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两年前的9 月17日,欧长风在大哥的陪同下既兴奋而又有点失落地来到这所学 校——花城师范大学。兴奋的是三年的高中生涯终于画了个句号,不负家人考上了 大学。失落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了这么个末流学校。毕竟自己是全校文科尖 子生,数次考试都是“状元”级的人物!公认的北大预科生,自己言辞上谦逊地称 “能上人大就是造化了”,但却内心无一日不把自己看作未来北大人,且理所当然 地认为:我不读北大,必将是北大百年憾事,造成如此恶果自己于心何忍?但话又 说回来,师范四年才交2250元,而每月的补助就80元。而其它大学一年就要两千多 呢!想到此欧长风心里又舒坦了许多。钱交的是不多,但专业不咋对口,自己喜欢 的是写作,而录取的却是英语。不免懊恼起 来。 “学中文干吗?花城是省城,是内陆开放城市。外国人马上都来这儿做生意了, 学好英语,给我当翻译多好!”高中毕业后一直做小生意的大哥还老是想搞外贸。 你的那点本钱连只牛都买不住,外贸,你还搞外交呢!欧长风气嘟嘟的。 不过要做大家,必须有大学问。学了英语可以读原汁原味的海明威、马克吐温、 狄更斯……这样才能学贯古今中外,成为世界级的文豪。一句话一半是外语,外国 人当中文读,中国人当外文看,两者皆可读但又都不全明白。显得多有学问!这么 一想,欧长风心里又平衡多了。 交过费,报过到,领过被褥,安排好床铺,就让大哥回去了。 欧长风被分到了英语系2 班。第一天是师生碰面会。 辅导员兼精读老师陈雅,三十来岁,满眼温情:“I am called chen Ya ,You can call me Mrs. Chen or Cheer. From today ,I will teach youCollege English, I wish you will like me 、love me.Thanks!” 接着陈雅做自我介绍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皮肤粗黑且呈斑鳞状,头发自然卷曲 披肩的女教师,乍一看颇象带着面纱的大猩猩。她一讲话两个眼珠如轴承里的钢珠 子左右来回翻滚。 “My name is Gao Lan Lan,English departmentcdean ,just came backfrom USA.I will teach you Travel China ……。” 这么差的发音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是从美国留学回来,而且是系主任。也难怪, 中国的英语教师多发的是正宗、真传的美国纽约音,不过这些纽约人是刚从卢旺达、 刚果移民过来的。 接下来是李芳、周婷、张折等分别教《泛读》、《听力》、《语法》的… … 最后一个做介绍的是教选修课《现当代文学》的木子老师。 下午没什么事,欧长风想在校园里转转。他妈的,不是上大学,恐怕还没机会 在这里闲逛呢!他踢着个小石子沿着学校林荫小路悠闲地走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尤 若无数把巨伞为整个路面遮了个天棚。毕竟是初秋了,部分树叶已开始告别了树体, 在微风中飞舞,金色的阳光筛过层连叠嶂的树叶洒在明净的小道上,洒在两旁鳞次 栉比别致典雅的教学楼、图书馆上。阳光下的一切显得金壁辉煌。 终于考上大学了!再也不会象父辈一样黄土刨食了。欧长风越想越舒畅,一下 把小石子踢上了天。 天真蓝!云真白!楼真多!校园也真大!城市就是比麦秸垛、灰瓦房,满地跑 着成群猪仔、鸭娃的农村好看。既来了就不能再回去。 转悠着,不知觉竟到了校餐厅前公告张贴栏前,木板上贴得花红柳绿各式各样 的海报,什么某教授的元曲讲座,某学者的作品讨论会等杂七麻八。其中一张“星 光文学社招新”的海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还有文学社!仔细一看才知道文学社马上要换届选举,希望新入校的文学爱好 者积极报名参选。联络人是现任社长周伟,中文系四年级。 此时的校园已是华灯初上,餐厅里灯火通明。欧长风顾不上吃饭,跑上中文系 楼报名,正好赶上周伟吃饭回来。说明来意后,周伟告诉他,28日要进行竞选,可 早做准备。欧长风在社长竞选一栏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问明 白了社里的情况后才离去。 欧长风本来就发了不少文章,有周伟推荐,欧很顺利地就被“选为”校文学社 社长。欧长风第一次感受到专制的美丽。欧又提意由同班同学马建业任副社长,想 想当时马建业的竞选都感到好笑。 “哗——”下面的掌声持续很长时间才平息下来。 “感谢欧长风同学的精彩演讲,下边请马建业同学发表副社长竞选演说。” 女主持人上台又操起了她那圆润得发腻的声音。 在灯光和掌声中马建业大甩手走上讲台,清了清喉,叉着腿:“我叫马建业, 农村人。今天我要竞选的是副社长。对文学,我是门外汉,长这么大就发表了五六 十个字,还是俺村的村长把村里的公章和发票丢了,让我写了个作废声明……” “哈,哈哈——”下边的人笑的东倒西歪。 “别笑,真的!还是在省日报上发的,正儿八经的省级报纸。我可是俺生产队 公认的三大才子之一呢!” “哈,哈哈——”下边的人险些笑岔气。 “我虽不懂文学,但我知道,一个文学社除了要搞文学,还需要有搞管理、搞 联络的、搞宣传的……就像一个村,除了村长还要有会计、治保主任,当然还有妇 女主任……” “哈——” “假如我当选副社长,我将配合好社长同志大干一番,首先……” 当然,他还是当选了。评委们说他讲得很真实。欧长风“组阁”他的公平理由 是:实干。实则欧长风看重他的是愚拙,由愚而忠进而从嘛! 该出社刊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欧长风想把他接管的第一期办好。。于是他让 马建业贴了个征文大赛的通知,很快就有许多同学积极投稿,经编辑部筛选,拟发 30篇。欧长风随手翻看着每一篇文章,其中有一篇《小弟》的散文深深地吸引了他。 文章写得很煽情,更吸引他的是 作者的名字:何澜。名字叫着就亲切,人也差不 了。 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开了高兰兰的Travel China. 欧长风早就听说高是学校的女 强人。但这一次她却遇上了麻烦事。为了评职称,前些日子,她从某学术刊物上抄 来一篇论文,换成自己的名字在北京的一家学术刊物上发表了。论文的作者发现后 把信寄给了学校,结果这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校领导准备免她的系主任 一职,她听说后哭着闹到校长家里,并扬言要把校长和某女教师外遇的事抖出来。 最后这事才不了了之了。 这一简洁有效的做法很快在学校里得到了推广和发扬光大,很多评不上职称的 老师,平日除了摘抄学术论文外又多了项工作内容就是调查校领导的私生活。 上课的第一天,欧长风就发觉她的口语发音有些怪异,其它学生也都反映听不 懂。 “吵什么,吵什么,我讲的是纽约俚语!纽约去过吗?那里的俚语流行全美, 真是少见多怪!谁再吵吵出去!不信我这个系主任还治不了你们小毛孩!” 掩盖无知的最好的办法是先锋化,艺术最高境界就是大俗大雅。高兰兰可谓一 箭射死两条真理。 接着同学们发现由高主编的课本Travel China里面很多词都是按中国习惯拼凑 的。有些搭配组合的词组甚至是根本错误的。后来大家才知道真相,由于她评正教 授学著太少,就从图书馆找来一些中国旅游的英译本生拼凑出本书,自费出版了, 卖又卖不出去,竟以教科书的名定“钉”给了学生。学生知道情况后非常气愤,把 我们看成什么了!欧长风带头写给校领导写信,其它同学都在信尾签了名。 尊敬的校长先生:我叫欧长风,英语系二年级学生,谨代表全体二年级的英语 系学生向您反映高兰兰老师教学中的一些问题:其一她学识浅薄,敷衍教育……其 二,她盲目自大、蔑视学生的意见……其三,不懂装懂,滥竽充数……其四,品行 不端,有辱师表…… 我们强烈要求:更换老师…… 第一期社刊怎么编排呢? 让木子老师找几个几个搞文学的评论一下,这样自 己顺便可以认识几个人,自已早晚写小说的,这些人日后用得着? 要新颖又别致, 还能让社员们提高欣赏和写作水平。这期的头题就定何澜的《小弟》。另外,把这 期刊物给其它兄弟团体赠送一下,也要给一些报刊送一下。省法制报社离这儿很近。 明天把以往的社刊给他们送一套,捎带着也把前几天写的那篇通讯送过去。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一下课,欧长风就带着稿子和期刊去了法制报社。 编辑部主任姓郭,人挺和蔼的。很认真地看看社刊中的一些内容,提出了书中 的一些不足,并给欧长风找了一大沓报纸,全是法制报,还一本《新闻采编学》让 他学学新闻的写法。欧长风把稿子交给了郭主任道过谢就匆忙赶回学校上体育了。 欧长风决定每天看一节。实在不行,将来就当记者,记者在社会上挺神气。 经过木子老师推荐的三篇小说都发表了,自己寄出的散文也发表了一部分。 周三这天是省教委检查工作,全校的学生折腾了半天,大扫除、擦玻璃。 终于忙完了,省教委的领导看也不看,一头扎在会议室找教师谈话。天快黑了 才谈完一走了之,留下个满头白发的副主任继续谈。欧长风想借机反映一下高兰兰 教学问题,上次写的信看来是石沉大海了。于是忙跑回寝室找自己给校长的那封信 的底稿。一进寝室,发现同室的马建业、牛铭、陈平几个人趴在窗前正鬼鬼祟祟用 望远镜窥探什么,还不时奸笑几声。 “嗯,干什么,干什么?啊?偷个鸡、摸个狗,偷看妇女解个手。不象话!” 欧长风干咳了声,用领导讲话的语调撇着腔。 “马建业忙把欧拉了过来快看,快看,免费顶级电影,A 级毛片。” 欧长风忙抓过望远镜,一看吃了一惊。只见高兰兰与省教委的老领导在白天竟 在她的办公室行起了房事。可能是太大意了,也可能是赶时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而小天窗竟忘关了,从公寓楼上层往下看可谓居高临下,尽收眼底,两人的一切行 动都如活体电影般清晰。高兰兰把衣裙向下褪了褪,裸着丰臂,花白头发的老领导 手握私处在高的引导下艰苦地寻着,不知是心急还是力不从心,几经努力竟未得逞。 高似乎也很着急,扭过头来催促着,经过两人同心协力、团结合作最终如愿以偿。 老领导毕竟年迈体弱,没动弹几下,就完了事,高兰兰忙提起裙子,似娇似羞 地说着什么,象是嘱咐要严守秘密。老领导和善地点着头嘴一张一张的,象是在说: 我傻了吗? 真是大饱眼福!马建业、牛铭却还不知足:“他妈的,这老头当领导习惯了, 干什么事都喜欢点到为止。长风,对此赋诗一首。” 欧长风还是第一遇到这等事,看得满脸通红思绪飞扬心里只恨老东西不争气, 经马一点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黄叶校园秋风凉, 楼中那边好春光。 颠鸾倒凤齐飞舞, 一程风雨两匆忙。 个中试问谁殷勤, 不是情郎是情娘。 “好,妙!妙!阿风,再来一首。”马建业听热了,手中的笔也在纸上也飞舞 起来。 欧长风思想了片刻,摇头晃脑地又吟了首。 掩门倚桌褪罗衫, 后庭花开春无限。 半似含羞半娇嗔。 仿佛秋千摇曳翩。 回头低唤快些儿, 不比寻常浪里间。 “好,太好了!绝了。”牛铭兴奋得直跳“用这一伟大的诗作的精神雨露去滋 润年轻人的心田吧!” 向教委这老头反映问题?这不自投入网吗?欧长风想起自己的刚才想法都感到 幼稚得好笑。 第二天,这两首诗竟突然在英语系的男生中传开了,后来越传越广其它系里的 学生竟也都知道。 高兰兰几天都很不自然,黑黑的脸上竟泛起了微微红晕,象是在红墨水里泡过 的驴粪蛋。 牛铭这该死的!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