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乱更乱 西门太叔总不放心,想着,有谁能让小菲出走那么远?于是命人暗里去看,那 人回报道:“老爷,小姐带了两个随从,坐着马车往净石去了。”西门太叔挥手道: “好了下去吧。” 交菲见小轮总是低头,便笑:“妹妹抬起头来,怕见谁,羞见谁?”丝阳道: “傻人都这样,要么就是舌头老吐在外头,什么都流,她这就算不错了,因为她知 道自己傻,也知道聪明不起来了,所以低头,好让人看不见她那傻样。”交菲笑道: “人家不走,你反而没完没了的冷嘲热讽,人家要走,你又没死没活的不让,到底 怎样你才满意? 看来还是我们都走,只剩你一个最好。” 丝阳道:“别呀,我这是和她开玩笑呢,她早听惯了。”交菲便向小轮道: “妹妹别听他的,谁还不清楚自己?听了别人的,反而难清了。”小轮道:“我从 始至终就没当过真,要不是看姐姐在这儿,我早走了。”交菲笑道:“啊?那咱们 都走如何?”小轮笑了:“好!让他自己去。”丝阳瞪着小轮道:“你别美了,你 跟着你姐姐,你姐姐得跟着我,你要想跟着她,就得让我高兴,小东西,别敬酒不 吃吃罚酒,快给我陪个礼,再说几句好话,我就让你跟着我们。” 小轮笑着问交菲:“姐姐,这是哪儿来的苍蝇啊,嗡嗡嗡的,还想和我说话呢, 真讨厌。”交菲含笑道:“嗡嗡嗡的,好像是三只吧,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两只 跟着一只,却要说成一只只的跟着呢。”丝阳道:“是啊就是,说白了就是我也跟 着你,这个小东西也跟着你,我说,小东西啊,你别以为有靠山了,等没人的时候 我还掐你。” 交菲道:“好哇,我可知道了,妹妹,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唉,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最多说他两句,都是耳边风,这是他没打我,不然我告谁去, 谁又能为我说他,哪怕是几句耳边风!”小轮道:“没关系,我和你一块儿骂他, 他一个人也打不过咱俩。”丝阳道:“小东西的你想算计我,我们家人都让你给教 唆坏了,你还是低着头吧,闪着眼睛你想把我吓出病来啊,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 我就全身别扭。” 交菲道:“妹妹你看,慢慢儿的我也不敢劝了。”丝阳道:“行了行了,我什 么也不说了,小东西,小玩意儿的,现在爱怎么说我随你便,反正晚上我和小菲一 起睡,到那时我再和她说你的坏话,哼哼,真高兴。”交菲脸红道:“妹妹别听他 瞎说,出来这些日子我和妹妹睡,让他一个人到处眠花宿柳去吧。”小轮道:“对, 咱们一起睡,一起背后骂他,呵呵呵,真高兴,呵呵呵呵!”丝阳道:“我眠,我 眠花宿柳?”又瞪小轮:“小妖精,害我受委屈,等着你。”小轮又做鬼脸,笑个 不停。交菲道:“是我说的,怎么怪她,只要你心里还有我们,我们睡的就安稳。” 丝阳道:“不是你们,就是你,是咱们,让她一个人睡,我有好多话不能当着别人 和你说,除非让她走路也离咱们远远的,不然我又受气,又不能说话。”交菲笑道: “是么?真话当假话说了?”丝阳道:“是什么,那就算了,你们睡,让我一个人 孤零零的,平时让我跟在你们后头,让这小,小坏蛋随便咒我,我什么也不说得了。” 交菲一听,竟然落泪:“我的命已经够苦了,你还要怎么逼我,出来我又没带 家人,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还不让我和她亲热,只想着你自己,自己觉得怎么对就 怎么做,伤透了别人你也不管,要是让她远远躲着,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又怎么放 的下心!”丝阳见她哭,慌道:“这都什么啊,你们忘了我喜欢说笑话,都是玩笑, 小轮也和我逗着玩儿呢,对不对,小轮。”小轮一面抚摸着交菲,说道:“姐姐别 难过,连我说个笑话她都要等你不在的时候报复我,咱们不理他,这是他自找的, 你哭什么。”交菲仍在哭:“他自找的?是我自找的!妹妹别安慰我,我这是罪有 应得,刚出了家门,他看就我一个了,欺负我没够。” 丝阳半笑半不笑,喘着气道:“我,我,我哭笑不得,行了,我,呵,哈哈, 不说了,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交菲看他这样子,拭泪笑道:“妹妹你看,他 这样子不傻,还说你呢。”小轮道:“对啊,这个大傻冒儿,大傻缺,呸,气死你。” 丝阳笑道:“嘿嘿嘿,我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都是笑话,哈哈哈。”干笑 几声。 交菲只得看看窗外,说道:“前面有个小村,就在那儿歇歇脚吧。”小轮道: “是啊,吃的都让那只老苍蝇给开了,还得下车买。”丝阳低头不语。交菲道: “妹妹,也别总这么说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笑几句就完了,可别让他当了真。” 小轮道:“没有深仇大恨?我恨死他!你竟把我当成……姐姐,咱们的命都苦啊, 让他毁了,还得跟着他受罪!”说罢两人都哭。 丝阳见这情景,一气之下,说道:“我知道我没用,你们现在就坐这车回去, 我一个人爬也爬到净石,这是我老师临死以前嘱咐我的,我不能不听。” 小轮一急,半站起来道:“看你!随便说说你就不乐意了,你平时那些乱七八 糟的词儿都是哪儿来的,怎么只许你说别人,别人不许说你?”交菲看小轮一眼, 道:“又是我错了,害的妹妹也要被甩了。”丝阳忙笑:“嘿嘿,我瞎说着玩儿呢, 没了你们我别等到净石,早就死了。”小轮便扑到丝阳身上打闹,叫着:“不是人, 打死你!”交菲急忙把小轮抱回来,说:“他也是想为咱们好,咱们也是为他好, 既然都想对方好,怎么还要死要活的,玩笑大了最不好。” 丝阳道:“是啊,小轮,你别恨我,你们俩我都喜欢,我知道你们离不开我, 我也离不能你们,难道非要一哄而散,你们去当尼姑,我去当和尚?路那么远,咱 们必须齐心,你就和和气气,老老实实的吧。”于是都不说话。 三人在小山村里租了房子,一晚给十两,能不受农民兄弟的欢迎么。夜里丝阳 躺着想事,忽听敲门声,只见交菲站在门外,眼泪花花的,就要跪下,急忙把她搂 住,说道:“怎么了?”交菲泣道:“因为她在,我只好那么说,求求你别生我的 气,原谅我,其实我,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的。” 丝阳心里不是滋味,说道:“这有什么,都是,咳,因为她在旁边,我以后少 说话,不让你为难,……她呢?”交菲道:“她说困,先睡了。”丝阳便亲交菲的 嘴,说道:“你和我睡。”交菲却道:“不了,我知道你想我,可是既然出来了, 就得注意着外人的耳目,别像在家了,早些休息吧。” 交菲走了,丝阳吹灭灯,用枕头捂着脸,大哭了一场,昏昏睡去。忽然又有人 敲门,这次是小轮,跑了进来,一关门,压低声道:“她睡着了,咱们走吧……你 怎么,哭了?” “没有,我是看见你高兴的。” “别编,不用问,准是想家了,那就快回去。” “……” “怎么啦?” “……我问你一件事,不许生气。” “有话快说,不然让人看见咱们,说不清楚。” “嗯,我问你,如果,是我和她一起骗你,又把你骗到这个地方,然后我们趁 你不备,就这么走了,你会怎么想?” “你骗我。” “没有没有,我没有!” “放开我,不然我喊了。” “你,你别,你听我说,她这么相信咱们,一个人谁也不带,又到了这种地方, 别说是人,就是母猪我也扔不下啊!” “放开!” “你又要走,我连她都舍不得,又怎么能舍得你!” “我不管了,放开!呜——,呜——,放开!我真叫了!” “我不,我求求你,求求你,我这辈子就求你一件事,你就当是为了我,可怜 可怜她,换成是她让我走,我也会这么说的,只是她没有你了解我,没你懂事,我 再喜欢她也只爱你,何况她又在你之前,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得先让她高兴,因为 我不能没有良心,她毕竟是我的人,我得负责,你明白了,对不对,你明白了!” “一直骗我,你一直骗我,你不是就喜欢我这里么,来啊,来啊!你再把我浑 身挠的都是道子,掐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啊,来啊!” 疼。小轮抠我的肉,又咬又掐又抓,又打我的脸,把我踹倒,穿起残破的衣服, 摔门出去,在村子里到处乱跑,见了男人就扑上去给他交欢,最后干脆赤身裸体, 任人糟蹋…… 我没有追出去,怎么能看到这些…… 睁眼,睁眼,我又挣开双眼,又是梦,这么下去,我会疯。千万不能让小轮说 出这句话,晚上让她找不着我,她又不能告诉交菲,交菲也就不会怀疑我去找谁, 对! “哐哐!” 丝阳听见门响,慌的一抹泪,钻到床底下,只听有人大喊:“着火啦——!着 火啦——!快出来!” 窗外真的火光冲天,连爬带滚的出去,只见黑压压亮堂堂的,哗啦啦一大片。 交菲跑过来哭叫:“我刚才起来方便,谁知道还没回去,那些屋子就全着了, 小轮还没出来,怎么办!要不是我起来的早,也要,也要死在那里了!” 丝阳推开交菲,跑过去见人就问,都说没看见那姑娘,急的他心里比这场大火 烧的还旺,从救火人的手里抢过一桶水,从头到尾浇在自己身上,一步冲进房去, 没人,不是这间,又跑出来。都劝他不要再进,他又进一间,就这样进进出出五六 次,都没看见小轮,经过一番烟熏火燎,等他最后一次出来,交菲也不认识他了。 看这一宿过的,再壮也得完,何况你又文弱,被抬了回去。 “头发!头发!”短了近十寸,又哭又喊。其实要不是房子小,进出快,而且 有人帮他打灭身上的火,也许就要圆寂了吧。 交菲正在骂人,见丝阳醒了,赶快过来安慰。 “她呢!” “我……” “你,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刚才,你,你……” “我问你呢!” “我,刚才姐姐起床,叫了我几声,我醒了,只是没来得及答应,她就出去了, 我以为她害怕一个人解手才叫我,就也去解手,可她不在茅房,我想是不是先回去 了,就自己解,然后也要回去,那儿就着火了,刚才我也在喊你,你怎么,这么傻, 看不见我,谁的话都听不见,连头发也,也……” “……,……” “怎么了丝阳,你怎么了!” “你,别吓唬人,快说话。” “呵呵呵,头发算个屁,我脑袋没了也没事儿,你没事儿我就没事儿,以后你 和我睡,谁要想点哪儿,咱们俩一块儿死,呵呵呵!” “你们丧尽天良!要不是我起夜,我们姐妹俩早就……!——这儿谁管事!” “我我我,是我。” “老东西!是不是每晚上都着火,还是谁要用火给我们接风!” “不不不,不是不是,放心放心,我一定查清楚,严惩恶徒!” “好了妹妹,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三个一起睡,大不了死在一起完了。” “不!不!几位放心!我这就去查!”带人出去。 “你没事我就没事,要死一起死,呵呵呵!” “别是……中了邪,妹妹,快叫人去,快!” “这么快就请来了,你会驱邪?” “是,我可以,哎哟救命——!”被丝阳一脚蹬了出去。 “不,不,这不是原来的我,这不是原来的我!我要去找,我要去找!” “妹妹!快帮我抱住他!” “你,你怎么真的,真的,真的!呜——!” “怎么才好,怎么才好!” “噗哧!什么好,叫什么人,没邪也邪了,我哪儿那么容易疯啊,唉,又是不 寻常的一天,尤其是傍晚,走,快离开这个倒霉木寸吧。” “木寸?” “对啊,就是‘村’。” “谁放火还没查出来,不能就这么……妹妹!放手!别打!别打!” “水丝阳!你能不能正经一回!你能不能,能不能!” “我还不正经,你要我怎么正经!” “不行,你这回必须答应我,你必须答应我!” “别闹了!他不正经就别跟他一起疯,有病没犯就理,没病犯病就甭理!” 小轮喘着气,直眼瞪着丝阳。 “好,我,我答应你了,也答应交菲,以后再也不了,我,我快,死了……” “你……” “没事儿,躺一会儿。” “你!” “好了让他歇会儿吧,累一晚上了,咱们出去,天也快亮了,是该趁早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