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莫阿卡坐在苍白的灯光下,狼吞虎咽。 桌子上有丰富的晚餐,有她最喜欢吃的鱼香肉死,也有牧宇夕最喜欢的青椒炒 牛肉。筷子,碗,碟子,汤盆的声音,此起彼落。 桌子对面,是空的, 没有牧宇夕。 莫阿卡不明白牧宇夕怎么了,他向来都很少这样的。要么愤怒,要么温柔,牧 宇夕一直都是这样待她的。可是今天,从早到晚,他却一直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 用很复杂的眼神看她。 莫阿卡说,别这样看我,我相信你,那是雪纤然搞的鬼,她给你下了药,你才 会情不自禁的,这些我都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和我说一句话呢?这让我头 痛,你知道吗? 下午3 点的时候,莫阿卡终于冲到他面前,逼问他。 牧宇夕还是沉默,他缩了缩身体,更紧的贴在沙发上。手指拿着烟,神情落寞。 看到牧宇夕这样,莫阿卡也不再逼问。她走进厨房,围上围裙,准备给牧宇夕 烧一顿丰盛的饭菜。 这样冷的天。当莫阿卡把满桌子的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牧宇夕却突然拉开门走 了出去,不说一句话。 到底是零下几度?究竟有多冷,牧宇夕不知道。他麻木的走出家门,手里只拿 一件深褐色的外套。他只想离开莫阿卡,找个安静的角落,让自己安静下来。 雪纤然突然把他们的排练室收了回去,并且断绝了对乐队所有经济上的帮助。 这就意味着,他们出不了专集,这就意味着,他的梦想,就会破碎。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地下乐队,想要出名,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资助商替他们 包装和宣传,是很难在这样浮躁和充满物质欲的城市里出名的。又有多少人,能很 好地懂得欣赏地下音乐? 在阴暗的地下室,乐队里的四个男人垂头丧气。下一步,该如何?有人提议, 回北京吧,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家。 牧宇夕舍不得走,他想,以他们在上海的名气,一定会有其它机遇的。他不愿 意放过任何可以出名的机遇,那是他的梦想,一直以来的梦想。 雪纤然的条件只有一个,离开莫阿卡,最好是让她感觉,你遗弃了她。 雪纤然懂得,什么才是莫阿卡最致命的弱点。 可是牧宇夕怎能如此待她。他经历了多少了踌躇,多少的斗争,才走到这一步。 他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处心积虑准备了几年的复仇计划,都让他跨越了过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威胁, 他就会放弃莫阿卡吗? 不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不能。 他开始在雪中奔跑,累,冷,无助,彷徨,疲倦从来脚底一直蔓延到大脑,他 的生活,为什么都要扯上莫阿卡呢?似乎他的人生,外部掌控在这个女人手里。 如果没有她,他的心,也许就不会有那么的疼,如果没有她,他的世界应该是 快乐,而不是充满仇恨。如果没有她...... 有太多的如果了,可是牧宇夕也肯定,如果没有她,他或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真 爱。 他爱她,很爱。他只是有点烦躁,有点迷茫。暂时的。 只是他知道,他会一直牵着莫阿卡的手,永远走下去,站在太阳的余辉里,拥 抱接吻。 很久以前,牧宇夕就知道,莫阿卡的出现,已经让他完全失去掌控,她让他措 手不及,一筹莫展。她注定是他的劫,为此,牧宇夕心烦意乱,逃避过,愤怒过, 也抗拒过。可是他对她的爱,已如水草,疯长缭绕,茂密如林。 10多年前,那时牧宇夕和牧非才12岁。那个夏天,很凉爽,空气中带着水滴的 味道,很甜。 清晨,阳光从那幢尖顶欧式建筑的落地窗洒落进来。空气中有花香味和妈妈的 香水味,牧宇夕和牧非,带着调皮鬼脸,和妈妈在做游戏。 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牧宇夕穿着白色的运动衫,趴在妈妈的背上,牧非的脸 上带着童贞的笑容。 那时他们最后的记忆,关于幸福的。 他们记得, 那个黄昏,天空染成了血的颜色。 风吹起落地窗, 荡漾出美丽的波纹。突然的,楼下响起警车尖厉的鸣叫声。坐 在沙发上的妈妈从沙发上突然站起,书房里看书的爸爸,也突然跑了出来,脸上带 着惊恐的表情。 牧宇夕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警察会把家围个水泄不通。 牧宇夕和牧非怔怔的站在那里,没有哭。 喇叭里,传出如上帝宣判死刑般威严的声音:牧长明,柯曼曼,你们已经被包 围了。 那是爸爸妈妈的名字,难道他们犯错了? 喇叭声一遍一遍的在响,楼梯里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爸爸拉住牧宇夕和牧非的手,对他们说,乖儿子,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 们要记得,是莫如告的秘,是他害死我们的。终于,那个在他们面前英俊潇洒,坚 强能干的爸爸,在儿子面前哭出声来。 他抱了抱两孩子,然后拉着妻子的手朝卧室走进去,关上门, 传来枪的响声, 警察踹开门, 朝卧室冲了进去。 白色的地毯上, 两具尸体僵硬的躺在那里, 手指弯曲成弓。红色和白色混合起 来, 狠狠的刺过来, 灼伤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可是他们没有哭,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旁边, 一只黑色猫喵喵叫着, 仿佛在为他们哭泣。 牧宇夕和牧非变得一无所有, 房子被没收, 他们只得暂时住在奶奶家里, 每当 下雨的时候, 房间阴暗潮湿。 从此,牧宇夕和牧非的脑子里,只有复仇两个字。 后来,他们终于搞清楚,爸爸妈妈是因为接受贿赂而被判死罪。可是他们仍然 固执的坚持。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他叫莫如,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是他告的 秘。 那下雨天,牧非开着借来的卡车朝莫如的宝马撞过去。然后逃之夭夭,他要他 偿还,要他付出同样的代价。 后来,莫如和他妻子都死了,留下莫阿卡。 可是牧宇夕和牧非仍然无法原谅莫如,是他让他们家破人亡。他们的目标转向 莫阿卡,这个同样不幸的女人身上。 由于生活的被迫,牧宇夕去了北京的亲戚家,牧非留了下来,他静静的观察着 莫如一家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个复仇的机会,而又不露任何痕迹。 牧非为了能够吸引住她,和外婆一起租了那家超市,希望可以接近她,然后折 磨她。可是,他却低估了自己,原来,对于莫阿卡,他无法冷漠起来,更不忍心去 伤害她,他只想去呵护她,疼爱她。 当牧非和牧宇夕说这些话的时候,牧宇夕咆哮着骂他。你别忘记了,是你告诉 我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选择,你不能这样,这样对得起爸和妈吗? 最后,牧非哭了,他对自己无能为力。他准备逃避,离开莫阿卡,也许这样会 少一点痛苦。可是他却抵不过他生命里的劫,就在他徘徊在是否继续爱这个女人时, 无情的上帝却判了他死亡。 山穷水尽,他选择了最华丽的自杀,从18层楼飞了下去,像一只鸟一样,坠落, 坠落。 牧宇夕用最安全和最意外的方式,和莫阿卡在网上聊天,他以为,自己不会个 哥哥一样,沉沦在莫阿卡的伤感里。 可是,当莫阿卡穿着那双毛茸茸的Ferregamo 软皮高跟鞋来到他身边的时候, 他的计划,也土崩瓦解。 原本打算,爱她,然后离开她,折磨她。可是牧宇夕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牧宇夕明白,莫阿卡是他的劫。事情已经滑向无可掌控的局势,他只能乖乖退 避,小心的添噬莫阿卡给他的伤口。 他总对她说,莫阿卡,你让我心痛。确实,莫阿卡给他的痛,牧宇夕都无力还 击,只得乖乖承担。 夜已经很深,可是牧宇夕不想回去,他只希望,春天快点到来。 那时,什么都是绿的,或者生活也会重新开始。 牧宇夕明白,莫阿卡一直在服用那种抗抑郁的进口的白色药片,她把它混在威 士忌或者啤酒里喝下去。她已经脆弱不堪,夜里总是失眠。 她是一个伤感的女人,她受伤的眼睛,让牧宇夕感觉胸口抽搐。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