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98年4 月的一个上午,一群现代文人走进了这座庄园。这里边有一个人就 是我。在改稿会正式开始之前,是这个县的文化局局长兼民居博物馆馆长做我们 的导游,带着我们从大门前的大堰塘开始,对这个有着300 多年历史的大庄园进 行了一次全面的了解。我们知道了这个叫人心动的有着浓郁蜀南特征的民居的全 部历史。在一片惊叹中,我忍不住地要计算着当年修这样一座庄园得花多少钱。 算来算去也是一笔糊涂帐。当我们来到枣园,知道了这里曾经是这一带最有影响 的书塾,四川近代史上好几个有名的人物都和这个书塾有关。又从枣园走到了后 边一点的怡园,当年老爷们就在这里读书和弹琴,小桥、流水、池塘、假山、树 木、花草……给人的感觉便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们都觉得这里有点儿熟 悉,县文化局长说,一部反映20年代某军阀的电视连续剧里许多的内景就是在这 里拍的。当我们赞叹这里的花草时,局长说:这也算不得什么了,据说,当年的 后花园才是了不得,只是可惜自从出了小姐爱上花匠并死在里边的事之后,就被 主人封闭了,一封闭就是300 多年。现在早已荒芜了,只有一些树和竹子,还有 就是那个小姐的坟墓。 我们全都为之一振,纷纷打听是个什么小姐。 中午,我和一位朋友找到了局长,请他带我们到那后花园去看一看,他欣然 答应。我们穿过几条长廊,来到当年小姐们闲时登高眺远的楼下现在楼下是茶园, 楼上是卡拉OK厅,舞厅,我们在那里的时候,天天晚上歌舞升平又爬上一座不长 的青石阶,便看到一个花瓶一样的园门,局长开了锁,说这几天就不锁了,便领 我们走进去。我有点失望,里边全是竹子,竹间的地下是野草藤蔓,空气中有一 股植物腐烂的味儿。踏着杂草穿过竹林,就看到几株高大的女桢树,树下有一座 长条形的土堆,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座坟茔,墓前没任何标志墓碑或是祭台。一株 碗口粗的不知名的树从坟头上破土而出。上边竹子和其他的树上是叽叽啾啾的美 丽的鹭鸟。 我们立在这儿,不知道该向这位300 多年前的小姐说点儿什么,站了好一会 儿,将随身携带的杯子里的茶水权作酒,浇在坟前,借以祭奠小姐的香魂。 300 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小姐的遗体从树上放下来后,她的父亲拒绝去看一 看,她的母亲也不敢去。当大管家请示该怎么样处理小姐的遗体时,她的父亲吼 一声:丢出去喂狗!她的母亲哭泣着由锦儿搀进了卧室。 大管家叹息了一声,退了出来,到了后花园里,吩咐人到5 里远的席家集买 回一口棺材,由刘妈、陈妈她根本没有想到她无意间看到的情节会使小姐丧命, 此刻她是追悔莫及在那工具房里给小姐洗身子换衣服,装敛,老花工带着几个另 外的小花工,就在那棵楠树下挖了一个墓坑,将小姐草草埋葬了。两天后,老爷 命令将那小屋拆毁。又过了几天,管家奉命叫人将园门用青砖封闭了。 下午,我放下笔,揉一揉疲惫的双眼,走出门在外边无目的地乱走时,我看 到赵林独自一人从那后花园里走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得叫人疑心她 生了病。一看就知道她也去了那小姐的坟边,一个人在那里流了许久的眼泪…… 第二天早餐时,大家都看到赵林脸色发青,眼圈发黑,两眼无神。人们关心地问 她怎么啦时,她说她昨晚上看到了那小姐…… 天黑后,我和一个朋友准备到那楼上去唱一唱那热闹的卡拉OK,走过后花园 边的石阶梯时,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禁也有一点儿毛骨耸然的感觉,抬眼看去,只 觉得那园门后边有一双忧怨的眼睛……那双眼睛属于一个身着缎子衣裙、披着缀 有金黄色流苏和珍珠的大红披肩、罗髻高耸、耳环闪动的古代姑娘,她一会儿便 会飘然而至,深深地道一个万福…… 后来,我再也没有到卡拉OK去了。我猜想,小姐地下有知,她一定会对那舞 场上相拥在一起翩翩起舞的男女们大惑不解:怎么可以这样呢? 对了,我还得说一句,现在的夕阳山是一处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因为后边 的山上每年三月八日上午都有大群的鹭鸟准时飞来,所以这里现在叫做鹭鸟山庄。 这山庄是非常热闹的。长眠于后花园里的小姐,想来也不会寂寞,或许,她 的香魂果真会飘飘荡荡地与这里快乐的年青男女一块欢乐? 赵林说: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