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像草样的女人没错 作者:杨少锋 作为女人,丹丹不像花,成人后没嫁到一个好丈夫;丹丹不像树,折腾打拼 了一阵子也没啥结果;丹丹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只是像小草,就是那种极普通 的“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的小草。只要有生存的旮旯和空间,她们就能顽 强地生活、顽强地成长,即便遇到恶劣的变故,也枯荣依旧,有了春风,还能丰 茂如缛,显现出一派生机的簇簇新绿。 丹丹的童年和少年悲惨、痛苦,没有欢乐、没有幸福。 丹丹出生于1976年5 月5 日。爸爸妈妈是z 城火柴厂职工。那时厂里效益尚 好,家中虽不算宽裕,却也衣食无虞。 好景不长。丹丹妈生下丹丹后第三年即因脑血管意外病故。丹丹爸开始酗酒, 还常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厮混。没两年,火柴没人买了,火柴厂改产一 次性打火机。厂里大批裁员,丹丹爸成为z 城第一批下岗职工,家中生活顿时陷 入困境,且没女人操持收拾的家更是一片狼藉。 丹丹上小学三年级时,丹丹爸为她找了个后妈,后妈又给她带来个刚上小学 的弟弟。后妈第一次见到丹丹,就送给她100 元,还冲动地把丹丹抱在怀里亲吻。 丹丹想,可能这个后妈不是书上写的和邻居们说的那样的后妈吧? 丹丹好胜心强,门门功课在全班都争第一。丹丹的弟弟长得虎头虎脑的,但 就是上课不听讲,作业不会做,考试门门挂红灯。后妈让丹丹辅导弟弟,可弟弟 像榆木疙瘩做的脑袋,丁点儿听不进去。他还总爱向他妈说丹丹的坏话,说丹丹 辅导得不好。丹丹越来越烦他,也不愿再辅导弟弟了。可过了一阵子,弟弟倒是 缠上她了,央求丹丹替他做作业,做一次给5 元。丹丹早就想买一条花裙子了, 向爸爸小声说了两次,爸爸没搭理,弟弟的钱都是他亲妈给的,不要白不要。 这事很快露陷了。弟弟的老师把他妈喊到学校,说弟弟平时作业做得好,考 试仍是不及格,且那些作业,尤其是语文不像是弟弟做的。妈妈问了弟弟,弟弟 如实招供。丹丹爸当着后妈的面大发脾气,后妈第一次凶狠地打了丹丹两个巴掌, 还把代做作业的200 多元一起收缴了。 丹丹哭着跑出家门。他爸找了一宵,凌晨时才在火车站候车室找到丹丹。丹 丹蜷缩在候车室木椅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打那以后,后妈就撕去了和颜悦色的伪装,瞧丹丹越来越不顺眼。丹丹爸是 个离不开老婆又怕妻子的软汉,丹丹便经常遭到后妈的打骂。她越来越怕呆在家 中了。丹丹再也不相信什么“血浓于水”的鬼话了,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学习 成绩很快滑坡。初中毕业那年,丹丹没考高中,上了z 城商业技校。她想早点挣 钱,自个儿养活自己,尽早离开这个让他极度伤感的家。 丹丹在z 城商业技校毕业后,被z 城商厦录用了,分在一楼化妆品柜当售货 员。 丹丹比一般女孩长得好。她早熟的身材,青翠怡人,皮肤皙白,一双大眼睛 笑吟吟的,浑身洋溢着一种缺乏母爱的野性和都市文明相互浸染的妩媚。她的柜 台卖的都是女性高档化妆品,但来她的柜台的男人特多。他们大多不是买化妆品 的,而是来看丹丹娇美俏丽的面容和那对早熟鼓鼓的乳房的。一些大胆率直的男 孩以各种理由接近她,约她吃饭、请她跳舞,有的还把手机号码告诉她。 丹丹知道,时下有钱的年青男人,大都是花花心,靠不住。她相信香港肥姐 沈殿霞的话:选择男朋友不要太帅;不要太有钱;要有好的心地。她想要找个既 顾家又疼她更能努力赚钱的男孩。她警惕地权衡着认识的五六个男孩的优劣,瞻 前顾后,把握不定。这样,患得患失了三年,在丹丹爱的激情几近灰飞烟灭之时, 一个叫林林的男孩进入了她的生活。 林林是z 城职大毕业生,身高肩阔,五官端正,衣着整洁,是个不爱多话的 男孩。林林喜欢用他的力量呵护丹丹;喜欢顺着丹丹的意,做丹丹想做的事。丹 丹也喜欢他的英俊,喜欢他对她负责的责任感,喜欢他没父母的牵累。 丹丹和林林很快陷入热恋。林林用那辆飞鸽加重自行车经常带着丹丹出去兜 风、野餐。初恋时,丹丹觉得自己身上每个角落、每个细胞都充溢着快乐,像是 被浸泡到蜜糖罐里一样。 林林在一家中介公司当业务主管,月薪1500元。婚前,林林曾委婉地告诉丹 丹,他有一个妹妹正在z 城大学读书,父母不在了,他得供养她读书至毕业。丹 丹当时满不在乎,心想两口子都有收入不错的工作,供养他妹妹没啥问题。 他们在邻近郊区的林林家幸福的结婚了。 婚后没多久,丹丹即发现家庭收支上的问题:林林是个顾家的人,但顾家太 甚了;他那个叫珊珊的妹妹花钱也太离谱了。她每月的手机费要500 多元,除了 学费、伙食费外,市场上流行什么新潮的东西,她都缠着她哥要买。林林与丹丹 每月工资的一大半都给珊珊花掉了。 丹丹也想过,爱林林,爱屋及乌,也应当爱他的妹妹。可是丹丹夫妻正处于 营建幸福小家的爬坡期,供养林林的妹妹直接牵绊了丹丹的生活质量:结婚两年 多了,丹丹没敢要小孩;当丹丹看中市区运河畔的新楼中套时,珊珊要交学费了; 丹丹想把和林林窝居的40平米房装璜一下时,珊珊与一个男孩牵手了。那个男孩 是珊珊的大学同学,一个来自茅山老区的苦娃,珊珊几次伸手要走了五六千元, 把那个男孩打扮得有模有样了。可是,旧窝的改造装璜计划也泡汤了。 丹丹觉得自己把婚前的爱情看得太理想了、太夸张了。虽说哪家都有一本难 念的经,但丹丹一想到珊珊的事就绕不过去,特堵心。 丹丹的心如翻江倒海一般,终日笼罩在婚姻失败感的阴云之中。 Z 城商厦为扭转亏损,搞起了改革承包。丹丹所在的柜台被一个叫杨洋的浙 江老板承包了。杨洋只身一人在z 城经商。他太太带着女儿还在浙江经营着几家 连锁店。杨洋承包后留下了丹丹。他赞许说,丹丹天生丽质,那细腻奶白的脸和 手,就是化妆品效果的最好例证。杨洋还让丹丹当了柜长,月薪也提高了300 元。 杨洋经常让丹丹随他一起去上海、广州进货,每次都替丹丹买些首饰和衣服, 把丹丹打扮得更如芙蓉般艳丽。 杨洋比林林年龄大十岁,长得精瘦的,可他有浓密的鬈发、明亮的前额、英 挺的鼻梁、梭角分明的嘴线、细长而有神的眼睛……在丹丹眼里,杨洋比林林更 温柔、更有情调,几乎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 一天,一家个体户夫妇想经营杨洋在z 城代理的“资生堂”化妆品,请杨洋 吃饭。杨洋便请丹丹陪他一道去。在酒筵上,丹丹和那个体户的太太兴高采烈地 聊起美容化妆,丹丹一点也没感到拘谨。那太太把丹丹当成了杨洋的太太,临走 时塞给丹丹一个首饰盒。丹丹不敢要,杨洋说:“她好心送你,你就收下吧。” 弄得丹丹满脸绯红。 看丹丹酒喝多了点,杨洋便要领她到他到z 城新买的房子看看,喝喝茶、醒 醒酒。丹丹身子轻飘飘的,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杨洋的房子位于沿江风光带的高级住宅小区,新居装璜考究,富贵气十足。 新家俱和各种艺术品、装饰画美仑美奂,让丹丹似乎觉得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杨洋请丹丹坐在客厅沙发上,取出一听可乐递给丹丹时,顺便轻轻握住丹丹 的一只手。丹丹的手微微一抖,抬起眼睛羞赧地瞅着杨洋,见杨洋嘴角含笑,满 脸的期待。 丹丹记得在哪本书上读过:“在男女情害中,最苍白无力的是语言,最强劲 有力的是行动。”两人拥吻着进入卧室…… 丹丹因珊珊无休止的索要而心烦意燥;林林也象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似 的毫无兴致,他俩已好长时间没做爱了。丹丹常常有这方面的冲动,但一想起那 些烦人闹心的事就索然无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性冷淡”了?好在林林不 要,丹丹也绝口不提。 当杨洋拥着丹丹入房时,丹丹还在怀疑:“我是不是个坏女人,我还有这方 面的激情吗?”没想到的是,杨洋竟是那么雄健而又那么善于体味女人的感受, 使得她两次出现了高潮,感到极度的满足。 丹丹开始敷衍林林,经常藉口盘点进货,夜不归宿。杨洋和丹丹俩像中了海 洛因毒瘾,隔两三天就要去释放一下。丹丹觉得在杨洋身上的感受,是林林从未 给过的。 杨洋在z 城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了,连续有六家个体户加盟。有天,杨洋对丹 丹说:“你不要站柜台了,负责柜台和六家加盟店的管理。我负责货源。”从那 以后,杨洋在z 城的时间少了。 每当杨洋不在z 城,丹丹心里就空荡荡的,感到莫名的忧郁、惆怅和烦躁。 今年“三。八妇女节”,正是杨洋在广州进货时,z 城工商局、质量检验局、 卫生局、环保局等部门对市场进行联手突检,发现杨洋经销的化妆品中,凡畅销 的品种都是假冒伪劣商品。联合突检组当场决定全部封存。 丹丹懵了!她打电话给杨洋告之这一消息,杨洋啪地关掉手机。以后再打, 都是关机。丹丹和杨洋混了一年多,居然还不知道杨洋是浙江哪市或哪县人。她 被带至工商局询问。那六家加盟店损失惨痛,也聚到工商局要求严惩丹丹,挽回 损失。因丹丹不是法人代表,工商局责其交两万元押金,具保回家,直至找到杨 洋为止。 是林林在关键时刻为她筹借了两万元,写下“具结担保书”,把丹丹带回了 家。 两个月过去了,丹丹怎么也找不到杨洋。奇怪的是,杨洋在沿江风光带小区 购买的新居却已换了房主。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犯了罪错,却要由他原本相爱的女人来承担后果。这世 上还有公理吗? 一种可怕的阴影整日伴随着丹丹。她原来娇嫩的脸黯然无光,且心力交瘁、 神情忧伤、神态恍惚。 一种被人玩弄、受骗上当的感觉油然而生。丹丹由绝望达到了仇恨。她恨不 得立马抓到杨洋,用刀把他砍死! 出事后,丹丹就自惭形秽地窝在家中。家里没有争吵,屏息凝气。丹丹倒是 希望林林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一顿或用结实的拳头揍他一顿,但林林似乎伤透了 心,回到家里烟卷不离嘴,就是不开口。家里那种像死一般的寂静,让丹丹感到 恐怖害怕。 过了一个星期的傍晚,林林早早回了家,烧了几个丹丹平日里喜欢的菜,还 买了一瓶红葡萄酒。丹丹愧疚忐忑地坐在桌旁。 “丹丹,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吗?”林林端起满满的酒 杯一口闷下后说,“你和杨洋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重重的伤害了我一次,但 是我忍了!” 丹丹惊诧而羞愧地望着林林,嘴里嗫嚅着说不话来。 “我为什么要忍呢?因为我曾答应我父母,照顾珊珊,供养珊珊上完大学。 现在珊珊毕业了,也到新区惠乐浦化工工作了,你我两清了。” 林林还要往下说。丹丹很害怕林林说出“离婚”的字眼。那样,她在z 城就 颜面无存、无处可去了。她泪如雨下,急忙说:“不!不!不!林林,我错了, 求你原谅我,我不能离开你!” 林林伸出双手把丹丹轻轻揽进怀里,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们是患难夫妻, 伤口再深,还是能愈合的。这时候我怎能弃你而去呢?只是你,要振作起来,找 回你的自我啊!” 丹丹双手紧紧搂住林林的脖子放声大哭。这哭声是为了自个儿荒唐的过去、 是为了林林的宽容豁达,也是为了小俩口和美生活的开始。 丹丹此刻觉得林林是最真心爱她的人。这个家是这世上最安全、最温馨、最 幸福的港湾…… 十天后的清晨,丹丹戴着格子帽、扎着绿围裙,推着一辆解放大道街办统一 配置的不锈钢餐车去卖早点了。 丹丹吆喝的声音不大,但她的餐车前围了不少顾客。她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憔 悴了。一种新的自信笼罩着丹丹——这个像草一样的芸芸众生的女人身上。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奋力顶了出来。瞬间,大地又充满了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