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窗外一片一片的雪花,雪下得更厉害了。 莫阿卡躺在病床上,眼眶深陷。单亚明坐在床边上,看着满脸憔悴的莫阿卡, 眼神黯淡,像一棵冬天里的树,枯萎了身体。 阳泽洛在一旁小心的搅拌着碗里的粥,莫阿卡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他等她 醒过来。阳泽洛用嘴吹碗里的粥,眼神瞟向单亚明,不过才三天时间,他似乎老了 10岁,他的嘴唇干裂出血丝,眉头始终紧紧缩在一起。 单妈妈带着单语晴的骨灰回到老家,对于女儿的死,她只有悲恸万分却无能为 力,她找不到怪罪的人,只能默默承担起失去女儿揪心的痛。因为单亚明一直坚持 女儿的死和莫阿卡无关,他像保护自己的女儿一样保护莫阿卡。 莫阿卡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每次醒过来,她都会惊恐的尖叫。 她总是看见一些很奇怪的画面,牧非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他的眼神 温柔,可她感觉到一阵冰凉。还有单语晴的身体,那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身体, 她突兀的出现在莫阿卡面前,轻轻对她说,乖阿卡,阳泽洛是我的,请你离开他, 离得远远的...... 莫阿卡睁开血红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单亚明,她像一只受伤的兔子般,用敏感 的眼睛扑捉着他的一举一动,她认为单亚明也和单妈妈一样,会怪罪她,怪罪她让 单语晴住在外面。也许单语晴住在宿舍里,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莫阿卡也一 直这样认为,所以她再一次感觉自己有罪,自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女人。 莫阿卡舔着干裂的嘴唇,蜷缩起身体,眼睛不敢去看单亚明。 单亚明舔舔干裂的嘴唇没,尝到一股血腥的味道,他轻轻说:“乖阿卡,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 莫阿卡呆呆的看着单亚明,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此刻的莫阿卡,为自己建造 了一层厚厚的壳,她害怕任何人,害怕别人伤害她。她像一只刺猬般竖起锋利的刺 试图保护自己。 单亚明说:“乖阿卡,那不是你的错,你应该相信自己,那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可是,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单语晴就不会死的。是我睡得太死,她不会原谅 我的。” “这都是命,阿卡,你应该自私一点,不属于自己的罪,就不要去担当,这样 会把你给毁了的。” “可是,我一直都看见语晴的眼睛,她在怪我,怪我没照顾好她。” “阿卡,你要我怎样说呢?你到底在惩罚谁?阿卡,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起 来,我不能再失去你。” 莫阿卡疑惑的看了一眼单亚明,她以为他会怪她,甚至会不择手段的折磨她, 可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单亚明不仅没怪罪她,而且对她充满了担忧。不再说话,单 亚明只是更紧了握着莫阿卡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 阳泽洛放下手中的杂志,拿起桌子上的碗,打开盖子,用调羹舀了一勺粥,尝 了一口,温度刚刚好,递给莫阿卡:“来,吃一点,身体要紧。” 莫阿卡看看阳泽洛,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他是她的阳光,在她最难过的时候, 他都陪着她,照顾她。莫阿卡乖乖的张开嘴,小心翼翼的把它咽下去,再一勺,再 一勺...... 在医院养了几天以后,单亚明千叮万嘱要阳泽洛好好照顾莫阿卡,不能再让她 有什么闪失。阳泽洛点头承诺,去机场送了他。 出院以后,学校要求莫阿卡回到学校的宿舍里住,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莫阿 卡发现了单语晴的日记本,一本精致的淡蓝色软皮日记本,她翻开它,脸色变得苍 白。 莫阿卡便般回了学校,整个人,变得冷漠僵直,变得孑然一身。她不要阳泽洛 对她好,她时常做梦,梦见单语晴哀怨的眼神,单语晴说,乖阿卡,阳泽洛是我的, 请你离开他。莫阿卡时常被这样的梦魇纠缠着。 阳泽洛去宿舍找她,她愤怒的把桌子上的全部的书摔到地上,咆哮着要阳泽洛 滚,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阳泽洛不明白莫阿卡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变得那样冷 漠无情。 学校里有很多关于莫阿卡的传言,有的说她精神分裂,有的说她是装的。虽然 莫阿卡对这些都无所谓,可是她感到很悲伤,没有单语晴和牧非这两个她最爱的人 以后,她感觉悲伤无处不在。虽然有阳泽洛,可是她不敢再去触碰他,因为那些梦 魇,因为单语晴的日记。 她在日记里这样说,莫阿卡,如果你和阳泽洛在一起,我死了也无法原谅你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即便是我不能拥有他,你也同样不能去碰他,我无法容忍 我最爱的那个女人和最爱的那个男人走到一起,那样我会很心痛的,如果可以诅咒 的话,我要诅咒你们永永远远都不可以在一起。 莫阿卡还能怎样,如果她继续和阳泽洛在一起,那么,她的犯罪感就会多一点。 她已经受不了被那样的梦魇纠缠着的日子。所以,她宁愿放手,把那个不属于自己 的阳光还给单语晴。 冬天已经过去,快毕业了。一是一个下雨的傍晚,莫阿卡呆呆的望着窗外,看 着雨滴打落在窗子上,那样急促,然后破碎。就像莫阿卡此刻的心,其实,她多希 望自己能够拥有阳泽洛,她确定,她是需要她的。即使是爱也好,安慰也好,她真 的需要阳泽洛。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泽洛了,没有阳泽洛,她就像一个没有家的 孤儿,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家的孤儿,牧非之后,是阳泽洛给了她家的感觉,给了 她安全感,温暖,包容。于是,她就有了力量和勇气。 可是,现在,莫阿卡感觉自己行尸走肉。不能想象,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依靠的 女人,她将怎样的孤独和无助。 在毕业前的一个月,莫阿卡去了阳泽洛的教室,很多同学都为毕业考试忙碌, 教室里一片沸沸扬扬。阳泽洛没在,可是莫阿卡看见她的书包在,于是,莫阿卡走 了进去,朝那个黑色的双肩包走过去。他的书包下面压着一本白色的日记本,一个 巴掌大小的铜制小东西,很美丽,就如阳泽洛自己。莫阿卡小心的握住它,急不可 耐的想翻开它,看看他到底写的是什么。也许,莫阿卡是希望看见一些他想念她之 类的句子。 教室人很吵闹,莫阿卡不管不顾了,她赫然翻开第一页,都是些零碎的话,没 有日记的形式,写上日期或者天气。他写着,这个夏天,那个提着拖鞋的女生闯入 我的眼帘,我知道,她就是我等了20多年的那个女生。 今天,我知道了一件最痛苦不过的事情,那个叫莫阿卡的女生已经有男朋友了, 听别人说,他们的爱情坚若磐石,很悲伤,就如今天的天气一样。 他写道,亲爱,我知道你过得很开心,这样就已经足够,即使不能拥有你,我 也很开心。因为知道你过得很幸福。我选择了你最好的朋友,是因为我想时刻看见 你,甚至我宁愿忍受她的刁难,也都是因为可以接近你,和你看一场电影或者吃一 顿饭,别人说,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可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兴奋的事情。 他又这样写下去,亲爱,我一直都没想过,我可以拥抱你,这出乎我的预料。 我很幸福,你知道吗?还有,看见你日渐憔悴,我的心都快碎了,你是因为牧非, 而我是因为你。 隔了好几页空白以后,他又这样写:宝贝,你要我继续和单语晴在一起,我依 你。我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但是请求你一定要 快乐起来。重新见到你,我明明看见你憔悴的面容,为什么呢?我很心痛。 莫阿卡,我很爱你,你知道吗?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最后一页,他这样写:宝贝,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就突然不理我?我 想你忘记一切,包括牧非,包括单语晴,他们已经离开你的世界,你就永远不能活 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倔强呢?医生说,你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会 偶尔伴有幻觉,可是亲爱的,你不能把幻觉当真,你应该分清楚什么是现实,有很 多人都为你担心的,我还有单叔叔,他是那样在乎你。也许,我不该顺从你的要求, 让你出院,你还需要治疗。你要知道,你没有罪,那是因为你的心魔,到何时,你 才能解除你的心魔呢? 心魔?莫阿卡惊了一下。难道那些梦魇真的只是心魔?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勇 敢一点呢? 莫阿卡很难过,她合上日记本。她体会到那种想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楚。也许, 就如阳泽洛所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不知道为什么,莫阿卡想偷 走这本日记,这里面都是关于她的,这是爱的见证。借着吵闹声的掩饰,她很慌乱 的把日记本揣进书包的小口袋里,朝教师门口跑了出去。 她想见到阳泽洛,一刻也不能等的想见他。也许,单语晴只是一时生气才写下 那样的话,那些梦魇,也只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所以,她应该去见阳泽洛,和他 相爱。莫阿卡终于相信,自己是一个需要很多爱很多爱的女人。 莫阿卡感觉到热,就如那个夏天般,她的背透着丝丝汗水。穿过马路,给自己 买了一客冰激凌,快速的吃下去,仍然热,她再买了一客冰激凌,还是热。她站在 马路边上一口一口的吃,当她吃到第五客冰激凌时,阳泽洛出现了,在阳光下,他 穿着肥大的牛仔裤,白色体恤,柔软的头发在风中飘啊飘。 他晃啊晃啊就朝她走过来。他说,莫阿卡,你要相信,我是你的阳光。 突然的,莫阿卡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那是阳光的味道。 她想,她应该试着接受这样的温暖,她很需要。她想试试和阳泽洛在一起,不 管不顾,忘掉过去。那一刻,莫阿卡又看见单语晴哀怨的眼神和牧非枯瘦的双手。 可是这一次,莫阿卡决定和这些幻觉做一次较量。 阳光照在莫阿卡的嘴唇上,她吸吸鼻子,在炎热的阳光下,把手交给了阳泽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