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几乎是瞬间,莫阿卡看见牧宇夕浑身发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他的毒瘾犯了。 那一瞬间,莫阿卡看见那双绝望的眼睛,在强烈的光线中,她睁不开眼。牧宇 夕蜷缩起来身体,脸部极度扭曲,他苍紫的嘴唇咬在一起,全身颤抖不止,他像一 个绝症病人一样,绝望而无力的挣扎。 莫阿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摔倒了,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已经没 有一点力气挣扎,她爬着用双手支撑着朝牧宇夕爬去。牧宇夕痛苦不堪的在地上打 滚。莫阿卡的世界,一片模糊不清,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她爬到他身旁,哭着喊着,宇夕,你怎么了?别吓我,求求你别吓我。 牧宇夕努力的睁开眼,他说,莫阿卡,我对不起你,我支持不下去了。阳泽洛 他人不坏,他会替我好好爱你的。 在强烈的光线中,莫阿卡努力睁开眼,她感觉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她的思想变 得盲目起来。 她转过头,她跪在雪纤然面前,她说,求求你救救他,他会死的。 第一次,莫阿卡完全抛开尊严,她跪着,双手撑在地面。恐惧和一阵阵隐忍着 的呻吟缭绕在她周围,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去。 暗红的阴影下,莫阿卡听见雪纤然短促而轻松的哼了一声,幸灾乐祸的。 她说,没用的,已经没有用了。 她的声音听过去绝决而清晰,没有丝毫的含糊。 随后,雪纤然走拿起地上的一块砖头,朝牧宇夕的头部猛砸过去。她疯了,雪 纤然她完全疯了,她怎么忍心那样做呢?她像魔鬼一样,把砖头砸在牧宇夕的头上, 一瞬间,他的额头爆裂,支离破碎。 房间变得异常通红,不是阳光,是牧宇夕的血。是鲜红鲜红的血,它们从牧宇 夕身体涌出,再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淹没了莫阿卡的世界。 莫阿卡再也无力挣扎,像一堆软绵绵的棉花,她的世界瞬间被掏空。她张着嘴, 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把头靠在牧宇夕的身体上,不再做任何挣扎。阳光照在那些红 艳艳的血上,发出诡异怪诞的光。慢慢的,那些红色浓烈如沥青一样的黑色,它们 如此粘稠,不再流动,不再流动。 莫阿卡沉沦在粘稠的血腥味里,她想就这样死去。世界越来越无光,越来越黑 暗。 雪纤然沉浸在血腥的快乐中,她看着眼前快要死去的鸳鸯,沉默的转过身。她 走到窗前,抬起头看天空。天空异常明亮,空气里有花和植物的香味,隔壁传来电 视的吵闹声,楼下的栅栏内,种着一蓬一蓬的甜薄荷。 她安静的看着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空,楼房,植物,还有爬在墙壁上的蔓藤,她 想,她还应该作最后的留恋。 什么也没有了,可是她还有莫阿卡。 莫阿卡她可以让她看见希望,放了她的话,弟弟就没命了,所以她必须杀了莫 阿卡,按照单妈妈说的那样,既然她进不了疯人院,那就杀了她,这是她应该背负 的,她应该被救赎。 雪纤然想,如果莫阿卡的死,可以挽救一个15岁的生命,那雪纤然她是无论如 何也不会放弃的。弟弟是她的心,她们来自贫困的家庭,父母根本承受不了那笔巨 大的手术费,可是弟弟他才15岁,他应该有美好的未来,他应该上大学,谈恋爱。 或者可以买一幢漂亮的房子,养一只狗,和她爱的女人,生很多的孩子。 雪纤然这样想着,仿佛真的看到了弟弟健康幸福的笑容。 于是,雪纤然关上了所有的窗户,拉上了窗帘。 她重新回到莫阿卡旁边,在旁边安静的坐下来,拿出包里的梳子,口红,眼影。 她对着镜子认真的梳理了一遍。 然后,她亲了亲莫阿卡的额头,她轻轻说,嘿,别怕,很快就会过去。我们会 去天堂的,那里没有仇恨,没有欲望。可是那里有花,有小鱼,小猪,还有很多很 多相亲相爱的朋友。那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别怕。 雪纤然笑了笑。她的心里,无限快乐混杂着自豪。她真以为,她这是在拯救, 拯救那些可怜的人和需要救赎的人。 最后,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扭开了煤气开关。 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她脚步妩媚的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桌子上的白开水, 再把手心里的那颗安定吞了下去。她想,这样才不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莫阿卡从一阵疼痛中惊醒过来。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她挣 扎着睁开眼睛,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试图站起来,可是她浑身瘫软。 一股难闻的气体在她四周扩张,膨胀,蔓延。 雪纤然安详的躺在旁边,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 莫阿卡知道,雪纤然她在制造这起自杀事件。莫阿卡告诉自己,那就这样吧, 那就随她吧。至少牧宇夕他不会感觉孤独。 呼吸越来越艰难,莫阿卡感觉到身体的颜色,慢慢变深。一种失去分量的快感 袭上来,这应该就是临死前的感觉。莫阿卡笑了笑,身体平躺下来,轻轻合上睫毛, 不再挣扎和恐惧。 因为有牧宇夕,他说过会永永远远陪着她。那个下午,他们拥抱,亲吻,做爱。 那是莫阿卡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刻,她相信那就是永远。永远也就如此。 莫阿卡微笑着,她看见牧宇夕,他向她中过来,他还是那样英俊,他的脸上带 着满满的笑容。他一点点向她走过来。他一定是来带她走的,去那个叫天堂的地方。 莫阿卡这样想,于是,她伸展开双臂,迎接他。 莫阿卡靠在牧宇夕的身上,充满毒气的房间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僵 硬。 就这样了吧,就这样等着牧宇夕来牵她的手,去那个有金鱼,鲜花,小猪,粉 笔和水草缭绕的世界,那个安详,和平的世界,不会再有罪恶,不会再受折磨,再 受苦难。 终于,莫阿卡热泪盈眶。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终于,牧宇夕在莫阿卡的身边停了下来,她欣喜若狂 的抬起手。 就是这一刻了吧,我要和你走了,永远。 莫阿卡伸出手去抓牧宇夕的衣脚,可是,什么也没有。她看见他,可为什么触 摸不到他? 牧宇夕温柔的喊,莫阿卡。 她再一次热泪盈眶,他终于还是要带她走了。 然后他说,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 他的语气软而坚定。他的声音那样真实,无法让她抗拒。 莫阿卡说,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你说过,我们要永远一起的。 他对她说,活下来,阳泽洛在找你,他不能没有你,他会给你幸福。 她说,可是,没有你,我活着已经没意义。 他说,乖阿卡,你错了。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看着你。我要阳泽洛代替我来 爱你。 他重复着说,坚持下来,我一直都陪着你。 莫阿卡迷茫的看着牧宇夕,她突然就失去了方向。 牧宇夕说,莫阿卡,你不能死。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为了你,我宁愿 放弃一切,所以,你不能就这样自私的死去,你要为我而活下来。我唯一的心愿就 是看着你幸福的生活。虽然我给不了你,可是阳泽洛会给你的,他人不坏,即便是 做了什么不对的事,那都是因为他爱你。他和我一样,都深深的爱着你。 牧宇夕说,活下去,莫阿卡,你一定要活下去。 牧宇夕说,阳泽洛他快找到你了,你要坚持下去。 牧宇夕说,乖阿卡,要替我活下去,莫阿卡,你要替我活下去。 牧宇夕说,乖阿卡,活下去。 ...... 突然的,莫阿卡有了一股很大的勇气,她一点点朝门口移动,一点一点,她知 道,牧宇夕在看着她,在给她力量。 她突然想起那个夏天,在阳光下,阳泽洛他穿着肥大的牛仔裤,白色体恤,柔 软的头发在风中飘啊飘。他站在马路对面,朝她微笑,然后他晃啊晃啊就朝她走过 来。 他说,莫阿卡,你要相信,我是你的阳光。 她一寸一寸朝门口移去,一尺一尺。她想,她必须努力,必须活下去,因为她 是什么的爱着牧宇夕。她继续向前移动,一直一直的移动,她知道,阳泽洛会替牧 宇夕带她走的,去那个叫做幸福的世界。 活下去,活下去。莫阿卡一边移动一边鼓励自己。她看见一双鼓励和期盼的眼 睛,牧宇夕正看着她,正给她力量。 她努力着睁开眼,终于到门了。她的身体已经被辛辣刺鼻的毒气占据,所以她 必须站起来,找到门把,然后打开门,可是她的双手被绳索捆绑着,她怎么也站不 起来。一次一次,在窒息来临前的几分钟之内,她一次再一次的靠在门上,努力着, 挣扎着站起来。 突然的,他看见牧宇夕滴落的眼泪,它们沾在她身体上,如钻石一般闪闪发光。 他轻轻说,你就快要成功了,别放弃。 终于,莫阿卡突然用尽全身力量,碰到了门把上。 在窒息来临之前,她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 在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的那一瞬间,莫阿卡看见阳泽洛的脸,他刚好来到她 身旁,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 然后一切,模糊,隐没。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