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欣欣最近约香雪,说请香雪帮忙看她现在找的男朋友,香雪由于时间忙,往 后推了推,现在倒有空了,于是她给欣欣打了个电话,相约在老地方终极迪吧见 面。 欣欣的男朋友比她大二十岁,名叫方大地,是搞室内装修的,是个老知青, 曾在美术学院包装系就读,毕业后留校教了十年书,觉得挣钱少没意思,便下海 自己搞。他的装饰公司由于是自己出资,规模比较小,没有多大名气,所以他挂 靠了深圳的一家大公司,目前业务还不错,一年净利润可收入十几二十万。这男 人中等个子,留一头长发,戴一副精致的眼镜,活脱脱一个艺术家的派头。香雪 先到终极迪吧,坐在啤酒坊里,没等多久,就看见欣欣挽着她的男朋友走进来了, 她越过攒动的人头,远远地伸出小指头诡秘地给她打着招呼。那男人的眼光也敏 锐,昏暗暗的啤酒屋,居然就直直地向香雪这个地方走来。香雪觉得有意思,等 两人走到面前,便站起来迎接。 “香雪,这就是方大地,”欣欣介绍道。“大地,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的 好朋友香雪。” 方大地那一直看着香雪的眼睛闪烁出微笑的光芒,很有风度地伸出手。 “你好,香雪,我为欣欣有你这么漂亮的朋友感到高兴。” 香雪伸出手与他握,被他捏得紧紧的,半天舍不得放。 “你们艺术家初次见面,都是这样夸女孩的?”香雪笑着问,往回收了收手。 “不是对所有的女孩。”方大地松了手。 “请坐!”香雪坐下。“是喝啤酒,还是饮料?” “你说喝什么?”方大地问坐在身旁的女朋友。 “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欣欣一副依顺的样子。 “那就喝啤酒吧,”方大地说。 香雪向男服务生招了招手,叫拿三杯鲜啤过来。欣欣一直笑着,带着傻气, 香雪感觉她对自己的男朋友已经爱得没有自我了,而她的男朋友的眼睛却不断在 自己身上溜来溜去,香雪心里冷笑着,觉得欣欣在爱情上是条苦瓜。男服务生端 来啤酒,然后又匆忙离去。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香雪端起啤酒问。“来,喝吧。” 欣欣傻笑着端起啤酒与男朋友碰了一下,然后又跟香雪碰了一下。 “大地,”欣欣喝了一口说,“香雪还没有男朋友,你认识的人多,给她介 绍一个。” “不知道香雪喜欢哪一类的?”方大地揩了一下嘴唇上白色的啤酒沫,将落 到脸前的一绺长发理到脑后去了。 “你别听她的,”香雪说,“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解决。” “当然,”方大地说,“象你这样的女孩,找男朋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 过,我认识的人中倒有几个不错的。” “方先生,谢了!还是我自己解决。” “这我就没办法了,”方大地笑着对欣欣说。 方大地是一个健谈的人,在漂亮女孩面前更是健谈,他谈艺术,谈到西藏、 新疆、云南等地写生,也谈自己的装修业务和生意场上的酸甜苦辣,香雪和欣欣 两个女孩便成了他课堂上爱听的学生。他谈了许多,除了生意场上的,别的香雪 倒是觉得比较新鲜。 “你是怎样看女人的?”香雪问。 “女人?”方大地笑着说。“女人是线条,是色彩,是啤酒,是诗人笔下的 一首小诗。” “艺术家说话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呀,”香雪对欣欣说。 欣欣一下鼓起掌来。 “那你是如何对待女人的呢?”香雪笑着继续问。 “虽然我是搞艺术的,但我仍然是男人。”方大地喝了一大口啤酒,又伸手 揩了一把嘴唇上的啤酒沫。“我对待女人呀,就是抚摸她的线条,欣赏她的色彩, 大口喝这杯啤酒,然后再如醉如痴地吟诵这首消魂的小诗。” “哈哈哈!”香雪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问欣欣,“他是这样对待你的吗?” 欣欣靠在男朋友身上只是不停地笑,不作回答。方大地在她脸上咋然有声地 亲吻了一下,然后望着香雪笑。 “哈哈哈!”香雪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你这人,太有意思了,欣欣以后的 生活肯定很浪漫。” 这时,门口进来一帮人,方大地认出其中一位穿牛崽服三十来岁的男子,向 他打招呼。那男子走过来,热情地叫道:“老哥,好休闲,你也在这里玩儿?” 他的眼光瞟了瞟香雪和欣欣。 “这是省报记者石良骏,”方大地对两个女孩说,“我认识多年的朋友。” “两位小姐好!”记者友好地打招呼。 香雪向他点了点头。欣欣赶忙说:“坐下来陪我们喝啤酒吧!” “那边有客人,等会儿我过来给两位小姐敬酒。” “那些人是谁呀?”方大地问。 “他们都是县政府官员,”记者说,“其中那位穿卡克的是县长,我在采访 中认识的。他们昨天到省城来的,今天事情办完了,给我打电话说想找个刺激的 地方玩玩,我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这些土包子,想开开眼界。好,我现在先 把他们安顿下来再说。” “去吧,”方大地拍了他一下,“别忘记过来喝酒。” “行!”记者向两位小姐挥了挥手,便过去安排等候在那里的朋友。 “这个记者可是个厉害的记者,”方大地说,“写了不少暴光文章,很有才 气的,我们关系不错。” 欣欣见香雪还看着记者那边,笑了笑,对男朋友说:“我觉得这个人倒适合 香雪的胃口。” “你瞎猜什么!”香雪给了她一下。 他们又说笑了一阵子,香雪听着那震撼人心的迪斯科音乐,不由得随着节拍 摇起身子来。 “我们都上去蹦一会儿,”方大地说。 三人伙在人群中。由于台子小,人多,大家几乎挤着蹦。方大地确实有艺术 家的气质,他的动作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既疯狂又充满原始人的野味。他不时用 雄性的姿势来挑逗香雪,香雪似乎并不在乎,动作也很疯狂。欣欣自然吃醋了, 她嘟噜着小嘴儿走下台去。方大地似乎没有看见,照样是那样的狂蹦。香雪瞟了 一眼下去的欣欣,笑着继续蹦了一会,然后叫着“好累”,便下去了。方大地似 乎还没有尽兴,转过身去向几个穿着时髦的女孩继续蹦,那几个女孩似乎挺喜欢 他的,围着他蹦个不停。 香雪回到位置,见欣欣倒在椅子上生闷气,她坐下,喝了口啤酒,然后伸手 捅了欣欣一下。 “你干吗啦?” 欣欣不理睬。 “你看你,”香雪说,“是你自己叫我来帮你看男朋友的,现在又吃起醋来 了。” “我见他的眼睛在你身上溜来溜去就不舒服!” “这能怪我吗?我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可管不住别人的眼睛。”见欣欣还在 生气,香雪冒火了。“你再生气我就走啦,我又没有抢你男朋友,干吗这样对待 我?” 欣欣坐起身来,向台子上还在蹦迪的方大地望了一眼。 “你觉得他如何?” “我觉得呀,你最好少找这种人,他婚都敢离,你就不怕他将来也抛弃你?” “我是喜欢他嘛!”欣欣固执地说。 “光是一个喜欢你就嫁人啦?” “可是我已经和他上床了。” “什么?”香雪似乎没有听清楚,将耳朵对准她。 “我已经和他上过床啦!”欣欣对着她耳朵叫道。 旁边的人都掉过头来看她们。 “哟,上床,好厉害!”香雪不屑一顾。“你就这样对待你自己?再想嫁人 也不至于这样嘛!动不动就跟人上床,你也太不自重了。现在感到有问题了吧?”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欣欣骂道。“得到手了,就不再珍惜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 “混吧,混一天算一天,有什么办法呢。” “欣欣,”香雪严肃起来,“我可不允许你这样,你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破 罐子破摔了,你也太脆弱了,一点生活的折磨都经受不起。” 欣欣咬着嘴唇,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香雪还想继续教训她几句,见方大 地回来了,便小声对她说:“别这样了,他过来了。” 方大地坐下,端起啤酒把剩下的全喝了,喘了口气说:“嗨!好累人,可是 刺激!真他妈的舒服!是谁发明的蹦迪?我真他妈的喜欢!” 香雪看了看欣欣,觉得她实在可怜,想说些调节气氛的话。这时,那位记者 端着啤酒杯走过来,见他们杯子里没有酒了,他问道:“怎么,你们不喝啦?” 香雪向男服务生招手,再要三杯啤酒,然后对记者说:“请坐!你来了,我 们怎么好不喝了呢。” “谢谢!”记者坐下。“赵小姐在哪里发财?” “谈不上发财,”香雪说,“在一家公司打工。” “董小姐呢?” “在我父亲公司上班。” “看来你们两位命运不一样呀,”记者笑着对香雪说。 “是啊,”香雪说,“我命没她好。” “不能这样说,”记者说,“我认为只有那些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才算是命 好的人。” “看来你是那种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喽?” “赵小姐是在笑话我了。虽然我还不能完全把握自己的命运,但是我总是按 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事情。” “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情,但不一定都能如愿以偿。” “赵小姐这种观点我赞成。”见服务生把啤酒端来了,记者举着酒杯。“来, 我敬你们大家一杯,愿你们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万事如意!” 放下啤酒杯,香雪问:“你们干记者的成天在外头跑,一定很辛苦吧?” “现在哪项工作不辛苦?做人都得苦,那种所谓不苦的活,又不刺激了。人 都是这种怪毛病,想鱼和熊掌兼得,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给你?” 香雪觉得他说话有趣,自己兴致也来了。 “我想,你搞暴光新闻,肯定很刺激。” “这是个得罪人的事,干多了不好。” “为什么呢?”她感兴趣地问。 “我现在说不清楚。我有个朋友,是考古的,每次发掘一座古墓,都要先烧 一柱香。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我干的事,等于是在挖人家祖坟。挖祖坟 是缺德的事,所以我得烧香,祈祷菩萨保佑。” “你说得好玄乎!” 记者笑了笑,又说:“我觉得我干的事跟那位考古的朋友有类似的感觉,不 过还是得干呀,在报社没有好的文章,谁重视你?” “你是在水与火中冲锋陷阵,就不怕吗?”香雪问。 “怕?怕也得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文章,有人说是淌着血的。血 见多了,总是不好的事情。” “你别说了,说得好可怜啊,人家都得替你掉眼泪了。” “看不出来,赵小姐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记者笑着说。“来,我敬你一 杯!” 香雪笑了一下,与他干杯。 见他们喝完了,方大地插嘴说:“兄弟,最近又在搞什么追踪报道?” “最近还没有遇到好的题材,闲着啦。老哥,你给提供一点线索吧。” “我哪里去弄你想要的那种?” “你们装修行业就没有乌七八糟的现象?” “算了吧,行业内的事情最好不去惹,大家都是通的。” “你这个人啦,一跟你来认真的,就躲。来来来,还是喝酒好!” 记者喝完了杯里的啤酒,便回去陪他的客人了。 香雪见欣欣有了情绪,便提出回家。方大地还想玩一下,欣欣执意要走,他 只好应从了。 走出终极迪吧,外面空气好多了,声音也没有那么嘈杂震耳,香雪感觉快意。 方大地说开车送她,香雪说不用了,叫她送欣欣,自己打的回去。方大地递了一 张名片给她,想交换她的名片,香雪说自己没有,要有事找她,可以叫欣欣通知。 “那好,改天我们约你喝茶。” “我最近要出趟差,恐怕要去很长时间。” “那你回来再说吧。” “好吧。”香雪向一辆停在旁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车子开过来了,她拉着 欣欣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欣欣,多多保重!”说完,便上车去了。 欣欣见方大地还望着香雪去的方向,冷冷地说:“上车,送我回家!” “你这同学,”方大地上车后说,“不一般。” “她是不一般,许多人见了她就象猫见了鱼。” “你这是什么话?”方大地感觉她的语气不对头。“你的同学是不错嘛,有 这样的好朋友,你脸上也有光彩。” 欣欣闭上双眼,不再想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