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时间的脚步不会因为你顽皮的走在路上却被人撞一跟头而停滞不前。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已是五年之后。 高中我就上了一年,之后退学了,当时那个高中是Q 区新建的,整合了两个原 本升学率不高的一中和六中,在Q 区大学城买下一块诺大地皮,大兴土木,规模宏 大,第一次招生就放宽政策,降低录取分数线,新生入学数量要远远大于以前一中 和六中原本的数量,所以我才有幸前去学习了一年高中课程,高中退学之后,我才 来到济城技院。 从我妈那得知,这技院今年扩招,两年之后全省统考,上了大专还需要三年, 我可以拿到毕业证,以后进入社会就不至于饿死。” 也许对于像我这样穷人家的孩子来讲,上学就是为了吃饭,上好学就是为了吃 好饭。在技院的日子里,我没有接触到任何美好的事物,生活混乱,四处狼藉,直 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闯入我的世界,她就像神一样搭救了我,是她让我摆脱迷茫, 让我看到了生活中的光明与希望,让我触及到了平淡而清澈的幸福…… 去技院报到那天特热,尽管已经是九月份了,依旧搞得我不胜其烦蛋疼无比。 我背着大旅行包,慢悠悠的踱进了校门,只见教学楼前的人头攒动,前来报名 的新生和准备交学费的学生家长并肩接蹱排出好几条队伍,这阵容堪比春运高峰时 的火车站售票处,经过一番痛苦的等待与烈日的煎熬,我终于交罢了学费,办好了 手续。 此时距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我决定现在学校内转上两圈,熟悉一下环境。 技术学院嘛,根本谈不上什么整体设计,林林总总的树了几栋楼房,高低不同 俯仰生姿。 前面白花花的教学楼的横向弧度呈半球状,与后面同是半球状白花花的实训楼 相呼应,中间为操场,并普有暗红色的环形塑胶跑道,环形跑道中间则是足球场, 因技院生多爱运动,球场的草地被破坏严重,并露出红色的砖块,右边是条宽阔的 校内公路,左边是图书馆食堂澡堂。 总而言之,倘若从空中鸟瞰,教学楼,实训楼,操场连在一起神似一个诱人犯 罪的乳房,再加上图书馆,食堂,澡堂以及笔直的校内公路,那便活像一个带着文 胸的乳房,整体来说,还真对的起技院这名儿。 吃过午饭我又忙着去领被褥,脸盆,暖壶,饭缸子,宿舍钥匙,并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将它们拖进宿舍。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更多的是切身体验,男生宿舍绝对是一个脏污纳垢之地, 是个充满异味儿的毒气室,但要说起这异味的来源那可是大有来头,第一源头当属 臭脚丫子那股强大而又不折不扣经久不衰的气味。 由臭脚丫子所产生的气味而传染的有毒物品比比皆是,袜子,球鞋,鞋垫,更 有甚者能波及到被褥床单,这类有毒物品将会严重的降低宿舍内的空气质量指数。 到了冬天,大家很少有洗袜子的,自来水太冷,打热水的地儿又太远,懒得动 弹,袜子能穿则穿,直到把它给穿硬了,再穿时都能磨脚后跟,就往床底下一扔, 任其自生自灭,时间一久,堆积量一多,这味儿可够带劲儿了。 乱也是男生宿舍一大特色,主要表现在物品摆放杂乱无章,只要是拿的动的东 西,大家总是随手乱放,地上堆满了烟盒,烟把儿,碎纸片,啤酒瓶子,塑料袋子, 那张铁桌上更是肮脏不堪,饭缸和臭球鞋挤在一起,到处都是被撕成两半扑克牌, 还有吃剩下的烧饼,半块馒头,菜汤汁儿,鸡骨头,鱼刺,方便面的渣滓…… 济城的冬天降雪量很小,是那种干燥的寒冷,由于宿舍简陋,取暖设备时好时 坏,指不定哪天锅炉哥哥心情不爽时,就给大家来个集体停暖,此刻则需拿出压箱 底儿的被褥全部盖在身上,再把羽绒服盖在最上面,以便获取更多的热量。 尤其到了三寒,腊七腊八东掉下巴,大家一钻进被窝就不想再出来,更别说尿 急之际出门去厕所小解了,索性就直接在被窝里一只手夹着私处,一只手举着饮料 瓶,对准瓶口一泻千里,不过要是尿完后不把瓶口拧紧,那不过五分钟整个宿舍就 充满了浓郁的雄性气息。 我忘记这是哪个孙子想的损招了,不过后面还有更变态的。 后来大家普遍认为用饮料瓶子太过麻烦,一旦瞄准失败那就得尿自个床上,经 过多次研发,大家一致决定将盛放尿液的器皿由饮料瓶子升级成为吃饭用的饭缸子, 就是学校发的那种白色圆口喷着学号带着小把儿的铁饭缸,尿完后并用书盖严实。 有人要问了:那吃饭的时候怎么办啊? 好办,在饭缸子里面套个塑料袋就成,一样吃的津津有味。 且说我将一系列杂物拖到宿舍门口时,门还锁着,看来我未来五年的舍友们都 还没到,我自行打开了门锁,行动间,便寻了个靠窗的上铺安营扎寨。 突然想到明天将要军训,在没来技院之前,我就听说了许多关于教官百般虐待 参训学生的事迹,几乎所有的教官看待男生都是一副林冲看高俅的样子,而看女生 则都是一副西梁小伟看潘金莲的神情,想想我浑身都发憷,不行,得想个辙躲过这 场灾难性的军事训练。 前文忘了交代,早在初二年间,我曾在学校打篮球时被人绊倒,双膝跪地,由 于平日里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当时过了那阵疼劲儿后我也就没太在意伤势,可几天 后淤青非但未消,反而肿了不少,走路时双膝下方总会传来阵阵痛感,此事得到了 老妈的强烈关注,并硬生生的把我拽到医院拍片子。 结果医院给出检验报告说,我这是属于双胫骨结节骨垢坏死,乍听这名儿吓得 我和老妈一愣一愣的,呀,骨头都坏死了,这人还有救么! 看了片子后才知道就是被磕的那部分胫骨有点裂纹,经过一番调理,裂纹逐渐 变小愈合。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自从那什么坏死之后,我这腿就无师自通般的修炼了一 个特异功能,只要次日将是阴雨天气,当晚双腿必会隐隐作痛,比他娘的天气预报 都准。 书接上文。 我看天色尚早,估计还能有短途客车到达Q 区,便想到回家去取来这个病例用 于敷衍教官,让其开开绿灯,放三爷一马。 中间无话,第二天下午我才赶回学校并办了休训,回到宿舍一看没人,估计都 去操场军训了,由于昨天走的匆忙,很多生活用品尚未准备齐全,便想出去买点牙 刷牙膏洗头膏,在我刚踏出宿舍欲锁门之际,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哎,哥们,先别锁门!” 我闻讯扭头,寻找声源,但见一位兄台生的虎背熊腰,身着一袭黑衣,剃着美 国大兵头,迈着关公八字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朝我走来。 大兵头:“我说同学,你是这宿舍的么?昨天怎么没见你人呢?” 我望着大兵头的大兵头,说:“是啊大哥,我有点事,昨天了趟家,大哥也是 这宿舍的?” 大兵头:“小弟,啊不,兄弟,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大哥。” 我说:“没办法,谁让你剃了个大哥头呢。” 大兵头摸了摸自己的大兵头说:“嘿,图个凉快,你怎么没军训去?” 我说:“请过假了,你这不也没去么。” 大兵头说:“谁去谁他妈的倒血霉啊,走,进屋说。” 我说:“我这会儿正准备出去买东西呢。” 大兵头说:“下午咱一起去买吧,我快累死了都,也请假了。” 进屋后。 “抽吧。”大兵头递给我一根白将烟,他自己也点了根,说:“我叫李毅,你 呢?” “白将劲儿大,有点享受不了。”话虽如此,我仍把烟架在嘴边,李毅掏出打 火机帮我点燃。 “我叫芹三,以后就睡这上面了。”一边说,我一边指了指头顶。 “噢,你就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啊。”李毅说:“你怎么着?怎么不去参加军 训呢?” “我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腿有点小毛病,以前裂了个缝儿。”我弹了弹烟灰 说:“一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开始疼,唉,老矣。” “老毛病了吧?正常。”李毅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并断定说:“我爷爷从 前两年开始就有这毛病,老寒腿!” “谁说不是呢,你爷爷可比我幸福,我年纪轻轻就得忍受病痛的折磨……你呢? 这么快就招架不住教官的铁血手段了?” “嗨,甭提了,我是让小刚给逗的,笑的我肚子抽筋了,到现在还岔着气呢。” “小刚是谁?” “你还不认识小刚啊?也是咱宿舍的,就睡你对脚那床,这小子可倒血霉了… …”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一早,教官便开始点名查人数,舍友小刚因昨夜睡姿不佳, 毛毯没能裹住小腹,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拉肚子,集合之际,小刚在跑步前往操场途 中不幸又来感觉,便跑进教学楼大解,因此耽误了点卯的时辰。 教官因此怒问小刚:“出列!立定!说,你为什么迟到?” 小刚不会说普通话,立定之后便用方言答道:“俺…俺上了个厕所。” 教官满脸愠意训斥小刚:“下次一定注意!归队!” 且说小刚归队尚未两分钟,正在诉说自己如何参军又如何荣升班长的教官突然 被一声响亮的报告声打断。 教官大为不悦再次怒问打报告的小刚:“你又想做什么?!” 小刚回答:“俺……俺要上厕所……” 教官大怒:“你他妈的不是刚去了么!” 小刚解释说:“俺拉肚子,俺…俺要……” 教官盛怒:“还他妈学生呢!不会说普通话么!什么俺俺俺的,是我,我要!” 小刚歪着脑袋,疑惑道:“是俺上厕所,不是你。” 教官巨怒:“我说的是,是我!我要!” 小刚依旧疑惑:“是俺,是俺要,不是你要。” 教官狂怒:“妈了个巴子的!你脑残啊!他妈的,给我说,我!要!” 小刚更加迷茫:“明明就是俺要,难道你也要?” 教官怒到极限:“我他妈让你说普通话!是我要!” 小刚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是俺要。” 教官怒极而疯,倒退三大步,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继而道:“你他妈给我出 列!班长!出列!” 小刚与班长闻言双双出列。 教官道:“班长,你教给他说。你小子,给我做三百个俯卧撑。” 班长解释:“小刚,教官让你说普通话呢。” 小刚顿悟:“噢,可是俺要上厕所啊。” 班长说:“说完你就能去了,来,说,我要。” 小刚:“俺要……” 班长皱眉:“不是俺,是我,无- 窝- 我。” 小刚:“噢,喔喔喔,俺要。” 班长苦笑:“是无- 窝- 我,我要,再来一次。” 小刚说:“喔喔喔,俺要再来一次。” 教官听后,当即昏厥在地。 小刚因身材缘故从小没少遭人欺负,他体型巨瘦个子不高,小胳膊小腿儿,平 日里见了谁都低眉顺眼的,总之除了名字他这人一点都看不出哪比较刚。 小刚在被人欺负的过程中的表现一般都是别人一巴掌扇过来,小刚捂着脸说: 你怎么能揍我啊?行凶者大笑:我揍的就是你!于是又一巴掌扇过来,小刚再次捂 脸说:你这样打我是不对的,是会伤害我们之间的友好感情!行凶者大笑,继续揍, 再次被扇了两巴掌后,小刚继续捂住双脸说:你还揍我?你再揍我我真跟你急!话 还没说完小刚便被行凶者成功放倒,最终小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灰,悻悻说: 唉,你怎么就把我给揍了呢?真伤心啊!事毕,转身,回家。 总之他被欺负的过程与咱们天朝外交部的工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大体流程都 是首先表示不满,随后是强烈谴责,继而严正交涉,最终交涉失败,并表示遗憾。 小刚他本人特崇拜体型健壮骁勇善斗的生猛男生,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总爱屁颠 儿屁颠儿的跟在李毅屁股后面,以便寻找安全感。 同为舍友的梁小伟同学就说过,说小刚是个典型中国人,只能做一辈子顺民, 说他估摸着要是美国人真打咱中国,小刚这小子一准当汉奸,跟着强者走,给美国 大名扛枪带路,挨个村落指认地下党藏身何处。 李毅一瞪眼,说你呢? 梁小伟说,我也是顺民,但我有原则,要是有人打咱,咱还还不起手,那我就 找个旮旯藏起来,爱谁赢谁赢,等局势稳定了我继续当顺民。 后来我与李毅曾多次探讨过小刚身材弱小的缘故,最后发现原来丫比较挑食。 比如我们仨结伴去吃刀削面的时候,小刚从来不吃面汤里的油菜,而是露出一 脸无害的笑容把油菜全部夹到我碗里,美其名曰:多吃菜美容,要我帮他将其消灭。 每当此刻李毅必会受其传染,也患上了挑食之症,伸出筷子将我碗里的肉块夹 到自己碗中,美其名曰:少吃肉健康,要帮我将其消灭。 由于我每次吃面都要比常人多吃许多菜叶,少吃许多肉,直到现在我养成了一 个爱吃青菜的好习惯,每逢要面时我总要叮嘱面工师傅多放菜叶少放肉。 在其他人军训的日子里,我与李毅整日憋在宿舍,百无聊赖的下象棋,有时想 想,还真不如去参加军训,也许傍晚大家围坐在操场对军歌的时候会很有意思。 李毅曾问我:“怎么会上这技院来了?” 我回答:“要说原因,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呢?” 李毅指着桌上的招生简章说:“唉,我也没娘,说来话长……这技院好像是五 年一贯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点点头说:“嗯,就是五年后,我们可以进入社会而不会饿死。” 在与李毅对弈的这几天里,我终于知道自己将会在技院里学到什么技术,我们 来技院的目地就是为了学习金属切削的一些基本常识和相关机器的操作,常见的就 像车,铣,刨,磨,钻等普通机床,后来又涉及到数控机床和加工中心以及计算机 编程。 没接触过这类东西的看官们要是不明白这都是做什么的,那我们可以说的简单 点。 以前我小的时候看见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总是特惊讶:他妈的,谁这么有劲 儿,竟然能把铁皮钢柱扭成汽车,就算是大力水手那也得时不时的吃上棵菠菜啊, 可马路上这么多汽车,水手哥哥不得吃菠菜把脸都给吃绿了啊。 现在总算明白,我们的任务就是学习大力水手把脸给憋绿了,使出吃奶的劲儿 把将要变成汽车的某一个经过一番热处理的工件夹到自己操作机器的卡盘上,然后 按下开关,在工件随卡盘飞速旋转之际,我们需要进刀退刀换刀改刀来去掉工件上 的毛坯毛刺,将其制作成符合工艺图纸上要求的精准零件。 这些零件有大有小,大到卡车上主动轴,小到钉铁板的螺丝钉,然后这批零件 其中合格者将有幸被送到某卡车公司,然后经过装配师傅的一番料理变成汽车,喷 完蜡后,我们曾经经手的工件将会成为公路上某辆汽车的某个配件…… 家有重卡的朋友可以回家看看,记得当时我在做前车桥拳部内孔铣时,总会把 外面铣成符合要求的尺寸,同时会恶意将里面的尺寸扩大,一般不仔细的质检员总 会忽略这个细节,如果这根前车桥再碰上个叼儿啷当的装配工,不出俩月,也许正 当此车在国道上高速奔驰之际,前面俩车轱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自个掉下来了…… 开学不久,李毅很快成为我们这个级部的老大,招摇过市,人见人怕。 理由是他很能打,又是本地人,惹了事不怕没人给他擦屁股,李毅他老爹是在 英雄山脚下的古玩一条街摆摊儿卖旧货的,说白了就是捣腾古玩的二道贩子,操起 这个行当就务必要做到黑白两道大小通吃,不然一定是在自寻死路。 可据李毅跟我讲,他到上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个老老实实却又成绩欠佳的小 绵羊,而且一直不招老师待见,他说自己从开始上学直到高中被开除,一直在教导 老师们的威淫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活的毫无尊严,无比屈辱。 对此我深表同情,因为我见过太多所谓人民教师们的丑恶嘴脸,而像李毅这样 的学生则是他们最讨厌的,如果行为恶劣,但却活泼好动,还可以发配到运动会上 为班级争光添彩,而李毅这操行的,一定是百无一用的。 从小李毅便饱受人民教师的欺压,教师们常常以为了你的未来作为理由而施展 手段,对其进行残酷的体罚,随着李毅海拔的不断增长,教师们逐渐发现,尚若伸 手扇他的脸,是需要将手掌高高扬过头顶,是一件很累人,很麻烦的事情,于是教 师们使用了绝招,叫家长。 这招往往是令在校学生最恐惧的一招,有些学生在得知将要被叫家长的情况下, 恨不能给班主任下跪磕头,求其原谅。 而当时的李毅连磕头的勇气都没有,让他叫家长,他就老老实实的回去找他爹, 他爹则需练划练划摊前的物件儿,随李毅共同回到学校丢人现眼,下面的任务则是 班主任气焰嚣张的诉说李毅的无知与懦弱,而李毅他爹则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连连赔 笑。 放学回家之后,李毅他爹总会施展祖传的降龙十八掌,先将李毅揍个半死,然 后再将他锁在屋子里给班主任写检讨,保证今后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李毅写完 之后,他爹还需签上自己的大名。 李毅他爹总怀疑这个他妈的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然怎么会如此的懦弱胆 小,每次都让自己在学校丢尽脸面。 这么一想,心里更不是滋味,便要冲进屋去再施展一番降龙十八掌。 这次李毅却做出了令他爹意想不到的举动,这一举动完全改变了李毅的性格。 在他爹踢出神龙摆尾这一招后,李毅突然虚晃一招,狠狠推了他爹一下,并跳 出圈外,说,你再揍我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李毅他爹很诧异,内心却有些许开心,毕竟还是自己儿子,总还是有点血性的。 李毅又说,爸你也当过学生,也被老师叫过家长,不就是没考好么,下次努力 不就完了么,可你也不能总回来揍啊,再说都是老师的事,我也不想给你丢脸,可 他总是叫家长叫家长,来来回回的,不就是诚心让家长丢人么! 李毅他爹楞了,以前一直以为叫家长是为了教育孩子,现在一寻思,我儿子这 么老实,不打架不说谎,没考好的原因一定是他妈这个操蛋老师的事。 李毅他爹想到这里方恍然大悟,内心突然觉得特对不起儿子,头脑一热,便对 李毅放了狠话,以后在学校该怎么学怎么学,考的不好怪不得你,想当年你爹也经 常不及格,这操蛋老师再让你再叫家长就说我没空,他要敢揍你,你就把他往死里 揍,揍出事来我担着。 事后李毅他爹一寻思,自己儿子虽然一米八开外的个子,毕竟没打过仗,让他 揍老师他也不敢,于是放出的那句狠话也一直没收回。 李毅听了他爹那句狠话之后,很是激动,仿佛觉得自己内心有种蕴藏许久的东 西将要喷薄而出。 此后李毅揍过四个老师,三个班主任,为此他爹去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 技院开学一周后,新生军训宣告结束,院委,学生会,宿管委联袂合作,组织 了盛大的开学典礼兼阅兵仪式以及在操场上举行的一台名为走向明天的迎新生文艺 晚会。 当天晚上,李毅小刚我仨人正坐在食堂闷头吃拉面。 拉面可算作是我最喜爱的面食,我对拉面的热忠诚度不亚于革命烈士对共产主 义事业的热忱度,所以每次来吃我都会抱着正儿八经的态度去消灭一碗拉面,并且 在吃面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思想高度集中,期间拒绝与任何人交谈。 吃拉面不是吃西餐,不要文雅有致,不能气定神闲,要快刀斩乱麻般的大嚼大 咽,手上的筷子需不停的往自个儿嘴里招呼,这样才能体味到热腾腾的拉面在自己 口腔中不断滚动,融化,直至流过食道进入腹中那种幸福的感觉。 每到一个新环境,我总要先去吃上一碗这里的拉面,如果拉面味道鲜味口感绝 佳,我则会爱屋及乌的喜欢上这地儿,哪怕未来的日子再迷茫落寞,但一想到或下 班或放学,都可以吃上碗滚烫的拉面便觉得很是惬意满足,惹得自己嘴角边绽放出 同样令人惬意满足的微笑。 “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 高梁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我们仨人正吃到畅快淋漓之际,一段激昂的保卫黄河合唱声咆哮着传入我们仨 耳中,飘荡在食堂间。 小刚抬起头说:“呀!都开始放黄河大咆哮了,看来晚会开始了!咱们抓紧吃, 吃完去看看。” 李毅三两口扒尽碗中拉面,咽下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拍了肚皮问小刚: “这歌叫什么?” 小刚瞪着眼说:“黄河大咆哮啊。” 李毅说:“不对吧,好像是黄河大合唱。” “是保卫黄河。”我说:“咱还是别去了,操场上人太多,太乱,这会儿咱再 过去有点晚了,憋在后面也看不到什么好景儿,只能看满是头油的后脑勺。” 李毅乐着说:“那也得看去啊,说不定看的还是个靓妞的后脑勺,就算出了点 头油,你不得都给人家舔干净咯。” 我也乐:“滚蛋吧你。” 李毅从裤兜里摸出白将递给我和小刚,兀自点燃后猛吸了一口,一脸严肃的说 道:“妈的,咱还真就去看后脑勺了,兄弟们,随我回宿舍抄家伙!” 我和小刚闻言皆是一愣。 小刚疑问:“抄家伙?砸后脑勺去?” 李毅笑着说:“嘿嘿,后脑勺有个屁看头!回宿舍拿板凳,站得高看得远……” 路上无话,仨人扛着板凳赶往操场,在一片咒骂声中,我们仨好歹挤得一块较 为靠近舞台的位置。这时,台上主持人深情款款的报幕道:下面请欣赏由经济管理 系的系主任刘云韵为大家带来的“粉红色的回忆”,大家掌声欢迎。 说完还做了一个带动大家鼓掌的手势,结果台下掌声稀稀拉拉。 当我看清刘主任花容之际,竟大吃一惊,却见这个刘主任与我初二年间的一个 班主任,王美凤王老师真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仔细辨别还真以为两位大 妈就是一个人,至于王美凤老师的容貌,我着实不愿浪费笔墨来细细描述,总而言 之很形象的说,芙蓉姐姐啥模样,她就长啥样。 看到这儿,我心中感慨万千,这要是芙蓉姐姐再参与进来,当真就是三朵金花 闪耀四方。 当得知刘主任不是美凤后,我倒有些失望,原本以为美凤提干来到技院,与我 也正可谓万里他乡遇故知,竟在技院喜相逢……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刘主任已然在台前站定,并举起麦克风先清了清嗓子, 试了试音,接着欢快的唱着“粉红色的回忆”,唱完第一句,李毅先喷了,笑骂道 :这主任还真他妈……真他妈…… 原来丫是这么唱的。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丫的心里丫的心里不能告诉你……” 我当时便萌生一种想要回宿舍睡觉得冲动。 当我把想法转变为行动后,小刚拉住我说:“先别走先别走,下一个唱歌得是 设计系的系花,好俊的咧,看完了再走……” 李毅挑着眉毛问:“系花?真假?得好好鉴定一下,别他娘的是火星留学来的。” 说话间,系花上台。 李毅大喜,眉毛挑的更高:“妈的,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刚,她哪个班的?” 这时,系花站于台前,鞠躬施礼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尽女儿清纯本色。小 刚尚未来得及介绍,一段动感的音乐声炸起,惹得台下一阵疯狂尖叫。系花演唱的 曲目是首B2的新歌,叫“买买买”。 一曲唱罢,大家都喷了,李毅两眼一耷拉:“原来是个卖的。” 原来此系花或许是因为过度紧张,或许是因为本就吐字不清,结果把词儿唱成。 “卖卖卖谁叫我是爱卖的女孩,见好就卖机会不再。 BuyBuyBuy ,青春小鸟不再回来,敢做敢当敢爱敢卖。 卖卖卖,继续卖下去……” 初来技院的这些日子是幸福自由的。 课业压力可以忽略为零,以至于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许多老师总忘记为大家布置 作业。后来才知道这类不会在课堂上因为你睡觉而吵醒你硬要站起来回答问题,不 会在课余时间耽误你玩乐而为你准备许多考题作业,会在考试时给你三份模拟卷并 声称其中一卷为期末考试卷的教师们都是外聘的,他们一节课就那么几个钱,一般 都是这边提着包赶着公车来上课,那边铃声一响再提包走人赶到别的公司务正业去, 所以他们断然没有为难学生的必要。 期间我有帮臭味相投的朋友,都是舍友,李毅小刚不在话下,还有三个,其一 名叫梁小伟,前文提到过,一个叫刘小华,还有一个叫黎小明,大家一起过着风起 云扬的日子,都美其名曰性情中人,不过我总觉得我们这个性情中人纯属性中人, 人在某个年龄也总会被荷尔蒙支配着去做些自认伟大实则幼稚的事情。 刚开学那阵儿,济城天气依旧炎热,我们依旧能够看到穿着裙子露着大腿到处 晃悠的可爱姑娘。放学之后外聘老师们也不说留个作业,哭着喊着求他们布置作业 都不赏脸,太孙子了,就怕批改作业给他们耽误时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光着膀子,腿上套条大裤衩,脚上蹬着日本小木屐,和 李毅小刚还有舍友梁小伟,刘小华,黎小明六人直奔西市场附近夜市的烧烤摊子, 坐在地摊儿上喝扎啤,这倒谈不上什么故作豪爽,其实俗人也有俗人的调儿。 到了地摊儿坐定之后,吆五喝六的要上一桶扎啤几碟毛豆和两斤水煮花生,六 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的小方桌上,喝着啤酒吹着牛皮,时不时哄然大笑,乐在其 中。 就算在现在,我依旧能回忆起曾经欢笑的瞬间,以及大家当时青涩的面庞,那 是极少的发生在技院并被我铭记在心的美好回忆。 我有一大恶习,喝啤酒的时候特能抽烟,基本上是烟不离手,记得我抽烟这个 恶习还是跟着宪强学会的。 跟大多数人是一样的,我这个烟民也是诞生于厕所,因实在忍受不住学校厕所 那股浓烈而又倔强的臭味儿,索性毅然决然奋不顾身的做了中国几亿烟民中的小小 一员,由于出身故土的我深深眷恋着这片生养自己这一烟民的热土,于是但凡去厕 所大解,我总会忍不住要点一支烟。 我那时候还称不上有了烟瘾,只是觉得好奇,觉得挺有意思,不过可苦了宪强, 同样出身厕所的他烟瘾比我大许多,最后这厮竟演变到一抽烟就想上厕所大解的地 步。 到了如今的技院,男生很少有不会抽烟的,于是我的烟瘾拥有了很大的晋升空 间,做到饭后便前,上床时睡醒时无聊时高兴时困惑时发呆时郁闷时都要点上一支。 尤其是吃罢油腻的东西后,例如吃完一碟荤抄或是喝了一碗羊杂碎之后,要是 一时半会儿的抽不上烟,浑身就会抓心挠肝出奇的憋闷,这时李毅会将一支白将烟 递于我的面前,我则毫不犹豫的接过并叼在嘴边将其点燃,悠哉游哉的吞云吐雾, 感受着浓浓的烟雾被吸进气管后,突破油腻气息的层层阻截,并顺利穿过气管流入 肺中,渐渐的与肺融为一体…… 当吸到烟把儿时,被油腻堵塞的气管将会被白将烟气完全打通,我也会慢慢变 得头重脚轻,浑身酥软,此刻需仰面躺在床上,感受那唇齿间残留着的淡淡烟草清 香…… 我等入学技院的几个月里,逐渐摸清了学校的管理体制,学校的锦衣卫,也就 是学生会,查夜时也不是很严格,而且成员大多是女生,所以一般情况极好应付, 学校晚上十点半熄灯,十点钟的时候学生会就开始查夜,因为梁小伟同学所在的床 铺离门最近,所以如果大家都在十点钟之前都已上床的话,只能是他去开门。 十二月份的时候,因为宿舍暖气失效,大家早早的就咬紧牙关躲进被窝做抗寒 工作,还没等被窝热乎过来,学生会宿管委的成员们便开始履行职责进行查夜,查 到我们屋时,梁小伟早已插好了门,尚在被窝里咬牙切齿的跟冷空气做顽强斗争。 此刻,宿管委的人开始拍门,梁小伟大怒,吼着:“人他妈都在,你查个茄子!” “同学请开门,我们需要确定人数。”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 梁小伟早已下定决心,任她东西南北中,我自巍然不动,死活就是不开门,也 不吭声。 外面宿管委的女生可急眼了,开始用脚踹门,踹了两脚后见我等毫无反应,便 加大了踹门的力度和频率,大有欲破门而入的意思,这一举动顿时惹来宿舍内的一 片骂声,梁小伟更是勃然大怒,对着门外女生继续吼:“都忙着打飞机呢,你他妈 敢进来就射你一脸!” 闻言,宿舍内其他五人纷纷鬼叫起来,并向梁小伟竖起大拇指。 梁小伟得到赞赏正搔到痒处,仰在被窝里心中颇为得意,却听门外女生气急败 坏,对着门猛踹一脚,喊道:“同学你怎么这么没素质啊,你叫什么名儿?我非得 让系里的辅导员记你个处分!” 梁小伟摇头晃脑不紧不慢的说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郝相公是也。” 门外女生怒不可遏,当即叫道:“好相公,我记住你了!” 梁小伟早已笑的不能自已:“乖婆娘,相公也忘不了你……” 顿时,宿舍内又是一阵鬼叫…… 刚开学那会儿,一天早上醒来,我对李毅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李毅问我有 多奇怪,我说梦见咱们宿舍六个人全都站在一条跑道上,一条没有尽头一直延伸进 远方浓雾里的跑道,大家都做好了标准的起跑姿势,可是我却突然发现,原来咱们 的眼睛都没有了,只剩下空洞的黑色,永远看不到远处的风景…… 李毅点了一根烟,沉默良久,说:“咱们正在上演你做的梦。” 技院的中专生涯虽说散漫悠闲,但绝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期 望的生活,但我却没有个明确目标,可也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至少我活的很空虚, 很空很虚,毫无方向,迷茫加迷糊。 大概从自己开始记事起,所有灿烂明媚的时光总在按照一条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的轨迹渐渐远逝,我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没有期待没有规划的明天陆陆续续变成 昨天后天,最终变为过眼的云烟。 我总想抓住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光阴,甚至一丝的感动常留身边,然而随时 光列车的快速穿过,这些本该记忆深刻的东西就在自己不期然间从脑海中慢慢溜掉, 最后只能变成一段又一段混乱不堪的回忆,当又是一轮春秋过后,这些记忆又能否 被记在心头? 有一次喝酒后我曾蒙头在被窝里抽流眼泪的经历,当时宿舍已经熄了灯,我蜷 缩在床沿的角落死死抓住被单,狠狠的憋住声音,五官都已扭曲并努力的抽噎着, 内心如撕裂般痛楚。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我不是刘备,当时我还固执的认为眼泪是 脆弱不堪的表现,它不属于男人的武器。可那次却不知为了什么,仅仅单纯的想哭, 没有理由,无从说起,我就是想流点眼泪,自己都控制不住。 还记电视剧《蓝色生死恋》里,演到女主角尚在儿时所说的一句台词:下辈子 我要做一棵树,因为它生在哪里,一辈子就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 突然发现自己神经有点失常了,老爱跟自己个过不去,时常喜欢窝在一处无人 角落,默默地叼上支烟,默默地去发呆去傻笑,有时会想到为我戴上红领巾的校长, 会想到二道河子的北山,会想到秋蕾的小拳头和她的微笑,会想到中心小学的大课 间,会想到曾经初恋的女生,会想到宪强…… 直到想着想着记忆开始模糊,我会再点支烟,猛吸一口后头脑顿时又清晰了许 多,然后又开始纳闷,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想这些干嘛呀? 我并非生活在寂寞的阴影里,没有人会真正的寂寞,寂寞是一个从不自信畏畏 缩缩的小孩子的借口,也仅仅是一句无聊的调侃,是一时莫名其妙的情绪。 甚至可以说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阴影,尽管如此,这些青葱的岁月总会在混混 沌沌,自己茫然不知的情况下快速消失在曾经的某处角落。 而眼下的生活却更让我失望,我想要的生活完全不是这样的,我立下决心一定 要改变这一切,要真切的体会到生活中光明的东西,而不是整日整夜的浑浑噩噩混 混沌沌。 我需要拥有一个安然而又富有激情的心态去面对生活,而不是每天期期艾艾的 顾影自怜。 我想,唯一能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安然而又富有激情那只能拥有一个天下无双的 女子。 一个至少自己认为是天下无双的女子。 这个女子将会成为我的信仰,我将会被她的一举一动所随意支配,她会主宰我 的喜怒哀乐,她会让我对生活充满期待并开始改变自己,会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中 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和阳光,这样的阳光每天都特别灿烂,我每天生活在这样灿烂的 阳光下都会感觉到很温暖很幸福…… 就这样,我决定找一个女朋友,去幸福的感受生活中的灿烂阳光。 在做出这个决定还没多久,令我惊讶的是,李毅这厮竟早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并择好对象准备展开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