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香雪从青山市回到省城,一心想着到青山市去搞市政建设项目。郭耀军认为 她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刘世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市政设施项目拿给她去做, 那完全是逗着她玩的。香雪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刘世君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当然 他也不会轻易把一个赚大钱的项目给她,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一把算盘。 过了两天,刘世君果然到省城来了,这次他没有通过陈村给她联系,而是亲 自打电话通知她,说他办完事就到她美容店来看看。香雪赶忙从家里出来,驱车 到了美容店,叫小姐们把整个店里从新布置了一番。文静见她如此兴师动众,以 为是搞检查的要来了,后来看见搞检查的人没有来,来的是一位戴金边眼镜的男 人,一看就是个国家干部。香雪欣喜地迎接着,当她开口叫道“刘书┄┄”的时 候,对方忙用手指堵住嘴,意思叫她别叫,香雪一下明白了,改口叫“刘先生”。 对方笑了笑,然后观看着美容店。文静看在眼里,暗里偷笑。 “小赵,你这个美容店,不小嘛。” “跟小的相比,当然算大的啦,可是跟大的比,这就算很小的了。” “慢慢来,你这么年轻,哪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香雪将刘世君引进豪华包间,说道:“今天来了,就好好轻松轻松。” “你这里还在搞那种服务吗?”刘世君小声地问。 “谁敢再搞?”香雪说。“我是吃亏吃怕了,现在做的正经生意。” “唔,看得出来,你店里的小姐,都不象是那种女孩。” “看来,你是见过的。” “这有什么奇怪?”刘世君满不在乎地说。“现在这种女孩,到处都是。” “我给你洗个脸。” “叫你店里的小姐来吧。” “我要亲自给你做嘛。” “当然,你能够给我洗,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刘世君不再客气,躺在美容椅上。香雪出去倒了一小盆热水进来,放在旁边 的小凳上,然后打开美容蒸汽机,取下他的眼镜放在小柜上,用热水毛巾将他的 脸轻轻地揩洗了一遍,接着将蒸汽移到他脸上。刘世君感觉那热腾腾的蒸汽在脸 上各个部位吹着,很是舒服。香雪问:“中午在哪里吃的饭?” “中午简单,在省委食堂。” “怎么,他们就这样打发你?” “这你就不清楚了,上面的人跟下面的人不一样,都是这样的,哪怕是省委 书记到了中央,也是一样的只能招待你喝清茶。但上面的人下来,那就不一样了, 哪一级的,为了表现对上级的尊重,都是浩浩荡荡迎接,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 来。” “看来当官是当得越大越好。” “可是高处不胜寒啦,越往上走,斗争越厉害。” “还是你那一级最好,很多人都说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嘿嘿,”刘世君笑了笑,“说是这么说,但我那里离省城太近,上面的领 导随时来,在他们面前,你还不能称霸王。我觉得真正轻松的,还是你们这些做 老百姓的。哎,我今天到你这里来,都是偷偷来的。不过到了你这里,跟你没有 任何顾及地聊天,真是一种自在。” “你感觉这么好,我欢迎你经常来。” “能经常当然最好,可我能有这么多休闲时间吗?” “时间嘛,那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我最不欣赏那种事无巨细一把抓的人, 那种累是自己找的。” “说得有道理。” “我认为呀,当领导的人,就要会把事情拿给下面的人去做,没事别来找领 导。领导嘛,就应该清闲,成天累得晕头转向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看来你是当大官的材料,”刘世君哈哈笑了起来。 香雪也笑了起来,接着问:“我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你哪天到青山市来一趟,先办一个营业执照,我会给各个相关 部门打招呼的。只要把公司立起来了,其它事情就好办了。” 香雪见事情已经有七八成了,心里很高兴,想跟这位关键人物把关系搞得更 深入一些,于是问:“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真不凑巧,今天我还得赶回去。晚上有一个接待,是一家外资考察团,我 在你这里只能待一个小时。” “你真是大忙人啦。” “没有办法,有时候真想好好休息一下,找你玩玩。” “以后你真有空了,就给我打电话,反正我的手机号码你已经有了,我的时 间多,随时都有空陪你玩的。” “有你这个朋友,真是难得呀。” 刘世君走了过后,美容店里的小姐们都围着香雪问:“赵姐,那是个什么大 人物呀,好大的派头哟。” “普通老百姓。” “你骗我们哟,平时我们都没见你给谁做过美容,今天亲自动手,肯定是个 大人物。” “我刚才偷听了一下你们的谈话,”一个小姐神秘地说,“你们谈了些省委 呀,中央呀,他肯定是个当大官的。” “去去去,以后谁再来偷听,我就开除她。” 那位小姐嘻嬉笑着跑到一边去了。 在这些小姐面前,她们的老板赵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既认识公安的人,可 以收拾那些不顺眼的家伙,又认识象今天来的这个神秘的高级官员,可以有渠道 办公司赚大钱,另外还有一个有钱的大企业家做情人,身后有经济靠山,想干什 么就干什么,女人做到这种份上了,那是一种得意,一种真正的对命运的把握, 对生活的享受。她们非常的崇拜她,尽管在她的美容店里工资不是很高,但很稳 定,只要她不倒霉,她们就有活干,就有饭吃。 香雪似乎也应印证了当初同学们对她能力的评判,认为她是搞社交的人才, 做生意没有财运,但干别的却能得心应手,左右逢源。比如买股票,有张先生这 样的政策研究专家当参谋,一次投入下来就赚了30多万。想搞别的投资,又有运 气碰到刘世君这样一个市委书记,乐意帮她搞公司,公司成立起来了,还要给她 一个市政设施项目来搞,赚国家的钱。又比如,自己的美容店被联防大队踩了, 却有蔡明这样的刑警队长出来帮忙报复,把那个吃黑钱的混帐东西送上法庭丢进 监狱。香雪认为自己在恋爱婚姻问题上虽然倒了一些霉,可在事业上却得到上帝 的恩赐,郭耀军这个好色之徒可恶地占有了自己,但上帝又让他付出了代价,使 自己从他那里得到实惠,从此在经济上独立起来,获得人生的自主权。这一系列 令许多女人羡慕的壮举,都是在她放下女人的贞操和面子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得到 的,如果她还是过去那样死爱面子活受罪,肯定今天仍然是个穷光蛋,没有一个 人会来欣赏她,赞扬她,羡慕她。香雪认为自己的变化,从社会伦理学来说,是 一种所谓的堕落。但从生存意义上来讲,却是一种升华。在她看来,所谓的社会 伦理,是人类的自我约束或规范,但这种意识带来的结果,往往是女人的痛苦而 不是男人的痛苦,因为这种伦理,只约束了女人而没有约束男人,帝王可以有三 宫六院,贵族可以有三妻四妾,普通老百姓可以逛逛妓院,女人却只能任他们挑 选作践,女人是这种社会伦理的牺牲品。男人有个情人,是一种骄傲,女人有个 情人,却是一种耻辱,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香雪走到今天这一步,才发现自己 真正地认识到了这个世界原来一切都是为男人设计的,女人最多只扮演了一个配 角。就拿石良骏来说,她曾经从内心深处爱的一个男人,赫赫有名的大记者,骨 子里仍然是受这种社会伦理的支配,不能容忍女人有跟异性发生性行为的历史, 给予她思想情感毁灭性打击。香雪认为自己终于从思想上理顺了关系,理顺了思 路,理顺了行为规范,她感到既痛苦又快乐,既卑劣又自豪,她决定按照自己的 思路去面对社会,面对自己的人生。 香雪在精神上找到了支撑点,便开着富康轿车继续向青山市挺进。她先去拜 访了市委书记刘世君,接着就在他的指引下到有关部门作工商行政登记,并在质 量监测部门取得了合格证书,轰轰烈烈地立起了自己的公司,用公司的牌子去银 行找贷款。不过她运气不是很好,银行部门刚刚得到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的指示, 压缩发放贷款,要想贷款上千万的资金,必须要有具备足够资产抵押能力的合法 企业担保,而这样的企业还必须通过指定审计评估单位的有效证明书方可担保。 看来,刘世君有天大的权力和本事,也无可奈何了。于是香雪只好硬着头皮又去 找郭耀军,后者还没等到她说出贷款的事,就对她办建筑开发公司产生了极大的 疑问。 “怎么,你要搞建筑?”郭耀军几乎叫了起来。 “哟,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难道我就不能搞建筑?” “你不是在跟我开国际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啦?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郭耀军见她确实一副很正经的样子,于是问:“你懂建筑吗?这可不是开美 容店,找几个学过美容的小姐,就可以对外营业了。” “你懂食品加工吗?”香雪反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你原先是卖猪饲料的, 可你不是一样的搞起了火腿肠加工?” “这跟你干的是两回事?”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办企业服务社会赚钱嘛。” “唉,反正我跟你说不清楚。你是在冒险,竟然去搞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行 业,太让人费解了。” 香雪生气了。 “喂,郭耀军,你别泼冷水好不好?你是说过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帮 我,现在不认帐啦?” 郭耀军见她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了,自觉缓解下来。 “我说过的话,我会履行的。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这才象话嘛。”香雪的气消了下去,脸上露出笑容。“公司我已经成立起 来了,刘世君同意给我一个项目做,但这个项目需要资金比较大,我得有足够的 资本垫底,可我那几个打鬼钱,你是知道的,差得太远太远了。” “哟,你还真是说起风就是雨了。真的搞到项目了?” “这么大的事,我有心思跟你说着玩吗?” “刘世君拿什么项目给你做?” “足球场,当然这个足球场不能和省城这种具有国际水平的相比,只是一个 可容纳几千人的普通足球场,但要搞这个项目,我手上必须要先有一千万左右的 资金垫底。” 郭耀军认真起来。 “公共设施建设项目,倒是一个没什么风险的生意,看来那个市委书记对你 不同寻常呀!” “你别说这些难听的话好不好!直说,到底帮不帮忙?” “你是想我参加投资?” “我不是要你参加投资。” “那你是想向我借钱?我可要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正在搞高科技农业引进 项目,手头很紧,最多只拿得出一百万左右。” “我不是向你借钱,我是要你为我担保,我已经找好了贷款的渠道。” “是这么回事。” 郭耀军又是吃惊地打量着她,觉得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但不知这个庞然大物是个实体,还是个经不起挤压的气球。 “怎么,不认识我啦?”香雪问。 “我确实有些不认识你了,你今天好象在我面前耍魔术,叫我半天看不清楚 招数。” “是不是要我把有关东西拿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 “是想看看,不然我很难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香雪气冲冲地拿出装有许多文件的一个公文袋,丢到他面前。 “看吧,所有的都在这里。” 郭耀军打开公文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抽出来一一翻看,有管理部门的贷款 批文,有她公司的复印件,有足球场的建筑设计图,还有一些关键部门发放的许 可证以及项目可行性报告书等等。 “还真有这么回事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真让我服了,你居然还有这个 本事。” “这下相信了吧,”香雪给了他头上一下。“狗眼看人低!” 郭耀军将东西放进公文袋里,掏出香烟点燃,沉默起来。 “怎么,不开腔啦?”香雪坐到他身旁,将身体伏到他身体上。“是不肯为 我担保,还是想跟我讨价还价?” 郭耀军转过头,看着她那充满优胜者的笑脸,感觉那笑容里隐藏着一股强大 的威慑力。今天要是不答应她,恐怕以后就别想见她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我就为你担保,可是你别把事情搞砸了,最后秧及到我企业的生存。” “你别咒我好不好?” “我不是咒你,你能够发财,我当然也高兴,但女人做这么大的事,总是让 人担心。” 香雪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说:“瞧不起女人,你找我干什么?” “我是另外一种需要。” “在你眼睛里,女人就只能跟你们玩,其它什么本事也没有,你也太小看我 们女人了。” “你厉害!既然你很现实,我也很现实。” “说吧,有什么条件,是分成还是贷款扣一股?” “我要你钱干吗?” “哼,”香雪冷笑了一声说,“你别又要那种我根本办不到的事,其它的什 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就继续跟我一年。” “这个条件吗,还可以,”香雪拍了一下他的手,“我同意。” “好狠心的女人!”郭耀军抱住她一阵狠狠地吻。 “你真是个农民!”香雪推开他。“永远也改不了粗鲁!瞧,嘴皮都给我弄 出血了!” “我就是农民!谁叫你不真心对待我?” “你别想!别想!永远都别想!”