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 作者:杨过 如果能,带来些安慰,我愿忏悔。 ——第三只眼 A.透过酒杯我看见了红酒的碎片一点点的变化成一张脸 我只是喜欢夜晚在我眼前流动的感觉,或者还有些许灯光中伤感的味道和模 糊的回忆,但其实更多时候我不敢肯定自己的心跳。所以我很少在镜子中看见自 己的笑容,只是在镜子里重复的触摸那双冷漠的眼睛,让我心疼,我终于知道, 无论阳光如何亲吻,我的双手始终冰冷。 我想念过很多男人,但并不是每一个让我想念的男人我都喜欢。 就像现在,我的房间里,充满了香烟和压抑的味道,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端 详自己的轮廓。舞蹈着,舞步碰倒了酒杯,鲜红溅落在地面,浸湿了我的脚和脚 下的路。 或许我坚强的脆弱无比,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盛满我眼泪的拥抱。 我不开灯,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手里的烟和我的眼睛互相陶醉。 晓雷说:大部分女人象一只深红熟透的李子,我不晓明白是什么让她们变化 如此之快,从成熟到溃烂只是短短一个瞬间。她们甚至急于走向那个衰老的过程。 我相信晓雷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晓雷离开我那么久了,对于晓雷的一切我还 是那么熟悉,我知道那也是对我自己熟悉的过程,晓雷走了,我也开始对镜子中 的脸和身体陌生起来。 晓雷走时告诉我忘记他,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我还是点点头。 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晓雷的离去还有太多牵挂。 晓雷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而我对于晓雷,只不过是一次流星般的喜悦,他不 曾说过爱我,我却有过念头要等他回来和我一起,我清楚随着时间我会把曾几何 时的冲动和心愿淡忘,我还喜欢着曾经对美好的执着。 我是一个把伤痕当成纹身的女人。 B.即使眩晕于音乐我也不能试图想像我想要的一点宁静 更多时候,我并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是在云朵上载着寂寞的夏天, 我也不曾坦露自己去迎接阳光,对于一切的美好我是免疫的。 于是我写字,排泄自己的灵魂。 在我淡忘曾经灼热的感情时,回忆里始终还在舞动着一张张面孔,我是一个 不善于回忆的人,却更不善于遗忘。 我活在一幕幕记忆里,把晓明天成昨天,把未来看做过去,甚至不想向前迈 动哪怕一小步,我不止一次的发现我在倒退着自己的生命,或许有一天我会变回 一种子宫里的蠕动,那便是我渴望和向往的。 其实简单和单纯是两回事,竹子就这样经常的告诉我说。说着他就会给我一 个简单的拥抱,然后单纯的看着我吻我。我喜欢竹子的嘴唇,或者他的手还有肩 膀,我如婴儿渴望乳头。那是最可爱最单纯的渴望。 我的可爱的渴望总是不能持续,我害怕我的渴望变成老处女,我更怕我的处 女心态和妓女思想让我在狂噪中消沉或尘灰落定。 我有着纯粹的呼吸,竹子喜欢我在他耳边呼吸,竹子还喜欢我在他怀里仰着 头睫毛一眨一眨的挂他的脸,他说那是一种活泼又温柔的挑逗,或者那是一个男 人总在期待的冥想。 竹子是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我却从来没说过爱他,我没有内疚到以一生去 表达歉意,万幸的是竹子没有要求过我爱他,虽然在他抚摸我的身体时总在感叹 该有一种如同我身体般美好的爱情就那么躺在他怀里,但他知道我不是爱他,只 爱他的拥抱,竹子离开的时候说在他给我我所爱的他的拥抱的时刻他幸福过。 面对或者回忆,我的竹子,我始终会在想起后内疚一生。 竹子说的对,面对感情,他不单纯,却认真。而我是那种不认真,面对感情 却很单纯的人,其实我相信每一个和我说过心里话的男人,包括竹子,他是我脏 乱不堪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财富。 是我离开的竹子,竹子没有舍不得,更没有挽留。竹子只说他随时等我在倦 了的时候回去他身边。我对他的笑容是充满向往的,因为竹子给了我一个奢望里 的希望,虽然我知道,我再不可能回到这个男人身边,因为这个男人熟悉的只是 我的身体,对我的思想永远陌生。 我庆幸,我知道,一个女人能把对异性的感激和感情分得很清白,最起码能 保证她不会为了付出而爱情一辈子,这样,一生哪怕平静,但不会有眼泪折射伤 感。 我做到了,竹子,这个那么爱过我的男人,我能给他的,除了失望,所幸还 有祝福。 C.曾经尴尬的笑脸也曾预示未来能够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那你的生命为了诠释什么? 黄泉问我的时候,他在哭。我见过男人哭,那种虚伪的眼泪我见得多,就好 像白色云采后面的闪电,瞬间的后果让人目眩。 但黄泉的眼泪是真实的,一滴滴的映着绞心的痛,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付出 过的嘲笑。 我知道黄泉喜欢我,而且不是身体上的,他全心全意的保护他希望能够给予 我的未来,但却被我一脚踏得体无完肤。 我生命用来诠释的该是我自己,但现在我却在用它试图理解一种不该属于自 己的内心世界,却,却不是我。 黄泉对我的离去,我想他现在都不曾理解。我不想以伤害的结尾做收场,我 的骤然,相信黄泉会在短时间内由不理解变为愤怒变为懊恼变为悔恨变为视我为 陌路的整个心情的淡漠。 我知道,在他不知道我不想伤害他的前提下,我是错的。 电话里,黄泉说:我爱你,我们在一起。 那一刻,我真的感动得想哭。终于,终于有一个男人愿意和我相守一份支离 破碎的感情渡过一生。而我却做不到。 在内衣和心里都盛满伤害之后,我以自己的感觉生活着,却伤害了我从来没 想伤害过的人。 黄泉,对不起,你看得见我说的话吗? 我们在一起,怎么会幸福,我的不堪和你的专一是那么单纯又强烈的刺激。 你忍受得了吗?即使你从未要求过和我做爱,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做爱对于我已经 变成一种麻木的经历和感受。 在任何一个进出我身体的夜晚的时段,我所渴望的只是呻吟后的那一次拥抱。 那种温暖体贴的感觉,那种把眼泪化做温存覆盖身体每处角落的再次热切或着欣 慰。 或许我遭到了过份放纵自己的报应,性格或者莫名推搡着真爱从我身边擦身 而过。 在我没有理解自己的同时,我已经开始在放弃爱情,等我理解一切,却再也 找不回来追逐过爱情的那种火热和感触。 我开始知道我是一个不配想像的人。 第一个说爱我的男人,抱抱我。 D.时间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自己不过是原地转了一圈 梦见了飞鸟,白色的,低低的飞,低低的哀鸣。 我选择了上街,在一个寂寞无聊的下午,我想去走走或者喝点什么,我不知 道,我也不去想,这样很好。 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有很对我陌生的人,在街上,互相都不看一眼,擦肩 而过,留给对方一些气味或者头皮屑。好在我用比较高级的洗发水,我没有头皮 屑,我可以给那么和我擦肩走过的人留下好闻的气味。 好闻的气味是我在高中时的一个男同学告诉我的,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半 天,又低下头去,那时候的我是张白纸。 他说:你身上的味儿挺好闻的,不是别的,是你身上的味儿。 我问他是谁,因为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他,虽然总在学校里看见他,总在学校 里看见他看我,但我不认识他。 我高二的时候他已经高三了,毕业的前一天,他在学校里面叫住了我,把我 拉到一个角落,抱住了我。 我连挣扎都没有,那一瞬间我浑身抖了一下,就软了。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让我觉得舒服。 他在抱住我的同时有些急喘,他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就听见了他的心跳。在他怀里,我跟着他的心跳用脚打着地面。然后我忽 然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就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他听见我笑就放开了我,看着我的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去。他说:你身 上的味儿挺好闻的,不是别的,是你身上的味儿。 临毕业的那个晚上,我认识了刘神,我们拉着手在校园里走了很长时间,刘 神说他喜欢我很久了,在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原来在我和刘神那么长时 间里一次次的对视里我也喜欢上了他。 刘神考了很远的一个大学,给我写了很多的信,我没回过。 我对刘神,没有话说。 我只是喜欢过他,却不知道怎么喜欢或者真的喜欢上是什么滋味。 后来刘神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他说他要出国了,他还在喜欢我,他一直没 有女朋友,但他想晓明白了,他还说祝我幸福。 那次是我给他回的唯一的一封信。我在信里只写了一句话:其实你身上的味 道也好闻。 街上,我自己。 走着,然后茫然的陷入回忆。 空气中遍布着太多的味道,我想要的却再没有出现过。 没关系。刘神的味道已经被我用一个瓶子装了起来,若干年后,它依然会释 放舒服与关于那个安详夜晚的一切。 E.可以理解的复杂感动里面是我灵魂永远不懂的简单 君夫的妻子给我打完电话,我就知道我和君夫结束了。我看见自己的家里蓝 色的床单,隐约还能看出两个人相拥的痕迹,我看见镜子里的孤独,又看见一个 人在我身后抱着我的那份感动和温存。我没哭,也没不哭。但我害怕了,因为我 知道,我会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强迫自己忘记寂寞。 君夫是一个好男人,因为他有一个好的拥抱和一脸好的微笑。长时间以来, 那个拥抱和微笑是我最好的催眠曲。 拥抱和微笑离开我了,那么,安眠药又回来了。 像鬼一样的生活。 君夫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握着话筒,他不出声,但他的话已经从他的心 里一句一句的飘到我这,我都知道。 我说:君夫,你爱我么? 君夫的沉默让我有想要摔电话的冲动。 爱我么? 我只是问你,爱我么? 爱么? 君夫? 我的头发全白了,君夫终于说:爱,我爱你。 我笑了,那感觉挥着手点点远去,我在电话里微笑着说:君夫,结束了。 然后我挂断了感情和牵挂,挂断了过去。 认识君夫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家。 我总是拉着君夫和我一起洗冷水澡,我对他说:有一天你失去我了,你会一 辈子记得和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一起洗过冷水澡。 君夫比我大十岁,我比君夫小二十年。 事情总是不向着你所希望的去发展,我平静的面对君夫和他的家庭,我以为 这样就很幸福了,我不要别的。 时间那么短,就像耗尽了我一生。 君夫不是个很老的男人,却给了我一段很老的感情。 我把家里的床单,窗帘,桌布全部换成了纯白色,忙了一整天以后我看着白 色的家,我要搬走了,应该让我的那段感情住在这里,白色的感情。 我找到了君夫遗忘在我这儿的心,然后我就听见了君夫的笑声。 我终于哭了。 我忽然发现,我从未完全拥有过他。 F.感觉褪去了内衣后赤裸在我面前让我时隔多年终于看清了它 我还是喜欢虽然不能够,我还是留恋虽然莫名其妙,我还是渴望我可以是个 男人来掌握自己。 我是个女人,我没办法,我可以哭,我却没有眼泪。 穿着白或者黑的单色调,把头发随意的挽起或披散,我喜欢这样,我还告诉 自己不要化妆,于是在夜晚,我的脸色总是惨白,或许是因为总是熬夜的原因, 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总是一张憔悴的脸,却不心疼我自己。 从没有男人夸我的嘴唇性感或者可爱,但他们却都喜欢亲吻它。 唯一不喜欢亲吻它的男人是晓明,我更渴望的时候,他却只用他的手摩挲我 的脸颊和嘴唇。他总是静静的抚摸我,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以后告诉我:你活得不 好,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活得更健康。 是吗?我不健康吗?赖瑟烟,杰克丹妮酒,各种药片。哈根达斯,我的生活。 我一直这样活,一直这样。 晓明说:我来教会你生活吧。 晓明总是心疼的看着我惨白的确脸和黑黑的眼圈,然后抚摸我,头发,脸或 者肩膀,最后是全身。我就像个婴孩一样甜蜜在晓明的抚摸中不能自拔。 晓明把对我的抚摸称之为玩弄,我并不反感他这样说,更甚在某一段时间里, 晓明说什么我都不生气甚至喜欢。 晓明只比我大两岁。 晓明说他爱我。晓明还说他从不轻易说出这句话的,晓明还说这是他第三次 对女人说这句话。然后晓明问我:你想知道前两个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我并没有告诉晓明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我坐在屋顶,唱了一夜的歌,然后在回忆里慢慢把本来清晰千篇一律的生活 状态渐渐模糊。 我很矛盾,我以为我爱晓明,却不知道我爱不爱自己。 一天,我换了一双新鞋,然后我给晓明打了电话,说:你快来约我出去玩吧。 晓明来了,一身的休闲。还很可笑的拿了一束花给我,我嘻嘻的笑着骂他傻。 他说才不傻,我接过花随手放在家里,和他出去玩了一天。那天我才真感觉 到原来自己还是个女孩子,喜欢新鲜喜欢刺激,我笑得脸都麻木,原来我还有另 一个自己,原来做另一个自己那么快乐。 晓明在送我到家门前抱住了我,他说:我爱你。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是。 晓明笑了,吻了吻我的额头,走了。 在我进了房间急着把晓明送我的话找个器装起来时,我发现了花里的秘密, 一个盒子,里面是一玫戒指还有一封信。 晓明说:我知道你今天会告诉我你爱我,虽然你不说,但我该懂得你是个不 肯把爱说出口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戴上戒指,嫁给我。 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急急的抓起电话打晓明的手机,我打了一整夜,没人接听。 晓明死于车祸,就在送我回家后的路上,他死了。 我喜悦的泪水还没流够,就已经干了。晓明向我求婚时我哭了,但晓明死的 时候我没哭,我有预感这个男人始终还是会离开我,或者天灾或者人祸,我永远 留不住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呆一辈子。 我真的没哭,那玫戒指我戴在了手指上,我换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我 还是没化妆,我是我,那个把伤痕当成纹身的女人。 我躺在床上,没有眼泪。 看着手腕上的液体在白色床单上释放出一朵朵可爱鲜艳的玫瑰时,我笑了。 或许这一刻,我隐约找到了自己这一生最想要的。 当床单上盛开了最大的一朵玫瑰时,我终于原谅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