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汤凤才等尚在议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夏日又回来了。刚过的雨使这溽暑的 空气飘着一股清新芬芳之鲜。在这怡人的氛围之中,赫然于梦境幻园内,站着一个 气质颇佳的公子。他两臂自然下垂,站在房屋的门外,面露笑容,却又略显难色。 但他绝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儇薄浮夸。手里没有拿着大花扇子。 钱府的各个掌权者,唯独李介和水明各有一个儿子,其余者如鲁成章、郑天赐、 韩有成等等,都只生了许多千金小姐。而何之桑习武为本,汤凤才一生追随老爷, 这两人既然从未成家,也就别谈有什么子嗣了。 李介再不敢找道士来求名子,给儿子取名:李璧漓。从小虽然溺爱,但也不失 严加管教。如今璧漓修长貌美,插架万轴,抱宝怀真,李介年近六旬,眼见璧漓必 成人才,甚觉宽慰。 站在这美轮美奂之中的,就是李介之子李璧漓。真是景物衬人人更娇。因为他 爱穿一身湛绿,又时常被赞为惨绿少年。像他这么标志的人物,站在这儿,难道已 经结识了幻园中人……? “不许望这里偷看,转过身去!”屋里传出娇嫩的声音。璧漓赶忙转过身去, 赏着风景说:“好妹妹,让我进去看望你吧。” “哼!知道你们早晚全得来!还妹妹呢!你那些个伯伯叔叔,不早教过你们不 许来这儿吗,又想找打?还不快滚!” “没多大关系的,他们都有要紧事商议去了,我这是偷偷来找你的。”璧漓恳 求起来,“姑娘,我只想见你一面,难道这能有什么不妥?” “哼,我常听大伙说,李公子,人间难得的人物,可我没想到,你也是到处偷 果子找乐子,一点不老实。”笑着。 “什么偷果子,我是听说了你的事迹,这才冒险来看你的,我揣想你一定是有 许多难处,所以来探问缘故……,我好设法救你!” “什么什么?救?你?你稀有,谁希罕!” “姑娘呀,我知道我就像堆粪土,我只求能看你一眼。”璧漓心忖道,她没否 认有难处,我先前猜的对五分了,等到和她见了面,问清了,或是调套出她的真话, 就能把这谜团解开了。 “……你就没想过,万一老爷们得知了呢?” “妹妹,能见到你,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求你快让我进去吧!” “是吗?”声音软了,唱着歌谣,“厚脸蛋,被人踢,不怕死不怕扒皮,人人 都说有骨气,原来个个都淘气。嘻嘻……,那你还不敢快进来?” 碧漓脑子“嗡”的一下,恨不得一步就够到门槛儿,推着门进去,兴奋的叫: “我知道你会见我的,好妹……”把后半句咽了:“你,你……” 椅子上的只是个姿质寻常的丫鬟,不是璧漓想见的人。小丫鬟笑了一阵,说: “小姐早就出去了,她没出去你也进不来,她让我在这儿骗你玩儿呢,嘻嘻,真有 趣儿。”笑的咯咯咯的。 璧漓认出来是单丫头,气得说不出话,在屋子里找了几个圈,不见别人,回到 单丫头旁边,想对她发火,忽然想起她是那人身边的人,可不能得罪…… 外面还是那么赏心悦目。园门口等着一个女孩儿,见璧漓出来了,向前一跳, 笑着说:“哥,看见她了吗?”这是李介的小女,李潺潺。 守园门的小厮大汗淋漓:“公子您可算出来了,小的们都要害怕死了。” 璧漓强笑道:“又害你们受苦劳神了。”赏些钱给他们,和潺潺一起离开。 “那个单丫头,竟敢如此放肆,戏弄我!”璧漓没好气。潺潺哄他:“别怄气 了,单丫头是汤伯伯亲自点选的,让让她吧。”璧漓更气:“让?让她的还少么! 真不懂他们想藏的是什么人!” “美人呗,可是大街上的人都在传着,说钱家有个妖精少爷,以前的钱老爷和 钱夫人就是叫他克死的。” “再敢大声!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事,钱少爷不是早已经送到青云寺了,你再 乱说讲,当心舌头!” “嗯!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去找,韩静,小妹妹喽!”跑了。 璧漓恨道:“小丫头,强迫我带着来,还不是想看我笑话,末了还要取笑我!” 这一天过得实在没意思,找丝阳去吧。 水丝阳就是水明的独子。这孩子比香兰大两岁,和璧漓同岁。曾经见过他的人 抬举他,为他的长相起了句话:“天下水最美”。“水”字又有“谁”的音,不但 说水丝阳天下最美,还有“谁最美无需争论”的意思。可是外壳空壳有什么用?他 自幼受宠太过,又有母亲吴氏护着,水明管来管去管不了,也就将这儿子放弃了。 致使他恣肆无比,没上没下,把樊池百姓惹了一溜够。钱家声望下跌,他就是那个 “崛起的捣乱者”。 汤凤才等绝不允许璧漓丝阳向幻园走近半步,违者定是重重责打,再禁闭一个 月不许出屋。街上人固然传说纷扬,凶猛如洪,但汤凤才等只告诉璧漓和丝阳,有 个住在幻园千万不可冒犯的人。众千金小姐们,也很喜欢聚在一起耍闹闲聊,也会 提到幻园中人,女子的影响虽然没那么重大,也被禁止靠近幻园。 在这男男女女中,只有水丝阳是个顽劣之徒,他想去偷窥,谁也挡不住。一晚, 蹭到幻园,对看门的道:“是我,你们都别出声,我进去玩儿一会儿就出来。”小 厮们吓得屎尿齐流,想着这回都死定了。丝阳不理他们,进了去,幻园夜晚的景色 更加美丽,真是进得幻园中,恍如隔两世。 亭阁轩楼舞台,里三层外三层,上三层下三层,挂满灯笼霓虹,花草虫鱼鸟兽, 萋萋芊芊啁啾。园中光彩奕奕,照见每所屋门上都挂着匾额。有块匾额写着“五护 起居”,丝阳看见便笑:“上回可没有这五个人的地方。”他还来过不止一次了。 夜晚人应该在卧房,丝阳悄悄挪到写着“梦轩舍”的窗前,想着:“这次非让 我看见不可!”于是捅开窗纸,望了进去。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