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风情 作者:永昌 当你无法得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法忘记。当你无法带走那 方山水,你唯一能做的还是无法忘记。手记。 车过天水的时候,我就以为快到兰州。沉沉的夜色中,家在甘肃的哥们告诉 我,从西安到兰州,这才走了一半呢!可能是为了给漫长的旅途一点乐趣,哥们 给我讲了敦煌白杨和祁连山。擅长描绘景点的他,在我的眼前徐徐的拉开一幅长 长的画卷:席慕容写过关于大漠的诗,内中有“只留下枯萎的红柳白杨\万里黄 沙”之句,我一直很不以为然。但是听他讲解,我觉得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背景下, 的确应该只有红柳、白杨点缀着天地之间,黄沙在太阳底下非常的刺眼的画卷, 这是多么单纯的深刻和多么深刻的单纯:白杨还在抽条,芽苞闪闪发光。我的这 位哥们曾经画过线条画,认为席慕容的线条画方向感太强,不够朴茂丰腴,诗中 的白杨,是她笔下在画着自己梦寐里的故乡。他说西北因为缺水多风个子高的缘 故,杨树纸条紧收向上,迎风有一个自然倾斜的固定方向,这是真正的北方的白 杨树。这是近景,在远远的地平线以外可以看见祁连山脉连绵不止,淡淡的灰兰 色淹没在蓝天白云的尽头,偶尔可以看到山顶上千年积雪掠过。一刹那的感觉似 乎那些积雪山顶是一个个独自沉睡的天神,看见远方有人来了,交头际耳一阵, 立即恢复了威严冷峻的神色。这远近的和谐,就是一首动静结合的篇章。他还跟 我谈到骆驼群,说他见到骆驼群的时候,最希望出现一个系着纱丽的姑娘;可是 没有,于是他的激情就会疲惫起来,但是可以看见一些不小的湖泊,蓝汪汪的, 简直美得要死――美的确需要对比才显现出来。我想象他对于一路不断看到的断 壁残垣、荒台故垒之后,见到那汪碧蓝的欣喜,记起李方打趣“驿路梨花处处开, 无人知是菜头来”的句子,哑然失笑。但是那天晚上啊,我们是在火车上,并不 经过那些古道遗迹。即使有盛开的梨花,也是两不相见了。但是对兰州的良好印 象就这样被他培养起来了。 我们实习的地方在兰州的南郊,因为有60多人,为了节省经费,我们被安排 居住兰州电机厂的礼堂中,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到达那天,中国女足在美国的玫 瑰碗体育场负于美国队。兰州的蚊子与哪个城市的阳光一样,密密麻麻的包裹房 间和我们的身体。实习比较单调,也比较轻松,所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参观兰州 附近的风景名胜和享受兰州的美味小吃。 兰州是一座少数民族聚居的城市,其中尤以回族人口最多,漫步街头,随处 可见新月交辉的伊斯兰餐馆,而满街弥漫的烤羊肉的香味定会让你胃口大开。以 前对于回回的印象很少,最多是男人的白帽子,女人的青纱、清真寺、真主、安 拉、可兰经等。一个周末,与班上的几个同学真的来到了一个回回聚居区,感受 却不一般。回族的男人们喜欢聚集起来,蹲坐在田头或是路边攀谈。他们出来的 时候穿戴整齐,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会穿上过膝的卡其布大衣,白发银须,神 态安详,非常受人尊敬。回族人很会做生意,一般是搞些小餐饮业,比如牛肉面, 羊肉面片,干拌等等,当然也有一些是做玉器,倒卖茶叶坑闷拐骗发了财。我们 曾经去玩过一个地方,据说是整个西部买卖白粉枪支最猖獗的地方。我实在不敢 想象这一派繁荣下面的肮脏和混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沿路,我们都可以看到 三四层楼高,临风而立的“唤醒楼”和规模宏大的清真寺,回回们在这里朝夕传 诵着伊斯兰教的清规戒律,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执迷不悔、义无返顾地去做那些 伤天害理的事呢?难道他们就不怕真主安拉的惩罚吗?人性都是矛盾的,一方面 在企求神的护佑,另一方面又为了自己的贪欲去伤害别人。不知道圣明的神灵是 否真的会保佑那些做了坏事的虔诚教徒呢? 兰州有方言称“兰州话”,腔调、用语皆不与甘肃其他县市同。也有介乎兰 州话与普通话之间的“杂交品种”谓之“京兰腔”,基本发音与普通话同,只以 兰州俚语入普通话罢了。说来也是纳罕,在兰州并非所有人都会说兰州话,操京 兰腔而不能言兰州话者甚众,盖因兰州话讲来社会气太重,尤其女孩子说兰州话, 听来象是太妹,因此兰州城内许多姑娘很少说正宗的兰州话,大学中甘肃的女同 学也就很少有很重的兰州口音! 兰州话其实是很生动的,有很多语气词和自造词,还有很多形象的比喻和歇 后语,这些在京兰腔中也毫无保留的照搬过来。听兰州人讲话,只见上下嘴皮翻 飞,句首发语词和句末语气词层出不穷,花样繁多,情绪跌宕起伏,若描述一事 则非让听者有眼见之效,而阴损某人也必有令其深悔投胎人世之功。虽不及北京 话之贫天津话之油、上海话之快(幸好都不及,呵呵),也是自成一统,趣味无 穷。我在一次招聘培训中,就有这样的一个学生,一天晚上,我在他们宿舍聊天, 他一个就洋洋洒洒的说了3 个多小时,普通话中夹杂兰州话、兰州话中夹杂普通 话,而且特别兴奋,一会从床上做到椅子上,一会从椅子上坐到底上,后来人多 了,干脆坐到地上了。《新龙门客栈》看过么?有个喽罗冲进客栈给张曼玉报信 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正宗兰州话。有心的人可以去找找感觉看, 呵呵。 待在兰州的哪一个月,发现兰州人很少有哪句话不带任何语气词就光溜溜的 出口的。比如“煞”字,就时最常用得句末语气词,有时候给人感觉“就这样子 吧”的结束意味,有的时候什么意义都没有,比如北京话要说“边儿待着去吧”, 兰州话就会说:“边里起煞!”,我们一起实习的哥们中几个兰州的,整天教我 们在句尾用这个词,回到大学后,我们打篮球时候,经常喊:传煞,意思就是为 什么不传球呢?呵呵,演绎出亲昵得责怪意思。而“呢”字也是常用的,它的演 绎我现在还没有掌握,但是我知道有很多时候它可以和“煞”连用,在疑问句里 加强语气,如“你到哪他逛起呢煞?”,就是问你“到哪里逛去呀”? 兰州话形容人也有很多不同之语,比如说小孩子可爱是“心疼”,说小伙子 精干是“干散”,说日子过的好是“攒劲”,说人在社会上混的开是“叶子麻的 很”或者“叶子长”,说小孩子是“尕子子子”,这三个“子”还分别发不同的 音调,第一个发二声,第二个发四声,最后一个发轻声,而说一个人老大不小则 说“老扎扎的”,说人或者东西小则说“尕丁丁的”或者“尕丁丁的一点点”… … 这些与宁夏、青海的话相近,但是我觉得青海话太难听(呵呵,不要有青海 的哥们扔砖头),现在青海卫视许多电视剧就是青海话播送的,实在不敢恭维。 特别要指出的是,兰州话里有一个别处绝无仅有的副词:“席嘛”,就是“很”、 “非常”、“特别”的意思,可以用在一切形容词之前,来表示程度。比如说 “席嘛心疼”,“席嘛”“席嘛”是在京兰腔里的发音,在正宗的兰州话里,这 两个字被发为“洗吗”。 兰州地貌奇特,“两山夹一水”是为最贴切的描述。南北两山雄峙,黄河一 水穿城而过,整个城区东西走向,顺水而沿,狭长之极。南山名皋兰,山之阳即 为皋兰县,与山同名;北山名白塔,盖因山顶有明景泰年间建造之白塔一座而得 名。两山皆延绵,兰州城郊尽在两山怀抱之中。南山巍峨雄伟,俯瞰兰州全貌; 北山婀娜多姿,足下黄河一水;黄河湍急,赤黄如带,河上各桥形态各异,风姿 不同。此峰顶水湄,略添人文,便有别样风情,遂又成兰州数景。人说兰州城中 绝不会迷路,盖因此地形而起:略开阔处,抬眼即可辨认南北二山,而纵横处, 正南或正北,终究抵河为限,绝无差错。兰州市区北侧黄河岸边的滨河马路,是 全国最长的市内滨河马路,在这里,可以欣赏黄河雄姿,参观天下黄河第一桥、 水车园和黄河母亲雕塑,游览白塔山等景点。如果有兴趣,可以站在兰山上俯瞰 黄河拥抱金城兰州的雄伟气势,相信这种景观在别的城市绝难看到。白塔山、兰 山我是亲自攀登过,并且有许多照片作证,在号称天下黄河第一桥的桥头,也有 我矫健的身影,呵呵,可惜的是没有时间登上黄河中的游艇,去更近距离得瞻仰 黄河母亲的塑雕。 兰州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所产瓜果含糖量高,果汁多,品种丰富,最 出名的有白兰瓜、冬果梨、桃等,“瓜果城”之名亦是因此而来。桃儿李杏儿苹 果梨,还有数不出样的、别的地儿种不出的瓜,叫兰州人从春天一直享受到冬天。 还有吃个一两周不重样儿的小吃,也是兰州绝对的特色,甜醅就是其中的一种。 甜醅是用麦粒发酵而成的,做法我不知道。看着一大盆一大盆地摆在桌上,我还 以为是一种麦饭。要了一碗,才发现是一种清凉饮品。老板挖一勺麦粒在小碗里, 举起水壶一冲,水就变成乳色了。喝一口,甜甜酸酸的,甜的多,酸的少。吃一 口麦粒,也是这样的味,不过是酸的多,甜的少。老板用大木筷从大油锅里叉上 三四只被半锅油炸得金黄的土豆块,放入一个瓷盆,加入一大勺辣椒粉,再用大 铜勺从锅里舀起半勺油向里面一冲,滋滋的声音响过,倒入小碗,就是麻辣土豆 块了。吃起来香香的,辣辣的,烫烫的,真爽! 当然,在兰州不能忘了大名鼎鼎、享誉全国并在各地享有“盗版”殊荣的兰 州牛肉面,那就是兰州水土养出来的兰州一绝了,除了兰州城都吃不着正宗的, 何况千里之外乎?据说,兰州正宗牛拉特有讲究,需要用某个黄河边上的黄土上 长出的麦子磨出的精面、用某段特定的黄河水、用某座山上的柴火、用兰州下面 某个县出产的铁锅做出来的牛拉才是正宗的。(呵呵,“某处”是我实在没有时 间考证,客观上确实是这样的。)在兰州吃牛拉这种快事,我也是经常有的,我 们住宿附近有一个回民饭馆,1.37元就是满满的一大碗,光是牛肉就够我吃的。 一次,我与一个同学吃了牛拉后,卖了一个很大的西瓜,撑得晚上肚子疼,半夜 还睡不着,第二天精神不好,被安排去伙房帮助采购蔬菜。 大学四年,在兰州实习是一段最愉快的经历,没有学习压力没有利益冲突没 有勾心斗角,人彻底的放松下来,可以尽情的享受那方山水那放美食那方青春的 岁月,可以随意的采摘山水蕴藏的神韵,探索古建筑酝酿的人文文化渊源,可以 今天在文字中将它轻轻的、柔柔的唤醒,作为生命中一处旺盛的风景,点缀行走 的岁月,安慰在钢筋水泥中行走的茫然失措和不知所云。 2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