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机场里人流滚滚,永远是一片兵荒马乱,仿佛所有的人,都和莫阿卡一样,在 逃难。确切的说,莫阿卡是在做一次蓄谋已久的逃离。 电话是上飞机前的半个小时打给牧宇夕,在马路拐角处的公用电话亭,莫阿卡 拿起淡蓝色的话筒,手指迫不及待的拨了那个保留了很久,却从没拨打过的电话, 她说,牧宇夕,来机场接我,我现在就去找你。没等牧宇夕说话,她便啪的挂断了 电话。 站在雨里,莫阿卡说,阳泽洛,我必须离开。然后,莫阿卡感觉自己正一点一 点远离黑暗。整排整排的梧桐树,被雨水打落了叶子,脚下,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 北京不同与上海,天气晴朗。脚下只是一片灰尘。 莫阿卡右手拖着皮箱,左手紧紧握在一起。那件白色的V 字体恤松垮快垮的罩 在她的身体上,穿着发白的磨破边的牛仔裤,脸上没有化任何的妆容,站在一片兵 荒马乱的机场。表情淡漠。眼神却像受伤的兔子。 在喧嚣的人群里,莫阿卡的眼神敏感而脆弱的滑过身边的每个脸庞。突然的, 莫阿卡的左手再一次紧紧拧成拳头,眼睛定格在大理石柱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同样穿着白的体恤和发白的牛仔裤。 莫阿卡感觉身上起了层颤抖,把拳头握得更紧。他们谁也没移动,就那样站着, 看着。看着,站着。忘却了身边的喧嚣,失去了语言。莫阿卡想,宁愿就这样吞噬 或者沦陷。 就这样冲过去算了。莫阿卡再也无法隐忍,她感觉自己的胸口抽搐,带着甜蜜 和惊喜。她冲过去紧紧抱住牧宇夕,眼泪滴落下来。 他抚摸她的头发,他说,好了,别哭。我们回家。 莫阿卡抬起头,那分明就是牧非嘛。一模一样,他的拥抱,还有他的微笑。她 说,我终于还是看到你了。 在黑暗的陌生的房间,莫阿卡褪掉自己的衣服,穿着黑色蕾丝内衣站在牧宇夕 面请,她一点点走过去,摸索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样的笑,深深 刻入莫阿卡的手指。 他们整夜的做爱,没有止境的纠缠。她柔软细碎的头发庸懒的散在光滑的肌肤 上,他抚摩它们,亲吻她的手指。他的头发,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温热柔软的 手心。终于,莫阿卡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抚摸,那是牧非给的。 他说,你比我想象的要美得多。 可是在微弱的灯光里,莫阿卡看见牧宇夕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冷的淡漠。在深夜 和凌晨交接时分,莫阿卡带着疲倦和惆怅的心情睡去。然后一切,在黑暗里淹没。 早晨,莫阿卡睁开眼,空旷的大床上只剩她一个人,翻个身,看见身旁床单上 那个深深的凹陷,伸出手摸了摸,还有温热的气息,她挪了挪身体,钻进那个深深 的凹陷,想着昨晚痴缠的瞬间,她把脸埋在床单上,一遍一遍的嗅着。 这个陌生的房间,凌乱的堆满了杂志和CD。莫阿卡拉开卧室的窗帘,血红的窗 帘,可以遮住外面刺眼的阳光。可是现在,莫阿卡需要好好感受北京的阳光。牧宇 夕每天都要感受的温暖。 太阳照在窗帘上,灰白的云层里,早晨的太阳,喷薄着红色的光环。从窗口望 出去,天空干净而温暖。就像莫阿卡的心。 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牧宇夕用淡蓝色的墨水在卡片上写着,宝贝,冰箱里有 牛奶,你自己热了吃。 莫阿卡笑了笑,穿着牧宇夕宽大的衬衫朝冰箱走过去,拿了一盒牛奶,一口一 口把它吸下去。这样的感觉真好。莫阿卡想。她庸懒的把身体埋在沙发里,随意打 开电视。电视里两个女人在酒吧里摊牌,然后吵了起来,最后互相撕打,打翻了桌 子上的咖啡。许多男人在一旁观望。爱情真的可以让人歇斯底里,不顾一切。 牧宇夕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总监,偶尔会去酒吧里唱歌,那张雕花的桌子上,放 了许多不同颜色的拨片。两把吉他安静的挂在墙壁上,红砖墙壁上挂了许多抽象派 的画,墙角堆了一整排的啤酒瓶。 莫阿卡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从床角的那个抽屉里掏出许多粉红色的安全套,她 把它放在掌心上,脸一下子红了。她把它们丢到垃圾桶里,用毛巾把抽屉擦了又擦, 然后小心的合上。 牧宇夕回来的时候,他淡漠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走过来,把莫阿卡抱在怀里。 他问:“想吃什么?” 莫阿卡说:“随意一点吧。” 他说:“那好,跟我来。” 牧宇夕拉起莫阿卡朝楼下走去。转了两个弯以后,牧宇夕指着一家韩国料理的 餐厅说:“这里的味道不错,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 莫阿卡跟着牧宇夕走上楼梯,然后推开门,优雅的环境,莫阿卡点了碗热腾腾 的面,喝光了两杯柠檬水。 然后,一个女人出现了,她盯着莫阿卡走过来,她手指夹着香烟,有气无力的 说:“牧宇夕,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看她锁骨伶仃的样子,瘦得叫人心疼啊。” 牧宇夕站起手,拉起那女人走开,如果微微弓下身体,和她嘀咕了一阵,然后 那女人乖乖走开了。莫阿卡把头转向玻璃窗,明亮得有点刺眼,刺疼了她的眼睛, 她伸出手指小心的揉了揉。 牧宇夕坐定身子,慌忙解释,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别理她。 可是牧宇夕,他慌乱的眼神不敢去看莫阿卡。他用纸巾擦擦嘴,同样慌乱的脚 步,走过去买单。 但是不管怎样,莫阿卡和牧宇夕在一起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很安静。她给 他做苦菜蛋汤,帮他把衬衫整齐的放在橱柜里。有时独自坐在阳台上,手里咬着一 个苹果。脸微微侧着,贝壳一样的脚趾露在阳光下,庸懒的表情像只猫。 有时她会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然后光着脚躺在地板上看小说,或 者打游戏。生活仿佛回到了在上海的日子,只是她的身边,多了她一个渴望相爱的 男人。 在阳光下,或者在漆黑的房间了,他们随意的做爱。一次一次。只到筋疲力尽。 莫阿卡开始觉得生活异常生动,变得像棉花一样柔软起来。 那个周末,莫阿卡在牧宇夕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像只猫。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 牧宇夕的腿麻了都不敢动一下。他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他似乎对在这一切失去 掌控。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的心是怎样的汹涌,怎样的澎湃。这么让人怜惜 的女子,细碎的头发呈大波浪随意披散。她的眼神,受惊似的扑腾着,她的寂静, 似乎不太适合这个喧嚣的城市,她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温情得无法去轻易伤害。 她看起来像个生病的人,不健康,脸色苍白,瘦弱,并且可以看出隐藏在寂静下面 的疯狂。可是他的心,仍然为她抽动了,她的出现,像在一面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 颗石头。摇曳了平静的湖面。而他的心,就像那汪平静的湖水。他为此而懊恼不已。 牧宇夕曾渴望,活在安静的世界里,没有仇恨,亦没有悲哀。只有快乐。快乐 的生活,快乐的恋爱。有新鲜的空气,忘记所有关于以前的事情。 他想,又能怎样呢?享受现在吧。时间不多。带着苦涩,他暗暗发笑。是否宿 命已经安排可所有的一切? 一个下午,莫阿卡收养了一只流浪的猫,碧蓝的眼睛时时泛着蓝光的银斑短毛 猫,它在楼下的墙角处喵喵的叫。浑身脏兮兮的。莫阿卡心疼的看着它,然后把它 抱回家。她给它冲洗皮毛,喷香波,用吹风机吹干它的身体,然后,给它买来猫食 喂它。 牧宇夕回来的时候,窗外下着雨,房间里没开灯,当莫阿卡抱着猫从卧室里出 来时。牧宇夕发出一声沙哑的怒吼声。他愤怒的冲过来。抢过莫阿卡怀里的猫,一 把把它甩到楼下。所有的动作只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莫阿卡模糊中看见牧宇夕扭曲 的脸庞,他跌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莫阿卡冲下楼去,猫躺在地上死了。脑袋破裂。莫阿卡默默的把它抱起来,找 了一个盒子把它血肉模糊的身体装在里面,付了50块钱,叫一个人把它埋了。她对 它说,亲爱,对不起。 回到房间的时候,牧宇夕仍然蜷缩在沙发上,一根一根的抽烟。他说,我不喜 欢猫,可是别问我为什么。 灯光照在牧宇夕苍白的脸上,神情落寞而忧郁。她就那样一直注视着他,沉默 而怜惜。 雨停的时候,她走过去抱住他,打开他的衬衫纽扣,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 他像个寂寞而受伤的孩子,把头靠在莫阿卡的颈窝上,安静的闭上眼睛。 夜色寒冷。有种疼痛,有种惆怅。 可是牧宇夕,看见你这样,我的心很痛。莫阿卡再一次抱紧牧宇夕,亲吻他的 头发。手指划过他冰凉的肌肤,一遍一遍。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