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莫阿卡醒过来,感觉浑身酸痛。 雪纤然站在窗子旁边,吐着烟圈。阳光透过血红的窗帘,渗进屋里,陈旧的房 间泛着血一样的光。 雪纤然面向莫阿卡站着,面色苍白,一大块寒冷而带有血腥味道的阴影笼罩在 她身上。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莫阿卡,阴郁而冷漠,隐隐透着一股杀气,那股杀气 像尖利的刀锋,足以在心脏划出清晰深邃的裂纹。 雪纤然说,莫阿卡,你让我变得一无所有。 莫阿卡抬起来眼睛,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是被捆 绑着的,手腕上已被绳索勒出一道血痕。莫阿卡挪了挪僵硬的身体,扭过头环视房 间四周。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红砖的墙壁上有古老斑驳的痕迹,走廊上散发着一股强烈 的霉味和潮湿,从另外一扇开着的窗户飘进屋子里,充塞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是 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可以听见隔壁女人的咒骂声和小贩的吆喝声。 房间里杂乱的摆放着CD和杂志,鞋子东倒西歪,还有女人的高跟鞋和丝袜。暗 红色的窗帘把外面的阳光,完美的遮挡起来。 最后,莫阿卡的眼光落到墙壁上的一张照片,用木架子做的相框。 照片里,她和牧宇夕相拥而立,笑靥如花。他们的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风 吹乱了她的头发。 莫阿卡记得,那个下午,在外滩的一个角落,牧宇夕亲吻她的手指,她看着他 的眼睛,心里平静如水。 莫阿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是牧宇夕的家,他怎么可以住这样阴暗的地方呢? 一阵慌乱越过莫阿卡的心脏,她在恐惧中感觉到一阵晕眩。 她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来,冰凉的脊背抵触在墙壁上,她感觉到一种混乱而尖锐 的疼痛,它们纠结着向她冲过来。莫阿卡微微弓起身体,来平息胸口的抽搐。 雪纤然冷笑,像欣赏一幅油画一样看着莫阿卡的一举一动,手里香烟低垂。她 不再美丽,像浑身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蛇一样,吐着芯子,一步步逼过来。 她穿着刚刚能包裹住屁股的超短裙,一件镂空衣服勾勒着她的乳房和身段。湿 湿的睫毛偶尔突闪突闪的覆盖住眼睛,她的唇彩是朦胧的白雾色,画着红色的眉毛。 她看过去像个忽然放开了怀抱,戳破了禁忌的女人。她曾经清高和傲慢得拒人于千 里之外,她曾经异常妖娆和高贵。 眼前的雪纤然和莫阿卡印象中的雪纤然截然不同,截然。 莫阿卡问,你究竟想怎样?牧宇夕呢?我要见他。 雪纤然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她蹲下身体,嘴唇附在莫阿卡的耳朵边。 她小声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疼痛吗?阳泽洛他不爱我,他一点也不爱我, 他竟然说我是妓女,因为你占据了他所有,他已经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的世界。既 然这样,那你也休想得到她。你和我,命运已经把我们捆绑在一起,那我们谁也逃 不过,你是我的劫,阳泽洛也是。所以,我不能放过你们,既然得不到,那就把所 有的东西都毁灭,这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莫阿卡愤怒了,她感觉雪纤然完全是一个疯子。 她咆哮着问,你还想怎样,你都已经有了牧宇夕的孩子,你知道的,我有多爱 他,可是你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雪纤然的脸上突然露出怜惜的表情,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莫阿卡的脸庞,俯下头 亲吻她,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身体蔓延开来。莫阿卡闭上眼睛,她感觉无法呼吸, 汗毛一根根竖起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雪纤然的语气仍然很轻很柔软。 她说,小可怜,阳泽洛他就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俘虏你的,你说他用谎言来 欺骗你,他这是爱你吗?你不知道吧,阳泽洛曾找过牧宇夕,他说,你生病了,你 需要找医生,劝牧宇夕离开你,因为他已经变得贫穷,他已经无能为力,所以牧宇 夕他才肯离开你的。 雪纤然继续温柔的说,亲爱,我们都被阳泽洛欺骗了,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后 来我终于明白,他只是借用我的身体,来温暖他那颗因为你而受伤的心。 莫阿卡再也无法忍受雪纤然,她尖叫起来,我只想知道牧宇夕在哪里,我要见 他。 雪纤然从莫阿卡的表情中,感觉到莫阿卡的愤怒和不安。雪纤然看着她,嘴角 划过一抹阴狠的笑意。 莫阿卡感觉自己快被那种一切猜测而带来的恐惧击溃。她再一次感觉到头痛欲 裂。 雪纤然说,等他回来吧,宝贝,牧宇夕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是否还有能 力爱你。莫阿卡,这是命运给你的惩罚,是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罪恶,所需要付出 的,你需要被救赎,不然你罪不可赦。莫阿卡,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吗?就像我 对牧宇夕所做的事情,我是身不由己,谁叫阳泽洛爱的是你呢? 雪纤然说着,像一只突然失控和崩溃的动物,眼睛里充满兴奋和激情。 她站起身,重新回到那块阴影里,抬起头看天空,天空异常晴朗。可是雪纤然, 她分明是在哭,她转过头重新和莫阿卡对视的时候,她的脸颊苍白而潮湿。她的眼 睛,忽然之间褪色枯萎,变得脆弱而落寞。 莫阿卡说,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就比如你和阳泽洛的感情。或者没有我, 也许他爱的,依然不是你。 雪纤然愤怒了,她说,不会的,如果没有你,他会爱我。都是因为你。如果没 有你,我想,我和阳泽洛,一定会天长地久的。 莫阿卡说,那你为什么还那样做,你明知道,我有多爱牧宇夕,我不会离开他 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上床,你这样做,不是让我再一次投入到阳泽洛的怀里 吗?你明知道,即便一个女人再爱一个男人,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纵容他当 着自己的面和别人滚到床上。 雪纤然问,莫阿卡,这次是我输了,所以我准备改变计划。我想,我应该找一 个更完美的计划。本以为,你没那么坚强,你会精神崩溃,因为我知道,如果你再 脆弱一点,你就有可能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我查过你的病历,医生都这样说。 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让牧宇夕来上海,给他成为明星的希望,然后再想尽办法让他 失望。因为我知道,他是你的心。他才是你真正的致命伤口。 当一切真相被揭穿的时候,莫阿卡还是感觉一切都有点不可思议。正如他所预 料的,雪纤然叫牧宇夕来上海,是有阴谋的。 雪纤然继续说,我向牧宇夕摊牌,想要继续维持乐队发展下去的话,就离开你 莫阿卡。我以为自己会成功,可是我想错了,原来牧宇夕爱你,比我预料的多得多。 他宁愿乐队就那样一直下去,靠着给酒吧跑场谋生,也不要离开你。即使他来上海 的目的,是想结束漂泊的感觉,能有一个很好的空间,让更多的人去认识他们的乐 队,去了解他们的音乐。 莫阿卡仍然不明白,牧宇夕为什么会和雪纤然上床。他以为那是因为,雪纤然 和他,是因为彼此喜欢。 雪纤然突然笑了,阴戚戚的声音。 她问莫阿卡,不明白为什么牧宇夕他会和我上床了吧! 莫阿卡无力的低下头,呈一个首肯的姿势。 雪纤然说,道理很简单,我用药物和催眠术控制他,给他打电话,利用电话的 途径给他催眠,让他以为我就是你莫阿卡,让他服服帖帖的亲吻我,和我做爱。在 光天化日下,在你们的小床上,在你的面前,哈哈...... 雪纤然的眼睛重新燃烧起仇恨的火焰,她像一条准备复仇的毒蛇一样,眼睛死 死盯着她所仇恨的东西。 雪纤然继续说,莫阿卡,你知道吗?我恨你,恨之入骨。因为阳泽洛爱的是你, 我那么爱他,他却一直无法忘记你。你不知道吧,我恨你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钱。 莫阿卡疑惑的抬起头,钱? 雪纤然说,是的,还记得单语晴吗?因为你杀了她,所以单妈妈一直痛恨你, 想折磨你,最好让你变成一个疯子。如果我答应帮他完成她的心愿,我就可以得到 一笔钱,它可以救活一个15岁的孩子,他是我的心,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可是命运 没有放过我们,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受尽病痛的折磨,我有心绞痛,弟弟的心脏一 直处于衰竭状态,可是我们很贫穷,没有钱去医治。我们是这个社会的可怜虫,没 有温暖,也没有健康。对我而言,生命空洞而苍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莫阿卡问,所以,金钱激发了你对我的仇恨,虽然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雪纤然说,是这样的。是单妈妈给了我希望。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 莫阿卡侧过脸,感觉从门的缝隙里涌进来的阳光,她微微抬起眼睛,感受着阳 光的游弋。 她感觉到一阵寒冷浸透在血管里,奔腾翻涌。 莫阿卡绝望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预感得到,雪纤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分明是疯了,以为世界只对她不公平,却看不到别人的疼痛。此刻的雪纤然,只 想把心理的不平衡,加倍的发泄在别人身上,以期求得到一点点安慰。 雪纤然的表情变得盲目而荒芜。她坐在地板上,脊背靠着墙壁,伸开着的腿, 露出黑色的底裤。她微微缩缩身体,嘴里叼着烟,沉着而猛烈的抽吸。 雪纤然苍白而黯淡的脸色,在烟雾缭绕中,仿佛不堪一击。 窗外可以听见沙沙的风声。莫阿卡呆呆的看着雪纤然,他们之间是可怕的沉默。 房间里,仿佛暴风雨来临时的宁静。涌动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