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那些日子的过往并没有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只是留下些许支离破碎的画面, 当这些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上演时,我看到了几个片段,所有片段模糊无比,毫无 章法,里面只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我,另一个自然是秋蕾,秋蕾的身影渐渐变的越 来越小,我仿佛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些画面带给我的震撼,我也无法说出与秋蕾分手的真实 原因,我当时并不了解一个女孩子的内心想法以及她们在那种状态下所追求的事物, 即使现在我也不敢去深刻的反省和总结,这就好像将心头的伤口重新剖开,仔细去 研究它的成因和纹路,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是只有大智大勇的人才敢于去做 的事情。 以前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说:啊,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我总觉得这人特装逼, 再不堪回首的事情也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即使不是自己,那也曾亲身经历,既然 与自身有关,又从哪来的不堪回首。 可我现在的想法已完全转变,总觉得自己曾经无比沧桑,不堪回首,沧桑这个 词用的不好,我当时的行为只能称之为幼稚和无聊,而当时的大家都在做着幼稚而 又无聊的事情,并且乐此不疲。 下面我来说说我脑海中呈现的那几个片段,这些片段就像连番播映的黑白片, 看不清开始,也没有结局。 但故事终究会有结局。 片段一:我试图用一切方法寻找秋蕾,但最终无果,我跑了很多地方,喝了很 多酒,最后买了一大瓶饮料,瓶子比我脑袋都大,好像是雪碧,我蹲在艺校的门口 不断喝,不断喝,但怎么也喝不完。印象里我知道秋蕾去参加聚会了,我只是不知 道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她的身边一定有那个长相猥琐,令我厌恶至极的方X 。 片段二:我坐在一个又小又脏的烧烤摊子上在喝啤酒,对面看不清是谁,凭发 型猜测似乎是李毅,或者是梁小伟,总之绝不是秋蕾,秋蕾当时站在我身边,我看 不清她眼睛,秋蕾说,我回去了。我说你抓紧走。于是秋蕾回头,开始往前走,突 然我的心里好难受。 片段三:秋蕾在过生日,她坐在一张很大的圆桌子的中间,我坐在她的左边, 我们周围有好多好多人影,里面还有方X ,大家不断的找秋蕾喝酒,我一杯又一杯 的拦着,大家都在笑,我的头很晕,秋蕾的脸很红,下一个镜头我独自蜗在男厕所 里呕吐,看到了方X ,他带着眼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听见他说了一句熊样 儿,不能喝酒就不要装逼了,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不一会就有人过来拉开我们, 拉架的人都心怀鬼胎,拉住我的同时不断往我身上招呼,我被踹了好几脚,躺在地 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还流血了,后来秋蕾与李毅同时出现,我躺了一会,站起 身愤怒的推开秋蕾,抄起个酒瓶子带着李毅冲进一个房间,秋蕾被我推倒后用手捂 着脸在哭。 进入房间,我迅速放倒了一个,李毅也放倒了俩,好多人都出了血,最终我们 被大家合力放倒…… 片段四:雨下的很大,我的头依旧很晕,更晕,莫名其妙的晕,我当时的心情 不爽,十分悲愤,却忘记了悲愤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秋蕾出现在我的眼前,她 的表情很悲伤,说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在乎,我说是他太在乎,不管我的事。秋蕾说 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么?我说我操他妈,我看见他非得弄死他。我说我从小到大还没 有被人欺负成这样。秋蕾一直说别这样,别这样。被她说的我心里特别烦。 片段五:整个画面滚动极快,纷乱如麻。,好像一个被快放八倍又不时卡碟的 DVD ,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它。 我只听到秋蕾左手捂着脸,在叫我的名字,后面还带了一个“王八蛋”,她声 音很大,表情怪异,怪异是因为她起先惊讶,随即愤怒,继而哀伤,最终心死,当 她的声音传入我脑海中时,仿佛一记子弹瞬间穿过我的心脏,我如遭雷击,早已目 瞪口呆。 我知道我已经喝了很多很多酒,多到我已经数不清桌子还有地下的酒瓶子,当 时好像已经快醉到站不起了,但我还是挣扎着站来起来,我看到秋蕾捂住脸跑了, 跑的很快,就在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眼眶中,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失去所有, 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追出去,我的小脑已经完全被酒精所麻痹,双腿 毫无知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看不见前面的路,看不见路上的车,以及那一道 又一道明晃晃的灯光,眼中只有那道快被黑暗所包围的白色身影,可无论我怎么用 力,总是追不到秋蕾,最后我被自己绊倒,跪在地上,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双膝 下方传入我的脑海,我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我知道,我那早已愈合的胫骨骨节 再次裂开,随后剧烈的同感蔓延全身,不知是腿疼还是心疼,亦或是深深的恐惧, 我仰天大叫,叫的惨绝人寰无比凄惨…… 我绝望的趴在地上,希望有个好心的司机能够在此刻注意到我,并小心翼翼的 打着方向盘,准确的从我的头颅上碾过,解脱我所有的痛楚,当我再次抬起头,看 到的不是迎面疾驶而来的汽车的轮胎,而是秋蕾那熟悉的容颜…… 我清醒后没有看到秋蕾,我是被李毅跟梁小伟合力抬回宿舍的,是秋蕾打电话 将他俩叫来,随后消失,无法寻找。 我在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星期,膝下痛感一直未消,无法起床无法走路,在床上 转转身子都痛不欲生。李毅说我太能装孙了,以前不是挺尿性的么。 他说的没错,以前喝酒后经常得瑟,得瑟的时候经常受伤,有一次还没等回学 校,我胳膊就叫一跟直接五毫米的铁丝勾了个大口子,李毅惊呼,我操,流了这么 多血,我也跟着说,是啊,看来等缝两针。去了医院,我这边撸着袖子缝针,那边 跟李毅谈笑风生,颇有当年关二爷刮骨疗毒的英姿。 当时我有麻药和酒精的作用,可现在我却什么都没有。 我没打石膏没吃药,经验告诉我只要再养上半个月,我就可以行动如初,于是 我没日没夜的躺在床上,尽管秋蕾的手机号已成空号,但我一直坚定认为秋蕾不会 离我而去,直到地老天荒。 倘若真的到了2012年,真的赶上了世界末日,我和秋蕾也会面带甜笑,肩并着 肩手牵着手,紧闭双眼,一起走向那场绚丽而又盛大的死亡。 可当我真正失去秋蕾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再微笑,不再快乐,不再信任, 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视线模糊,听觉错乱,手脚乏力,四肢冰冷,大小便混乱,内分泌失调等一系 列症状同时在我身上发生,我的情绪变得极端又恶劣,面对生活的态度也十分消极, 莫名其妙的发火,歇斯底里的发狂,时常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纹路,不说话,偶尔 眨眼,一看就是一下午。 不洗脸,不刷牙,双眼无神,发型凌乱,任胡子在腮间和下巴疯长,不到饿的 眼珠子发蓝坚决不会去吃饭,我的内心不再悲伤,不再失望,只是极度的空虚与寂 寞,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我认为这个操蛋 的世界已经完蛋了。 当我有一天将这个想法告知李毅后。 李毅对我说,世界没有完蛋,世界还是和谐美好的,只是你自己完蛋了。 我沉默不语,继续看天花板。 直到我与秦猛将小蝶三人赚到五万六千块钱的时候,我缓过味儿来,我和世界 都没完蛋,我们都还可以抢救一下。 而现在,我才大彻大悟,原来早在我完蛋之前,世界早已完蛋了,或许我还可 以抢救,但世界没救了。 在我能够下床行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秋蕾的学校,从宿舍到教务处,我 一一询问秋蕾下落,最终是秋蕾下落不明。 我沮丧的回到技院,看着眼前形形色色鱼贯穿梭的人们,看到他们或快或慢或 喜或悲,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 我现在已经变成一只行尸走肉,一只尚能说话吃饭喝水上课大便擦屁股的行尸 走肉,一只连禽兽都不如的行尸走肉。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过错,也许是行为过激,或者我只是想用 醉酒后那种张狂的姿态去掩盖由许许多多不确定的因素所带来的那些莫名的怀疑、 焦虑乃至恐慌。 我想要的幸福与生活的定义本该在真实无比的前提下活色生香,可眼前的一切 让我无所适从心底已出现丝丝恐惧,我害怕失去仅有的秋蕾,在当时看来,离开秋 蕾与放弃希望是完全可以画上等号,有时这样的感觉可以让我在夏日的大白天里不 寒而栗。 如果最终的结局与我所期盼的背道而驰,只能说明我用错了方法或者行动上出 现了失误,所以没能守护好这份珍贵却又脆弱无比的感情。 或者说我与秋蕾的结合只能算做是在错误的地点遇到了原本错误的人,我和秋 蕾的感情基础并不深厚,这点我必须承认,如果再加上社会大环境下的主体因素, 我们之间的关系简直脆弱的可怜,这一次有一次的摩擦对它来说可谓是雷霆万钧的 冲击。 当裂纹逐渐变大的时候,无论是多少块热情的烤地瓜,多少句真挚的我爱你都 无法进行弥补的。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我只好被迫去面对惨淡的现实,仿佛以前所有的山盟海誓 现在都已随风飘远,与我无关。 我也曾想,如果我当时积极一点,乐观一点,客观一点,是不是还会让秋蕾回 到我的怀抱?如果我抛开大男人所谓的面子,放下身段死不要脸,是不是秋蕾一定 抵挡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而重归于好?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后再见秋蕾基本已无可能,分开两个月后,从 左青那得知,她已去了北京。 北京,对我而言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城市。 在我骨伤渐愈的日子里,我的日子一直过的波澜不惊,或者说我已无心再起波 澜,看似忙忙碌碌实则内心空虚,眼下正值毕业,大家都有些哀伤,看着比自己小 很多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不断走进技院,看着他们的悲欢喜乐,看着他们的迷茫与成 长,看着他们与当年的自己一摸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成一个巨大而又肮脏 的蠕虫,贪婪的吞噬着他们曾经微小而又美好的愿望,突然感觉自己特沧桑,也许 很多事情本该早已遗忘,曾经的种种,似乎已不再眷恋,仅有的一丝怀念也在不断 的释怀,现在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那种只凭自己性子,想做就做毫不怯懦的年龄了, 是我在趋于成熟?还是真的怯懦了? 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我爸突然打来电话,教室很乱,但我还是听出他喝多了。 “干什么呢?” “上课,自习。” “怎么这么乱?教室哪能这么乱?” “自习呗,同学活跃。” “你是不是没说实话?是不是出去玩了?” “没有。” “那怎么这么乱,教室这么乱!?” “都说了,自习!” “儿子你喊什么?你再跟我喊一句?” “我听不清,就得喊。” “我不信你上自习呢,我去找你!” “你在哪呢?” “我搁青岛呢。” “哦,等你到了济城,我们就该上早自习了,你是不是喝多了?喝多了就睡觉 去,我妈最烦你这出了!” “你是不是出去玩呢?” “我说几遍了!我就是出去玩你管得着么?” “我是你爹!我现在就买票!” “你算什么爹。”我嘀咕了一声,挂断电话。 后半夜,我做了噩梦,梦见我爸做的客车被撞翻了,我爸血肉模糊,我痛苦不 已。惊醒后,喝了杯水,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半夜三点半了。 刚才的梦可真吓人,爸爸现在不会在坐车吧? 我试着拨了我爸的手机,响了一声后急忙挂断,心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他都 喝多了,现在自然在睡觉。 正想着,我爸拨了回来。 “你干哈呢?没睡觉啊?” “做了个噩梦,给吓醒了。” “嗯,睡觉的时候手别压在胸口,这样爱做噩梦。” “我知道,你呢?” “我坐车呢。” “我操!什么车?” “你看你这小孩怎么说脏话呢,我坐火车去你那……” “哦,嗯,来了揍我啊?” “爸爸喝多了……” “嗯,在车上睡会吧。” 我再次挂断电话。 早上八点,我又接到我爸电话:我在你们学校门口呢,你出来接接我。 跟班主任请了假,接了我爸去食堂。 我爸顶了俩黑眼圈,夹了瓶矿泉水,风尘仆仆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样看的我 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吃饭了么?” “早上吃了。” “再吃点,要不爸带你上饭店?” “不用。” “再吃点吧,这么瘦,是不是没钱了?” “没有,不吃了。” 我爸在食堂买了四个包子,吃了三个,又买了一碗鸡蛋汤。 “你……昨晚在车上没睡好么?” “没睡,爸喝多了,买错了车票,买成站票了,站了一道儿。” 我爸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喝汤。 “你也知道爸,喝了酒激动,做事没谱……你们学校挺难找啊,来过一次都没 找对。” “呵呵,”我干咳了两声:“你,跟我妈……以后咋办?” 问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清楚的很,男人和女人分开的原因太多了,不一定的感 情上的纠葛,一旦出现纠葛,双方必定万分纠结,这不是我爹妈能做出的事,我爹 从小就是好青年,帅是必须的,但帅不一定花心,帅也不是乱搞的资本。 爸眼圈红了:“你别想太多,你自己出来上学这么早,爸也没照顾好你,没当 好爹,这回来就想看看你……我这就走,回去上班,家里的店盘出去了,我在青岛 上班。” 然后我又特傻逼的问了一句:“你还爱我妈么?” 爸说:“不爱能有你么?可有时候爱解决不了问题。” 说着,我爸起身,看了看桌上剩下一个包子,问我:“还能退么?” “食堂不叫退。” “你去拿个袋儿,我带着路上吃。” “嗯。” 拿完袋,我爸笑着冒出一句:“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 我爸上车前递给我一个纸包,说:“你马上要毕业了,这钱省着点花,年轻得 学会节省和积累,爸买了保险,等爸不在了,钱能拿出来,自己多长个心眼儿,以 后少喝酒,别抽烟,别跟你爸似的没出息,你早点回去吧,别耽误课。” 直到我爸的汽车开走了好远,我才轻轻喊了声:“爸…” 然后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就哭,哭的特狠,肠子都快抽筋儿了。 毕业考试结束之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校内实习,成绩突出者也响应学院号召 签了中介合同,进入了车间一线作业,而我们这帮人里,第一找到工作的却是梁小 伟,自从他找到工作后,紧接着卷了铺盖消失在人群之中,生死未知,现状不明。 一个月之后,衣着光鲜的梁小伟出现在宿舍内,大家见状纷纷询问这厮高就何 处,梁小伟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摆摆手说学校分配的地方压根不是人去的,这份工 作也是自己找的,在KTV 做服务生。 梁小伟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咱们学校还有个人物跟他是同事,而且工资高 的吓人。 大家又纷纷询问这个人物是谁,梁小伟看了眼李毅说是系花,说她在里面做陪 唱小姐,并唏嘘叹道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儿身,这样一个月下来工资至少是现在是十 倍。 李毅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梁小伟的领口,逼问:“你真的看见系花了?” 梁小伟用力拨开李毅的手说:“真的真的,你他妈轻点……我们都在一个店里,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真在那干,生意好的不得了。” 李毅一屁股又在在床上,喃喃道:“她把我骗了,毕业后她该去做设计师的… …” 梁小伟掏出一包万宝路拆开之后分给众人,兀自点燃一根,猛吸一口,问李毅 :“你多长时间没跟人家姑娘联系了?” 李毅点点头,又摇摇头,问:“好久了,那之后再没联系了。” 梁小伟说:“她没骗你,她本来能做设计师的,可她最终没能毕业。” 李毅瞪着豹眼,抬起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小伟说:“毕业考试前,周洋这王八羔子到底是把系花给举报了,系花就被 开除了,不过这孙子也没得了好,后来出校门的时候叫外面的人给堵了,被砍了两 刀。” 之后梁小伟又说了什么,李毅都没去听,只是仰在床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抽 的特凶,一根抽完之际又将就尚未熄灭的烟头再点一根,继续抽。 我拍了拍李毅的大腿问他有没有左青的消息。 李毅说:“没有,听她宿舍的人说她考完资格证之后就再没回过学校,估计是 去她爹那实习了,唉,我欠她太多了……” “这事说不上谁欠谁,当初都不那么得瑟,现在也没这出。” “秋蕾走后你内疚么?” “内疚。” “那你也欠她的。” “我知道,但我还不了了。” “你联系上她没?” “没,估计在北京。” “要是我的话,就去北京找她了。” “其实我也想离开这里……” 周围众人一阵窃笑,笑的无比淫荡,接着就听梁小伟在那绘声绘色的说道: “这都不算什么,最牛逼是那条街上的派出所民警也照顾我们店生意,个顶个的都 特积极,能不积极么?去了又不用花自己钱,扫黄的时候全靠他们遮着,要我我也 积极,我就跟你们说吧,这帮孙子哎,一天黑就往我们店里钻,尤其是所长同志, 进了包厢歌都不点,上来先点台,搂了小姐又亲又摸,手还真望人家姑娘裙子底下 抠……” 小刚探出脑袋问:“他抠啥呢?” 众人大笑。 梁小伟也跟着笑:“他啊?抠自个警徽呢!” 李毅借了他老爹的关系,分到某卡车公司,做一线装配,离开学校那天大家纷 纷恭喜他成功步入社会,李毅挥挥手说,别挤兑我了,都好好的混吧。 现在我又开始喝酒了,你说我狗改不了吃屎好,说我属耗子的撂抓就忘也好, 哪怕你说我猪狗不如都好,我总之还是喝了,对饮的对象是梁小伟,半年之后的今 天梁小伟早就不在KTV 了,离职不离行,将娱乐事业进行到底,这厮开始转战酒吧, 做了内保。 酒吧这东西别说济城了,就是全中国也没有几家像模像样的,即使模样像了, 娱乐的内容也完全改了调儿,所以我之前说过,中国人高雅不起来。 之前赚到的五万六,我跟秦猛将一人分了两万八,小蝶死活不要,说钱说多不 多,说少还真不够用,你俩拿着玩吧。 现在我又成万元户了,秉承中华传统美德,有了钱就玩,我就在梁小伟的忽悠 下去了他工作的地方,这地儿不小,在济城数一数二,他们印发的传单上宣传的挺 好,去了可以聊天,可以喝酒,还可以听纯正的欧美乐曲。 我一寻思还真不错,要是去个饭馆,想让老板给你放个歌,他能给你放出《2002 年的第一场雪》和《老鼠爱大米》,稍微时尚点的,兴许还能放个《两只蝴蝶》或 者是《杯水情歌》,这些老板都是大众娱乐的先进代表,手机铃声八九不离十的一 定是《月亮之上》,反正不符合我们带点愤怒的小年青的审美标准。 看来我还是适合去酒吧,内部的确让人眼花缭乱,迷离的灯光总让人想继续沉 沦,身边的姑娘们的也热情无比,唯一让我不爽的是震耳欲聋的RAP 和我身边拥挤 的人。 也许是我理解错了,这里的确可以聊天,但聊天基本靠吼,这里的确可以喝酒, 但喝酒跟喝血的价格差不多,这里可以听纯正的欧美乐曲,但时不时会有两个接近 秃顶的社会中坚冲上台去给你吼一曲《那一夜》。 我突然发现大部分中国年轻人的内心世界真的特空虚,酒吧内所有男人均是行 为下流,眼神猥琐之辈,女人则都是姐最新潮,向姐开炮的样子,个个都自比时尚 大帝,实则低俗无比。 这样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起初大家之间不甚熟悉,彼此故作高深,品着毫无 档次的酒水,嘴中啧啧称善,喝过两杯之后,又开始随音乐节奏做着十分幼稚名为 “剪子包袱锤”的猜拳游戏,每一回合结束后,无论因输拳而被罚酒的是男是女, 胜利一方总是需要装出一份哈哈哈我好厉害的样子,输掉的一方则需紧皱眉头,喝 下一杯基本兑满了脉动的洋酒,如果是女生输掉的话,喝酒之前还可以似嗔非嗔的 撇下一句“啊,你好讨厌!” 一杯喝完之后,双方嘴角重新挂上最标致的笑容,乐此不疲的将这项极端无聊 无比幼稚的游戏进行到底…… 那天晚上我与梁小伟喝的不多,并未尽兴,尚未凌晨我们便走出酒吧,此刻我 早已被灯光闪的双眼迷离,头昏脑胀,被音乐震的四肢无力,浑身劳乏,于是便就 近睡在了梁小伟暂住的地方,没能回明园镇的出租房与小蝶共眠。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特早,肚子难受的要命,嗓子火烧火燎的好像着了火,喉咙 中似乎有东西将要涌出,我立即爬起来冲进厕所一边抠着嗓子眼儿,一边准备吐他 个天昏地暗,怎奈抠了许久,硬是一点东西吐不出来,只是在不断的干呕。 回了床上,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梁小伟,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便草草的 洗了把脸,出门回小区内的公司。 我到公司的时候,秦猛将也刚到,正趴在桌子喝袋装的豆浆,却没能看到小蝶, 秦猛将也问,小蝶怎么没来上班呢?这也太没组织性纪律性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他说你俩不是睡一张床么? 我没说话,心想不应该呀,换做往常小蝶现在也该到公司了,一想之下,心里 就有点发毛,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难以言喻的感觉,我就寻思着回去找找她。 二十分钟后,我打开出租房的房门,随即四下搜索小蝶的身影,从厕所出来后, 我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停的抽烟,搜索结果自然是令我无比郁闷的,我不知道小 蝶现在在我生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从一开始她就从头到尾的分享了我青春过往 所有的喜怒哀乐,她也许只是我生命中某个时期的一个小小不然的过客,也许只消 一年之后我便再也无法记起她的容颜。 可眼下小蝶不知身在何处,我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得心乱如麻,甚至衍 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促使我决意要找到小蝶与之对质,质问她为何会不辞而别。 或许她没有不辞而别,或许她根本没有走,甚至她遭到了什么意外,亦或她只 是今天起晚了,当我回来找她的时候,她也正在赶往公司的路上。 也许只在低头与抬头的瞬间,我们便彼此错过。 就这样,我又急忙赶回公司,可依旧没能看到小蝶,秦猛将见我魂不守舍的样 儿,开解道,小蝶可能只是一时贪玩,去网吧了,到了饭点儿自然会回来吃饭的。 我想也是,于是打开电脑,准备从QICQ上寻找小蝶身影,刚刚登陆完毕,发现 多了一份邮件,发信人是小蝶,时间是昨天晚上。 邮件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回家了,不用担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窗外突然开始飘雪,这个秋天已然结束,冬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