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中午12点钟,香雪准时地出现在国际会展中心的大楼下,她看了看停车场, 见他的宝马车擦得锃亮地停在那里。她走进大厅,选择了一道电梯。她抓紧时间 在电梯镜子中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打扮,将顶上束着头发的彩色橡筋取下套 在手腕上,将那束散开的头发理好,然后从挎包里拿出口红在丰厚的嘴唇补了一 遍,抿了抿唇,见色彩饱和如愿了,便将口红放回挎包里,刚好电梯门开,她走 了出去。 身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小姐将她领进品茗居茶房。 郭耀军正在打手机,可能是生意上的事。见她来了,忙向对方说下午再给他 打,然后关了手机,欣喜地看着她,请她坐到对面的位置。 香雪坐下,取下挎包放到旁边的坐椅上,然后抬头看着他。郭耀军今天穿了 一乳白色的西装,头发吹理得端端庄庄的,鼻子右侧那颗红痣没有过去那么透明, 胖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显得瘦了些,不那么油亮,但精神非常饱满。他微笑 着,显然为香雪从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而感到欣然。 “刚到吗?”香雪笑了一下问。 “来了有几分钟,”郭耀军说。“有近一年时间没见了,很想你的。” “我变了吗?” “变了,变得更漂亮了。不过,好象比以前文静了。过得好吗?” “哪有你过得好。” “我好什么?不就是一天到晚瞎忙嘛,累死人了。” “我昨天在中心广场看见你们的广告,显得很气派。” “那是食品节做的,交易会结束以后,觉得不错,就一直挂在哪儿,每年交 万把块钱,还是划算的。在这个西部中心城市,不能没有我们的位置,挂在那里, 就是一种象征。谢谢你还能这样关心我的公司。你过得好吗?” “怎么又问我过得好吗。” “哦,瞧我,”郭耀军笑着自责,“刚才才问过,不好意思。” 香雪笑了笑,埋下头,将手腕上的彩色橡筋取下来玩着。郭耀军感觉她埋头 的味道总是有一种特殊的美,她手中的橡筋跟头发上那根小辫子上扎的是一个品 种,颜色很好看。不过,他感觉她有什么心事,她主动来找自己,可能遇到困难 了,这正是一个帮助她的机会,以表自己真诚的忏悔。 “香雪,”他叫道。 “嗯?”香雪抬头看着他。 “你还记恨我吗?” “记恨我就不来了。” “对。你能给我机会,我很感动。有一件事情我还没跟你了,一直在心里沉 甸甸的,我说过,随时等你开口。你说吧,不要不好意思。” 香雪埋下头,说:“我需要钱。” “多少?” “你自己看着给吧。” “十万,不少吧?” “我同意。” “谢谢你!你还是以前那么痛快,我就喜欢你这点。” 香雪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见过的女人很多,我真的就值得你那 么留恋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天下女人确实很多,但人总是觉得最好的只有一个,就 象新疆那首歌唱的一样。” “那是著名音乐家王烙宾到新疆时为维吾尔族写的,新疆各族人民都会唱这 首歌。” “写得真好。” 香雪又埋头玩着手中的橡筋。 “香雪。” “嗯?” “愿意回到我公司来吗?” “不愿意。” “为什么?” “我不喜欢回到过去走过的路中。” “那我们怎么见面呢?” 香雪抬起头,冷静地说:“你真想见我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 就算了。” “你说吧。” “你是有家庭的人,你也清楚,要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得付出代价。 当然我不会要你付出家庭的代价,那太残忍了,我还不愿意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我懂你的意思。为了你,我愿意付出。” “感情这东西,好象是一匹野马,难以驾驭。我想,为了约束我们相互之间, 最好定个契约,这样大家都有一种责任心,以免伤害对方。” 郭耀军皱了一下眉头。 “你的建议我很吃惊,但又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吧,怎么定?” “对你这样身份的人,一年十万不多吧?” “说实话,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你的直率感动了我,我接受。还有什么?” “我现在住的是租的房子,你最好准备一套环境好的房子。” “这个简单,我可以马上买一套。” “除了你想见我的时候,平时你不能约束我的自由,当然我也不会干预你的 自由。” “我觉得很合理。” “还有,你的过去我不过问。我的过去,你也别挖空心思想知道。” “有时候谈谈过去是一种享受。”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个人隐私方面的。” “这个我同意。” “如果中途谁违反契约,赔偿30% 的违约金。” 郭耀军笑了起来,说:“你是市场经济,有意思,好,都按你说的。” “如果一年以后,你还喜欢我,我们再签定协议。” “好,你起草一份,弄好了我们就画押。” “现在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吃饭,下午我有点事情,晚上我们再见面,你最好 把钱带上。” “拿钱太多不好看,我给你办个信用卡如何?” “可以。” “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现在给我吧,我下午就给你办。” 香雪掏出身份证给他,说:“我不想让达达集团的人知道我们的事。” “没关系,我从另外一个渠道给你办,不经过公司的财务,了解你的人不会 知道的。” “那好吧。” 分手后,香雪感觉自己今天的行为很丑陋,并且很肮脏,但很奏效,采用这 样一种人生态度面对现实,居然如此容易地就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她不知道这应 该算是喜还是忧,但有一种快乐,这就是唾手可得的快乐。她觉得这个问题不能 多想,想深沉了,担心自己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尽管那是高贵的,但是沉重的, 甚至是悲惨的。下午,她到一个朋友那里借了台笔记本电脑,把契约写好,打印 了两份。然后到书市转了转,买了几本书和杂志。她看到当天的省报,翻了翻, 社会新闻版上赫然地登载着石良骏的一篇报道,她买了一份,找了一个茶房休息。 石良骏报道的内容是一个现代家庭的破裂给孩子带来的悲剧,既针砭了男性的轻 率生活观,又批判了女性的金钱主义,一副为无辜孩子声张正义的卫道士面孔。 她冷笑了一下,心里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写这样的文章,自己身上都是一大堆问 题。可悲!可耻!她把报纸丢到一边,翻看着美容杂志。傍晚,她准时到了跟郭 耀军约定的一家特级酒店,要了一个日式榻榻谧小包间。两人面对面坐下后,郭 耀军拿出办好的信用卡和她的身份证递到她面前。 “一共二十一万,另外一万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 香雪从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两份契约,并且掏出签字笔递给他。郭耀军简单 地浏览了一遍,就在上面签了字。香雪拿过来看了看他的签字,便在上面签上自 己的名字,然后给他一份,自己留一份。 “我不用保留,都放在你那里吧。” “好吧,你觉得放在你那里不安全,我就帮你保留吧。” “你的秘书工作我一直都很信任的。” “承蒙你的夸奖,谢谢!” 香雪把签好的两份协议和长城信用卡以及身份证装进挎包里,放到旁边。 “可以坐过来吗?”郭耀军说。 “现在吃饭呢,”她回答。 服务小姐将精美的粤式菜肴一一端了进来,然后退出去,为他们关好门。 “哎,”郭耀军感叹道,“好久没有这样吃过饭了。” 香雪替他斟上酒。郭耀军见她没给自己斟酒,然后说:“你也来一杯吧。” “我戒酒了。” 郭耀军埋下头,似乎知道她戒酒的原因。 “没想到那事给你的伤害这样严重。” “都过去了,我也看淡了,不然我们今天怎么可能坐在一起。” “哎,”郭耀军难堪地笑了一下,“还是毛主席说得好,凡事都有正反两个 方面。” “那是哲学嘛,自然说得有道理。” “来,不说这个了。你喝饮料,我喝酒,为我们能够从新在一起干杯!” 吃完饭,郭耀军开着自己的宝马车送香雪回到她的住处,香雪没有反对他的 要求。他进了她的房子,在她的盥洗间里洗了个澡,然后光溜溜地上了她的床。 他用鼻子嗅了嗅,对香雪说:“你的房子很差,但你的床很香。明天你有空,我 们就去看房子。” 香雪淡淡地笑了笑。 “你稍微等一会,我洗了就来。” “好,”郭耀军欣慰地说,拿起床头柜上香雪今天买的美容杂志翻看。 香雪洗好了,在自己身上抹上香膏,取下头套,头发一下松散下来,她在镜 子里看了看浴后红喷喷的脸蛋,弄了弄头发,然后穿上睡衣走进卧房里。 郭耀军放下杂志,替她撩开被子,她上了床。事情完了,郭耀军说:“香雪, 你今天的心情不好。” “慢慢来吧,”香雪说,“过一段时间会习惯的。”她笑了笑,以示对他的 安慰。 郭耀军将她搂在怀里,陷入一种甜蜜的感觉中。 “你看好的房子在哪儿?”香雪问。 “在城南一个配套设施齐全的公寓,离市中心不远,交通很方便。你要是会 驾车,我可以从公司调一辆供你用。” “我不开车,有事打的。” “这样也好,比较安全。” “房子买下了,我想按自己的意愿来装修。” “可以,反正我也没时间守在那里监工。” “到时候,你别嫌风格上女人味太浓了。” “那是情人房嘛,”郭耀军笑了笑说,“当然应该有情人的味道。” “嘴甜!”香雪用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郭耀军拿开她的手,问道:“那次到西部出差,你中途突然对我冷淡,到底 是什么原因?” “你真的想知道?” “我觉得那之前,我们一直相处得很不错,我检查了一下自己,又没发现在 什么地方得罪过你,所以我一直觉得是个谜。今天可以告诉我吗?” “你是明白人的话,你知道我说过我发现你是衣冠禽兽。” “你当时说的时候,我也不太明白。你发现了我什么?” “还记得你在兰州的时候吗?” “对,好象是在那里你开始对我冷淡的。我在兰州干了什么事?” “你是装着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指的什么。” 香雪坐起来问:“你是不是找过小姐给你按摩?” “有过这事。我当时也想过,但我觉得这也不足以使你对我冷淡呀。” 香雪又躺下说:“你应该知道,我当时还是个没有见过这种事的女孩,我一 直都很敬重你,觉得你是个干事业的人。那天我来向你汇报第二天的安排,没想 到一进你的房间,就看见一个只穿着裤衩带着乳罩的小姐骑在你身上给你按摩, 当时这个情景对我刺激太大了,你以往自重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头脑里粉碎了。我 觉得太可怕了,人怎么会是这样呢?” “那为什么后来你突然对我又热情起来了呢?” “后来我想,你长期在外跑,老婆不在身边,找个小姐放松一下,也是自然 的,本来现在这种事情到处都是,我应该不觉得奇怪。再说,那是你们男人的事, 我又不是你的老婆或者情人,我何必为这种事情不满呢?我觉得我自己太不懂事 了,所以后来在你面前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你这事倒让我疑惑了很久,我甚至猜你是不是对我有种超过工作的感情, 不然你不会这样的。我在乌鲁木齐对你干的那事,也许跟这个潜意识有关系。” “是吗?” “是的,我一直喜欢你,把你当作自己可以交流思想感情的好朋友,很尊重 你,不敢对你造次。” 香雪又坐起来问:“你真的就对我没有非分想法?” “说没有呢,也不是老实话,说有呢,好象又不确切,始终有一种模模糊糊 的感觉,总之跟你在一起很愉快,要是你一天不出现,我就感到心里不踏实,有 种失落感。” 香雪笑了笑,然后又躺下,缩进被窝里。 “香雪,你放心,今后我也不会对你乱来的。” “你都把我得到手了,还怎么乱来?” “也许我表达不是很准确,我的意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 你。” “把我当做你的小甜心?” “我真的喜欢你,是发自内心的。你用契约来约束我,其实没有必要,太商 业化了,我不是那种不懂感情的人。” “我不相信这一点,人就是被感情左右的,有感情好的时候,就有感情不好 的时候。比如,你当初娶你老婆的时候,肯定是感情好的时候,现在你又在外面 找情人,你对老婆的感情就变了。” “这怎么说呢?我认为是一种需要。” “需要就可以违背初衷吗?” “这个事情我想我们还不能沟通。到底什么事让你把感情看得如此恶劣?” “我们有契约,这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对,我忘记了契约。好了,睡觉。” 香雪半天不能入眠,她发现他也好象没有睡着,可能是刚才的谈话使他产生 了不愉快。她友好地翻过身抱住他。他确实没有睡着,将她搂进怀里。 “我们以后不讨论感情的问题好不好?”香雪说。 “行,”他回答。“这的确是一个不好说的事情,请原谅我的好奇心。” “没什么。买了房子,我一定要好好装修,当然也不能没有你的意见。你想 装修成什么样子?” “我也说不好,你搞好了图纸,我看看就行了。” “好吧,我请一个搞装修的人帮我设计,他以前是艺术学院教书的,后来想 挣钱就下海了。” “你的人员关系倒很广泛。” “认识的人不多,但都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