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牧宇夕阳光的脸庞下,其实隐藏着一种更为可怕的阴戚戚的,一种寒冷的目 光。有一次, 莫阿卡突然发现了它。 可是牧宇夕,请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莫阿卡后来这样对他说。然后他不说 话,只是用力的把她拥在怀里,小心的亲吻她的手指或者一遍一遍和她做爱。 那个下午,躺在牧宇夕怀里,莫阿卡不小心睡觉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 到一阵手指的温暖。房间里没开灯,桌子上点了根蜡烛。整个小区一片黑暗,停电。 牧宇夕安静的坐在她旁边,手指划过她的肌肤。烛光照在他身上,眼睛里带着 一种邪恶,扭曲了他的脸庞。 那是莫阿卡陌生的眼神,她反射性的缩到沙发一角。 莫阿卡惊恐的说,牧宇夕,你吓到我了。 牧宇夕说,莫阿卡,你让我心痛,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抓着。 莫阿卡看见,慢慢的,牧宇夕的眼神又回复成温情而脆弱。他是一个复杂的男 人,表面看起来松散而低调。其实,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 莫阿卡不想去想那种眼神代表了什么。她像只猫一样重新钻进牧宇夕的怀里。 紧紧闭上眼睛,把他的衣角拉到她的鼻尖。烟草和体味混合起来的的香气。莫阿卡 的心,也在这种味道里,安静坠回到原来的位置。 即使隔壁家传来吵架声,楼下响起几声刺耳的扑通声,可莫阿卡的眼睛,带着 满足和温暖,慢慢闭上。 曾经多渴望,像牧非一样的男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能让莫阿卡她自己彻底 心动的男人,在她睡觉的时候一遍一遍抚摸她的肋骨,亲吻她的睫毛,而现在,莫 阿卡别无所求,只想就这样,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凌晨三点,莫阿卡从那张大床上醒过来。夜晚的空气很冷,颓败而潮湿,从窗 户直直射进来。吹起窗帘,小声的呼啦呼啦声。卧室的灯亮着,因为停电,睡觉前 忘了关上。莫阿卡直起身关上窗户,牧宇夕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卧室的灯光从半掩的门里射进来,牧宇夕的嘴唇轻轻抿在一起,有性感的线条。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真。 莫阿卡从来没这样认真的近距离的看过他,这一次,她把他的模样记了下来。 莫阿卡穿着刺绣的蕾丝内衣从卧室走出去,到客厅倒水。啪嗒啪嗒的拖鞋声, 莫阿卡的脑子也突然异常活跃起来。 打开电脑,她把那杯冰凉的冰水放在桌子上,重新回到卧室,拿了那件纯棉的 睡袍披在身上。 牧宇夕依然睡得很安详,呼吸均匀。莫阿卡小心的帮他拢了拢被子,小心翼翼 的回到客厅,开始写她的爱情小说。 窗户开着,可以闻见露水的味道。 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相遇,相爱。其中的故事很复杂,经历了很多,嫉妒, 报复,不顾一切,硝烟弥漫。可故事的结局很完美,一个女人失忆,另外一个女人 和他结婚。 还有什么比遗忘更完美呢?遗忘过去,疼痛的,悲伤的,甚至是刻骨铭心的。 一片空白,就如一个婴儿,柔软透明,天真无邪。 是凌晨4 点50分,莫阿卡看见电脑右下角上的时间。卧室里突然传来牧宇夕的 尖叫声,莫阿卡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跑进卧室里,打开灯,看见牧宇夕潮湿的额头, 枕头湿了一片。 在明亮的灯光中,可以看见他额头上明晃晃的汉珠。他已经醒过来,可是他的 眼神,带着戒备和惊恐。发干的嘴唇黏在一起,脸色苍白。 看见站在旁边的莫阿卡,他突然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来,冲过去抱住她,嘴里一 直说,莫阿卡你不会杀我的对吗?莫阿卡感觉到,牧宇夕的心条剧烈,一下一下, 仿佛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快要从胸口奋力蹦出来。 他的胸口一片潮湿,粘稠的汗水粘在莫阿卡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她说, 牧宇夕,你做噩梦了。 莫阿卡抬起手,用手帮他理顺凌乱的头发。她说,我要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 你,更别说杀死你,傻瓜。 此时的牧宇夕,像个孩子一样把头靠在莫阿卡的颈窝上。他突然就感觉到一种 安全。在那短短的一刻,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怎样?他又开始反复的做那个梦, 他和莫阿卡纠缠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是莫阿卡杀死了他,而不是他杀死了莫阿卡。 他想着刚刚的梦,身体无法停止的颤抖,他不允许莫阿卡这样做,他的心会痛。 他的思想,他的灵魂已经无法在一旁静静的观望,他只想靠近身旁的这个女人,再 近些,再近些。或者永远被捆绑在一起。 那一刻,牧宇夕的心里充满矛盾,他曾经活在没有任何温暖的角落,可是看见 莫阿卡这个女人,他就开始品尝到,什么是幸福的滋味,什么是宁愿天长地久。 他曾经想着,他会把一切都掩饰得毫无缝隙,无懈可击。天空已经泛白,电脑 还开着。可莫阿卡不敢动一下,牧宇夕又睡过去了。他看起来太过疲惫。莫阿卡睁 着眼睛,手臂传来一阵麻痹,可是她的心却是幸福的。 对于牧宇夕,莫阿卡不想去索求,只想付出。 白天牧宇夕去上班,莫阿卡就在家里看书,擦地板,或者咬一个苹果坐在阳台 上,等他回来。 然后晚上,他们会一起靠电视,或者打游戏,或者看DVD ,那些新西兰的爱情 片。淳朴而浪漫。 有时,他们和很多情侣一样,手牵手去逛街。在马路旁,他的手始终紧紧抓着 她的,走路的时候,始终走在车流多的一旁。 一种明亮而温暖的生活。莫阿卡开始想着未来,失去牧非,而牧宇夕却重新给 了她希望。 第一次,莫阿卡和牧宇夕吵架。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玻璃 上,让人寒冷。 莫阿卡把牧非的照片从皮箱里翻出来,放在床头上,她对他说,牧非,你看我 现在幸福吗?而躺在床上的牧宇夕却掐灭手里的烟,咆哮着要莫阿卡把照片给收起 来。可是莫阿卡坚持不肯。她说,那是你哥。 牧宇夕更愤怒了,眼睛里又发出那种阴戚戚的寒。他说,我再说一遍,给我把 它收起来。 莫阿卡感觉委屈,她没有收起它,沉默着躲进被子里。 这下可激怒了牧宇夕,他从床上翻起来。拿起那个相框朝窗户砸了出去。玻璃 瞬间像鱼鳞片一样,散落下来。莫阿卡呆呆的看着他,抱怨道:“真是不可理喻, 那是你哥。” “从现在开始,请你别再我面前提他,我只想忘掉过去,别让我看这些。” 我只是想他。 牧宇夕抓住莫阿卡的睡袍,逼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他?是不是?” 莫阿卡忍不可忍。他不理解,既然是亲兄弟,那又何苦这样:“是,我是把你 当成他,那又怎样?” 牧宇夕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就不 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牧宇夕很少这样愤怒过。莫阿卡不理解,他和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 情?他为何现在对牧非这两个字反应这么大。 辗转反侧,莫阿卡感觉牧宇夕异常的躁动,她想和他道歉,又感觉自己没错。 于是就坚持和他背对背。雨仍然还在猛烈的撞击着玻璃,一下一下,声音急促。 过了大概10分钟,牧宇夕从床上爬起来。什么也没说,套上外套走出去。 莫阿卡问:“牧宇夕,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牧宇夕没有回答她,随着雨滴声,他啪的一声带上了门。已是晚上9 点多,他 到底要去哪里?莫阿卡爬起来,追了出去。 追到楼下,可是牧宇夕,他没说什么就冲进了雨里,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莫阿卡感觉到心一次一次的抽搐着,他不明白。牧宇夕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 他们之间因为牧非的照片,就会引发这样剧烈的争吵? 她痛苦的把头靠在墙壁上,雨水从脚底下溅上来,打湿了她的脚踝。感觉到一 种冷和一种无助。伴随着潮湿涌向心脏。她不想上楼去,她要这里等牧宇夕回来。 她突然就很害怕失去牧宇夕,她不想有任何他们之间的隔阂和伤害,哪怕一次。 茫茫夜色,迷离而暧昧。莫阿卡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落魄和沉沦。她不曾想 过,她和牧宇夕之间,会这样彼此伤害对方。或者,她已经爱上了他,即使那是牧 非的影子。 雨停了,莫阿卡已经全身湿透。夜色越来越浓,莫阿卡感觉自己很累。她冲回 房间,脱掉睡袍,裸露着身子给牧宇夕发短信,回来,别闹了。我想抱你。 没有任何的回信。 莫阿卡又发,回来,回来,我怕。 凌晨一点多了,莫阿卡光着身体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害怕漏掉 牧宇夕的一点消息。可手机一直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关于牧宇夕的消息。 莫阿卡感觉到头皮发麻,那种久违了的麻痹。她得找根烟,她感觉自己对牧宇 夕的愤怒措手不及。 凉凉的风吹打着窗帘,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还有百合的香味,桌子上放这一 大罐的香水百合,那是牧宇夕买给她的,他知道莫阿卡喜欢香水百合,所以每隔几 天,他都会在下班的时候,带回来一大束。 安静的看着莫阿卡把它插在那个陶瓷罐里。他的眼神温暖,嘴角带着优美的弧 度温柔倾斜。 莫阿卡无法睡着,她已经在睡觉前依赖上牧宇夕的手指,她要他的手指抚摸着 她的肋骨,才能安然入睡。她突然感觉到寂寞。没有抚摸,没有亲吻,没有彼此的 体温。她感觉到可以将她吞噬的寂寞。 即使就那么短暂的几个小时,她都无法忍受。 莫阿卡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冲进卫生间,把自己沉 入水底。仍然焦躁不安,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狂躁,就连冰凉的水,也无法平息心 里的那份不安和焦躁。她走出浴缸,重新蜷缩进沙发。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莫阿卡感觉到自己山穷水尽。她无法失去牧宇夕,就像无 法失去牧非一样。 很冷,莫阿卡抓着电话冲进卧室。身体像鱼一样滑进被子,被子很暖和。有她 熟悉的味道。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回忆他的手指,他的头发,他 的抚摩,还有他的嘴唇。 在孤独的空气中,她渐渐找到一种安慰。 在那个地下室酒吧,牧宇夕拨弄着吉他,唱得如此深情,如此伤感。在他最悲 伤的时候,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吉他和歌声,他爱音乐,可是他无从选择。 牧非说,从10岁那年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选择。我们的命运,已经从那个时 刻开始,就已经成为定局,你要明白这一点。我们需要养活自己,让自己足够富裕。 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响起来。牧宇夕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平静,在躁动的地下 室,他突然就想到莫阿卡的眼睛。一双伤感而受伤的眼睛,她不该不伤害,而是应 该被呵护的。可是我却做了什么。牧宇夕问自己。 不管怎样,他是不想回去,倔强的不会短信, 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整理杂乱 无章的思绪。他徘徊在责任和私心中,痛苦不已。 死党A 在一旁玩得开心,手放在他背上,试图安慰他。有妖艳的女人后来搭茬, 可牧宇夕只想喝酒,想把自己灌醉,醉了真好,什么也不用想。可以安静的睡觉, 忘掉过去的梦魇。 在吵闹和嚣叫声中,因为酒精,牧宇夕终于全身疲。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