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香雪到驾校上了半个月的速成班,拿到了驾驶执照,正准备到青山市去找刘 世君,母亲打来电话,说骏儿生病住院了,叫她赶快回去一趟,她买了当天的机 票就往新疆赶。据母亲说,骏儿患的是急性脑膜炎,她吓坏了。听说患脑膜炎严 重的,动不动就要抽脊髓,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发展。在电话里,她叫母亲赶快把 竣儿从农场医院转移到乌鲁木齐的大医院。到了乌鲁木齐,她在机场接到手机, 母亲说他们已经将孩子送到乌鲁木齐大医院了。于是她出了机场,上了一辆出租 车直奔医院。 走进病房,见孩子吊着输液器,她放下包袱,就上去扑在孩子床边,摸着他 的额头,见仍然烧得厉害,她心急如焚地问父母:“妈,爸,他怎么会得脑膜炎 嘛?” “前两天,”父亲说,“一个邻居抱出去玩,天太冷,听说帽子被风吹走了, 回来后就发烧,我们起初以为是着了凉,就给他吃了点药,后来见不行了,就送 农场医院。” “医生说,”母亲说,“孩子一岁左右,免疫力是最差的。” “你们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怎么把孩子给人家带嘛。”她有些埋怨地说,见 父母都不开腔了,她息了火。“医生还怎么说?” “医生检查过了,说现在主要是退烧,等烧退了,再作其它检查。” “不会动手术吧?” “我想不会这么严重,”父亲说。 “你们当时就该把他送到这里来的,农场医院条件那么差,不然不会这么严 重。” “当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父亲说。 香雪还想埋怨几句,但想到他们已经吓坏了,而且也够辛苦的,所以到了嘴 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晚上十点钟,医生察病房,给孩子作检查。 “医生,他现在怎么样?”香雪问。 “烧还没退下来,还要继续输液。” “不会抽脊髓吧?” “等明天观察了再说。” 父母见女儿仍然忧心忡忡,叫她去找个地方休息,他们守侯孩子,香雪无论 如何也不肯。 “对不起,”她说,“我不该对你们发火。” “没事,”父亲说,“你别太难过了,既然已经送到大医院来了,医生会尽 力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叫父母去找个地方住,自己在这里守侯到孩子。父母确实很困了,孩子住 院以来,他们一直没有休息过,只得去了。 半夜,孩子哇哇尖哭,颈脖发直,面部通红,她慌忙把他抱起来,在怀里诓 着:“乖乖,没事的,妈妈在。乖乖,别哭,妈妈在……” 她诓了半天诓不下来,喂牛奶他也不吃,她心里急得要哭。护士进来,在液 里加了些镇痛药和催眠药,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哭才止住了。 第二天,父母一早就来了,给她买了些吃的,她抱着熟睡的孩子,没心思吃, 一直到医生来,她都还把孩子抱在怀里。医生给孩子作了检查,说烧已经退了, 但要做腰椎穿刺。看着可怜的孩子,她问还有没有别的检查方法。医生说,他可 能是继发性化脓性脑膜炎,必须做腰椎穿刺最后确诊。医生叫她把孩子给护士, 她很不情愿地把孩子给了护士,后者将孩子抱到推车上,跟医生去做腰椎穿刺去 了。她扑在母亲怀里,父母知道她很难过,没有再劝,让她哭个够。香雪一直哭 到孩子做了穿刺回来才止住。医生将穿刺报告递给她,解释道:“我们确诊了, 你孩子患的是轻度继发性化脓性脑膜炎,我们可以用药物控制,愈后对智力不会 有什么影响,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吗?不是安慰我的吧?” “这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你不会不识字吧?” 她傻笑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报告,心情这才好了起来,见护士把孩子推回 来了,她赶忙上前看,他的面色不再是先前那样红胀了,她胸口闷着的气总算消 散了,于是“乖乖来,乖乖去”地诓起孩子来。 孩子住了一个礼拜的院,医生说可以回家调养了。想到继续放在父母那里不 放心,香雪决定把孩子带走。父母本来想留的,但孩子生了这场大病,把他们吓 坏了,怕万一又有个三长两短,负不起责任,也就只好依了她。 “香雪,我们没把孩子给你带好,你要原谅。” “爸,别说这些话。我开始是有些埋怨你们,那是当时吓坏了,说话没个分 寸。其实,我挺感激你们的。这一年来,孩子是最难带的,骏儿全靠你们,让我 少操了很多心,我从心里很感激你们。” “你把他带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没办法帮助你。” “放心吧,我已经给我的一个朋友蒲馨打过电话,叫她帮我请个保姆,她今 天回电话,说已经找好了,那是个下岗的中年妇女,很能干的。” “这样就好,有人在你身边帮你带骏儿,我们也就放心了。本来是想叫你妈 去你那里的,但她近来身体不好,你要体谅。” “我知道,你们放心吧。” 香雪从新疆回来以后,想到自己住的房子仍然是郭耀军跟她的情人房,因而 没有把那个下岗女工请到家里来,而是把孩子送到她家里去。那妇女自然是认为 这样更好,她可以一边带孩子,一边做家里的事,钱又分文不少,何乐而不为呢。 孩子安顿好后,香雪就开着郭耀军为她买的富康车向青山市进发。她觉得自 己在省城里开美容店已经没有发展前途了,因为她答应了蔡明不再搞非法赢利活 动,她不能食言。她早就听一些业内人士说,现在到旅游区搞开发是许多投资者 角逐的好地方,刘世君去了青山市后政策很活,她相信凭自己的社交活动能力, 是能够在那里赢得一个好口岸的。刘世君叫陈村给她打电话,说明他是有意想跟 她交往,自己如果放弃了这个有利条件,以后要再找这么好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但抓住良机干什么呢?香雪感觉云里雾里的不清楚。象她这 种小本钱的到那种旅游城市继续做美容,要是不搞色情服务肯定更不行。她答应 蔡明金盆洗手,不光是为这个朋友,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不再铤而走险,不再做 那种买卖女人肉体的肮脏生意。这个社会把什么都变成了商品,女人是特殊商品, 她活跃了市场,但又给文明打上了一道羞耻的烙印。虽说香雪有一丝惆怅,但她 感到更强烈的还是生存的竞争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女人如果把自己的尊严 看得太神圣了,要不就平平庸庸,要不就活得很悲惨。女人自身是一种武器,拿 起它勇往直前,就具有很大的杀伤力,可以击到许多好色之徒,扫除前进道路上 的种种障碍。她即将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对象,不怕他做了高官,只要他喜欢女 人,他就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同样会被柔情迷意击倒的。香雪认为,女人的 聪明所在,就在于善于利用男人的弱点,所以她决定到青山市去闯一闯。 由于刚拿到执照,驾车的技术还不怎么闲熟,几十公里的路,香雪开了两个 多小时才到达。陈村接到她打的手机后,已经在路口等候多时了,见她亲自驾着 崭新的富康轿车开来,很是惊讶。香雪从车上下来,将时装眼镜往头发上一推, 象个女飞行员。 “赵小姐,”陈村说,“你胆子真大。” “这一路车太多了,”香雪笑着说,“我不敢开得太快。” “在电话里,我听说你刚学会开车就自己驾车来,真为你担心死了。还好, 总算没有出事。车子是刚买的?” “是的。这车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啦,靓女名车嘛,赵小姐可是个很出众的人物,开上这种车,更 显风采。” “哈哈哈,”香雪笑着说,“陈主任过奖了。你要是不怕,就上我的车。” “我今天就舍命陪靓女了。” 陈村叫驾驶员把车开回去,自己上了香雪的车。 “一星期前,你不是说要来的吗?怎么今天才来?” “我家里出了点事,回去了一趟。” “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已经处理好了。” “你可把我们刘书记等惨了,他天天都在问。” “这下来了,他该高兴了。” 陈村笑了一下,然后说:“刘书记喜欢女孩子,不过象你这样的不多,他时 常在我面前说,女孩子能给有能力的男人带来好的思维。” “真的?”香雪表示惊异。“你也这样认为吗?” “我认为有道理,因为生活中有漂亮的女孩子在身边,说明这个男人有魅力, 有能力。” 香雪嘻嘻笑着,抽了抽墨镜,开着车子进入拥挤的青山市,陈村不敢说话了, 怕干扰了她的注意力。香雪却显得比较灵活,车子虽说开得不快,但技术勉强过 关,但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她没有注意到,冲了红灯,被警察拦到路旁。警察走 过来向她敬了个礼,请她出示驾驶执照。对方见是实习执照,取出副证要罚款。 这时候,陈村下车把警察拍到一边,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兄弟,她是刘书记请来搞投资的,请给个方便。” “是刘书记的人,对不起,我不知道。” 警察将驾驶执照递给陈村,手一挥。 陈村上了车,对香雪说:“走吧,没事了。” 他们刚才的对话,香雪听见了,于是说:“刘书记在这里的威望,还是很高 的嘛。” “来了快半年了,这里的人都熟悉他。” “那以后到青山市遇到麻烦了,我就说是刘书记的朋友。” “没问题,只要你说了,没人敢对你怎样的。” 香雪的富康轿车穿过这座热闹的旅游城市,向风景区驶去,到了一个刚刚修 建好的旅游度假村名士客家。 陈村向香雪介绍:“这是我们书记大公子的度假村,投资500 多万,在这个 地方算是最豪华的了。” “搞度假村,好赚钱吗?” “这要看是谁搞了,比如书记大公子搞,就有许多人来捧场,生意自然比别 人好。” “我要是搞度假村,你认为会赚钱吗?” “我劝你最好不搞。” “为什么?” “如果你搞,必然会跟书记大公子形成竞争态势,这样会使双方都受到伤害。 即使书记喜欢你,愿意出来为你调解,但他也不好让自己的儿子吃亏,说到底, 那也是他自己的产业,不过用儿子的名誉经营罢了。子承父业,这可是我们中国 的传统,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谢谢你的提醒!” 香雪在保安的指导下停好车,下车后跟陈村走进度假村大厅,从楼梯上到二 楼的一间西式小餐厅。陈村叫香雪坐下,然后打了个电话。不到两分钟,刘世君 便出现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般地叫道:“小赵,你终于来了!” “刘书记,你好!” “你好,你好,还是你好!” “我哪里有你好,你才是好呢。” 刘世君握住她的手,把她牵到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来来来,坐下慢慢说。” 刘世君叫服务员上菜。见陈村要出去,他招手叫他坐下一起吃饭。陈村坐下。 刘世君对香雪说:“小赵,上次很不好意思,没到你美容店去,让你白等了一场, 还请你多多原谅。” “你是新官走马上任,忙得很,我理解。不过,我当时确实一直在美容店等 你,一直等到晚上11点钟,见你没来,我才走的,后来就在家里给你打了个电话。” “抱歉抱歉,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实在是罪过。今天,我给你赔酒一杯。” “不,要赔就赔三杯!” “怎么,得理不饶人啦?” “你是该赔三杯嘛。” “好好好,赔三杯就赔三杯。” 说话间,门口出现一个身体矮墩墩很壮实的青年男子,长相很象刘世君,两 个明亮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香雪。 “这个漂亮的妞,是谁呀?”青年男子喜出望外地问。 “没礼貌!”刘世君对他教训道。“过来,人家比你大,你该叫赵姐,人家 可是个正派的女孩子。这是我儿子,耀武。” “你好,赵姐!” “你好!”香雪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 刘耀武不客气地坐在香雪旁边。刘世君问香雪:“你还在开美容店吗?” “还在开。” “赵姐是开美容店的?”刘耀武问。“生意好吗?” “这生意不好做,竞争太激烈。” “你该到我这里来嘛,”刘世君说。“我早就对你说过,你来了,想干什么 都行,肯定比你在省城容易赚钱多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刘书记指点,看我在这里干什么好。” “在这个地方开美容店,”刘耀武说,“搞疲劳恢复中心,小姐又好找,很 好赚钱。” “你是叫人家女孩子去干那种事,尽出馊主意!”刘世君骂道。 “我看赵姐是见过世面的,她才不怕这些呢。” “哟,你把我看成什么女人啦,你真坏!” 香雪给了他一下,刘耀武贼笑了笑。 “别理睬他,”刘世君说,“他总是说话没正经的,你要是听他的,肯定吃 不了兜着走。等吃了饭以后,我们出去散步,我把这里的情况向你介绍介绍,然 后再说干什么。” “好的,我听你爸爸的。” “老头子有权力,你当然不听我的,要听他的。” “那当然啦,不然我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可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我刘耀武办不了的事。” “你还不是靠着你爸爸的面子,要是你爸爸没在这里当书记,谁买你的帐? 你说是不是,刘书记?” “他一个愣头青,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 “就是嘛,我也是这样看的。” “赵姐把社会看得很透呀。” “好好向你爸爸学习,男子汉什么事都得要靠自己。” “赵姐,没想到你真厉害呀。” “我请来的人,你以为都象你,头脑简单。人家小赵,以前在达达集团的时 候,就是一个出了名的社会活动家,没有她办不好的事。人家还参加过全国时装 模特儿大赛,很多有实力的人,都很敬重,你小子可别小看人家了。” “赵姐,你真有这番经历?”刘耀武显得有些刮目相待了。 “本小姐没多大本事,”香雪得意地说,“全靠仰仗社会上一些朋友呵护。” “我得向赵姐学习了,”刘耀武一副虔敬的样子。 吃了饭下来,香雪跟刘世君沿着河边散步,听他介绍青山市的基本情况和他 对这座城市的宏伟规划。提到香雪的美容店,他似乎所有的情况都知道。香雪心 想:这家伙,一定暗地里对我的整个情况都作过调查,得提防着他点。刘世君说: “你胆子也真大呀,那种买卖你也敢做。” “你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不关紧要,关键是我认为你做那种事情不合适,听说你那里还被 踩过,你又报复了那个队长。” “刘书记,你真厉害,这些情况你都清楚,我真是服你了。” “别见怪,我正因为看到你是个有胆识的女孩子,所以愿意跟你打交道,你 要是听我的,肯定有大的发展。” “我当然愿意听你的啦。” “那些小生意,做起来没什么意思,钱赚不了几个,名声也不好,你说是不 是?” “对对对,刘书记高见,我们这些小字辈,望尘莫及。” “在这里,我许多省城的朋友都有投资,有搞证券的,有搞大型娱乐设施的, 还有搞房地产开发的,什么都有。” “可我没那么大的本钱来干这些呀。” “要是我支持你,找银行给你贷款,你说你想干什么?” 香雪望着天空微笑着,想了想说:“我呀,人家说要干大生意,就要拿到好 的建设项目,你们这里有没有?” “这座城市不大,但也是一座城市,当然会有的。怎么,你的心还挺大的嘛。” “你不是要我做大生意吗?我就对这个感兴趣。” “你要想干基本建设方面的,确实是最佳选择,不过你没有公司呀,你那个 美容店的牌子肯定是不行的。” “我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你要真的支持我,就帮我成立一个建筑开发公司。” “这可是一个很专业的公司,你有这方面的知识吗?” “刘书记,我认为要不要专业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得到你的呵护才 行。我不懂,我就不能请懂的人吗?” “这种事情比较严肃,你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可以。” “过两天我要到省上去,到时候我到你的美容店来。” “我一定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两人谈话投机了,刘世君笑着问:“小赵,达达集团的老板,还跟你来往吗?” “这个你也关心呀?”香雪瞟了他一眼。 “他真有艳福,居然找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 “你羡慕他?” 刘世君笑着,没有回答。 “其实,你本事比他大多了,”香雪说,“他不就一个企业家嘛,你是一个 市委书记,还怕身边没有女人?” “正因为有书记这顶帽子,”刘世君有点伤感,“不敢象人家那样,想怎样 就怎样。” “哟,你这是说给我们这些人听的,皇帝老子也有个三宫六院的,你不想才 怪事。” “说得也有道理,但毕竟我们这个社会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很多当大官的,都放得很开,象你这样的,还真是太 少。” “你是在笑我保守了。” “刘书记,我们是朋友,说老实话,你想不想?” 刘世君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想谁呢?” “你想谁,那是你心里的事,我怎么知道呢。” 刘世君又笑了一下。香雪跟着也笑了一下。 “其实,”刘世君说,“我不敢乱想,只要有你这样的朋友经常到青山市来 看看我,我就感到满足了。” “这有什么难的,青山市离省城只有几十公里,我以后经常开车来看你。” “小赵,真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