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天会议下来,红红统计,签定的销售合同一共有1500多万元,收到预付款 200 多万元,完全超出了预想的数目。香雪统计了一下自己签定的合同,有120 万元,到帐30万元,按销售提成1.5%的比例,应该拿到4500元,加基本工资300 元,本月收入可达4800元,她为自己初战告捷感到兴奋。然而在她月底领钱的时 候,却只拿到3360元。她觉得帐不对,自己又算了一次,应该是4800元没错,她 不明白其中1440元到哪里去了。 “红红,我觉得这钱不对呀,”她说。“我到帐30万,应该提成4500块钱才 对,怎么少了1440元?” “是4500块钱,其中扣除30% 作为部门基金。” “为什么要扣除?公司不是规定了按货款到帐1.5%提成吗?部门为什么要截 留?” “香雪,你问谢大巴好了,我是照她说的办。” 香雪转身问正在数钱的美美、东东、海娃。 “你们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的。”东东点了点头,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个月,”海娃说,“你算是我们中间最多的了。你看我,才1000多块钱。” “我觉得不合理,”香雪心里很不舒服,“这不是谁挣得多谁就应该截留多 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美美说,“那个大巴婆娘心凶得很。” “你们在这里干的时间长,”香雪问,“部门截留下来的钱是怎么花的?” “谁知道怎么花的,”东东说,“反正年底部门每人顶多表示500 块钱就了 事。” “没有年度奖什么的?”香雪问。 “哼,年度奖,你以为这里是国有企业?”东东说。 “我们过去都是手手清,做一笔结一笔,”海娃说。 香雪不服这口气,等谢大巴开会回到部门,便向她提出质疑:“谢经理,干 吗要截留我们的奖金?” “你说什么?”谢大巴抬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香雪。“谁截留了你的奖金?” “这个月,按公司的规定,我应该拿到4500块奖金,为什么要扣除30% ?” “哦,”谢大巴笑了一下,“你说的是这个。这有什么奇怪?提留30% 作为 部门基金,这是老规矩了,前几任经理都是这样做的,又不是我的发明创造。” “我觉得不合理。” “你觉得不合理就不合理啦?” “我们费了很大工夫,好不容易才签了些合同,为了资金回笼,跟客户把嘴 皮子都磨烂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扣掉30% ,这太缺德了嘛!” “不扣除,部门如何支撑?”谢大巴也火气了。“公司又没有另外给钱,不 从这里面提留,部门从哪里来钱?这么大个销售部,内内外外十几号人,每年的 任务好几千万,平时没个应酬,谁跟你合作?连这个都不懂,还是个大学生。” “我是不懂,你明明清楚我们这些刚出来的大学生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规矩, 可是我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对我说部门要在我们的销售提成中再提留30% ?” “这是老规矩了,”谢大巴说,“我用不着对每个新来的人说,每月发钱的 时候,红红她知道该怎么办。” “你居然就是这样来收拾我们这些新来的?” “你说话注意点,我收拾谁啦?我真的要收拾你,你连饭都找不到地方吃。” 香雪气得冲上去要打她,海娃和东东赶忙把她拉住了。 “算了,香雪,别这样。” “你们受得了这个气,我受不了,我就要和她讨个公道!” “你以为老总看重你我就怕你啦?明白地告诉你,我这个人再差也是公司股 东,是这里的主人,搞清楚,你算老几?” “你股东怎么了?你股东就可以扣我的钱?” 销售人员们见她俩越闹越厉害,强迫把香雪拉出门外去慢慢劝说。 “我想不通,”香雪说,“这明明是在截留我们的血汗钱嘛,却说是一种合 理的。” “香雪,别这样,”东东说。“我们都是打工的,一切都是人家说了算,有 本事以后自己开公司。” “你这人怎么这么孬种?” “咳,没办法,孬种就孬种吧,谁叫我们是打工崽呢?” “不行,我得去找总经理!” 香雪气冲冲地推开总经理办公室,郭总一见她情况反常,问道:“怎么啦? 这么漂亮的小姐气成这个样子,多不好看啊。” “我生来又不是给谁看的!” “嚯!好大的火气。”郭总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到底什么事让你气成这 个样子?”他和气地问。 “郭总,你是这里的老板,你给评个理,公司的政策是不是销售人员按销售 量的1.5%提成?” “是啊,没错啊,你们经理没有给你兑现?” “我觉得自己这个月成绩不错,心里一直很高兴,结果今天到红红那里领钱 的时候,居然被部门扣除了30% ,说是什么部门基金,有这个理吗?” 郭总一下明白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说:“香雪,这是你们部门的事, 你们销售部是什么政策,该怎么分,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好过问啦。” “可是我当初到公司的时候,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呢?” “这应该是你们经理的事了,这个我倒可以批评她。” 香雪喝了一口水,仍然愤愤不平。 “明明说好了提成1.5%,竟然说话不算数,凭什么要扣我们30% ?这样叫我 们以后怎么干?” “香雪,”郭总说,“公司有公司的政策,各部门有各部门的规矩,这也是 正常的。别死心眼了,消消气好不好,今天我请客,我们出去吃火锅。” “我肚量小,消不了这口气!” “其实,你也看得出,我是很欣赏你的。听我几句劝告吧,你刚来公司,以 后的路还长,吃点亏也没什么。钱嘛,只要肯努力干,自然有你挣的。你是一个 能干的女孩,很有发展前途的。” “象这样下去,我真的不想干了。” “何必这样嘛。我以前刚出来的时候,才挣几块钱呢,可还不是干出来了。 人只要有志气,还愁成不了气候?” “我跟那个婆娘和不好!”香雪坚持说。“这个人,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她多 少亏。郭总,你要是瞧得起我,就给我换个另外的工作,不然我宁肯辞职。” “有这么严重吗?” “是的,我是个直性子,你同意,我留下来,你不同意,我立刻就走。” “你让我仔细想想,明天再答复你,好不好?” “好吧,那我走了。” 郭总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目送她出门去。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来回踱了 几步,然后给销售部打电话。片刻后,谢大巴笑嘻嘻推门进来。 “郭总,你找我有什么指示?” “你那儿是怎么搞的?”他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公司不是按比例给了你们 业务费吗,怎么还在销售人员身上提那么大的比例?” “那妞儿来告我状啦?”谢大巴收了脸上的笑容。 “不是人家告不告你状的问题,”郭总埋怨道,“你们截留也应该有个分寸。 赵小姐是我好不容易看上的一个销售人才,你们这样在人家身上截留,你那里还 想不想有能干人?” “我也没有做出什么超出范围的事,以前销售部就是这样的规矩,我不过照 原来的规矩办事罢了,我有什么错?” “当然,那是你们部门的事,公司原则上是不能随便干预的。”郭总口气变 缓和些了。“我找你来,只是想提醒你,做事不能把什么钱都看得那么重,这样 销售部迟早要出问题的。” “她不想干就算了!”谢大巴口气变得硬了起来。“现在想找事的能干人多 的是,上次招聘还有一大批素质不比她差的后备军呢,我才不相信缺了她这红萝 卜做不了席。”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谢大巴很不高兴地说:“郭总,你说话总不能向着外人吧,我男人大小也是 集团公司的一个股东,我再傻,总不会让自己吃亏吧。我也得有我的威望,不然 下面的人都来向你告状,你都向着他们,我成什么人啦?我还做不做事?” “我并不是向着谁,我是觉得你的做法不太妥当。” “喂,老郭,你是不是被那小婆娘的妖气给迷住了,怎么总是她对我不对?” “瞧你,扯到哪儿去了?算了算了!” 谢大巴哼了一声,甩手就出去了。 郭总走过去碰地一声将门关上,自己公司有这种关系户,真没有办法。 香雪第二天上班,直接到郭耀军办公室,见门紧闭着,她向办公室询问,主 任说郭总今天到乡镇企业局开会去了,要十一点钟才回来,她只好回到销售部。 部里其他销售人员都出去了,只有谢大巴和红红在。谢大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 包子,见她进来,仿佛昨天没发生过事的样子,笑嘻嘻向她招手。 “香雪,还没吃早饭吧?快过来,我这里有包子,热的,赶快来吃。” “我吃了!”香雪说完,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里骂道:笑面虎!刀子心! 谢大巴一边吃包子,一边谈自己昨天在商场看到羊毛衫,说有好几件上海产 的,样式很新潮,香雪穿了一定很好看。 “香雪,”她眉飞色舞地说,“真的,颜色也好,款式也好,最适合你啦, 不信我陪你去看。” “我没钱,买不起!”香雪回答道。 “哟,还在生我的气呀?”谢大巴将没吃完的包子用塑料袋装好,然后笑嘻 嘻地搽着手上的油。“我这个人啦,脾气不好,其实没什么,过了就算了,你别 往心里去。” 笑着吃人的母狼!香雪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其实呀,”谢大巴一副真诚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你人又长得漂 亮,又活泼,又能干。” “你不是也很活泼吗,”香雪说。 “我是个乐呵子,从小就喜欢跳舞,在读初中的时候,还是宣传队的舞蹈演 员呢,我们当时跳《洗衣舞》,跳《康巴的春天》,跳《红色娘子军》,反正那 时什么都跳。” 你那长得跟大巴车一样的身材,跳什么舞!香雪在心里嗤笑道,然后笑着说: “你真的会跳舞呀?跳来我们看看。” “老啦,跳不动啦。” “你跳嘛!”红红也来兴趣了,起身去拉她跳。 “跳就跳!”谢大巴说着,就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她先比了一个姿势,身体 太重,没站稳,哈哈笑了起来。“从新来。唆啦哆啦啦嗦啦啦嗦咪,啦啦唆咪唆 咪……” 香雪觉得她的动作又滑稽又可笑,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是这种人!她忍不住 扑哧笑出声来。 “妈耶,”红红笑得捂住肚子,“你笑死我了!别跳了,别跳了,求你别跳 了!” 谢大巴停下,累得喘息。 “哎哟,确实不行啦。我年轻的时候,哪是这个样子,工夫好得很啦,劈叉, 横的竖的都可以,现在踢踢腿都不行了,确实老啦。香雪,我好羡慕你们这些年 轻人喽。” “你还老?我倒觉得你很年轻呢。” “我知道你在宽我的心,你这女孩就是嘴甜。” “我不是宽你心,你确实比与你同样大岁数的人年轻多啦,要是你再到健身 房去跳跳操,肯定还要年轻的。” “哟,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要再不运动运动,这体型就更没救啦。哪天你 陪我去,我们找一家健身房,我来出钱。” “好啊,”香雪说。 这一上午,就这样真真假假闹完了。十一点过,香雪又到郭总办公室。他已 经回来了。 “来啦,请坐!”郭总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故意压低嗓门。“你 跟你们经理没事了吧?” “跟那种人去赌气,有什么好处!” “这就对了,你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嘛。”郭总说完,高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气算是消了吧,”香雪说,“可我确实不愿意在这种人手下干了,让我吃 经济上的亏我不干。” 郭总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昨天提出的事,我考虑过了。我平时事情太 多,记性又不大好,过去他们向我提过安排一个秘书,我一直没有答应。现在吗, 既然你提出换一个工作,公司暂时又没有其它适合你做的事,要是你愿意,我倒 确实需要,不过收入肯定比不上搞推销的。” “具体多少?”香雪想了想说,“至少生活上要应付得过去呀。” “一个月一千二,没问题吧?” “好,我同意。”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秘书工作很杂,不是一个想有所作为的人干的事。 我把你安排做我的秘书,对你是大材小用了。你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文笔肯定好, 倒可以帮我起草一些文件或讲话稿之类的,另外出外与人洽谈业务的时候作好笔 记,还有订机票、订客房、结帐之类的杂活都是你干的,你不会嫌弃这样的工作 太零碎了吧?” “我没干过秘书,干干也好,可以在你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另外,我记性不好,你要时常提醒我。” “我记住了。” “我有你这样的秘书,倒是把我的身份给抬高了,我会感到光彩的。” “我觉得你这个老总不错,所以我愿意。” “谢谢你这样看我。” 郭总将香雪调到自己身边当秘书,在公司里招来不少闲言碎语,谢大巴在下 面传得最厉害,她鬼鬼祟祟地对公司里几个中年妇女说:“这个妖精,早就在打 老板的主意了。平时别看她一副正经的样子,心头想法多得很啦。哎,男人嘛, 都是经不起女妖精诱惑的,以后有好戏看喽。” 自然,这样的闲言碎语也传到了香雪的耳朵里,但她不怕,只要自己行为端 正,别人随便怎么说,她都不心虚。由于当了老板的秘书,自然要经常跟他往外 跑。这老板确实也是个肯干事业的男人,在他身边做事,是一件比较愉快的事情。 他看上去不象是个好色之徒,家里有老婆,虽然是农村人口,但也贤惠。另外还 有两个儿子,一个在乡政府工作,一个在上大学。香雪跟他到过他家,他女人见 男人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孩,免不了要往一边去想,拈酸吃醋倒也不奇怪,社会就 是这样的组合。郭总似乎是个心细的人,见老婆一脸不高兴,便向她耐心解释, 说这是他公司的员工,人品端正,工作认真,不是街上那些没事干到处勾引男人 的野女孩。老婆虽然不敢当面说香雪什么,但肚子里的嫌疑却很难消除,再加谢 大巴在她耳边唧唧喳喳,她的疑心就更加坚固了,但是老公有出色的业绩,又是 个独立性极强的大男人,惹火了他,好事都会变成坏事,只要他不当面带她回家 上床,她就扼守中国女人忍辱负重的贤德罢了,求个家庭的安稳。其实,郭总也 不是无事有事都把女秘书带在身边的那种款爷,一般是与客户洽谈大笔生意的时 候,或者是接待政府官员的时候,或者是有什么重要活动需要参加的时候,他才 把香雪叫到一起。说实话,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和经济活动中,他确实体会到了带 上香雪效果不一样,办事要容易多了。当然,有时候工作下来,有香雪这样的女 秘书陪着喝喝茶,唱唱歌,吃顿饭,的确也是一件舒心的事,时间一长,他就开 始有了一种离不开她的感觉。要是有什么好事,香雪没有在身边,或者暂时来不 了,他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要是香雪突然赶到了,他会十分欣然,快乐无比。 香雪又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很擅长调剂气氛,性子又特别豪爽,属于性情中人, 这无疑给他的工作和生活都带来了乐趣。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对 香雪颇有感慨地说:“香雪,你真是个好女孩,要是谁娶了你,肯定很幸福。” “是吗?”香雪笑着说。“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算是一种评价吧。真的,只可惜我已经结了婚,有老婆和孩子,不然我会 向你求婚的。” “郭总,你怎么对我说这些?”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种感慨,你别瞎想我。” “哈哈,”香雪笑道,“是不是所有的老板们都是这样想女秘书的?” “别的我不清楚,”郭总说,“我倒是体会到了老板们为什么都要配个女秘 书,当然我只体会到了他们的一方面。” 香雪为他削了个苹果,递到他手上,然后又为自己削。 “其实,”她说,“我认为男人和女人,要有一定的距离才会有美好的感觉, 要是没有距离了,什么也就没有了。” “唔,说得有道理,”郭总吃着苹果说。“比如说,夫妻之间吧,结婚前都 有很美好的感觉。结婚以后,由于彼此没有距离了,过去那种美好的感觉就消失 了。” “我在想,”香雪放下刀子,仰望天空,若有所思般地说,“男人和女人不 结婚该多好。” “可人都是要结婚的,男人要想女人,女人要想男人嘛。我劝你尽快找个男 人结婚,不然我会担心自己犯错误。” “哈哈哈!”香雪笑起来。“你就这样把握不住自己?” “我是人,不是神,你可要小心一点。” “你要真敢这样,我就打破你的脑袋,然后立刻就走,”香雪警告道。 郭总笑了笑,觉得自己言语有些失常。 “别胡思乱想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香雪说。 象郭总这样的人,光从老板这个角度来说,香雪倒是喜欢他的,他有能力, 事业也干得不错,能容纳人,对女人好象也没有听说有什么绯闻,对她一直也没 有动手动脚的习惯,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老板。可要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他无 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己想要的那种男人,他胖乎乎的,个子不高,鼻子右侧又有 一颗惹眼的红痣,而且年龄也大。不过他今天与自己交流有关男女之事,倒是吓 了她一跳。人不可貌相,万一他哪一天兽行发着了,倒是会破坏他们之间相处不 错的关系。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找个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