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璧漓笑道:“丝阳想的太多了,像这样悠闲自在,顺顺当当,不是很好么?” 花零丁也笑:“是啊李公子,呼,累死了,等少爷回来,还要再演一回,唉,总算 已经背好了。”赵妖道:“方雅还没背呢。”说着有些讨厌方雅。方雅道:“大不 了你们背,我照着念。”赵妖道:“你想的美,赶快背,不然没你的饭。”孙彩道: “看这时候,少爷该回来了,方雅也来不及了。” 璧漓得了些趣味,心情甚好,与四妍辞别,出园门,一向不爱坐轿,慢走回去。 丝阳此时回来,守门的几个小厮见了,都陪笑道:“公子今儿个玩儿的好么?” 丝阳大笑道:“好啊,你们想听听?”小厮们便要听听,丝阳道:“今儿个玩儿的 好啊,本来一想,街上没什么新奇了,谁料到遇上个老太婆,她一指我,对啦就是 这么一指。”说着给小厮摆姿势,让他一手插腰,一手指自己。那小厮笑问:“后 来怎么样?” “后来,我就不自觉的,跟她走到一个没人的小胡同,只见她摇身一变,变成 一个大美女,脱了衣服,抱住我要玩儿我……” 小厮们都摇着头笑:“公子又唬我们。”丝阳一听,叫道:“哈哈!废话!你 们几个废物残渣只会废话,我不跟你们废话还跟你们废什么话?”几个小厮气的发 昏,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丝阳见他们噘嘴鼓腮,又跟他们笑:“缺筋的,我是在说笑,你们都当真啦?” 一手捋耳边,一手掏出二十两白银,说道:“赏你们啦。” 小厮们便又喜,抢上去要接。丝阳却又把脸一沉:“你们几个傻倭瓜烂泥巴, 都没神志,说话颠三倒四,我最不喜欢就是这种人,哪儿能这么便宜你们?”挥手 把钱扔到远处,叫道:“自己捡去!”小厮们见钱眼开,往那边儿跑去。丝阳打趣 道:“嘿嘿,这就对啦,百步之外,你们就不再受我摆布啦!”小厮们捡到钱,耍 乖道:“大少爷,我们知道你的好意,说来说去,骂我们也好,打我们也好,都是 为了我们好,我们百年之前听你的吩咐,百年之后,入了土就没辙了。” 丝阳喜悦的舞动手臂,叫道:“Yes !”小厮们不解,问他:“大少爷您说什 么‘也似’?”丝阳笑道:“那老太太教我的。”众小厮听了又笑。 四妍见丝阳回来,都露笑容,问他:“你今天好过么?”丝阳道:“好个屁呀 谁说的,我这可是区架谢他的。” 赵妖道:“这破小个子,送药来那天,瞧他那不情愿的样儿,再说这破张运松, 倒是挺能演戏。”孙彩问丝阳:“可是少爷,那天你怎么一看见那个小个子就哭啊? 哭的那么可怜,我们也都忍不住哭了。”方雅忙道:“我,我没有哭。” “得了不说了,哭个屁呀,也没把那小个子怎么样啊,张云松也没帮上什么忙 啊,叫他骂小个子,他却去骂别人,我今天去谢他真多余,你们背好了么?” 花零丁道:“都被好了。”丝阳又笑:“背好了?我才不信呢,今晚再背背, 明天再说。”花零丁道:“今天已经背牢,若不趁热打铁,隔一宿就忘光了。” 丝阳坏笑道:“那就现在演吧?”花零丁这才想起方雅,又道:“可是,刚想 到,今天李公子来过,非要帮我们排练,方雅说懒,让李公子背他的本子,所以… …” “什吗,李璧漓那个发昏章第九十三的,唉,算啦,饶了你们四个大傻缺,你 们这几个小东西都够油的啊,瞧你们一个儿个儿那样儿,没菜心儿的菜,吃黄连的 哑巴,拔了根儿的枯花儿,还有这个小不要脸地。”看赵妖一下。 赵妖笑着站起来,走到丝阳身后,抱住他,向另三个道:“干嘛呢!快来教训 他啊!”丝阳慌张道:“谁敢过来?”方雅一步步靠近他,笑道:“谁敢?你猜呢?” 孙彩也起身,和方雅一齐咯吱丝阳。花零丁在旁边正经道:“唉,也别太难为他了。” “兰儿喜欢外边吗?”单丫头看着窗外。 “外边好玩儿。” 单丫头粲然一笑,又问:“外面好呢,还是园子里好?”音潮道:“外边好玩 儿,园里不好玩儿。” “那咱们就离开这里,永远在外边生活,好吗?” “为什么?” “兰儿,你长大了,应该成就功名,不要总想玩儿了。” “成就功名?好玩儿吗?” 音潮曾被学究教育,对什么事都安之若素。但有一种奇怪的情感随着年龄的增 长而逐渐滋生。单丫头来后,使他领会到许多别的情感。信任姐姐,使他愿意说出 心里的话,尤其喜欢问为什么。而单丫头又总能回答他,这比学究只口述不口答好 的多,于是很大程度的助长了他那不断滋生起来的情感——怀疑。他已经开始怀疑 许多方面了。因为姐姐带给他的,总比学究教给他的更使他舒服。学究不许他岔开 腿坐,姐姐就从没这样说过他,学究不许他很快的跑,姐姐却常和他在园子里追逐 嬉戏。尽管这些都是很小的事,但压抑久了的情感也会使他变得很敏感。他对什么 都能随时习惯,从不稀奇,又对一切都充满怀疑,所以姐姐稍有不顺他心的时候, 他就非常生气。 “功名是叫人尊敬佩服的,人活着应该这样,不要学那些没出息的,玩儿起来 没个够,那样啊,只能一辈子糊里糊涂,永远不着调。”单丫头摸着兰儿的发丝。 幸好音潮的疑问只停在一些离自己最近的事,又或者他已经学会了留心,并不 把什么都和姐姐讲吧,说:“玩儿真的不好么?” 可是单丫头仍然以为兰儿还是单纯的兰儿,并不怀疑他,说道:“玩儿不是不 好,但那不是正经的事,你看,咱们在这园子待了这么久,你从小到大,这些时候 就是玩儿的时候,过了这些时候,就该求上进了。” 一个人能在怀疑对方的情况下不受对方的怀疑,大大有利!音潮能想到这一点 吗? 说道:“学究也讲过:”少壮不努力,老大涂伤悲‘,我想上进。“ 单丫头听了喜道:“兰儿要有志气,所以咱们要离开这里,到好的地方去。” 又想,兰儿总把学究放在嘴边,那学究可恨十足,却也教了些道理,以后找个机会, 让兰儿尽可能的忘了他。 音潮看惯了一种景色,新奇于另一种景色,以为姐姐的话对,便和姐姐收拾东 西。 单丫头要把所有东西都扔了,香兰却抱住汤伯伯送的那面镜子,叫着:“这个 别扔,我要留下!”单丫头便答应了。 又过几天,丝阳向四妍道:“今天我得自己出去,你们背剧本儿吧。”孙彩有 难色道:“少爷,没写新的啊?”丝阳道:“那你们就自己编一个玩儿呗。”赵妖 笑道:“我们哪儿有您那么聪明啊?别说编了,‘我写一个字,也不比把做成这根 儿笔的竹子生拔下来更简单’,还还还,编剧本儿?”丝阳也笑:“剧剧剧,剧本 儿?不编不编,赵妖乖,照妖镜叫苦了,你们随便吧,我走啦。”花零丁道:“少 爷多长时间能回来?” 丝阳又笑:“你说那?” 心中希望,世间安详,纷杂琐碎,变幻无常。斑驳陆离,街市通衢,众生往来, 不即不弃。 丝阳低头走着,不时胡噜一下头发。谁一认出他,直向旁边跳躲。不多时走到 一个民居稠密的地方,敲开一扇齐整的大门。开门的是个书童,丝阳笑道:“随从 呀,你们主人呢?” 书童瞪着他道:“随从不是我们,只有我,你怎么这么贱啊。” 丝阳笑道:“我喜欢贱,我就贱,大师在吗?”书童又气:“废话,没在你干 嘛来了?”见他原地不动,催道:“快点儿进来。”丝阳笑道:“你叫谁,进来?” 书童急红了脸:“你快点儿吧!别惹我生气了!” 丝阳走进院子,见这里摆了很多兰花,问道:“老师喜欢?”书童随便道: “不喜欢。”丝阳道:“不喜欢就不能摆了?”书童随口道:“是啊。”丝阳又笑, 书童无名火烧。声响把屋里人惊动了,走出一个老翁,身穿通体赭石长袍,年纪七 十开外,没有胡须,头发灰白而稠密顺畅,道貌岸然而潇洒倜傥。 丝阳上去打了个千:“大师好啊。”老翁打着瞌睡:“啊——,呀,是这个丝 阳来了。”书童道:“水公子刚问院里为什么摆着许多兰花,是不是师父喜欢,我 说不是,他倒反过来问我:”不喜欢就不能摆了‘?我说’是啊‘,他就放声大笑, 他有病,吵到师父了。“这书童学起丝阳的语调很像。丝阳笑道:”行呀你,你再 学学,我没来的时候,老师说过什么?“ 书童有些迟疑,看看老翁:“师父刚才说的是:”唉,你该回去了。‘……“ 丝阳弄弄头发道:“谁该?”书童见他弄头发,更恨的瞪他一眼,道:“你。” 丝阳笑道:“我会去?我是来找你的呀。”书童疑道:“找我?”丝阳又笑:“不 是,开个玩笑玩儿,呵呵呵。”书童便又涨红了脸:“你……!” 老翁打断道:“都别贫嘴了,别以为我不在这儿。”书童不乐意道:“师父, 水丝阳就爱找我的茬儿,我都不爱理他。”老翁听的也笑了:“那就别理这路人, 你回里边收拾收拾屋子,……没有要收拾也进去待会儿,我和这路人说几句话。” 师徒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这套石头的桌凳比妍园里那套的小些、古朴些, 院子也不大,种满了大树,阳光从浓密的树叶间透了过来,一缕缕的,情调还不错。 丝阳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老翁伸出两只手,翻转过去看看手背,说道:“唉,老啦,皮肤不行啦,没有 你们年轻人细腻。” 丝阳便笑:“不是问您这个,对了,摆这么多兰花干什么?” 老翁道:“唉,摆这么多兰花,因为你们的香兰少爷要走啦,我就纪念一下, 毕竟像他那么好看的人不多。” 丝阳道:“是啊,他好看。要去哪儿?”老翁抬起头,朝南边一努嘴:“就是 那座神祈峰。”丝阳笑出声来:“我在钱府里的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呢?” 老翁也笑:“单丫头是我干女儿,干闺女呀!于是有事,我怎会不知?” 丝阳笑道:“是您干女儿,十三岁送进去的,说过好几回了,我怎么老忘了这 个关键步骤,可惜啊,我和您干女儿住得那么近,却从没见过面。”老翁看着他笑: “你老师的干女儿你没见过,好玩儿么年轻的?”丝阳笑道:“老师,老,您年很 岁大吗?” 老翁一叹:“唉。”丝阳便也跟着叹:“唉。”老翁仍是叹:“唉。”丝阳不 想跟下去了:“也不能那么说啊,您是人老心不老。”老翁还是叹:“唉。”一连 重复了很多遍,忽然掉下眼泪,哭道:“唉!丝阳啊,为师的对不起你啊,从没传 你半点有用的玩意儿,让你一直这么活着,唉……”丝阳笑道:“那也知足啦,别 垂头丧气啦,您不是还给了我两个宝物吗。” 老翁抹泪道:“我一把岁数的人了,哭出眼泪也不哄哄我,唉。” 丝阳把长丝铺到膝腿上,玩着道:“知道了,说吧。”老翁道:“等着。”清 清嗓子:“以前给了你无双之双,逆日追月,这还有些后悔。” 丝阳笑道:“唉。”老翁道:“还有一件宝物是佩这两件的,不想去找吗。” 丝阳道:“晚了完了,我也懒得找,我懒啊。”扒到桌上,懒洋洋的,学起方雅。 老翁道:“扶星城里有扶星,也不是很远,真的不想去找找吗?”丝阳道: “有机会上那儿当然要去找找了,可我不是懒么,唉。”老翁却又淌下泪来,看他 的样子,像是要说些重要的事,丝阳一凝神…… “丝阳啊,为师的对不起你啊。”闹了半天,还是那句。 丝阳笑道:“唉,我懂。”老翁否道:“你不懂,你到现在还只会捣腾那些陈 词滥调,玩弄那些伤感悲观,你命苦啊,唉!徒儿,为师年纪不小啦,这就说明你 已经长大啦,看,我头发都这么白了,你头发都这么长了,我想叫你去经受些苦难 折磨,多懂点儿道理人情,怕你不肯啊。” 丝阳沉静道:“老师……,你说什么呢,我干什么都和玩儿一样嘛。”老翁道: “唉,你是没过过弊衣疏食的日子,去锻炼锻炼吧,别老不稼不穑了。”丝阳笑道: “去锻炼,听你的,去哪儿好?”老翁道:“也去净石吧,就别和四妍一块儿啦。” 丝阳笑了:“没有他们哪儿行那。” 老翁道:“你听好:零丁长,孙彩憨,赵妖俏,方雅蔫,你若不依靠,才懂做 人难啊。”丝阳于是道:“那就别有他们四个了,让他们去哪儿呢?”老翁道: “你去问他们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丝阳道:“好吧,一会儿去问。” 老翁又道:“我当年登上神祈峰时,发觉有一个人也上去了,那人发现山上的 神话根全是虚构,就要跳崖自杀,我对他这么一脚,那么一脚,把他踢的两次狗吃 屎,他怕了我,和我一起下山,我又让他成名立万,就是给钱府占卜的陈血忠。钱 家出这事儿不久后,他忽然来找我,竟要拜我为师,说他自身忏悔,我总觉得和他 有缘,就收下了他。现在钱香兰改名辛音潮,要去净石城。我想血忠既然有愧于音 潮,就让血忠也往那里去,找机会看能不能尽些力,算是丝阳补牢,啊不,亡羊补 牢吧。” 丝阳笑道:“唉,这我也是才知道,也晚啦。陈血忠现在在哪儿呢?” 老翁道:“告不告诉你都一样,你只知道个大概吧。” 丝阳想起一人,问道:“常善药铺有个小个子,你知道他是谁吗?”老翁道: “小个子是个闺女,只是被父母抛弃,所以流落街头,她很懂事,自己女伴男装, 小小年纪辛苦的很,你那回联合张运松耍她,张运松这人你可是找的太准了,今后 对小个子不许再胡闹了。” 丝阳道:“弟子又明白了,再者说,我就要走了也闹不了了,可是,怎么连小 个子的事你都知道哇。”老翁笑道:“陈血忠是我弟子,于是有事,我怎会不知?” 丝阳也笑道:“那就,春风夏雨是老师,弟子永感师恩吧。”老翁便又流泪: “丝阳,你这一去,还想回家么?”丝阳道:“爹娘养育,于是有事,我怎会不回? ……” 老翁正色道:“你若不是未尝亲情,也不至于如此,唉,为师要你受苦,你真 的懂了?真的?”丝阳道:“弟子这段时候不会退缩回家的。”老翁重重的叹了口 气,说道:“年轻人,别以为什么都那么简单,但愿你不会这样。为师只收过两个 徒弟,于自己,无悔两字还是说的出口的,可是虽说无悔,我还真没觉得我这老师 算老师,什么也没教你们,就会和你们闲聊天,唉,为师不是怕后悔,而是怕你要 后悔,你一后悔,为师就不能无悔了。” 丝阳道:“我不会后悔的,即使后了悔我也无悔,如果真后悔,我也正想后悔, 所以无悔于后悔,怎么都不悔,没悔。”老翁笑道:“看,滥调,现在又学会绕口 令了,试着学学写诗吧。”丝阳道:“诗我只懂一点儿,觉得作诗好玩儿,有点儿 兴趣,但我本身没雅兴,学不精,偶尔有了雅兴吧,因为学不精,也就写不出什么 来。” 老翁道:“那就在有雅兴的时候随便来他几句吧,为师懂你心意,愿你自由, 以后的事,自己学着安排好吧。” 丝阳一起身,长揖道:“走了。”老翁却怪起声音道:“且慢,还没说完那。” 丝阳忽然笑了出来,扭捏着的坐回原处:“大师啊,您还要说什么呀。”老翁哼哼 道:“你特别喜欢惹祸是吧。”丝阳笑止不住:“我知道啦,不能怪我,她喜欢我, 我也喜欢她,再说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啊。” 老翁笑道:“我没说你以前,我是说你现在,你又惹了祸啦,你的好心哪儿去 了,可怜可怜人家吧。”丝阳道:“这和别的不一样啊,可怜她等于伤害她,不喜 欢就是不喜欢,对不对?”老翁又笑:“别对不对了,我知道你,别人一可怜,你 一怜悯,那时候最容会产生感情,你太容易可怜别人了。” 丝阳道:“她可一点也不可怜。”老翁道:“要是她会装呢?”丝阳笑道: “是不是装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翁道:“臭美,如果我不在了,她怎么办?”丝阳道:“我可管不着她,她 又不不是没有爹娘。”老翁又笑:“真狠心啊,可是,你知不知道,本来她没事, 就因为你爱惹祸,她家人的性命可能都危险了。” 丝阳不惊反笑:“您应该感到安慰了,小菲害不害她家人无所谓,没把她害了 就行了,知足吧。” 老翁道:“谁知足?我?”笑着继续:“小菲小菲,叫的多亲那。”说着看看 丝阳。丝阳就算有再厚的脸皮也红了,说道:“老师,我听说过一种人叫‘老不休’, 专门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老翁大笑道:“这和直接骂我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小 菲为什么是怎么知道你这件事的吗?”丝阳道:“我呀,当然知道了,是您报的信 儿吧。”老翁又笑:“越说越没边儿了,可还越说越认真了,嘿嘿。” 丝阳道:“一传十十传百,尽人皆知呗。”老翁道:“再告诉你,什么什么也 不是长久之际,不是真心对她,就别乱搭了。” 丝阳一抹鼻子:“走了走了,要走的时候再来。” 老翁道:“这儿离净石不近,谨慎小心!”便叫书童送他。书童瞪着丝阳,丝 阳笑道:“来来来,脱了衣服,看你是不是也女伴男装。”书童狠啐道:“师父在 这儿你还这样,滚!”丝阳嬉皮笑脸:“别这么说,师父要是不在这儿呢?”老翁 道:“我不在这儿就说不准了,走吧。”书童一听,又埋怨师父。 丝阳在路上想着什么,忽然有人叫他,他一看,正是那个教他说“yes ”的欧 洲商人,便道:“奥欧?是曼菲德兄,去找鲁成章?” 曼菲德道:“不,找郑天赐。”中国话不太溜嗖。丝阳笑道:“找什么郑天赐, 求婚呀。”曼尔德道:“是,按你们,的习惯,求他大女儿,张紫萱。” 丝阳道:“是吗,好事呀,……你先走一步,我得先去别处。” 突然想到有事不对,神色慌乱,撇下曼菲德,跑回老师的住处。门没关,摆满 兰花的院子空荡荡没有人气。他心忧忡忡,猛看见书童,书童大哭道:“你走吧! 让你走你就走吗!师父……”丝阳忙问,书童呆了一会儿,平静道:“他去了。” “去哪儿了!”心很乱,进屋去看,哪儿都没有。 “师父自己要去,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谁能知道?” 丝阳吼道:“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儿!死了?”书童也叫:“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笨!就是听不出师父的音调!早上他忽然这么问我:”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回答:“才刚几天。’师父就叹气:”唉!书童啊,是我对你不住啊!‘我就 问:“怎么了?’他说:”没事儿,丝阳就爱勾引女孩儿,今天又该他来了,以后 他要离开这儿了,你也该走了,就剩我一个成累赘了,没意思,我又不喜欢老死, 干脆今天就把该交代的都坦白了,没了没说过的了,早死了吧。‘我还以为他说着 玩儿,但他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假,我怎么哭怎么劝,他只是说:“我可以放心去了, 死的好玩儿才好,你不要管,不要告诉丝阳。’这时候你来了,你走以后,我又劝 师父,他就说:”早上和你闹着玩儿呢,我哪能真死呀?‘说完回房去了,过一会 儿我进去找他,可是,可是……他就再也,不见了!“ 丝阳道:“也许他又……”说不下去,也哭起来,一边偷眼看着书童,趁书童 不备,猛然跑过来抱住书童,叫唤着:“小轮!我只有你了!” 书童大羞,急道:“没人性的死玩意儿!人都死了你还想着欺负我,你,你… …你根本不会关心别人!”哭的更厉害了。 丝阳搂着小轮,流了会儿泪,托起她的脸,看着她。 小轮哭的样子更可爱了,却见她破涕为笑,理理丝阳的头发,闭上大眼睛,微 微努起樱桃嘴。丝阳却又放开了她,说:“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小轮听了,睁开眼瞪着丝阳:“姓水的东西,我爹直说误会你误会你,你根本 不是好东西!”丝阳便又回来搂她,把头女人似的搭在她肩上,说:“老师走了。” 又松开她:“老师走了!”小轮道:“你还是人么?” 丝阳一抹泪:“你猜呀?”小轮转身就走,丝阳随意问道:“去哪里呀?回家?” 小轮道:“去给你上坟!” 丝阳笑了,说:“谢谢。”小轮再也不理他,出了门,往自己家跑去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