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仙侠记 作者:李之星 “温州雁荡山,天下奇秀,自古图牒,未尝有言者。自宋时开山伐木,始见此 山。其时尚未有名。据西域书,阿罗汉诺矩罗居震旦东南大海际雁荡山芙蓉峰龙湫。 唐僧贯休为《诺矩罗赞》,有‘雁荡经行云漠漠,龙湫宴坐雨蒙蒙’之句。此山南 有芙蓉峰,峰下芙蓉驿,前瞰大海,然未知雁荡、龙湫所在,后因伐木,始见此山。 山顶有大池,相传以为雁荡,下有二潭水,以为龙湫。又有经行峡、宴坐峰,皆后 人以贯休诗名之也……” 以上诸言,取自沈括《梦溪笔谈》一书中《雁荡山》一文。沈括其人,实惊世 之才子。历史上早有人为其著文传世,请恕笔者不再赘言。这里借此开篇,单说一 说这雁荡山。 雁荡山之名虽不著于世,但其风景独特,却为海内道家七十二洞天所无。只因 深山阻隔,隐于穹岩之下,修道人少有来此。故而不幸,却成了旁门左道栖息之所。 那好一点的,只想潜心修炼,练好法术,还算老实;若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在这雁 荡山大造洞府,整日招一些同道中人来些聚会,把好好一个洞天福地搞得乌烟瘴气, 山内飞禽走兽,日日苦不堪言。 抛下这些妖邪鬼怪之徒暂且不提,单说雁荡山中有一经行峡,峡谷内有百余户 人家在此隐居。这些人本是在元末时因避战乱,来到此山。只想暂避一时,但未想 到此处有如此之洞天福地,大喜之下,决定在此安家。至如今明朝景泰年间。已是 有三百多年了。 本山居民平日居山不出,只是每月三次,由山前芙蓉峰出入,购买日常用品。 每次也不过只去十余人。事毕即回,所以这三百余年来,也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 日子过的甚是逍遥自在。 既然有人居住,就要有个样子。山中虽然居民不多,但也是个小树落。便共同 推举当日带领大家入山的龙头大哥,罗经为村长。至今沿袭,一直是罗家人为村中 执首。村长享有奖惩大权,为一村之首,大小事务均要由他决定。村长手下有三名 副手,由村中人推举而生,辅佐村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山中因为制度严明,也便秩序井然,这些年从没有出过 事情。大家一起相安无事。这一日正是暮春三月,艳日当头,一群孩童,正在经行 峡下的山涧中玩耍。 一群孩童共有十多名,大家一起在放风筝。正嘻嘻哈哈,闹的不亦乐乎,忽然 一阵狂风吹来,不早不晚,正好把一只最大的风筝,刮到了树上。众孩童用手去拽, 却怎么也拽不下来。 这风筝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孩名叫小志的所有。他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长 的和银娃娃相似,大家都喜爱他,特别作了一个大风筝给他玩。这时见风筝挂到了 树上,自是焦急,虽然不敢哭出声来,但那眼泪,却也是已在眼珠里含着,让人看 了心中大生怜惜。 众孩童心中都是着急,想叫大人前来帮忙,偏偏今天正是农节,大人们全都到 田里播种,村中只有老弱病残,叫了不如不叫。正没法时,忽听一声大喊,“让我 来!” 众孩童抬头一看,原来正是这些孩童中的首领,上届村长的独生爱子罗权。罗 权今年虽只十三岁,但却是这孩童中最大者。而且他平日便胆大心细,机智过人。 年纪虽小,却也能拉的开弓,拔的起剑。深有遗父之风。 有害怕的便阻止道:“这么高,还是算了吧?” 罗权抬头看看,这时又一阵大风吹来,大树忽悠忽悠的晃荡几下,确实有些怕 人。这树高达数十丈,平时便大人也不敢轻易上去。罗权看了也有些胆战,刚要说 话,又听人说:“就是,这种事可不是我们小孩干的!”说话这孩子原是一番好意, 怕罗权胆大逞能硬干,才出言劝阻。没想到却激起了罗权的性子,罗权往手心里啐 了两口唾沫,转身喝道:“有什么可怕的,看我上去给你们看看!” 他虽口里说的狂妄,但心中毕竟还是不敢大意,从腰里解下鹿皮绳,打了个结, 双手挥舞,直抡上去。果然猎户世家出身,这一抡抡的极准,正套中那根最大的枝 桠上面,罗权用手拽拽,结实得很。心中更踏下了三分底。叫了一声,“等我的好 消息吧!”拉住绳子,揉身而上。 风筝挂在十余丈高的树杈处,对小孩子来说,似是遥不可及。但罗权凭着超人 的身手,再加上过人一筹的胆识,竟轻轻松松攀树摘枝,爬上了大半的距离。而越 往上,这山风也越剧烈,罗权只觉耳旁呼呼都是风声,涨的耳膜都有些难受。他摇 摇头,强忍着,又向上跨了一步,左手拉着绳子,右手去拉那只风筝。 就在这时,风势更大更猛了。罗权将手臂伸的直直的,还是差了两寸。他挺挺 腰,勉力又向前伸了半尺有余,终于把那只风筝牢牢的抓在手里。他心中大为高兴, 左臂把绳子在肩上又缠了两圈,回身叫道:“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欢呼雀跃,庆祝罗权终于成功。有人叫道:“罗权,快下来吧,上面危 险!” 罗权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看下面孩子的样子,也能猜得到。得意洋洋的喊, “这有什么?看我来个惊险的给你们看看!”拉了两下绳子,双足向树上一蹬,身 子在半空中向下落去。小罗权是要来个凌空飞坠,叫大家看看他的本事。 这一招果然惊人,小罗权看到孩子们纷纷叫喊,得意洋洋,猛然觉得有些不对, 回头一看,“啊!” 就在这时,天空中竟飞来一物,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只是胁生双翅,呼 呼生风。刚才还是结结实实好端端的一根大枝桠,被这东西右翅一挂,竟忽然从中 折断。本来罗权若是老老实实从树上爬下来,也就没事。偏偏罗权逞能,凌空落下, 这一下树枝受力不住,“嘎巴”一声折断,小罗权的身体,就如断线风筝一般,自 半空中急速坠落。这十几丈高的距离,眼看非摔个脑浆迸裂不可! 此时此景,实是危险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由远处竟忽地飞来一物,白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只 见到有两个翅膀。那怪物展动双翅,如流星赶月般飞掠而至。正好把小罗权接到背 上,尖啸一声,在空中打了两个盘旋,这才稳稳的落在地上。 众孩童受惊过度,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小罗权,虽然惊魂未定,但还神 智清醒。揉揉双目,定睛一看,原来救自己的,竟是一个通体雪白的大白鹤。这白 鹤从头到尾足有三丈长短,通体雪白,无半根杂毛。细长的脖子,头顶上一颗通红 的大肉瘤。可见寿命定然极长。这白鹤对小罗权还甚是友爱,将他轻轻放在地上, 用喙蹭着他的身子,神态亲昵之极。 众孩童却均惊声尖叫,那黑乎乎的东西,此时已落了下来。竟是一只胁生双翼 的独角兽,神态凶恶。冲着众孩童就要扑来。 忽听一声清叱,“何方妖兽,在此为恶!” 罗权扭头一看,离此不远处的一个小丘上,站着一位年约四十上下,一身白衣 的中年道姑。面色冷若冰霜,见罗权望向她,忽地面露微笑,显出一种极为慈善的 笑容。随即面色转冷,冲那怪兽喝道:“你若不说,莫怪我手下无情!” 怪兽瞪着道姑,忽地一张大口,从口中喷出一道黑气,当面袭来。道姑冷笑道: “无知鼠辈,弄此玄虚!”双手同时一扬,雷光一闪,顿时只听震天价一声大响, 黑气被震的四散无踪,怪兽尸首异处,倒在一旁。道姑双手射出两道金霞,罩于怪 兽尸上,随后一搓,一阵轻烟冒起,怪兽尸首连同血水,均化的无影无踪。这才转 身向众孩童道:“这怪兽如此大胆,竟敢当面伤人,定是妖孽,你们可曾受惊了么?” 罗权虽然惊魂未定,但还神智清醒,忙上去道谢。那道姑微笑道:“罢了罢了,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孩童,竟有如此胆识魄力。我本早来,闲来无事,在一旁观赏风 景。忽见你树上遇险,相隔以远,不及救援。正好白羽在树顶上寻食,便赶忙叫它 下来救援,幸喜没晚。否则万一出了事,像你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娃娃,怎不教人心 疼呢?” 罗权恭恭敬敬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道姑笑道:“你小小年纪,倒这样有礼。”语气略一停顿,道,“我出家以后, 本将尘世之事完全忘记,你要称呼我,就称我的道号云慈吧。” 罗权恭恭敬敬道:“大恩不言谢,还请云道长到我家中一坐,容家父母再行拜 谢。” 道姑微笑摆手道:“不必了。我来此山中本是有事,这就告辞了罢。” 罗权道:“道长可是要找什么东西不成?敝村在这山中土生土长,已经居住了 三百多年。对当地事物最是熟悉。道长有事,小子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道姑听他小小年纪,说话却是文驺驺的,与个大人相似,禁不住“扑哧”一笑, 随即皱眉沉思,默默念道,“正苦寻那东西不着,有个熟悉地域的人帮忙,也是好 的。”随即展颜一笑,“也好,那贫道不才,就叨扰两天,但愿不要麻烦小施主才 好。” 罗权大喜道:“哪里哪里。道长请。”拉着道姑便走。 道姑微微一笑道:“何必着急,由此到你村有多远?” 罗权道:“数里之遥。” 道姑道:“数里之遥,走起路来岂不费事?” 罗权一愣,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怎没想起这白鹤?”说完 又觉莽撞,“请问道长,这白鹤叫什么名字?” 道姑道:“刚才你不已听过了吗?它叫白羽。你且莫小看它,它自东汉时出世, 到现在已有近千年的道行,端地不是寻常飞禽。” 罗权点头,心中默默记下。道姑这无意中一句话,却是泄露了天机。叫罗权看 出她不是凡人。定是道家仙长一流,心中自此时便不由起了向道之心。也正因如此, 才引出日后不少事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再说道姑伸手招过白羽,二人同乘, 白羽展翅高飞,眨眼间已变成一个白点,消失在云端之上。看的一群孩童,瞠目结 舌。 罗权将道姑带至家中,村中诸人刚刚得了报信,心中大急,正要赶去,却没想 到竟有仙人从天而降,顿时心中大喜,把道姑当成了救命菩萨,千恩万谢。见她一 副仙风道骨模样,更是相敬。村长罗刚,也是性情豪爽人物。听到道姑在山中有事, 二话不说,一拍胸脯,“道长有事尽管开口,只要我罗某人能够办到,必当竭尽所 能,以效其劳。” 道姑道:“罗村长客气了。倒也没什么大事,既然贵村在山内居住已久,对当 地环境定然极其熟悉。我想打听一个地方。不知这雁荡山中,可有一个叫青龙涧的 地方没有?” 罗刚皱眉沉思半晌,“青龙涧……青龙涧……”猛地一拍大腿道,“有了!这 地方可殊不好找。那还是我少年时,随同伴们打猎,在山中迷路,误打误撞,才走 到那里。那地方僻于雁荡山深处,而且穷山恶水,树败草凋,实在没什么好看。不 知科长找那地方作甚?” 道姑眉毛蹙起,似是自言自语,轻叹一声:“好端端一派大好地方,却被败坏 成这个样子!”向罗刚道,“那有烦为我画一幅详细的地图,我定要在这两天赶到 青龙涧去,再晚恐怕事情不妙了。” 罗刚道:“地图自然画得。我虽久未至此,但所幸还记得几分。但那地方深僻 险峻,道长怎能一人前去,定要我邀几个山中壮汉陪同,这才使得。” 道姑微笑不语。罗权道:“村长,你怎的这般糊涂,道长有那般大白鹤相随, 相隔千里,还不是转瞬即至,要什么人跟随?” 罗刚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对对。是我糊涂。我这就去办。请道长稍等。” 道姑微有歉意道:“不是我有意相烦,实是这事情太过紧急,我明日若能从青 龙涧回来,再行拜谢吧。”说罢向罗妻问要了一间静室,走入其中,闭目养神去了。 按下罗刚画图,暂且不表。再说小罗权,将道姑送入房中,回到己家,却一直 心潮澎湃,不能平静。想起刚才道姑言语神情,无疑是仙人一流。可不正是自己朝 思暮想?如果这次机缘巧合,能向道姑恳请,求其收归门下,练成仙道,该有多好? 成仙谁人不想,到时不单自己道术大成,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而且 济世救人,锄强扶弱,也不枉了亡父的一番教导。真是一举数得的美事。小罗权越 想越是高兴。但转念又想,成仙得道,哪有这般容易?如果见人便收,那世上成道 的仙人,岂不是要把天宫挤破?再加上自己年纪幼小。见识浅薄,若是冒然去求, 道姑肯定不收,到时不单事不成,恐怕还会赶走了仙人,一举两失。小罗权思前想 后,终是未敢去向道姑恳请。 但小罗权岂是平常孩童?他胆大心细,机智过人。虽然当面恳请定然不准,但 他思前想后,竟想出一个大胆主意。听刚才道姑话语,似是要到青龙涧,办一件重 要的事。自己何不偷偷跟去,见机行事,若能帮得上忙,在道姑面前讨得欢心,说 不定她一时高兴,便收下了我这个徒弟,至不济也能指点一番,给条明路。不错, 就这么办。小罗权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想出这么一个大胆主意,实是冒险之极。后 来历经艰险,也不足怪了。 罗权主意拿定,又偷偷爬回村长家,先到道姑门外偷听,里面寂然无声。他不 知道姑何时起身,但听她语气似是颇为急切,应该就在今天。罗权把一切主意打定, 轻手轻脚走到前院,去看那只大白鹤白羽。这件事若无白羽帮忙,肯定不成。罗权 走到白羽前面,用手轻轻梳理它的翎毛,轻声道:“好白羽,好白羽,你帮帮我好 吗?你不知道我多想拜师求仙,你帮帮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白羽看着罗权,先是把头一扭,似是不愿理他。罗权正在发急,忽然白羽又把 头一转,鹅蛋大的眼珠用力盯着罗权,又用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嗅的罗权心中 发毛。终于,白羽仰头向天,长嘶了一声,然后把头垂下来,在罗权身上蹭来蹭去。 然后张起双翼,用喙指指自己下腹部。罗权何等聪明,当即明白,大喜道:“多谢 你啦,白羽。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说罢把早已准备好的鹿皮绳拿出来,在自 己腰间缠了三圈勒紧,然后把剩余部分全都缠到白羽的腿上,试试觉得没有问题。 最后便把整个身子都埋入白羽腹下的白翎中。白羽身体宽大,羽毛足有数尺长,小 罗权潜伏于内,若不是明眼人,决然看不出来。 罗权把一切事情办妥,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么快事情便可成功。于是静静等候。 可这等候的时候,却是愈发难熬,几个时辰,真比几年还要难过。正觉得里面有些 憋闷,想要出来透透气,忽听白羽一声长鸣,紧接着隐隐便有语声,心中大喜,忙 把整个身子深深埋入,生怕被道姑看了出来。 这时云慈道姑拿了罗刚画的地图,便要告辞,罗刚苦留不住,最后请云慈事后 无论如何到此地一游,云慈含笑答应。跨上白羽,也未发现什么,低低一声清啸, 白羽仰头长嘶,双翅一展,高飞入云,刹那间踪迹不见。 罗权埋头于长翎当中,不敢探头,只觉耳旁忽忽都是风声,而且愈发尖厉怕人, 心中不由得有些胆寒。虽然身子与白羽腿上相连,但毕竟一绳之连,身子依旧悬在 半空,觉得有说不出的难受。茫茫不知飞了多少时候,罗权心里正在嘀咕,怎么还 不到地方?忽听云慈一声低吟,罗权但觉耳旁风声忽止,紧接着身上有冰凉之感, 原来已经落地,触到实物。知道到了地方,心下忐忑不安,不知是否应该出来才好。 正犹豫间,忽听外面一个平和的声音道:“既然都到了这儿了,还不出来,更 待何时?”正是云慈的声音。罗权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踪迹竟被人家发现,索性 一不作二不休,解开腰间绳索,一下跳了出来。二话不说,向云慈面前倒头便跪。 “仙长垂怜,我知道道长实是仙人一流,今日相见便是有缘,我也不求甚仙丹灵药, 但愿仙长能收我门下,日日聆听教诲,修炼道术,小子便不胜感激了!” 云慈看了罗权数眼,笑道:“你这小子,竟也忒的胆大,藏在我这白羽腹下, 跟了我数百里之遥。若非我一时心血来潮,还真未必便发现得了你。如此向道心诚, 倒也非不可考虑,只是,你父母可同意么?” 罗权道:“修道成仙,正是人人梦想,可遇而不可求。今日得遇仙长,正是我 大大的福份,他们怎会不愿?”难得罗权小小年纪,竟将这一番话讲得通顺之极, 而且至诚至愿,发于肺腑。云慈听了也不禁点头,但还是道:“孩子,年纪尚小, 以为修道便是那么简单之事么?若是如此,岂非天下大半俗人,都可成仙?当年钟 离先生为收吕纯阳为徒,曾三试于他,又经过重重考验,这才收徒。我道家不似旁 门左道,只凭妖师一时所喜,你以为收个徒弟是那么简单之事么?” 罗权听出云慈语气,虽然拒绝,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又跪地苦苦哀求。云慈叹 道:“你也是向道心诚,只是年纪太轻,少加磨炼,入我道门,还不是时候。不过 你大可放心,你这一生,终究会入我道门门下。我第一眼见你,便知你与道门有缘。 否则白羽为何肯带你前来?但你现在要我收徒,那是万万不行。一则这还不是时候, 二则我也有事在身。若不是临近路头,方始发现。时辰已赶不及。就应该立刻把你 送回家去。现在没法,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是封山宝洞开启之时。到时有什么变 故发生,殊难预料。我一人到此,尚且无甚把握,此刻有了你,这希望更是小了几 分。”皱眉沉吟半晌,道,“既然带你来此,只好等事毕再将你送回。只是你,可 要多担几分危险了。”随即展颜一笑,“此刻让你见识一下,也并非不好。也好让 你知道修道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待会儿一切,可都要小心了。” 罗权看云慈神色,知道一会儿必有大事发生,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点头,“一 切听仙长吩咐。” 云慈环视四周,长袖一挥,顿时升起两道祥光,淡淡云霞,把罗权周围三丈之 地,一齐罩住,然后道:“此地已经我用本门太清仙法加以隐蔽,非本门中人绝难 辨识。一会儿你只要老老实实待在这三丈之内,便不会有危险。为防万一,我送你 一道护身灵符,遇到危难,只要口中大叫点苍玉清宫之名,将此符扔出,一道祥云 便会护住你全身,将你送回罗家村。你可记住了?” 罗权默默点头,知道此事关系自身安危,好生记下。将灵符接过,收入怀中。 云慈看看天色,自言自语道:“按师妹以周天衍乘大术推断,应该在那里了。”目 光投向不远处一座山峰。从怀中掏出一个八角形的罗盘,对照的仔细观看,过了半 晌,忽地笑道,“原来寒月禅师竟用大须弥障遮住全山,无怪乎我在半空竟查不出 它的踪迹。”随即转头对罗权道:“一会无论看到什么景相,都莫要作声。否则出 了事,我也无暇顾及。知道吗?” 罗权使劲点头。云慈又道:“离正时还有一会儿,我不妨先和你说说我今日来 此目的。你们一家在雁荡山住了三百多年,但却不知。远在北宋时候,这雁荡山便 已成为修道人的修真之所。唐初仙人罗公远的大弟子寒月禅师,曾在此山潜修四百 九十年,后来在青龙涧龙元洞坐化升天。禅师升天前将三件护身法宝封存洞内,留 待有缘。这三件法宝是禅师练道时护身之用,最是修道人的无上至宝。我乃云南点 苍山换玉岩玉清宫门下,我师妹云清为宫主。座下有弟子八十余名,全为女子,道 俗皆有。我师妹前些日修炼道家至术大衍修真之法,此法修炼时,练功者必须入定 七七四十九天,其间心力全用于与心魔相斗,对于外界抵抗之力全无。只能有赖有 旁人护法。但届时我玉清宫有大事将成,人手实在无法分配得够。是我从典籍上查 知,寒月禅师坐化前留下一口紫金钟。修道人闭坐其中练法,万魔不侵。所以我特 请命,到这雁荡山青龙涧龙元洞寻宝。只是……”正说到一半,小罗权眼尖,忽然 手指叫道:“仙长,你看!” 云慈回头一看,也不禁大惊,不远处那座山峰,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竟隐隐 有黑气冒出,而且阴气冲天,显然是出了邪魔外道。云慈大惊,“四百九十年一次 开山之时转瞬即至,竟有外魔侵扰,这次要想成功,恐怕不易。”脸上神色数变, 终于道,“罗权,你好生在此待着,白羽留下陪你,若不见我回来,千万不可出声, 知道吗?”也不等罗权答应,从背后抽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顿时连人带剑化作 一道金光,向西南山峰投去,转瞬不见。 罗权自然不知这便是道家上乘无形剑遁身法,非道行极高者不能练就,只觉得 好看得很。看着云慈远去,这才把头扭回。听云慈口气,也并非全无希望。求仙学 道的路,又近了一层。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回过头看着白羽,不禁又向它长揖三揖, “羽兄啊,多谢你啦。他日我学仙有成,定不忘报。” 白羽似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仰起头叫了两声。随后把肚子伸到罗权肩上厮摩, 神态甚是亲密。罗权也甚爱它,将它搂过,两人亲热了好一会儿,这时日已西垂, 天色渐暮,罗权正静静等候云慈归来,忽见白羽猛地仰头向天长嘶,然后双翅抖动, 头颈不住向西南方向甩动,似是极为着急神气。 罗权不知出了什么事,扭头一看,顿时大惊。但见云慈所去那座山峰上端,此 时已是黑云压顶,黑气漫天。而且重重黑云中隐隐透出五个白骨影子,一道金光在 里面左冲右突,竟是冲不出来。 罗权一见便知那正是云慈的身影,看她样子似是被困其中,不能脱身似的。心 中焦急,轻轻磨擦白羽的头,“白羽,可是仙长遇险了么?”白羽点头不住嘶鸣。 罗权又道:“那怎么才能救她出来?” 白羽不住摇头,似是也束手无策样子。罗权更为焦急,再扭头望去,忽见情形 又变,就这瞬息之间,黑气愈发浓重,金光本来一线,几不能见。忽地金光暴涨, 刹那间涨满数十百丈方圆,金光夺目,照彻云天。黑气刹那间被扫荡的一干二净。 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半空中现出云慈身影,这时她剑眉倒竖,满脸杀气,全没了罗 权适才所见的慈祥神气。“妖孽,你是何方来路,快快现身,尚可免死。否则你五 心白骨火已被我破去,只是死路一条!” 任云慈如何呼喝,那座山峰就是寂然无声。云慈大怒,右手扬起,一只白玉也 似的手掌连扬,顿时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扑天盖地打下,正是道家无上神功,玄门太 乙神雷。在太乙神雷不住轰击之下,整个山峰被炸千疮百孔,声音震耳欲聋,碎石 四散纷飞。整个山头几被炸去半个。但云慈却只是在上面大声喝斥,再无其它动作。 似是还在顾忌什么。忽听山内隐隐传出声音,“臭婆娘!我等已来此三月,遍寻才 得此青龙涧龙元洞,历经三月挖山开石,方能一窥洞内。偏偏你不巧不晚,这时前 来。坏了我等的好事。适才忙于开山,无暇顾你,只放出白骨神符,便够你一呛, 现在不等我师尊前来,单我二人出手,便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慈大怒,高喝道:“何方鼠辈,口出狂言?” 里面这时却声音皆无。猛地山上一道青荧荧冷光闪过,顿时间千百丈绿色魔火 一齐冒出,罩满全山,将云慈上下全身一齐罩住。云慈大惊,忙心意驱动,顿时背 后两口宝剑飞出,化作两道金光,护住全身。但魔火万丈,汹涌而来。其中更夹杂 着大大小小的无数雷光,正是魔道所练无上阴功,走至阴至寒之路的绿火阴雷。这 雷火最耗修道人的功力,云慈未料山中二人竟有如此功夫,不敢大意,左手一扬, 一道白光飞出,在座下成一莲花形宝座,盘膝坐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催动双剑, 抵挡魔火。 山中人不住怪笑,“区区两口飞剑,焉能挡住我师父费三百六十年之功所练无 上阴雷,用不了三个时辰,便炼化你剑光,到时魔火焚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 云慈不言不语,只是凝神抵挡。这时剑光四射,雷火漫天。半天中万道光华交 相辉映,好一派灿烂景象。方圆数百里见到均蔚为奇观,自有无知之人语道天相异 常,天蹋地陷之语。这与本书无关,按下不表。再说罗权,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 为着急,拉着白羽的脖子道:“好白羽,你可有办法么?” 白羽本来正作摇头神气,忽地呆呆停住,罗权以为它被吓傻,更是惶急,紧紧 摇它,“你说呀,你说呀!”白羽忽地把头一扭,竟甩开罗权小手,向里走去。 罗权大惑不解,此时他所处之处,是一座小小的山头,约有十数丈方圆,心头 有一小小石壁,白羽径直走向那边。罗权不解,只好跟着。白羽走到一半,忽地转 回头来,用喙牵着罗权的手,向这边用力拉拽,罗权不懂,要甩脱它,白羽拉住不 放,罗权没法,只好过来。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白羽把他拉到石壁跟前,双翅不住扑动,示意让罗权坐下。罗权只好坐下。白 羽忽地冲天飞起,飞到罗权身上五丈高低,猛一张口,从口中喷出鸽蛋大小的紫色 火球。正是白羽修炼千看之内丹。化作一道紫色火墙,将罗权全身护住。罗权大惑 不解,不明其意。抬头看去,白羽把头不住向下连探,示意他好好看着石壁。罗权 刚把头低下,猛听石壁内轰隆隆几声轻响,紧接着咯吱之声传来,石壁中间,露出 一个数尺方圆的圆洞。圆洞一出,石壁上突然现出一片祥光,继而一股檀香之味传 来。罗权刚感心头一阵清凉,大为舒服。突然间圆洞内金光四射,一道金光当先飞 出,眨眼间飞到十丈高处,罩满整个山头。然后从圆洞中飞出一青二白一金四道光 华。眼看要冲天而去。罗权不知所措,仰头看天,白羽神色惶急,双翅连振,浑身 羽毛也不住抖动,罗权灵机一动,明白其意。双手连伸,不管青红皂白,一通乱抓。 只觉有什么东西抓在手里。再抬头一看,一道青光飞出天外,眨眼不见。 这等奇异景象,早被山头那边看见,转眼间传来声音,“不好,错了地方!” 话音刚落,千百万丈绿雷魔火猛地调转方向,向罗权这边直冲过来。但饶是魔火凶 焰冲天,一遇到山头外金光护佑,顿时烟消云散,半点不留痕迹。云慈见此良机, 顿时大喝道:“妖人哪里去!”双手连扬,数十百丈金光雷火连珠打下,剩些残余 魔火,也顿时化为无形。同时山中飞起两道黑影,甫一露面,顿时毫不停留的向远 方逃去。云慈叱道:“妖人敢尔!”双肩一振,本已回归肩上的宝剑再度出匣,两 道金光飞出,一道黑影逃的较快,没能追上。但却把第二道黑影迎个正着。两道金 光盘旋飞转,一合一绞,顿时只听一声惨叫,黑影被绞成数道黑烟,被天风一吹, 四散无形。这是被道家无上炼魔之术所斩,化去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的了。 两道金光斩去魔魂之后,又如电般飞回云慈肩上。金光一闪,云慈已落到罗权 近前。山外那金色光幕,竟未能挡得住她。她落到罗权前面,满脸喜色,二话不说, 先接过罗权手中东西一看,顿时喜形于色。道:“未想到历尽千辛万苦未得能来, 却被你轻轻松松得到手上。” 罗权这才仔细看那东西。只见东西共是三样。一是一个金色钵盂,应该就是刚 才射出那道金光。另外还有两口宝剑,剑鞘呈银白之色,剑穗上各挂一块透明如水 晶般的宝玉。触手如寒冰,即使相隔数尺,仍有冷气森森之感。云慈喜道:“今日 费尽千辛万苦,还是你将这问心钵得到,虽然紫金钟未出,但想那是天意使然。非 我等所能预知。或许此次不到开山之机,但这问心钵,却也能顶紫金钟大半的功效。 此次也可说是不虚此行。这两口寒月秋霜剑是当年寒月禅师中年时炼魔之宝,威力 无匹。只是需好好加以炼制,不然容易反伤自身。只可惜走了那青灵羽。那是广成 子当年崆峒八十一年炼宝所余,最是道家护身抵敌无上至宝,没想到藏在青龙涧。 刚才我若及时回来,应能收回。你不会道家分光捉影之法,如何能够?最为可惜了。 不过有这两宝,也足够你护身立名之用。本来三宝均应归你所有,但我师妹练法, 正须问心钵护佑。再者这宝物初出,也须加以仙法炼过,方能运用自如。所以想暂 借上七七四十九日,一方面助我师妹练法,再者也替你将此宝用太清仙法炼过,也 免得你日后再费功夫,不知可否?” 罗权听得自己所得竟是仙家重宝,心中早是大喜过望,忙道:“仙长客气。若 非仙长带我来此。何能得此重宝。莫说暂借,便是双手奉送,也是理所应当,绝无 怨言。”云慈一笑,“你这孩子,倒是嘴甜。罢了,听说这问心钵最具神效,能将 大千世界万物万形化于钵中。而且意动可传千里,与千里外之人互通消息,最是神 妙不过。待我用道家传音之法,与玉清宫传一传消息看。”说罢走到数步外一个石 墩上盘膝坐好,将问心钵捧于手中,口中念念有词,忽然,这问心钵内射出冲天一 道毫光,刹那间罩满全山,映在原来罩住全山那道光幕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迹, 小罗权瞪大眼睛看去,却是一个不识。 云慈抬头看去,口中喃喃低诵,不一会儿站起身来。右手扬起,将问心钵向空 中一扔,随即左指向天空一指,低喝一声“疾!”一道淡淡的云霞影子飘出,罩在 问心钵上,紧接着问心钵毫光四射,慢慢由大而小,将满天金霞尽收其中,一切复 回原状。 云慈又将问心钵收回,走向罗权,满脸喜色道:“原来寒月禅师果然佛法通神, 竟早在八百年前,便将今日之事一一算定,故意布下迷阵。以佛门小乘算法颠倒乾 坤,变化阴阳。让我们均寻错方位。又巧借我手,将你带到此处。一切早在禅师算 中。一到四百九十年开山之期,三宝出现,不偏不倚,正落你手。这是天意使然。 禅师在刚才那道灵符中已有说明,阴差阳错,你可知你身世,竟是当年仙人罗公远 的隔世子孙么?” “我?”罗权指着自己,大为吃惊。实在想不出自己与仙人还有牵扯。云慈道: “正是。罗仙师当年成家之后方始得道,所以有子嗣留在世上。升天前遗命曾让大 弟子帮忙照顾。不久寒月禅师也即将坐化,他坐化之前,用无上佛法算出四百九十 年后,你将是我道门中人。所以预先布下这迷障,实是助你得此三宝。但天机无常, 世事更是千变万化。禅师千算万算,却有一事未曾算到。刚才与我对敌者,乃是小 南海东极乌龙岛黑面道人耿鲲的弟子。适才我曾在村口杀一独角兽,正是他的门下。 不知怎的竟跑了出来。阴差阳错,被我杀掉。适才又杀了他一个弟子,与他结下了 深仇大怨,他若寻我不到,又知宝物为你所得。定然寻你的晦气。你既无道法,更 无仙术,如何抵敌?偏偏我要急着赶回点苍山换玉岩玉清宫,为我师妹护法。错过 时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实是无暇顾及此事。不过禅师也算出你得宝后应有一难, 最后还是因祸得福。所以不须着急。只是受些苦难,在所难免。所以特地在问心钵 中留下一道佛门金光灵符,集海内阴阳精气所炼。功效犹在我道家太清仙符之上, 用来自保,再好没有。我不久将回点苍山,一去或者多日不能回来,到时耿鲲必然 寻到。此人生性狂傲,好大喜功。自忖身份,必不肯与俗世人一般见识,到时你只 要用言语把他将住,让他与你了却仇怨,不殃及全村之人。然后把他带到一荒山野 岭之处,借此灵符护身,他定然伤你不得。不出二十日,我必定赶到,到时这两口 寒月秋霜剑炼成,具斩魔无上之威,耿鲲定然性命难逃。待会儿我送你回村,你可 把这一切向村人讲明,然后照我所说,见机行事便了。” 罗权把云慈所说一一记下,然后点头应是。云慈道:“现在我便送你回村。” 二人又跨上白羽,飞回罗家村。这一回比来此快的多了,不出一柱香的工夫,已经 到了地方。云慈叫白羽在村口落下,然后道:“一切依计行事便是,我叫白羽留下 陪你。万一有事,它也可助一臂之力。”说罢不等罗权说话,长袖一挥,顿时金霞 一闪,一道金光,早已飞走,半点痕迹不留。 罗权呆呆愣了半晌,今日之事,恍如做梦。自己朝夕梦想之事,这一刻就有了 结果。自己竟是仙人后裔,眼后日后成仙有望。究竟孩童心性,在地上连翻了三个 筋斗,这才想起云慈嘱咐之事,连忙带着白羽,跑回村中,向村长禀报。 村长罗刚听后,皱眉不语。半晌才道:“这事可如何是好?” 罗权把云慈所教之计,一一说出。罗刚瞪大双眼,“让你一人抵敌妖怪,这怎 可以?若是有个闪失,我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罗权又把云慈之语详加说明,再三说没事。这次是有惊无险,因祸得福。罗刚 这才勉强同意,随即召集全村众人,将情况说明。众人听说将有妖人来袭,均惊恐 万分,但又听罗权手握仙人灵符,有仙人护佑,当可无事,又放下了大半心来。更 有人羡慕罗权能够修道成仙,心羡不已。 就此两天过去,尚无丝毫动静。罗权正在奇怪,这天下午在院中逗白羽吃食, 忽听头上轰隆隆雷声巨响,紧接着乌云压顶,黑云漫天。一看就知不是好兆。这时 村人也都觉出不对,均想跑出来看。罗权连忙跨上白羽,凌空飞起,冲下面村人大 喝道:“大家回去,这里危险!”然后继续高飞,照着云慈嘱咐,高声喝道:“来 者可是小南海东极乌龙岛黑面道人耿鲲?出来答话!” 顿时便听头顶上桀桀几声怪笑,“如今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杀我弟子的,难道 就是你这个小娃不成?” 罗权大喝道:“邪魔外道,不值一晒。何足挂齿?” 耿鲲大怒,他平时最不喜别人说他邪魔外道,顿时大喝道:“小娃无知,本道 爷这便叫你知道厉害!”顿时雷光隐隐,黑气漫天。罗权知道他就要动手,忙大喝 道:“我久闻道长在小南海名震一方,是个英雄角色。如今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何 必殃及全村?道长若体上天好生之德,何不与我前来,找地方一决雌雄,了却恩怨?” 耿鲲怪笑道:“好你个娃娃,倒真是牙尖嘴利。你这一说,倒显得本道爷量小, 罢了罢了,就照你说的,你随便找个地方罢。”罗权又喝道:“这一次事后不论结 果如何,你都不得再找我村人麻烦!”耿鲲哈哈大笑道:“有你一个殉葬,也便够 了!要他们作甚?”罗权喝道:“好,跟我来!”轻抚白羽长翎,向西南角宴坐峰 飞去。 宴坐峰是雁荡山西南角一座山峰,风景秀丽。最难得是峰顶有一座大平台,方 圆百丈,在这里斗法,实是最好不过。罗权到了峰顶,下了白羽,手指向天喝道: “耿鲲,你有胆,何不露出真面目?” 头上几声尖笑,“娃娃,待你临死,自然见到。这就纳命来罢!”顿时头上黑 云中冒出千重绿火,万道雷光。向罗权劈将下来。罗权早知耿鲲便会如此,丝毫不 惧,照着云慈嘱咐,从怀中掏出金光灵符,念着口诀,向上一扬,顿时漫天金光冒 起,成了一个十数丈方圆的半圆形的光罩,把罗权与白羽罩在正中。正赶在绿火雷 光到来之前,那万丈魔火一遇金光遮挡,顿时被重重化去,半丝不留。 半空中传来诧异之语,“好小子,无怪狂妄大胆,原来竟有寒月所遗金光灵符 护体,若是此符在旁人之手,或许我还真有三分畏惧,但你对道法一窍不通,毫无 见识。在你手如无物矣,妄想凭此避过一劫,那是休想!” 罗权谨记云慈吩咐,只是坐在正中,闭口不言,反正自己来时早备下干粮清水, 又有云慈所赐数粒灵丹,一服可保三日不渴不饥,所以丝毫不慌。对耿鲲所言充耳 不闻。 耿鲲大怒,绿火阴雷扑天盖地打来,声势之威,比当日罗权在青龙涧所见更凶 猛千倍万倍。不断向这金色光圈轰击过来。但这灵符当真奇妙无比。任那阴雷威势 再猛,碰到光圈之上,顿时纷纷炸将开来。半点也伤不着小罗权。其实罗权不知, 这金光灵符是佛门弟子以自身精气炼就,受炼者法力而定。就寒月禅师所炼神符而 言,实是威力无比。只不过罗权年纪尚小,不懂运用。云慈仓促间,也未教的明白。 否则单凭这一道符,莫说自保,就是持符进击,转败为胜,也非不可能之事。 眨眼间十余天过去。罗权在里面仍是安然无恙。把耿鲲气的暴跳如雷。最后猛 地收了阴雷,在空中喝道:“莫道你有灵符护身,我就伤不了你。小子,且试试我 这新炼就的七阴魔火!”话音刚落,半空中黑云内,隐隐透出了七道绿幽幽的火焰。 这火焰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七股魔火转眼间汇成一股,如一道灵蛇,钻向光圈。只 听兹兹兹几声轻响,那十数丈方圆光圈,竟被这毫不起眼的一道火苗,给钻出了一 个口子。罗权大惊,好在灵符妙用如神,魔火刚要趁隙而入,顿时金光暴涨,将魔 火封在外面。但这魔火却如附骨之蛆,虽然被挡在外面,但却不像刚才绿火阴雷, 一碰即化,而是死死缠住,任怎样摆也摆不脱。这一道魔火,又慢慢分化而成千万 道魔火,将这光圈周围罩住,虽然威势远不如刚才之猛,但只听兹兹之声不绝,光 圈竟似禁不住这魔火攻击,在隐隐的向内缩小。 罗权大为着急,以为灵符效用将失。其实他不知耿鲲所施乃是他历经四百余年 秘炼而就的七阴魔火,采海底极深之处的万年阴气汇集而成,加以穷荒极恶之处的 千年瘴气,用内丹炼化而成。漫说是小罗权,便是大有道行的修道人,遇此魔火, 也是轻则重伤,重则丧命。若不是这灵符妙用无穷,现在罗权早已被魔火化炼成灰, 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了。 又十余天过去。罗权心中着急,已经三十多天,云慈竟还不至。那本十数丈方 圆的光圈,如今被七阴魔火所炼,渐渐已缩到四五丈方圆,照此速度,再有十几天, 光圈必被攻破不可。到时自己性命堪忧。但现在势成骑虎,只好拼命抵御,若实不 成,也只好一死了之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光圈渐渐、渐渐,已变成一丈多方圆。这时已是第四十 七天头上。这时的光圈已不再是金色,而是被魔火映得发绿,同时罗权在里面也觉 得灼热无比。似乎浑身上下,都要齐被烤焦。如身置洪炉,难受已极。灵符所化光 圈,也是越来越薄,越来越薄。又过两天,离七七四十九日,也只差三个时辰了。 这时灵符已快被炼化,只在罗权与白羽周围,罩的一层淡淡的金色影子。七阴魔火, 已将他们周身缠绕。耿鲲在天上大喝道:“小子,这时若能求饶,献出法宝,道爷 说不定还能免你一死,否则你被魔火化炼成灰,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那可怪 不得道爷我了!”罗权此时受魔火连日灸烤,已经神智不清,根本听不清耿鲲在说 些什么,但朦胧中,还是斥道:“妖人做梦!” 耿鲲大怒,一扬手,顿时空中千百个阴雷劈下,受这一震,那一层淡淡的金色 影子,顿时被震得四散无踪。耿鲲将魔火悬在空中,却悬而不发,只是喝道:“你 交是不交!”白羽灵禽,见此时大事不好,猛一张口,喷出自己那颗内丹,化作一 道紫色火墙,挡住罗权。耿鲲哈哈大笑道:“萤火之光,竟也与日月争辉,当真可 笑之极!”一扬手,万道魔火便要飞下,将这一人一禽,炼成灰烬。 这时日头正中,忽听远方云端处传来一悠然之声,“耿道友,如此欺侮一个后 辈,岂不有失身份?” 耿鲲大怒,扬头一看,远方一朵祥云,上面站着二人。其中一人,正是他所素 识,云南点苍山换玉岩玉清宫门下云慈是也。另一个中年道人,身穿八卦仙衣,道 骨仙风,不知是谁。耿鲲大怒道:“那边可是云慈?你在青龙涧杀我弟子,又在经 行峡毙我灵兽,这两笔帐我还未和你算,今天你竟找上门来,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云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那道人却是朗声长笑,“耿道友,何苦如此动气。 实不相瞒,这小子正是在下新收弟子,尚未来得及见面,如果就此死在你的手上, 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有什么面目再去收别的徒弟?” 耿鲲喝道:“你是谁?”道人长声道:“在此谈话,岂非不变,还是把小徒叫 起来吧,有什么事,我自会让他向道友赔礼。”说罢从手中掏出一枚青色的羽毛, 右手一扬,顿时一道青荧荧的冷光一闪,向罗权身上罩下。 罗权本来已经昏迷。这时忽然一道青光罩下,顿时如降甘霖,只觉心头一片清 凉,通体舒泰,顿时清醒,站起来正好看到云慈,心中大喜,忙跪倒行礼,“弟子 拜见两位仙师。” 云慈一笑, 向那道人道: “李道友,你看这孩子还行么?”道人微微点头, “孺子可教,好好雕琢,能够成器。”云慈向下面喊道:“罗权,你可见到了么? 这便是我为你引进的师父,这位李道友是峨嵋派掌教师弟,峨嵋十三剑仙之一,髯 仙李元化。道法高深,还不快来拜见师父?” 罗权听到此言,心中大喜,连忙向天空而跪,“弟子罗权,垂仙师垂怜,收归 门下,不胜感激。” 李元化呵呵笑道:“不必多礼,快些起来。我见掌教师兄门下弟子众多,个个 杰出之士。心下早痒,也想收个弟子。偏偏云慈道友将你引进,正合我意。以后只 要遵守本门规条,仙业成就,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将右手一扬,“这枚青灵羽, 那日飞出青龙涧,于我无意中收到,本该将这三宝一并发还于你,但你年纪还小, 道法未深。先将青灵羽发还于你防身之用,这寒月秋霜剑与问心钵由我暂为代管, 他日再行发还。接着吧!”一道青光,一枚一尺长短的青色羽毛,落于罗权手上。 罗权接过,心中大喜。这时李元化又道:“耿道友,宝物本无主,先到者得, 谁也没有怨言。再者小徒正是罗公远仙师隔世再传子孙,得宝理所应当。道友理亏 在前,强霸于后,是不是也于理有亏呢?” 耿鲲一见意是峨嵋剑仙髯仙李元化到此,心中早寒了半截,知道峨嵋派门下个 个道法通玄,剑术高深。知道今天决讨不了好去,不如孤注一掷,大喝一声,“他 是你徒弟,你自然向着他们说话。今天我多说无益,就在手底下见个真章吧!”一 扬手,七阴魔火飞出,把李元化与云慈二人全身包住。 李元化谈笑自若,恍如未见。长笑一声,与云慈道:“云慈道友,我只道海外 之大,奇人异士辈出,这耿鲲也算得有名之士,便当真如此黔驴计穷不成?”云慈 微笑道:“正要道友大显神通,也让我见识一下峨嵋本领。” 李元化微笑道:“道友见笑。”左手一扬,顿时袖中飞出一道淡淡金霞,耿鲲 眼力虽好,也只见了金霞的影子闪了一闪,正笑峨嵋徒有虚名,无半分真本领。心 中猛地想起一事,顿时大惊。记起这正是平日所闻峨嵋重宝金霞飞剑,正是无上炼 魔至宝。还未及将魔火收回。金霞忽地刹那间涨满数十百丈方圆。霞光万道,瑞彩 千条,那千道魔火为金霞一裹,只见绿影一闪,几声咔嚓轻响,顿时间消溶殆尽, 半分不存。耿鲲还算见机得快,见势不好,身形一晃,以五行飞遁,借水遁而走。 云慈叱道:“妖人哪里去!”左肩一摇,背上飞剑便要飞出。李元化微笑摆手, “算了,数百年修行不易,就让他去罢。天道循环,自有恶报,若他日后再作恶多 端,老天也不会饶他。”云慈笑道:“还是李道友慈悲,这又叫我见笑了。”二人 说笑之际,也一同飞下,落到罗权面前。 罗权见李元化落到面前,又再行叩谢。李元化微笑摆手,“入我门弟子,无须 讲究忒多俗礼,只要尊敬师长,爱护同门,也就是了。”罗权又再叩谢云慈指引之 恩。云慈笑道:“我有何功,这还是你自己诚心向道所致。我二人本已早来,早应 下来救你,但李道友算出你这一生坎坷,命中该有三灾八难。此刻借耿鲲魔火化炼 之机,让你受上七七四十九天魔火之灾,就此难满,以后前途平顺,仙业可成了。 你此去修道,我也没什么好送,这白羽跟了我数十年,难得与你甚为投缘,就送与 你,作个纪念吧。” 罗权又再拜谢二人,云慈与李元化话别几句,又勉励罗权好生修行,随后一道 金光,飞回云南点苍山。李元化见罗权思乡之情难舍,带他到罗家村与众人话别。 罗权依依不舍之下,终于与李元化回归峨嵋。就此拜在峨嵋门下求仙学道。天性勤 勉,又喜用功,深得师长喜爱。不出数十年,终于道业有成,下山之后在江湖上除 魔伏妖,为峨嵋立下了大大的名声。后来终入深山成仙不提。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