?我叫柔子。 他想起来了。他说那时对不起,那天他喝了酒,冒犯了我,请我原谅。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可这是我在我的记忆中极力想抹去那唯一一次的 不愉快,我只想保存阿部的美好在我记忆的底片上。 那是接到汇款单的前一夜,阿部一身酒气地来了,他把门关了,然后抱着我 要亲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吓坏了,因为阿部一直待我很好,从没有想过欺负 我,我一直很感动。 我把他推开,实在他的力气比我大,我怎么也推不动他,我便情急之下用手 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他迅速地放开了我,踉踉跄跄地打开门,在夜色里走了。 我告诉他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那件事,你的形象会很完美。 接着,我问他为什么开始对我那么好,后来要那样呢? 他很后悔地说,说那天喝了一点酒,几个朋友教我那样,所以我就—— 原来是这样。 我告诉他我现在是作家,出版了好几本书,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我现在在写 关于元阳的那段经历,想起了你,就想找到你。 你不要把我写得太坏。他在电话里请求道。 我告诉他,我只记住了他的美好。如果有机会去元阳,我一定把十几天的饭 票钱、住宿钱还给他。 他说那时我也很穷,没有好好招待你,还钱就不必了,从来没想过要你还。 我说那时我住你的房子,有没有人说你闲话? 他说有是有,不过我没有理那么多,何况你那时那么远跑来,我不让你住我 的房子,你怎么办呢? 我说你能那样对我,我很感激你。 他说真想不到你会打电话给我,你的电话和你的出现都是很突然的,很神秘 的,很有侵略性,也很有戏剧色彩。到底是作家。 然后他告诉我元阳县城搬到河谷去了,一到夏天,那里很热了。而且元阳现 在成了旅游胜地了,来那里看元阳梯田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时十七岁的我,把自己的贞洁看得高于一切,我没有什么钱,我唯一的财 富就是我的贞洁。所以对于阿部后来的那次冒犯,使得我从记忆里彻底地铲除他, 只是今天的回忆,以及经历太多男男女女的故事,也就理解了阿部的那次对我的 侵犯,而那时的我,对他从心底里憎恨他。 时间可以冲淡我们的仇恨,时间也可以沉淀时光里的美好。 是怎么结束谈话的,我似乎忘了。那个叫阿部的男人确实存在过我的人生旅 途中,他不是我杜撰出来的一个小说人物。 在这个我要求要绝对真实的作品中,我要把我的一切好的、坏的行为、思想, 全暴露出来,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是怎样走过我的人生旅程的?我的欢笑和我的 眼泪留在了哪里?我爱过谁?我又恨过谁?谁又爱过我?谁又恨过我? 我都想尽我的所有去表达,去描述。 九、傩傩的一封令我绝望的信 我回到家,母亲拿着我左看右看,仿佛我变成了鬼了一样,她看到最后,说, 柔子,你让我担心了十几天呀!整天为你牵肠挂肚,忧心忡忡,你倒好,招呼也 不打,就跑到了云南,你要急死我你就高兴了,是吗? 母亲满脸不高兴,无疑,我的元阳之行又让她痛苦的不得了。 我没有理睬母亲,她的结婚令她永远失去了我,她任何批评,甚至教训,我 都当作了耳边风,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 鬼子黑着脸对母亲说,你该好好管教柔子,这么野,像什么话! 母亲没有做声,那双眼睛再也不是秋水涟涟了,那里面有太多的内容了。 母亲冷冷地对鬼子说,我的女儿,我会管好的。 那张成人大学入学通知书已收到了,我整天忙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着去 长沙念书。 两年。国际贸易。 和同学们的聚会。喝酒。跳舞。玩疯了似的玩。 到了9 月10日,我上大学的前一天,天阴阴的,下起了小雨。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秋天以其悄然而致的步履来到了。 那天傍晚,我从外面回来,蓦然看见桌上一封信,不用看别的,单从字,我 便知道是傩傩的。 我没有像平常那样小心仔细地用剪刀将一边剪下,而是迫不及待地撕下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 柔子同志: 你好! 你在元阳写的信,收到了。我已到昆明工作,而且,我已有我应该找的妻子。 为什么呢?你毕竟不是我应该找的人,所以我和我的妻子已领结婚证,我们很快 就结婚的。 我过得很好。有我爱的人相伴,一切都如意。祝 好。 傩傩 1990年9 月3 日 十、一个辗转反侧的夜 那时,我几乎将这个叫做傩傩的、我从未见过面只通过很多信的、给我以结 婚承诺的男人忘记了,可他像是从死亡的河里浮上来的墨绿墨绿的交错盘桓的海 草,来到我的面前,带着腐朽的刺人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陡然间停止了它应有的有规律的跳动。我的眼睛望着那 封信愈来愈模糊。 这就是我千里寻找的可以称做我丈夫的男人写的信吗?这就是在不久前说过 “我不会另外选择别的女人,我只选择柔子”的男人的信吗?我为什么那么傻那 么蠢的去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呢?我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只为了能见到他而不惜冒 着生命的危险去见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呢? 为什么? 我告诉自己不要掉眼泪,在这即将离开家去另一个天地生活的日子里,我应 该忘掉这个不愉快。 我的爱之路啊,是怎样心酸的路途呢?于这路上,撒满了我的泪珠,是否我 是那个提着一只空空荡荡花蓝的女孩子呢?我将鲜花撒尽,只剩下我独自一人站 在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只有自己孤独的身影陪伴着我。 我需要反省我自己。这几年的坎坷而心酸的历程难道没有教会我怎样走自己 的路? 我必须依靠自己。我必须独自承受人生的风风雨雨,不要期望有什么异性为 自己分担忧愁。我必须在今后的两年里埋头苦学。我必须默默耕耘不求世俗的一 切。 我是如此悲伤的女孩子。我是如此心碎的女孩子。我的苦痛必须掩盖在已逝 的岁月里。 我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勤奋起来,我要用我的纤纤双手去描绘出自己 人生的最美丽的图画与风景。 让我那云烟般的爱淡淡飘走吧。 那是怎样一个不眠之夜啊。我平躺在床上,眼睛几乎合不上来,左右反侧。 外面火车轰隆隆此起彼伏,以前习以为常,如今却格外令我生厌,又有秋蝉 及蟋蟀的鸣叫声传来,愈发令我不能静静的睡去。 有一个声音在夜空里飘荡: 柔子,纵使这世界上一个人也不爱你,但你必须热爱自己,必须自尊、自强、 自信,别流泪,别叹息,两年的时间会一晃而过,两年之中你可以丰翼自己的翅 膀,那以后的岁月你就可以自由的翱翔。 我带着我不可言说的忧伤,我的故事,来到了位于长沙井弯子青圆路的一所 干部管理学院学习。 我按照我给自己订下的目标,学习,学习,再学习。 我相信大学的生活会让我的心灵长满智慧的绿草,让我的羽毛丰腴且肥美起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