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切都不在阿卡的掌控当中,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她才刚刚看到希望,幻 想着未来,来不及醒悟的阿卡,却被可怕的死亡当头重重敲了一棒,所有的希望灰 飞烟灭。 每个夜晚, 莫阿卡都被噩梦惊醒, 在似睡似醒之间, 看见牧非枯瘦的双手划过 她的脸庞, 看见她血肉模糊的身体, 看见他温情的目光, 眼睛里含着大滴大滴的泪 水。有那么瞬间, 她甚至真实的感觉到牧非的抚摸。 是幻觉, 又是幻觉。莫阿卡掏出抽屉里的白色药瓶, 掏出药片, 增大剂量的用 开水服用。可是, 关于牧非的幻觉, 让她不得安宁。 终于一个下午, 莫阿卡失魂落魄的跑出房间, 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呼吸困难 , 她像一只离开水的鱼, 张着嘴巴, 眼睛无力的眨着挣扎着。 不知道究竟是零下几度,阿卡已经完全不知道,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头发凌乱 的跑到马路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雪花打在脸上,手上,头发上,惟独没有眼 泪,她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是一味的感觉胸口抽搐,有丝线缠绕般的感觉,一丝一 丝,几乎让她窒息。 在寒冷的天气,阿卡麻木的在雪中奔跑,她失去了方向,她感觉到彷徨,很快, 她的整条手臂和脖颈变成青色,从来没有这么冷过,这么绝望过,那一瞬间,她忘 记了牧非,她忘记了一切。她只感觉到冷。 远远的,阳泽洛追随着阿卡的影子, 语晴说,让她去吧,她需要顷刻的发泄, 也许这样她会好受些。 可是阳泽洛担心,他担心阿卡迷失在雪地里,她怕她瘦弱的身体会禁不住寒冷 的折磨,会晕倒,或者害怕她做什么傻事情。阿卡出去以后,阳泽洛像丢失糖果的 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是的,对于阳泽洛来说,阿卡是他的糖果,她让他感觉甜蜜,欢愉,兴奋。他 想一直一直就那样紧紧握住他的糖果,不想让别人夺去。而对于语晴,她只是他的 征服对象,如果不是莫阿卡,阳泽洛不会再次对语晴好的。 而莫阿卡也完全不知道,阳泽洛他是怎样的想接近她,可是她已经有牧非,所 以阳泽洛利用单语晴,他甚至不要自己的尊严,对无理的单语晴万般迁就,所有这 些,只有阳泽洛一个人明白,因为那个夏天,当他看见莫阿卡提着拖鞋站在树林的 阴影下看着他,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这一生的劫,他注定要为这个女人牵 肠挂肚。 所以,他一直利用语晴接近她,可是,他终于知道,牧非是她的全部,他是她 的心。 后来,当语晴和她的那个网络男友的恋情被阳泽洛知道后,他就再也对这个女 人提不起兴趣,可是,他不能离开她,就因为莫阿卡说的那一句,你知道的,语晴 对我有多重要。阳泽洛不忍心去把一丁点的伤害都留给莫阿卡,只要他能承担的, 他就把所有的东西或者委屈都承担起来,他要莫阿卡幸福。 所以,他选择了语晴,只是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莫阿卡,她单薄的影子, 让他欲罢不能。 莫阿卡因为牧非的离去几乎歇斯底里,而阳泽洛,他为了莫阿卡,甩开单语晴 的手,毅然绝然的朝阿卡追去。 他还记得当语晴对他说: “阳泽洛,你不能去,你不能去找莫阿卡,我知道你 喜欢她,可是这一次,我肚子痛,求你别离开我,我怕。” 可是阳泽洛顾不了,他只想着莫阿卡,想着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他为莫阿卡 发疯了,而莫阿卡却被牧非揉碎了心,他们都因为彼此装在心里的人,歇斯底里。 阳泽洛在飘着雪花的草地上找到阿卡,她哆嗦着身体,手脚已经完全冰凉,右 脚上的一双白色的球鞋,已经不知去向。她抱着身体蹲在地上,眼神里没有任何的 光。手臂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可是因为太冷,没有血,只露出苍白苍白的肉团。 阳泽洛吓坏了,心疼的抱住失去理智的莫阿拉,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包裹起 来,眼泪大滴大滴的淌在阿卡的脸上,阿卡回过神,眼睛眨了几下,青色的嘴唇动 了动。 她说:“我冷,阳泽洛,我很冷,可是牧非他不要我了,他很自私的丢下我不 管。” 阳泽洛说:“阿卡,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杀了你自己的。” 莫阿卡说:“他是我的心。” 阳泽洛火了:“莫阿卡,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的话,苦的是你自己。” 她问阳泽洛: “牧非是不是还没死, 我为什么可以感觉到他, 那样真实, 他一 定没死, 这些都只是幻觉。” 莫阿卡说完突然笑起来,她的情绪似乎突然之间失控制,笑着,她苍白的脸上 没有一颗泪水。那样的笑声,足够杀死阳泽洛,凄凉的,哀怨的,绝望的。风吹过 来,用力的打在阳泽洛的背上,突然感觉冷飕飕的。 他抱起仍然还在笑的莫阿卡,他心如刀割,他惊慌失措的奔跑,心里祈祷着, 莫阿卡,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别吓我,求你了。莫阿卡仍然在笑,苍白的 脸上仍然没有笑脸。雪地里,留下了阳泽洛脚步的印记,那是他的爱。 回到家的时候,阳泽洛发现莫阿卡睡着了,嘴唇已经变得有些血色,手臂和脖 颈变得温和起来。她把阿卡放在床上,小心的为她盖上被子,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 她,是那样安静,像个婴儿般动了动嘴唇。他看着她,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那一刻,阳泽洛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不再转动。他坐在她身旁,看着,坐着,只 有均匀的呼吸声,坐着,看着。 语晴从超市里回来,手里提了一个白色袋子,里面装有毛线团,这个冬天,她 准备给阳泽洛织一条围巾,手里还拿着一本关于怎样织围巾的杂志。当她把袋子放 在桌子上时,从半掩的门里,看见阳泽洛倒在莫阿卡的床边上睡着了,而他们的手, 紧紧握在一起,像树与藤一样,缠绕得那样完美。 这一幕,刺痛了语晴的眼睛。 直到几天以前,她才知道,阳泽洛对她是如此重要,她曾如此刁难阳泽洛,可 阳泽洛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谁才是她值得爱的男人。 那个说要爱她一万年的网络男人,知道单语晴怀孕以后,就逃之夭夭,任凭她 怎样的打他手机,任凭她怎样的低声下四,任凭他划破手腕,他都不曾有一丝重新 合好的意思,他甚至用语言伤害她,说那孩子不一定是我的。他对肚子里的孩子的 怀疑,就是对她的怀疑。单语晴从来没这样生气过,她伸出手打了他,他愤怒的还 了她两巴掌。 单语晴终于明白,这是个自私而狭隘的男人,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他。在 那个男人嚣张的背影中,单语晴哭了,此时,她想起阳泽洛的好。她决定重新好好 爱阳泽洛。 可是她不知道,阳泽洛自始至终爱的,其实是莫阿卡。 自从语晴有了一次失败的网恋以后,她再也不聊天,上网也只是看看电影,查 找一些资料。看见卧室里那一幕,语晴想,如果她不爱阳泽洛,也许这样的画面应 该是温暖的,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爱阳泽洛,看见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手握手 的睡着了,她更坚定了这一点,她是爱阳泽洛的,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 边。 突然的,她感觉肚子又隐隐作痛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出现这样的 情况,肚子一直间歇性的疼痛,单语晴想,应该只是自己的肠胃炎犯了而已,也就 没在意。这一天,是她亲自下厨,给阳泽洛和莫阿卡煲了一大锅的汤。 饭桌上,莫阿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芒,那个夜晚,莫阿卡,阳泽洛和单语 晴三个人喝了一点啤酒以后,决定好好感受一下上海这个历经沧桑的城市的夜景, 在一给29层的大厦天台上,三个人欢呼雀跃,只是三个人,怀着不一样的心事。夜 色茫茫,霓虹闪烁。这个不夜城,仿佛有着自己华丽的感伤,莫阿卡痴痴的看着, 想着自己的心事,看见这个城市的霓虹,还有烟火。却没有牧非。 那一晚,他们还去了淮海路,南京路,那里人潮汹涌,到处都是红男绿女。在 黄浦江边,风很大,很冷,阳泽洛抱住哆嗦着身体的莫阿卡,旁边的单语晴却笑了, 她看着,默默擦去眼角的泪水。 回家的路上,莫阿卡却疲惫的睡着了,阳泽洛的手紧紧握着阿卡的手,而单语 晴的手,却紧紧抓住手里的麦兜,那是在路上的时候,她要阳泽洛买给她的,阳泽 洛犹疑的时候,莫阿卡说,语晴要这个麦兜,买给她吧。于是,阳泽洛便乖乖的把 它递到单语晴的手里,在他眼里,单语晴读懂了很多东西,他不爱她,是的,他的 眼神告诉她,他爱的是莫阿卡。 快到家的时候,阳泽洛在附近一家花店里买了一大束香水百合,他往单语晴的 手里看了看,看见那个可爱的小麦兜,轻松的笑了一下,转过身递给莫阿卡,阿卡 把那一大束百合抱这怀里,然后低下头闻了闻,她说,好香。然后递给单语晴,阳 泽洛送给你的。单语晴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接过阿卡手里的百合。 她们径直朝楼上走去,关上门的瞬间,莫阿卡看见楼下的阳泽洛仍然站在那里 不肯走,她朝她笑笑,然后说,回去吧。太远了,也许阳泽洛根本就听不见的。 这时,语晴却冲了下去,跑到阳泽洛的身边,抱着她亲吻,阳泽洛想要推开她, 可是她真的太用力了,当阳泽洛加大了推的力量时,单语晴却被推倒在地上,时间 停滞了几秒以后,单语晴冲上楼,她呆呆的看着莫阿卡,她轻轻的喊她,阿卡。那 样的声音,如同棉花一样。 莫阿卡的心揪了几下,是的,她爱她,可是,她却不经意间伤害了她。现在的 单语晴,她最需要阳泽洛,她和自己不能比,她生来就是一个被用来宠的命。可是 自己,却伤害了她。想到这些,莫阿卡愧疚的凝视着她,这个对她像对待自己的亲 姐姐一样的女人。 单语晴举起手,轻轻的抚摸莫阿卡的脸,那样的动作,足够让莫阿卡相信她不 会怪自己闯入她和阳泽洛的世界里。阿卡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这个姐妹的温暖, 可是,突然的,单语晴的手指尖利的刺入莫阿卡的皮肤里,用力的,像一只发怒的 野兽般,她的眼睛里闪着邪恶。莫阿拉抽了口气,痛瞬间蔓延上来,覆盖了整个脸 庞。 单语晴说:“阿卡,乖阿卡,请你从阳泽洛身边滚开,阳泽洛他是我的,我爱 他,你该知道,我爱他。” 单语晴的话像一根绳子一样,捆绑了莫阿卡的身体,她再一次感觉呼吸困难。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爱阳泽洛,但是当语晴要她这样做时,阿卡的心突然揪着疼了几 下。难道自己爱着牧非的同时,也同样爱着阳泽洛?莫阿卡问自己。 没有牧非,莫阿卡渴望阳泽洛的怀抱,阳泽洛就像她的阳光,照亮了她黑暗的 世界,给她温暖。她渴望这种爱,可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她想起那次夜市 上的测字老人,他说,孩子,你是一个需要很多爱很多爱的人,所以你注定要受到 伤害。难道自己爱的,不仅仅是牧非?难道我的命运,真的就如那个老人说的那样, 注定要受伤害?那时一刻,阿卡心乱如麻。 莫阿卡和单语晴之间的友谊,突然就被一个阳泽洛所阻隔。莫阿卡发现,这不 是她想要的结局,也许,她的心里,已经开始依赖上阳泽洛了,她是一个完全没有 安全感的女人,她需要依靠。没有了牧非,她需要阳泽洛。她希望的结局是,她和 阳泽洛,还有单语晴三个人,就如今天晚上一样,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单语晴躺在床上,很安静的睡着了,胸脯随着呼吸匀称的起伏。冬天的夜晚, 雪白雪白的雪覆盖了高楼狭缝的小石柱。也许是因为雪,城市的空气感觉很干净。 两旁的梧桐和一层层垒起的大厦,在寂静的夜里,感觉有些寒冷。 这个夜晚,莫阿卡感觉出奇的冷,他翻出阳泽洛落在她床上的棉外套,把它裹 在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她嗅着外套上的烟草味,想起初见阳泽洛的那个夏天, Zegna 的香水味。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